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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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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母亲知道她退学了,肯定会故作关心地劝导,只要碎花小鳄不更改决定,她就不可能住嘴。她会口口声声地强调她只是建议,如果不容拒绝,那叫建议吗?那是命令!碎花小鳄不想跟她吵,没必要,她觉得两个人除了不可改变的血缘关系,基本形同路人。唯一的区别是,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恨一个路人,但是她恨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乘州不大,是个生态市,到处都是绿地。树一多,人就少。其实并不是人少,只是很多人被树挡住了。
尽管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霓虹灯已经亮了。如果把乘州比喻成一个女孩,那么,她是个非常爱打扮的女孩,那些灯五颜六色,似乎专门为了吸引人的眼球。
碎花小鳄朝窗外看,一家三口在花草中间的甬道上散步,那个小孩的两只手被父母拽起来,身体悬空了,非常开心,“呵呵呵”地笑着;一对恋人走过来,男孩搂着女孩的肩,女孩的手中拿着一个鲜艳的大气球,上面画着俗气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均速前行,看样子他们刚刚下班,正在回家。
孤独感在碎花小鳄的心中弥漫开来。她在这个小城中,没有家。
公交车驶过了长方街。
她的家,或者说她母亲的家,就在旁边一个小区里,这对她的孤独感没有丝毫改变。在她看来,那个小区跟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小区没有任何两样,她甚至都记不得那个家的具体门牌号了。
她不知道在哪一站下车。
进城之后,公交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人越来越少了。
窗外出现了一家旅馆——八宝旅馆,看上去还挺正规的,就它了。本来碎花小鳄打算回到佳木斯的农场去,那里的房子至今没有卖,她觉得那个房子才是她的家,至少,那里有她和父亲的甜蜜回忆。后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汉哥,她决定在乘州留下来,今天晚上住进旅馆,明天早上出去租房子,然后,在汉哥的6S店附近找个工作,不计薪水高低,这样,她就能经常看到他了。
到站了,碎花小鳄下了车,朝回走了一段路,迈进了那家旅馆。
它外面的霓虹灯很亮,走进来却很暗。一个很小的窗口,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的下巴非常尖,像把刀子。
她看了碎花小鳄一眼,又歪着脑袋朝她背后看了看,好像碎花小鳄不该一个人来似的。
碎花小鳄:“还有房间吗?”
中年妇女:“一个人?”
碎花小鳄:“嗯。”
然后,碎花小鳄递上身份证,登了记,交了钱。中年妇女给了她一个钥匙牌:“109”。
碎花小鳄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转身去找房间。
走着走着,她又敏感起来——她的寝室就是109,住旅馆又是109!难道这是一个暗示?暗示她永远摆脱不了那个恐怖的学校?
还有个细节让她感到奇怪,不管宾馆还是旅馆,都要交押金的,可是这个中年妇女只收了她的房钱,这是不是暗示她随时可以离开?离开旅馆去哪儿?回弗林学校?
进了房间,里面和其他旅馆大同小异。只是通风不好,有一股霉味。碎花小鳄找了找,竟然没有窗户。
她放下背包,在床上坐下来,忽然很想哭。
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了,目前,她只是没有机会,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发起反击。她够狠,只是没有凶器。
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很细微的声音,好像一颗扣子刮在了门板上。
她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贴在门上听。外面很安静,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呼吸。
她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外面再没有响起什么声音。也许是太疑神疑鬼了。
她低头看了看,门下有条缝儿,食指那么宽。她慢慢地趴下来,一只耳朵贴在地面上,用一只眼睛朝外看,脑袋“嗡”一下就大了——门口赫然出现了一双脚!那是一双蓝白色运动鞋,系着红鞋带,鞋子很长,一看就是男人的脚!
这是谁啊?
碎花小鳄想突然打开门,看看这个人的长相,却没有勇气。
她站起来,低低地问了句:“谁?”
外面还是没有声音,但是碎花小鳄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迅速飘远了。
等了几秒钟,碎花小鳄慢慢打开门,外面没有人,她探头看了看,一个男人的背影拐个弯儿就不见了,碎花小鳄甚至都没看清他穿什么衣服。
碎花小鳄追过去,看到了旅馆的门半敞着。她朝旁边的小窗子看去,那个老板娘正在立柜里翻找什么东西。
她迈出旅馆,朝街上看,人不多,步态悠闲,没有穿蓝白色运动鞋的人。
她慢慢走回来,心里开始打鼓,这个家伙是色魔,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
她回到房间,看了看门锁,螺丝都松动了,很不坚固,别说一个大男人,就是她,只要用力都可以把它拽开。
怎么办?
换个旅馆?
手机骤然响起来,是饭饭打来的。
碎花小鳄知道饭饭肯定要劝她回去,她迅速想了想该怎么说,这才把电话接起来。
饭饭:“小鳄,我们看到你留下的信了,你在哪儿?”
碎花小鳄:“回家了。”
饭饭:“你妈同意你退学了?”
碎花小鳄:“我还没见到她。”
饭饭:“你肯定没回家!赶快回来!”
碎花小鳄:“我不要你们管!我不会回去的!”
饭饭:“小鳄啊,我知道你害怕了,我跟你说实话吧,那瓶可乐是季之末给你买的!那根棒球棒是我捡回来的!那天晚上,在凉亭里的那个人是季之末!”
碎花小鳄愣了半天才说:“你们想干什么?”
饭饭:“故意吓你玩的!”
碎花小鳄:“你们有病吗?”
饭饭:“其实最早也没想吓你,那天快下课的时候,我和季之末出去了一趟,买冰淇淋,她花的钱,你没吃着,她就给你买了瓶可乐,直接放到寝室了,然后我们又去了教室。你问我们的时候,我看季之末不想说,我也就没说。”
碎花小鳄:“那根棒球棒呢?”
饭饭:“我在楼道里捡的,我和季之末都不想要,就放在你那儿了。”
碎花小鳄:“季之末为什么在凉亭里吓唬我?”
饭饭:“她没想吓唬你,她经常一个人去凉亭里坐坐,她那性格,你懂的。那天晚上,正巧碰见你从学校外回来。其实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你,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第二天她对我说,她好像在凉亭那儿看到你了。我跟她说,要是碎花小鳄问起你,你别承认,吓吓她,省得她总一个人往外跑。”
碎花小鳄:“那个池塘是怎么回事儿?”
饭饭:“那里确实没有池塘。你之所以看到了,可能是前一天夜里下雨留下的积水。不过,我表姐讲的那件事是真的,我从来没对季之末说过,不然她肯定不敢去了。”
碎花小鳄犹豫起来。
她在这家旅馆的109里,忽然开始想念学校的那个109了。
饭饭说:“你现在在哪儿?我和季之末去接你。”
碎花小鳄说:“我在八宝旅馆。不用你们接,我打个车回去。”
饭饭说:“好的,我们去校门口等你。”
碎花小鳄说:“我还是从那个豁口钻进去吧。我警告你们,以后不许吓唬我玩了,我跟你们的关系没那么近!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饭饭说:“好了好了知道啦,小心眼儿!”
碎花小鳄“啪”地挂了电话。
她背起背包,来到门口,正要开门,又把手缩回来。她轻轻趴下来,从门缝儿朝外看,只看到了对面的门缝儿,不见那双鞋,这才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她没有惊动旅馆老板娘,直接出去了。
这个地方不是城中心,街上车不多。等了一会儿,一辆红色出租车开过来,在夜色中,它的红有点儿像凝固了的血。
碎花小鳄拦住它,坐了上去。她还是坐在了后座上。
看了看司机的背影,三十多岁,很瘦。碎花小鳄感觉他的体态很眼熟,忽然想起他就是拉自己进城买MP3的那个194!他回过头来笑了笑,问:“去那个夜校?”
碎花小鳄说:“是。”
她在心里又嘀咕开了——就算乘州再小,怎么也有几百辆出租车吧,为什么她总遇到这个司机呢?
车开动了。
碎花小鳄说:“问你个事儿行吗?”
194表情不太正经地说:“问吧,我只回答你不知道的。”
碎花小鳄没弄懂他什么意思,接着说:“那天我下车的时候,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司机皱了皱眉:“哪句话?”
碎花小鳄说:“凉亭。”
司机笑了:“我拉过你们学校的学生,很多都是从那个豁口溜出来的,我听他们说过。”
碎花小鳄松了口气。
生活就像一块橡皮泥,你把它捏成美好的形态,它就朝你微笑;你把它捏成恐怖的形态,它就朝你龇牙。
可是,她的心里依然残留着一些疙瘩,依然觉得哪里还有问题,并没有得到实际解决。她靠在了座位上,慢慢地想。
饭饭没问题,她在水中没倒影,那是梦。
季之末呢?她为什么总去那个凉亭?
碎花小鳄一直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儿怪异,有点儿阴森,跟她一个寝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不过,碎花小鳄刚入校,不可能换寝室,接下来,她还要跟这个女孩睡邻铺,她必须压制内心的反感和排斥。想想她人性化的一些细节吧,比如她有点儿小气,每次刷牙只用一点点牙膏;比如她跟家里人通电话的时候,口气总是那么冷硬,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比如她喜欢大眼睛的男生……
出了城之后,碎花小鳄的注意力从季之末转移到了这个司机身上。
前面没有一辆车,出租车却不加速,一直慢吞吞地朝前开,那不是正常的慢。碎花小鳄有了一种猜测,司机好像正在做着某种决定,他很犹豫。碎花小鳄还感觉到,他的决定并不光明,透着一股罪恶之气。
她后悔上车前没有把车号发给饭饭。上次她给她发过,鬼知道她是不是给删了。
碎花小鳄掏出电话,直接打给了饭饭:“你们现在就出来吧,到公路上等我。”
她没有说“饭饭”,因为一听那就是女孩的名字。而且,她用了“你们”一词,你们可以是两个人,也可以是一百个人。
饭饭说:“我们离开寝室了,去了凉亭那儿,那个豁口被堵上了,我们又来了校门口。你到哪儿了?”
真是奇怪了,晚上碎花小鳄出来的时候那个豁口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堵上了。从今天起,再出来可不容易了。
碎花小鳄说:“快了,我坐的是一辆红色出租车,一会儿见。”
在碎花小鳄打完电话之后,出租车更慢了,好像在停车场寻找车位的那种速度。
碎花小鳄从反光镜里盯着194,194盯着正前方,并不和碎花小鳄对视。
碎花小鳄尽量友好地说:“您能开快点吗?我几个男同学在等我。”
194说:“两个女同学。”
碎花小鳄心头一冷:“你说什么?”
194从反光镜里看了看她,笑了:“我猜的。”
碎花小鳄本来坐在194的背后,现在,她移到了最右侧。这样,她可以看到194的半张脸,半个表情。如果他要侵害她,必须停下车来,只要他无故停车,她打开车门就跑,至少两个人之间隔着一辆车。
194见她换了位置,扭过头来看了看她,说:“你别怕,我从来不占便宜。”
碎花小鳄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194又说:“不管我想要什么,肯定按行情付钱。”
碎花小鳄一下懂了:一个女生,总是夜里朝城里跑,而且刚才他亲眼看见她从旅馆里走出来,返回学校……他以为她卖。
碎花小鳄说:“师傅,你别想歪了,那个旅馆是我家开的。我懂你的意思,我回去看看同学里有没有做那个的,您给我留个电话,如果有,我可以给你们牵线。”
194稍微想了想,然后说:“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碎花小鳄:“谢谢你啊,小妹妹。我喜欢身体小的,嘿嘿。”
碎花小鳄看了看那张印刷粗劣的黑白名片,在心里骂道:“鸡的身体小,你自己去买一只吧。”
两个人经过这番对话之后,194终于心无旁骛了,一踩油门,出租车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弗林学校门口,果然,饭饭和季之末在那里等着。
碎花小鳄交了车钱,下了车,饭饭冲过来就抱住了她,好像分开了三个月似的。
194在车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饭饭和季之末,这才掉头离开。
三个人走进校门,没见到保安。饭饭说:“我保证今后不再吓你了,那么小的胆儿!你也别吓我们了,不要动不动就退学,我们多担心哪!”
碎花小鳄没说话。
她看了看季之末,季之末避开了她的眼睛。
路上不见其他学生,那些树一动不动,好像都在盯着回归的碎花小鳄。
三个女生刚刚走进寝室,灯突然灭了,好像就等着她们进门一样。
又是熄灯时间。
碎花小鳄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光,从背包里掏出洗漱用具,然后走出了寝室。饭饭说:“怕不?我陪你?”
碎花小鳄说:“笑话。”
碎花小鳄摸黑来到洗漱间,慢慢地刷牙。今夜太黑了,她都看不见窗户在哪儿。
她感觉,依然有个黑暗的东西在黑暗中硌着她黑暗的心。
那到底是什么?
她越是捕捉不到它,越是感到不踏实。
洗漱完毕,她慢慢走回了寝室。
那个藏在暗处的女人不存在?她开始不相信这个答案了。
饭饭躺到床上就睡着,季之末的梦话还没有开始。
碎花小鳄在床上轻轻躺下来。
她一点儿都不困,她从头开始回想。
看起来很像病号服的校服……
古怪的制度,今年大一不允许随意外出,明年大二不允许随意外出,后年大三不允许随意外出……
永远无声无息的209寝室……
楼房外墙上那些笔体相同的姓名……
凉亭下出现了又消失了的水……
那瓶冰镇的可乐……
那根崭新的棒球棒……
碎花小鳄忽然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硌着她了——可乐,还是那瓶可乐!
按照饭饭的说法,那瓶可乐是季之末给她买的,可是,她问过小卖店的老板,老板说,前一天他们店里的可口可乐就卖光了!
饭饭在撒谎!
难道所有的阴谋都来自两个室友?
直觉告诉碎花小鳄,不是,就算她们真的在撒谎,那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让碎花小鳄退学,于是才把那些怪事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不过,她们并不了解细节……
想到这里,碎花小鳄马上又否定了对方的动机——无亲无故,哪来的好心!她们之所以希望她回来,那是因为她们更害怕!碎花小鳄一离开,寝室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如果真存在不干净的东西,很可能会缠上她们。最初,怪事毕竟都是碎花小鳄撞上的,她才是目标,只要她回来,另外两个人就安全了……
先不管两个室友是什么目的,有一点是肯定的——藏在暗处的那个人依然存在!
碎花小鳄猛地抬头朝窗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却感觉那个中年女人正在窗外站着,脸贴着玻璃,静静地看着她。碎花小鳄看不到对方,对方却能看到她。
碎花小鳄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也许是由于饭饭做的一切,也许是由于八宝旅馆那双男人的脚,也许是因为旅馆老板娘没有要押金……不管怎么说,总之她又回来了。
也许,这个学校真的是走不出去的。
第十一章 死人说话
饭饭很安静。
不过,她一直没睡着。
她很怕。她当然知道,那瓶可乐不是季之末买的,那根棒球棒也不是她捡的,坐在凉亭里的人更不是季之末……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呢?
碎花小鳄在床上翻来覆去,饭饭知道她也没睡着。
饭饭不踏实了。碎花小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漏洞呢?如果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不正常的事儿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过了多久,饭饭听见碎花小鳄好像坐起来了。她要干什么?
饭饭一动不动,只是听。碎花小鳄的床上传来“嘎吱”的声音,她的动作很轻很轻。饭饭慢慢转过头,朝碎花小鳄的床上看了一眼,吓了一跳:碎花小鳄趴在被窝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饭饭看不见她的脸,借着屏幕光,只能看到她披散下来的满头黑发。
她似乎听见饭饭转脑袋了,费力地回过头,眯着眼睛朝饭饭的床上看过来。饭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在碎花小鳄的眼中,饭饭的方向应该是一片漆黑,她看不到什么,果然,半分钟之后,碎花小鳄慢慢把脑袋转过去,继续看电脑了。
饭饭听见她在轻轻打字。
过了一会儿,饭饭听到一个男人在电脑里说话了。碎花小鳄把音量调得很小很小,饭饭听不清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她在跟谁语音聊天?
饭饭在那个声音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屏住呼吸,朝碎花小鳄的床靠过去。
碎花小鳄在视频聊天。她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对碎花小鳄说话。当饭饭看清那个人脸部的时候,差点儿昏厥过去——那正是碎花小鳄死去的父亲!
第十二章 永远在一起
入住109寝室之后,碎花小鳄对饭饭和季之末讲过她的家庭。饭饭和季之末都知道,她的父母离异,她的父亲两年前不幸去世。她的床头柜上一直摆着一个相框,里面镶着她父亲的照片。
是的,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父亲在电脑中对着碎花小鳄说话了。
是碎花小鳄主动找到父亲的。
她的父亲一直藏在电脑中,她没对任何人透露过。
碎花小鳄打字对父亲说:“爸,我在新学校遇到了很多怪事儿,找不到任何解释,我怀疑我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该怎么办?”
父亲点了点头,表示他听见了。他的动态很不正常,好像网络太卡了。他的语调也有点儿古怪,更像是一种电子合成的声音,他说:“宝贝,这个世界上除了垃圾和邪恶的心,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管遇到什么怪事儿,你都不要怕,它肯定有原因。只是生活不同于小说,很多时候,我们找不到原因,因此你要学会对它视而不见。”
碎花小鳄继续打字:“视而不见它也存在啊!”
父亲说:“那是因为你在心里太关注它,只要你不把它当回事儿,它就会自行消失的。”
碎花小鳄:“不会这么简单吧?”
父亲:“就这么简单。现在,你还在跟我谈这件事儿,说明你依然很在意。删除它。”
停了停,碎花小鳄又打出了一行字:“爸,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电脑好像一瞬间出故障了,父亲看着碎花小鳄说不出话,只是机械地眨巴眼睛。
碎花小鳄忽然意识到,父亲已经死了,她怎么能问他这个问题呢!
她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爸,对不起……”
电脑似乎正在恢复正常,父亲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没……真的没……”
不知道他说的是“没事”,还是“没有”。
等了一会儿,父亲始终不能顺利表达,碎花小鳄就说:“好了,爸,我睡了,你也安息吧。”
接着,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电脑,幽幽暗暗的房间就变得一片漆黑了。
她轻轻地平躺下来。
她不知道饭饭偷窥到了她和父亲的聊天。
她以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除了那个叫人鱼横行的网友。
父亲去世之后,碎花小鳄跟着母亲来到了乘州,她一直没有从丧父的悲伤中彻底走出来。她有一个交往很长时间的忘年网友,他叫人鱼横行。碎花小鳄只知道,此人40岁,在日本工作,老家是山东什么地方的。他大学学的是心理学,一直做着相关研究。他设计了一种奇特的软件,叫“永远在一起”。
这一天,碎花小鳄在网上对人鱼横行说起了她对父亲的想念,人鱼横行冷不丁说:“你想再见到他吗?”
碎花小鳄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心“突突突”地跳起来,小心地问:“怎么……见?”
人鱼横行说:“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不同年龄的,越多越好。”
碎花小鳄说:“他最早的照片是16岁的。”
人鱼横行说:“没问题。最好每年一张。”
碎花小鳄说:“然后呢?”
人鱼横行说:“你有他的录音吗?”
碎花小鳄说:“有,我留着很多我们一起玩的视频。”
人鱼横行说:“你也发给我。另外,你告诉我他的出生年月日和血型。”
碎花小鳄不解地问:“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这时候,人鱼横行才对碎花小鳄说,他会让碎花小鳄的父亲“复活”。具体做法是——他根据碎花小鳄父亲的照片,在电脑中制作出他的动态形象;再根据他的录音,模拟出他的声音;再根据他的星座和血型,确定他的性格,以及对各种事物的看法。假如碎花小鳄遇到了什么事,想听听父亲的意见,只需把这件事简要地写给电脑中的“父亲”,他就会对此事表明他的态度。就是说,假如父亲还活着,一定也会这样表态。
最神奇的是,电脑中的父亲并非永远停留在40岁的长相上,人鱼横行的设计很复杂,他还将根据父亲的骨骼以及人的面孔老化规律,让电脑中的父亲一年年正常老去。
另外,电脑中的这个父亲,性格也会随着年龄有所改变。这牵扯到阅历对人的改变。同样的问题,今年你问他,他的看法是A。三年后再问他,他的看法可能就是B了。
碎花小鳄很高兴。
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但是模拟出来的“程序父亲”将一直陪伴她,就像他永远活着一样。有了他,碎花小鳄就不再孤独了。
她欣然接受了。父亲的照片很多,她把他从年少到去世的照片,一年一张,统统发给了人鱼横行。而且,她把父亲所有的视频资料也发给了他。
最后,她告诉人鱼横行,父亲是1970年8月24日出生,属狗,处女座,血型A。
人鱼横行又提供了一份问卷,比如:
一、给他四种颜色的T恤,他会选择:A红色。B绿色。C白色。D黑色。
二、在餐馆吃饭的时候,有两个座位可以选择,他会选择:A角落的,安静的。B靠窗的,明亮的。
三、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A独立的,职场的。B浓妆的,俗气的美女。C温柔的灰姑娘。D调皮的,聪慧的,可爱的。
等等,竟然有531个问题。
碎花小鳄用了两天时间,认真填写这张问卷。她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把父亲的音容笑貌回忆一遍。她怕她的回答不准确,答错一个问题,父亲的真实度就会减损1/531。
她把一切都提供给人鱼横行之后,人鱼横行不再跟她联络,他紧锣密鼓地工作了34天,终于让父亲“复活”了。
碎花小鳄把整个程序安装完毕,已经是深夜。
那天母亲加班,空荡荡的家中只有碎花小鳄一个人。她无比紧张,就像后退了18年,她即将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跟父亲第一次相见一样。
她打开程序,“父亲”真的出现了!两年多了,他的样子没怎么变,正朝着碎花小鳄微微地笑着。他穿着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T恤。
碎花小鳄输入了一个字:“爸。”
“父亲”说话了:“小鳄,两年多没见啦,你都好吧?”
碎花小鳄的眼泪“刷刷”流下来:“爸,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父亲”说:“不要难过,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儿,跟爸爸讲讲。”
碎花小鳄:“我妈把我接到乘州了……”
“父亲”说:“爸爸不在了,你当然要跟妈妈一起生活。我想对你说,你现在是成人了,肯定会对家长产生反叛心理。没关系,鱼儿总是逆流而上,它们就是这样成长的。只是你要记住两点:第一,永远不要吸毒;第二,永远不要爱上同性。我没有其他嘱托了。”
碎花小鳄:“你放心吧。爸,我还想和你一起做游戏。”
“父亲”:“好啊。”
碎花小鳄给父亲出了十几个脑筋急转弯,他竟然都说出了正确答案。
最后,“父亲”说:“我给你出一个吧。”
碎花小鳄打字:“好!”
“父亲”说:“我现在和宝贝女儿一起做游戏——打一成语。”
碎花小鳄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
“父亲”说:“死去活来啊!”
碎花小鳄哆嗦了一下。
虽然这个“父亲”是模拟的,但是她始终回避着“死”字。“父亲”却说出来了,接着他爽朗地笑起来。
碎花小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父亲”说:“宝贝,现在是晚上11点46分了,你该睡觉了。一个女孩儿熬夜,皮肤就没有光泽,男孩就不会喜欢你。好好儿睡觉,爸爸祝你做个好梦。”
碎花小鳄的眼睛一湿,打字说道:“好的,爸,你也该休息了,拜拜。”
“父亲”说:“拜拜,宝贝。”
碎花小鳄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程序,“父亲”一下就在电脑中消失了。
碎花小鳄顿时变得孤苦伶仃。
她回味了很久,感觉父亲真的回来了,只是他担心她害怕,于是做了很多铺垫——首先让她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叫“人鱼横行”的人,然后这个人利用所谓心理学和电脑程序给她制造了一个电子“父亲”……
死去的人想回来和亲人见面,往往通过做梦。碎花小鳄听一个同学说过,她死去的外公曾经给她妈托梦,说他不喜欢那块墓地……
现在,父亲回来陪伴她了,只是换了一种更真实的方式而已。
她在系统盘里建了二十六个文件夹,分别取了貌似应用程序的名字,又全部隐藏起来。这些文件夹一个套一个,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她把父亲藏在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没人能找到。
第二天,她又上街专门买了一个最贵的电脑包,把电脑装进去,小心地保护起来。
她坚信,“父亲”在里面。
是的,从这一天起,她和“他”将永远在一起。
第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床单
早晨,碎花小鳄醒来的时候,饭饭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窗外阴得厉害,黑压压的。
碎花小鳄总是醒在饭饭前头,今天却不同。
碎花小鳄朝季之末的床上看了一眼,她不在,脸盆也不在,她应该去洗漱了。
饭饭说:“小鳄,我问你一件事,行吗?”
碎花小鳄说:“你可从来不这么婆婆妈妈的。”
饭饭说:“昨天夜里你在跟谁视频聊天?”
碎花小鳄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饭饭说:“我看见了。你老实说,你爸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碎花小鳄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说:“你误会了,昨天跟我聊天的那个人是我叔叔,亲叔叔。”
饭饭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说怎么那么像你爸呢!”
碎花小鳄说:“该我问你了。”
饭饭说:“你问我什么?”
碎花小鳄:“那瓶可乐真是季之末给我买的?”
饭饭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说:“是啊,怎么了?”
碎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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