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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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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云跪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顾卿见嘉云点头了,连忙把这事和身边的孙嬷嬷吩咐了。
  她是老家人,这事交给她办最合适。
  顾卿问清了几个丫头的终身大事,看三个丫头都没有不满的地方,也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她在管家,觉得几个外面的管事人都不错,回头可以问问家中有没有儿子,若是适龄的,可以打听了以后留意着。
  先别说这些一等丫头,持字打头的二等丫头们也有不少年纪已经过了十六七的。
  一时间,顾卿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居然系着无数丫头们的姻缘了。
  她若是有一个不慎,同意了一桩不好的婚事,说不定就把人家姑娘一辈子都给耽误了。
  ……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啊!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孩子,又要来当居委会的大妈吗?
  到了下午,烟云当值,听着老夫人的传唤去了她房里。
  她事先已经在香云几人那里知道了老太太要问她什么,所以顾卿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咦,你居然同意了?那蒋师傅今年三十二,又只是一个武师父,你确定你要嫁他?”
  “奴婢确定。”
  顾卿求救的看了眼花嬷嬷。她觉得这婚事挺不相配的,但是人家姑娘同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花嬷嬷一直和这几个丫头相处,也许知道她们的想法。
  “烟云,你是不是想出府?”花嬷嬷知道这丫头心胸和其他丫头不太一样,却没想到有这般的取舍。“若是你想找个平民嫁了脱籍,也不必随便嫁了。”
  “奴婢并非为了脱籍随便嫁了,奴婢想过的。奴婢家中哥哥已经娶了嫂嫂,奴婢在家中时,常受嫂嫂的气。奴婢不想孤老,可是也不愿嫁家中的小子们,奴婢哥哥爹爹什么样的人,看的已经够多了。”烟云眼中含泪,她的委屈都没有和人说过。
  “奴婢也没敢奢望脱籍,只是若是嫁了蒋师傅,一来这几年不用出去住,还能继续伺候太夫人,二来不用住在家中受气,也不用看公婆脸色。能自己当家作主过日子,对奴婢来说才是最想要的。”
  顾卿没想到一向开朗的烟云在家中居然受气。她那嫂嫂到底是多彪悍,能给她身边这个一等大丫头气受?还是说烟云顾及她哥哥的面子,不愿意发作?
  想来是后面这个。
  “你这理由,有些让人……”顾卿想说居然不是因为喜欢而嫁,实在有些可惜。可转念一想,古代姑娘好像还没几个能因为自己喜欢而嫁了的。权衡利弊后,能自己决定嫁不嫁,似乎已经是极大的奢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次等锐儿回来,我会向锐儿打听打听蒋师父的事情,若是确无劣迹,这婚事我就应了。”
  上次锐儿不是还说他身上臭么?别是有什么隐疾才好。
  顾卿见烟云跪下来磕头,心中也是不舍:
  “你是好孩子,若是你想脱籍,等你嫁人,我让人把你的奴籍从官府里划掉,你的身契,就当成你的嫁妆吧。你嫁了蒋师傅,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以后若是要去别处上进,你就跟他去,我这里丫头还能再养几个,蒋师父若娶了你,就你一个亲人了。”
  她说这话也是唏嘘。蒋师父无父无母,等娶了娘子,成了家,才算是又重新有了亲人。他虽是武师父,却说好了只待几年,李锐现在入了宫里,想来也不会再待多久了。
  烟云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决定,顿时眼眶一红,磕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了。
  烟云觉得邱老太君对她,比自己的爹妈对她还要好。她老子娘一天到晚就劝着她好好伺候太夫人,连她放假回家都觉得碍眼,恨不得她日日窝在老太太房里才好,也从来没考虑过她的终身,问过她想要什么。
  香云娘好歹还知道疼她,她家就知道宠哥哥,她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往家里拿补贴哥哥。
  她虽然是伺候人的丫头,可也不是没有想过当个平头娘子好好生活的。
  见烟云能够得偿所愿,其他三云也是拿着帕子不住地擦着眼泪。一下子屋子里伤感了起来,浑然好似烟云马上就要走似得。
  顾卿被这气氛感染的鼻子也酸酸的,连忙揉了揉鼻子说道:“你们快别这么小女儿态了,倒让我这个老太婆难过,这不是好事吗?应该高兴才对。”
  “是好事,我这是替烟云妹妹高兴才流的泪呢。”香云收起帕子,又劝其他姐妹把眼泪擦擦,“都歇了吧,我们还要伺候太夫人呢,眼睛都红的像什么!”
  过了几日,李锐从宫里回来,顾卿连忙把他叫到了持云院。
  每次李锐一出宫,李铭一定是和他混在一起的,现在李钧天天去鸿胪寺上差,回来还有功课,都没时间陪他玩。新来的堂哥好生无聊,他也不爱和他玩。
  听说奶奶找哥哥,李铭立刻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奶奶肯定也是想给哥哥什么好东西,就和爹上次给他一盒银子一样,哼!
  他要跟去看看!便宜不能都给哥哥占了!
  话说这阵子李锐不在府里,李铭的弓马都是蒋师父盯着的。
  蒋师父从来不会因为两位学生是公府的少爷就对他们“和气”点,直把李铭训的是哭爹喊娘,顿时觉得他兄长那般教法才叫温柔可亲,才叫因材施教,这蒋师父简直就是山上放下来的怪物,野地里抓过来的野人!
  “奶奶,你问谁?蒋师父?”李锐莫名其妙地看着顾卿,“好生生的,问蒋师父做什么?”
  顾卿身后的烟云不自在地扭过了身子。
  “你别问为什么,你直说就是。他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恶习?”
  “他是野蛮人!他打我手板!他说话很凶!”李铭跳着脚骂道,“他是我见过最坏最坏的师父!”
  李铭这话一说,烟云的脸白了一白。
  听起来有暴力倾向?
  顾卿心里七上八下的。
  “别瞎说,打你手板就叫凶?”李锐皱了皱眉说,“我当年被他们关在一个大桶里,用滚烫的水蒸煮,还不给我方便,叫我自己在桶里解决,你算过的好的了。”
  顾卿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为了给李锐减肥的,她也同意了,还去亲自指导了一番如何蒸桑拿来着……
  李铭听得捂住了小脸:“不是吧!我我……我要生病!”
  生病就能告假了!
  “不光如此,蒋师父不让婆子丫头近身伺候,他自己也不洗袜子衣服,一到夏天身上又酸又臭,近身搏击之时,真是把孙儿熏得要死。若是提议让他洗洗,他就说自己这样才是男儿本色,孙儿是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借着各种名头给我加练。”
  李锐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连忙向祖母告状,让她知道当年自己过得有多苦。
  总算可以吐吐苦水了!
  “还有,他曾经屠手掐死过一只狗!”
  他才不会告诉奶奶,那是在去凉州的路上遇见疯狗追小孩,师父冲上去把那狗给毙了呢!
  “杀人不眨眼!”
  杀的是刺客。
  “心黑手也黑!”
  对付强盗。
  “喜欢吃大蒜,口臭!”
  关外苦寒多吃辛辣。
  “一天到晚总想着会有漂亮小娘子看上他,在我耳边各种唠叨府里的丫头瞎了眼……”
  李锐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自己的师父兜个底朝天。
  李铭在一旁吞了一口口水。
  顾卿张大了嘴,连忙去看烟云,发现她已经摊在香云身上,说不出话来了。
  还好她谨慎,找来府里和蒋经义处的时间最长的李锐问了问。要不然,这么一个屠夫刽子手杀人魔一般的人物,烟云要嫁了过去,岂不是造孽?
  “既然如此,那我就就拒绝了他的求亲吧。这样的人,实在是……”
  “他还扒过我的裤子……”李锐说的正欢快,听到祖母说到“求亲”什么的,心中一个咯噔。
  他好像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什么?”顾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还是个变态猥亵狂?连小孩都不放过?”
  烟云已经嘤嘤嘤地哭起来了。
  “这么个恶心的人,你还留着他做武师父做什么?我们家请不起师父吗?”顾卿气的手都在抖,“扒你裤子都做的出来,还杀过人,还掐死过狗,这种人品,居然还敢向我求烟云做媳妇,我看他真是……”
  “奶奶,你说啥,蒋师父求烟云做媳妇?”李锐鼻子上不停冒着汗,他刚才光顾抹黑师父,好像做过头了。
  蒋师父都三十二了还是一条光棍,好不容易看到点春天……
  “奶奶啊,我都是瞎掰的奶奶啊!”李锐赶紧抱着顾卿的胳膊摇了起来,“没有的事啊!你看,师父不近女色,所以全身邋遢,这不正证明他洁身自好吗?身子脏没关系啊,做人持身正就行了啊!”
  “你休要多说,等你叔父回来,我一定要让他把蒋经义给辞了!居然还扒你裤子?这个死变态!”顾卿咬着牙大骂。
  她都没扒过她这便宜孙子的裤子呢!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奶奶诶,那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李锐听不懂“死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也能听出顾卿说的是骂人话。
  “有什么原因,也不该扒你的裤子。你已经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顾卿看着烟云抽抽泣泣地样子,连忙和香云说道:“你赶紧把烟云搀下去吧,我听着都脏。这婚事就当放屁,咱没听过,别哭了啊!”
  香云点点头,立刻搀着烟云就往外走。
  李锐急的全身冒汗,立刻拦住两个丫头去路。
  “好姐姐,好姐姐,别走别走,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师父好的很,有责任心有本事有积蓄,他还是校尉,我小舅和叔父都没去了他的职,他前途大好,真不是什么歹人!”
  “他扒你裤子!”
  “奶奶,他不光是扒我裤子好吗!”
  那是为了给他伤药啊!
  “什么?”顾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还不止扒了你的裤子?”
  “天啊,我说的都是什么!那是为了上……啊!”李锐急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上药啊!
  顾卿惊得摔了手边的茶杯。
  “啊?上什么!老身要活剐了他!”
  李锐捂着嘴唇,觉得嘴里都急出泡了。
  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蒋师父,徒儿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蒋先生喜滋滋地在屋子里想着娶媳妇后的美好日子。
  先要准备一些钱给太夫人送礼,说说好话求情,让媳妇回复自由身。
  然后再好好待她,生个大胖媳妇。
  李锐现在有宫里师父教导,他很快就可以回凉州老家了,到时候再买个院子……
  蒋经义(猛然打了个哆嗦):咦?我现在是虚了吗?怎么好好的打寒颤?
  

☆、第124章 花会之约

  李锐吐槽吐爽了;告状告过瘾了;却把蒋师傅坑的一塌糊涂。
  “你说掐的是疯狗?”
  李锐狂点着头:“有疯狗追小孩;师父就冲出徒手击毙了!”
  “杀人不眨眼是杀刺客?不对,你到底被刺客追杀了多久!”
  不是说只有一波嘛!
  李锐叫了一声不好。
  “就是那一批人,就是那一批人的事!”
  “心黑手黑?”
  “后来遇见了马贼!马贼!对付这些满手鲜血的人,怎么能客气!”
  “为什么还有满手鲜血的马贼?”顾卿的眉头挑了挑。
  这孩子过年出门是去取经了吗?
  “凉州的马贼很常见,凉州那地方土地又没什么出产,如今丝路也断绝了……”李锐叹了口气;“活不下去,就偷;就抢,就干坏事。”
  “商路不通,土地贫瘠么……”顾卿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声;“咦,不对,还有扒裤子!”
  “那是为了上药。”李锐咬着牙说,“我骑马把大腿磨破了,又全身酸痛的走不了路,也脱不了衣服,是师傅帮我上药推拿的。”
  李锐费劲了唇舌,才让顾卿和烟云知道是怎么回事。所谓蒋师父是“冷血变态杀人魔”这般的事实,也通通都是他的夸张。
  烟云虽然经过李锐的一番解释后脸色好看了一点,但心里却还是惊疑不定。
  任何一个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若听说向自己提亲的人曾经杀过人,总是要斟酌一下子的。若是被冷血杀人狂给看上了,那才叫不幸!
  顾卿听完了李锐的解释,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觉得一阵一阵的烦心。她指着前面一方墙,对着李锐说道:
  “自己到墙边站着去,我不说可以,你不准动,也不准走。”
  “奶奶!”
  “不废话,去站着!”
  李锐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火,只能拖着腿去墙边站好。
  顾卿把李锐晾在那里,自己干着自己的事。李铭不安的看了看站在墙边的李锐,又看了看正在做着其他事的奶奶。
  他几次欲言又止,看着自家奶奶仿佛没看见哥哥的眼神,李小呆心肝颤了一颤,还是什么都没说。
  奶奶生气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
  哥哥,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李锐难堪的站在墙边,就算他如今在宫中伴读,也没有挨过手板罚过站,平日里祖母对他万般慈爱,如今却让他站在下人来往的门口罚站……
  他心中又羞又急,又委屈又难受。
  若不是他知道祖母不是会无缘无故罚他的人,他应该已经拂袖而去了。
  顾卿凉了他半个时辰,见他整个人像是被打击的不行,终是没有忍心再罚下去。
  她踱到李锐身边,心里明明有些后悔了,面子上还要摆出肃然地样子来:
  “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我不该任凭己意随意诋毁蒋师父。”李锐闷着头说道。“可是我是开玩笑……”
  “并不是每一个玩笑话都能玩笑到别人的。玩笑也要看能开不能开。对于不熟悉蒋师父的人来说,你这样描述他,虽然你自己是乐了,可是蒋师父的名声就毁了。”
  顾卿一巴掌拍到李锐的脑袋上。
  “若原本是一桩好好的姻缘,你这么说,就把人家终身给耽误了。有时候你只是随口说说,一个无意之间并非恶意的玩笑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祸事就酿成了。”
  “君子慎独,君子慎言,君子慎谋。”顾卿说出老国公写在某本书上的话,希望李铭和李锐能了解他们祖父写下这句话的深意。
  顾卿觉得李锐和李铭兄弟俩都有这个问题,在她面前的时候,有些信口开河。也许是自己太过“开明”了,而两个孩子太想让自己高兴的缘故。
  “我不光是恼怒你任凭己意而诋毁蒋师父。蒋师傅是你的老师,在我问你他为人如何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是他的诸多缺点而非优点,可见你对待别人比对自己苛刻,而且待人不够真诚。”
  这两个孩子的性格都有致命的缺点,她从以前就注意到了。李锐严于自律,但性格过于刚烈,很容易造成武断的形势。
  也许是幼年受过叔父婶母“捧杀”的原因,这孩子缺乏安全感,对待许多人都是持着怀疑的态度,然后再加以肯定;遇事喜欢自己扛着,但并不是真的那种扛得住的豁达,而是一种咬牙支撑的感觉,心中也有怨气和不甘,一旦有了条件,就会暴发出来。
  也许他只是玩笑,只是想逗她乐一乐,可是伤害一旦造成,要如何挽回?
  就别说别的,刚才烟云那站都站不住的样子,那伤心的泪水,现在这种惊疑不定的心情,真的只是李锐一句“玩笑而已”就能弥补的了吗?
  现在他们还小,造成的最大危害可能就是这样子了,若是他们意识不到如今的错误,将来就会走到更大的迷途中去。
  她照顾不了他们一辈子的。她的人生阅历也决定了她在他们开始走上仕途后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可是至少在两个孩子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没有定型的时候,她能够做点什么把他们往好的方向引,也算是努力过了吧。
  顾卿的“祖母教孙”持续了一个时辰。不但李锐,顾卿连李铭也一起带上了。
  中途李钊来请过安,听外面的下人说堂祖母今天心情不太好,再掀了帘子看到屋子里这般架势,偷偷地溜了。
  自从李锐离家进宫,顾卿的担心和危机感越来越重,对于这种一天到晚看不到孩子,“他到底在做什么在干什么有没有吃亏有没有欺负别人”的担心也越来越强烈。
  她在古代的生活重心一下子像是坍塌掉一半一般,让她无所适从。
  她是在教育两个孩子,何尝又不是在借着这种“教训”来抒发自己的情绪和担心呢?若不这样耳提面命,她真怕哪一天会担心的得出躁郁症来。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家长都这样,还是她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
  “老太太,有拜帖到,还有德阳郡主府的一个嬷嬷求见。”主屋的廊下有下人来报。
  ‘得救了!’被训的头都不能抬的弟兄俩眼睛一亮。
  ‘熊平好样的!等我回宫,我一定帮你把功课都给做了!’
  李锐听见是同学的母亲下了帖子,恨不得现在就奔进宫里亲他一口。
  “德阳郡主?我们家认识这位吗?”顾卿一直没在大楚的交际圈子里走动过,提起德阳郡主,两眼一抹黑。
  “太夫人,德阳郡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早年下嫁与开国功臣熊宁之子熊乐为妻。她家和我家没有怎么走动过,但郡主府上的‘芳菲苑’有很有名,以前京中的贵妇和闺秀们经常去园子里赴花会,她地位又尊崇,很受贵妇们的尊敬。”
  孙嬷嬷在府中呆的久,以前又是李蒙书房里伺候过的丫头,和大奶奶的丫头经常闲谈,所以对此还有所了解,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奶奶,德阳郡主的独子如今和我一样是大皇子殿下的伴读。我们如今几乎是同进同出的……”李锐怕祖母不知道这层干系,连忙准备把自己知道的德阳郡主府的情况和祖母说一说。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拉队友来了’。
  顾卿点了点头。
  “你说说看。”
  这位德阳郡主今年三十多岁,喜欢交际,熊家那位娶了德阳郡主的仪宾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夫妻二人都性子和善,伉俪情深,所以过的也算舒心,他们夫妻俩一直相敬相爱,在京城的众多家眷中也都传为佳话。
  这位叫做熊乐的仪宾不负他的名字,喜欢园林草木之乐,家中园子被打理的十分精奇,又有四时花木争奇斗艳,人人见了都会赞叹。
  而好热闹的德阳郡主每次花期一到就会呼朋引伴。她交游广阔,结交的贵妇不拘勋贵世族,但都是显贵门第,若没有收过她的花会帖子,都不敢说自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花嬷嬷,我们家收过她家的帖子吗?”顾卿使劲想,也没想起以前收过她家的帖子。
  这么有名的郡主,若是有帖子,她应该有印象的。
  “没有。不过没有也是正常的。”花嬷嬷回到。
  咦?正常?
  难道说,德阳郡主觉得他们家是泥腿子出身,配不上上她家的花会?
  顾卿带着一肚子疑问,叫了那德阳郡主府的家人前来。
  邱老太君不识字的事情整个大楚的官宦人家都知道,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邱老太君这几年已经识字,而且也能书写阅读。
  但这位和她没有过什么来往的德阳郡主显然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她派来了一个家人。
  郡主身边的贴身之人都是昔日宫中的宫人,虽说是奴仆,却不能怠慢。这婆子也没有如同以前那些传信来的下人一般一进门就给顾卿磕头,而是略微弯了弯腰,和顾卿行了礼,就把来意说了个清楚。
  原来,德阳郡主府里“芳菲苑”的桂花开了,所以德阳郡主起了兴致,邀了各家女眷去赏桂花,饮桂花酒,吃桂花宴。帖子里有说到如今两家的孩子已经成了同学,希望以后能多加走动的愿望。
  最后,这婆子居然隐晦的点出了陆家小姐陆珺也已经应了约的消息。
  顾卿自从上次听闻了李锐那番自暴自弃的话,便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到了会好奇未婚妻的年纪。她本就经过花嬷嬷的劝说,准备在方氏不能出面的时候出去交际,现在德阳郡主伸出了橄榄枝,她自然是要勇敢的踏出这一步的。
  “回去告诉你们家郡主,老身定会赴约。只是老身一个老太太,怕是让众多小姐夫人们觉得无趣……”
  “邱老太君这话说的,各府老太君也都曾去过的。谁说只准年轻姑娘爱热闹,就不许老太君们喜欢花了!”这嬷嬷也是个爽利的,得了顾卿的准信,立刻喜滋滋地回话。“太夫人许久没出门了,自然是不知道现在京城四处都在称赞您的贤名呢!听到你们去,她们只有高兴的份儿!”
  无论是什么人,听了这样的话都会舒坦。所以顾卿也笑了起来。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老身自然更要去了。”顾卿接了帖子应了约,便叫香云送她出去。
  香云一路把这婆子送出了垂花门,又趁无人的时候塞了一个银角子给她。
  那嬷嬷不是个见钱眼开眼皮浅的,没有来接,连忙推辞。
  “这怎么使得!”
  “给嬷嬷吃酒,嬷嬷跑一趟也不容易,快不要推辞了。”香云做惯了这些事,做起来十分自然,脸上表情既不太过热情,也没有一丝敷衍。
  那嬷嬷随便推了几下,也就收下了。
  “嬷嬷可知那陆家小姐是由哪位女眷陪同前来?”
  “是陆家的大奶奶。”
  陆家大奶奶,那就是陆珺的大嫂了。
  香云知道了消息,将这婆子送走,返身回屋去报。
  持云院里,顾卿正在逗弄孙子。
  “你不总觉得人家姑娘不待见你么,半个月后奶奶去替你看看,若是长得难看脾气又差,你也别觉得难过了,这亲事没成反倒是好事……”
  “奶奶,孙儿都说了,孙儿没觉得难过!”李锐开始后悔曾经跑到持云院来埋怨过的事情了,奶奶自己还说不要乱开玩笑,她就可以随便说!
  这是怕是要被奶奶笑上一辈子!
  快看,快看!旁边的丫头们都已经转过身子开始偷笑了。
  李锐悲愤欲绝。
  “话说,为什么这位是皇帝陛下的妹妹,却只是个郡主?不应该是公主吗?”顾卿疑惑不解地看了手中的帖子一眼。
  “咦,奶奶,你这都不记得了吗?这还和我们府上有关系呢!”
  “和我们府上有关系?”顾卿翻了翻老太太的回忆,使劲联想。
  片刻后,她总算找到了缘由。
  难怪她没有接过这家的帖子,难怪花嬷嬷说“没有也是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还德阳郡主只是个郡主,还真和信国公府有关系。这要牵扯到一桩旧事来。
  当年岐阳王造反,不但自己造反了,还拉了当今这位圣上两位异母的弟弟。那时圣上还是太子,这两位弟弟和他差不了多大,却一直在受打压,还被送到偏远的地方就藩,心中便起了不臣之心。
  老国公受了圣命,重整了旗鼓带兵出征,终于平了乱。结局是岐阳王自杀,两位皇子也被压回了京里。
  先皇当年极为震怒,连杀了他们以儆效尤的心都有,在朝堂上几次提出要把两位皇子赐死,都被老国公打住了。
  这些孩子都是老国公看着长大的,如今落到如此下场,总是有些不忍。
  德阳公主楚娴乃是这两位造反皇子的同胞姐妹,三人是一母所生,感情甚笃。为了保住兄弟的性命,她穿着麻衣素服进宫,上表请求削去自己的公主之位,希望以此换取两位弟兄能够活命的机会。
  削去公主,表示自愿成为庶人,她此举是表明他们这一支同胞情愿被贬为庶人而保存性命的决心。
  成为庶民以后再无皇室身份,连皇室的身份都没有了,也就无所谓争夺储位了。
  先皇却对此置之不理,还痛斥德阳公主荒诞无稽。两位皇子的母亲石淑妃在后宫中绝望自尽,德阳公主在宫里哭的几次晕死过去。
  先皇原本就是在气头上,等气过了去,又有点后悔。虎毒尚不食子,何况做父亲的总是觉得儿子们是受坏人挑唆的,就借着德阳公主的台阶走了下来,并没有杀了两位皇子,只是贬为庶人,幽禁在宫中不得出宫。
  而对德阳公主,先皇削了她公主的封号和封邑,保留了她宗室的身份,但降了一等成为郡主,公主府变成郡主府,丈夫也从驸马变成了仪宾。
  德阳公主原本是个非常开朗的性子,和昔日各家女眷关系也亲密,却因为这件事沉寂了许多年。直到楚睿登基,这位新皇不但没有对“德阳郡主”表现出有所心结的样子,而且处处照顾有加,这位郡主才渐渐走出了昔日的阴霾,重新开始走出府门。
  楚睿自己没有同胞妹妹,只有一个姐姐,当年也早逝了,连孩子都没有留下,这德阳公主性子和善开朗,楚睿也很疼爱他。后来出了这种谋逆的事,先皇与楚睿都后悔痛心,但也只能尽力修补破损的关系,不愿再打压她。
  顾卿翻到这段记忆,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位郡主还确实和我们家有些关系。”
  若不是当年老国公成功的平了乱,也许这乱子就起来了,说不定这位公主变成“长公主”都有可能。
  可也正是因为老国公当年在朝堂上极力阻止先皇在气头上杀了两位皇子,这两位皇子才能撑到最后活下来。
  所以这德阳郡主怕是对信国公府一直抱有着复杂的情绪。
  顾卿以己度人,觉得若是自己遇见这事,虽然理智上会明白李老国公只是奉命出师,换了任何一位将军,平了乱都会把叛乱的主谋给抓回来,可是情感上肯定是接受不了。
  至于李老国公劝阻先皇不要赐死亲子,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留下诛杀或逼死亲子的恶名总是不好的事情。德阳郡主不一定会领了这份情,也许领了,可是要坦然接受这一连串的变故,肯定也是很困难的。
  想来皇帝陛下会让这位郡主的儿子和李锐成为同学,应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这位皇帝很少做没用的事情。想来是想通过这点试图修复两家的关系。
  是了,德阳郡主领会了皇帝的意思,于是帖子就来了。
  顾卿在脑子里想着这些,蓦地捂住了口。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地东西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能理解到大人物们一举一动的意义,也能推理出前因后果?
  明明她刚来的时候,连方氏和李茂到底在做什么都看不出,还要靠花嬷嬷指点!
  难道说,和这些厚黑的人待多了,再时时跟在花嬷嬷后面学着管家,以小见大,就真的能提高自身的心智和情商?
  顾卿又喜又悲。喜的是她发现自己又进步了一些,终于不是信国公府里那个拖后腿的老奶奶了;悲的是即使她把各种政治素养练到极高,她这辈子也就是个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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