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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第二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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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珠一愣。
我忙一看她,她立刻跪了下去,却是没有说话。我当即冷哼道:“打翻茶盏不算,还要将哀家的身边人拉下水!说!到底是何人派你潜入哀家身边,谋害皇帝!”
☆、而有禽兽之心
第五章·而有禽兽之心
我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别说是玉芬,就连吕玉盈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恰巧崔临携了药箱跑进来,我忙对婢子道:“快将皇上扶下去后堂诊治。”说完却瞥见吕玉盈一双眼睛都已泛红,盈盈含泪,到底母子连心。便道,“玉盈跟着去看看,有你在皇上身边,哀家才能放心。”
等他们几人步入后堂,我方才转回头来喝道:“还不将人带下去!”
立刻几名侍卫进来,两人一架就把玉芬拖了出去。玉芬犹自尖叫让我明鉴,让我开恩,让我饶她一命,吼的我耳朵都要破了。
玄珠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边帮我揉着太阳穴一边附在我耳旁轻声道:“我瞧皇上的那个神情,可能是有点疑心。”
我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我也没想到她泼水的时候皇冼也在。”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都在也好。毕竟谋害皇帝才是要紧事。要是真的只是泼了点水,我还怕治不了她这一回。”
玄珠道了声“也对”。
我止了她的手,说:“你陪我去后面看看。”
玄珠指了指我已经被浸湿的袖子:“你不先换件衣服?”
“那可是我孙子!你见过孙子被烫伤,奶奶去换衣服的么?”
玄珠撇嘴道:“你怎么不说他爹是你亲儿子呢?亏你说得出口。你生一个我看看?”
我:“……”
烫伤并不严重,崔临拿药给皇冼抹了,叮嘱他今天尽量不要沾水便走了。我认命的安慰了他,又安慰了吕玉盈,好不容易把这一对母子弄走,刚坐下喘了还没两口气,玄珠又来对我说:“侍卫请你示下,那个玉芬,怎么处置?”
我想了想,对她笑说:“谋害皇帝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的了主?当然要明天请摄政王来商议过后才能决定。”
玄珠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看着我:“这话你还能说的再恶心一点么?”
皇祈下了早朝就来我宫里,我刚起床。漱口洗脸,换了衣服,又拿紫葵粉匀了面,点了妆,方才带着玄珠和众人一路向前殿去。
可能是等的太久了,皇祈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个棋盘,已经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我看的好笑,他是有多不耐烦?早知道就该让他多等会儿,难为我紧赶慢赶的出来。
皇祈见了我,淡定的让侍从把棋盘收了。对我说:“让臣弟好等。”
我笑说:“最近身子不爽利,倒劳烦了王爷。”
玄珠乖巧的给皇祈换了一盏新茶,然后使了个眼色让下人都退了下去。我开门见山的说:“昨日的事情,不知王爷是否已有耳闻?”
皇祈皱眉道说:“尚未。我洗耳恭听。”
我不信他没听说。
就只是道:“被杖毙的许氏的宫女,我调了她来我身边奉茶。昨日她将茶盏打翻在我和太后还有冼儿的身上。我们是无所谓的,但冼儿继承大统,断断容不得有丝毫闪失。那人我已押了,只是想请王爷拿个主意,究竟如何处置。”
皇祈浅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既然是打翻在安子你身上,你自己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了,何必问我这一句。”
我笑的无害,乐呵呵的,却又觉得表情不太对,忙严肃道:“她危害到皇帝的安危,决不能姑息。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到底不懂事,所以请王爷跑这一趟。”
“哦。”皇祈笑容可掬,一派雍容的说,“你既然已经定了罪,那该怎么处置想必也早心里有数了。”
我看了玄珠一眼:“你可听清楚了?”
玄珠道了声“是”。我续道:“玉芬罪无可恕,但念其入宫多年,赐她自尽,留全尸。”末了补充一句,“告诉她这是摄政王的恩典。”
玄珠转身去了。我回过头来,对皇祈微微笑道:“谢王爷成全。”
皇祈端茶的手顿了一顿,也笑起来,别有深意的说了句:“臣弟荣幸。”
接着皇祈就走了。
接着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皇祈一反之前完全不理会我这个太皇太后的态度,开始每天下朝之后定点的往我宫里跑。对外的说法,自然美其名曰:“臣弟自知本领微末,先皇遗命太皇太后慕容氏执权监国,此刻虽推拒了,可臣弟却不敢自诩为大。夜里翻覆,难以入睡。唯有每日与太皇太后商议国事,方才心安。”
于是乎,这话冠冕堂皇的一说,朝堂上众人纷纷赞许,说原本认为新帝年幼,摄政王独大,恐怕江山有变,如今终于心里安稳了。连皇冼都跟我说:“皇祖母,皇叔公如此自谦,让孙儿心里很不好受呢。”
于是乎,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连我也不好不见他了。
于是乎,我们就开始了“皇嫂,明天见”,“祈宝,天天见”的生活。
其实我和皇祈每天见面真的没什么可聊的,所以觉得不胜其烦。可是日子一长,我就发现他这人有一个很好的作用,就是当闹钟。每天他一来我就起床,如此下去,我居然再没睡过懒觉。
而随着国势日益稳定,也随着冬天的到来,天气越来越寒冷,躲在家里称病不来上朝的大臣越来越多,早朝结束的时间就开始越来越早,因此我的噩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噩。
这日下了大雪,我迷迷糊糊睁眼一看,立即坐起来哈哈大笑。
玄珠和玉瑶正在院子里玩雪,一听这动静一齐推门跑进来。玉瑶瞠目结舌道:“安子,你怎么了?该不会被恶鬼附体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拍着床板边笑边说,“这场大雪下的好。这场大雪下的太好了!这么冷的天,皇祈肯定不来了。哦哈哈哈哈!”
玄珠一脸萧瑟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回禀太皇太后,摄政王在外求见。”
我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去,一脸的苦大仇深。表情转换的太快了,脸上瞬间抽筋,抽的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玄珠叫了宫女进来准备洗漱,道:“奴婢说,回禀太皇太后,摄政王在外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了。”
我苦大仇深的洗了漱,苦大仇深的换了衣,苦大仇深的跟玄珠说:“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万万不可行。我得找个借口让他以后都别来了。你说我找什么借口好呢?”
玉瑶一脸萧瑟的插嘴道:“不管你找什么借口,皇祈一定有比你更好的借口。你就认命吧。”
我心想……
我什么都没想出来。
然后皇祈就再次开始拉着我下棋。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名字里面有个“祈”字的原因,皇祈特别的喜欢下棋。这几个月来,他每次来我这里其实都没怎么跟我“商议国事”,而是每天都拉着我下棋。我俩对弈,他让我两个子,胜负尚且无法五五分,我都是输多赢少。可是他却乐此不疲,每天定点的过来,比鸡叫还准时。
这天他又拉着我下棋。一边下一边给我讲解,比如说:“你别下那儿。你看,你下到这里,就能封了我的退路了。”
再比如说:“安子,你这样不行,这样等于在给我喂子”。
还比如说:“……安子,我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下起棋来这么笨呢?”
我一拍桌子瞪眼道:“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皇嫂!”
皇祈安然的喝一口茶,说:“我可不想承认我有个这么笨的皇嫂。”然后在我气结的时候再补一句,“真不知道皇兄怎么选了你。”
于是再次收子,重新开局。
百无聊赖中,我撑着头胡乱下着棋,心里其实也想着出去和玉瑶她们玩雪。难得下了这么一场鹅毛大雪,天空如洗,却太阳高悬,并不觉得太冷,正是玩雪的好时机。可我却苦苦被皇祈拖在这里,下着这让我头大的棋。
然后就突然福至心灵神来一笔的说:“不如我们去瞧瞧皇帝。”
皇祈落子的手势一顿,道:“什么?”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皇冼现在应该正在读书。便对皇祈道:“我近日懒得动弹,已经许久没有出去,今日倒是好天气,不如出去走走。想想,我也从没有去看过皇帝读书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些先生是否上了心。”
皇祈淡淡道:“给新帝教书不是什么等闲的差事,恐怕没有哪个先生敢不上心。”
他这么说,那摆明了是不想去瞧的。可是我左想右想,现在不管做什么也都比下棋好。再说了,就允许你逼着我下棋,不允许我逼着你去看皇帝?于是唤来婢女道:“备辇,哀家与王爷一道去瞧瞧陛下。”
皇冼读书的地方,很像是官宦人家院内设的小私塾,专门请先生来教。只是皇宫内院,规格自然与旁处不同,单是教书的就是个极大的三层小楼。
与皇冼一道上课的还有几个皇家子弟,有男有女,年纪都还小,可我真正能认出来的其实也没几个。见我来了,全部人赶紧起立行礼,奶声奶气的道:“见过皇祖母,见过皇叔公。”
我听他们这么整齐划一的说法,心里知道他们全都是直系的皇族,不然不可能对我的称谓和皇冼一样了。不由心叹一声,皇族生孩子,怎么像是母猪下崽。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教书的先生是个挺年轻书生,只是恐怕没怎么见过我,听了这群孩子的话才连忙下拜道:“学生不知太皇太后与摄政王爷驾临,多有得罪。”
我道了声“起”。笑道:“无妨,先生无须紧张。哀家只是和王爷谈起陛下的功课,就顺便过来看看。先生只管上课便是。哀家瞧瞧就走。”
先生应了一声,继续开始上课。我和皇祈在最后面坐了,我拿纨扇遮了半张脸,悄悄问皇祈:“这先生是谁?怎么没见过?”
皇祈低声道:“去年金榜题名的状元,郁子楚。殿试时你不是也在?怎么会没见过?”
我心想,皇昭提名状元的时候,听说叶青鸾说自己很想看看殿试,便被皇昭塞到身后的帘幕后头去瞧了一次。不知道的人当然以为帘子后头坐的是身份尊贵的慕容氏,谁会想到只是个小小的常在。
可是逝者已矣,再落井下石恐怕就不好了。便只好背了个黑锅,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含糊道:“可能忘了。”
皇祈眼眸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想到这里,又突然想起来,好几个月没遣人去探望叶青鸾了。也不知道她当尼姑当的顺不顺意,开不开心。便心里念着等下回到寝宫,要打发人过去她那里瞧瞧了。
我这一恍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陈海正在说:“既然没有做,那便罢了,明日再补来一份吧。”
我怔怔问皇祈:“什么没有做?”
皇祈弹弹衣角上沾到的灰,淡淡道:“有几位忘了写作业了。”
我愣了愣,升调的“啊?”了一声。原来皇子郡主的,也能忘了写作业?我一眼扫过去,只见写了作业的很是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傻,给写了呢?没写作业的很是幸灾乐祸:早就知道先生不会罚的。
这般有恃无恐,全都仗着自己身份高贵,量先生不敢责罚他们。如此下去怎么能行?
这么想着,不禁就皱了眉。
皇祈转眸看了我一眼,见我这副表情,忽的一笑,道:“皇家书苑自来就是这样。你今天也算开了眼了。”说完轻咳了一声,头也不抬的提高了音量,却依旧情绪淡淡的笑道,“所有人回去之后将昨日的功课抄五十遍,明日交来给郁先生。”
立刻哀鸿遍野。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皇祈。心道,天哪,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连坐吧。介是一部史诗啊介!顿时一句古诗涌上心头:而有禽兽之心!
皇祈却只是拂了拂袖口,对我道:“我看你也没心情看陛下念书。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学海无涯苦作舟
第六章·学海无涯苦作舟
我一想到下棋就觉得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在了心口,立刻摆手道:“不走不走。其实你不知道,我看的很欢快,真的很欢快。”
皇祈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看了我两眼,说:“你不喜欢下棋我不拉你就是。何苦呢?”
我一展衣襟站起来,厚着脸皮说:“啊,我突然想到回去还有点事要做,你也要走?那就一起走吧。”
皇祈跟着我站起来。学徒们一见我俩准备走了,喜上眉梢的道:“恭送皇祖母,恭送皇叔公。”
我往外走去,皇祈跟在我后面。听了这话,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麻烦郁先生明日将他们抄的送到太皇太后处,太皇太后与本王要查查众位的功课。”
郁子楚道了声“是”。
我听的心里一酸——摊上这么个皇叔公,苦了他们了。
所以第二天我和皇祈一起开始查看诸位小子丫头们的功课。
功课的命题是以“雪”为主题,赋诗十首。我一看眼睛就直了,那群孩子才多大,一夜之间就要做十首诗了,而且还全都要是关于雪的。怪不得他们不写作业。
于是开始一首一首的看过去。
我原以为这对于我来说只是简单的查看功课。却没想到后来硬生生的演变成了一场生动的皇室族人及其关系的普及教育课。
我拎着一张纸,问皇祈:“这人是谁?字写的很不错。”
皇祈瞧了瞧,笑的雍容华贵的道:“贤帝侧室的女儿,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武帝赐号温仪郡主。”
我顿时蚊香圈圈眼,迷迷糊糊的说:“你你你……说名字。”
皇祈暗自看了看四周左右,确定小亭周围无人,才低声道:“皇烨侧妃的女儿,和皇冼同父异母的妹妹,皇兄赐号温仪郡主,现在十一岁。”
我这才明白她到底是谁,点了点头,又端详了那首诗半天,感叹的说:“我十一岁的时候字可没有这么好看。”
皇祈却道:“确实秀丽,可失之皇家气魄。”
我想说,皇家的女孩子嘛,无所谓什么气魄不气魄,到头来也都是和亲的命。再不济的,像我这样当个太皇太后。我自问写字并不好看。可懒得与他辩论,拎了另一张问他:“这个呢?”
皇祈看了一眼,道:“皇成正妃的儿子,皇立。现在十三岁。”
我立刻又迷糊了:“皇成是谁?”
皇祈第一次对我露出了愣住的表情,定格了半天,无语凝噎。满脸无奈的说:“皇烨的弟弟。”顿了顿,他捂着额头说,“安子,你进宫也足有两个年头了,怎么连最起码的人都搞不清楚?我还从未见过有谁像你一样。你居然连皇成都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拿起另一张问他:“那这个呢?”
皇祈立马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盯着我说:“……那是陛下的。”
我连忙拿过来细看。字写的不错,可是熟练有余,却不够刚硬。我想说:这才叫失之气魄。再看那首诗,也无甚特别之处。没什么错,却只能算是中庸。便不禁叹道:“冼儿却很是不像他祖父。”
皇祈却只是淡淡的喝着茶,笑得愈发别有意味的说:“你怎知他不是特意写给你看的。”
我听得出来他这话的深意。不由道:“我听说当年皇昭很是喜欢这个孙子,常常领在身边,写字骑射也曾亲手教过。可是真的?”
皇祈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笑着对我说:“你对皇室一点都不了解,却没想到对这些很是上心。”
我被他噎了一下,自觉失言。可还未开口,皇祈又道:“我初次见你时,称一句你的名字你就不依。可你私下却如此直呼先帝姓名,此刻倒不觉得不妥。真是奇了。”
我愣了一下,心思千转,立刻决定把这事推到死人头上去。于是笑道:“先皇在世时便曾让我直唤姓名,也就叫惯了。”
接着见到他还要再问,立即开口把他的话堵回去,道:“方才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答?”
皇祈却缓缓的端起茶杯,缓缓的饮了一口,缓缓的把茶杯搁回去。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贵不可言,脸上恢复了那抹招牌笑容,笑的亲切温和的对我说:“我常年都在封地,鲜少回帝都一次。皇兄亲手教过谁,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撇了撇嘴。抓起下一张问他:“这个是谁?”
皇祈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和睦郡主的诗罢。和睦郡主在她这一辈的女孩里号称文采第一,你看看她的诗,确实有过人之处。”
我低头详细看了一遍,却不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便含糊道了声“不错”,转手拿了下一张。
如此一张两张三四张的看了小半个时辰,我问皇祈:“怎么全都是与冼儿一辈的?高一辈的没有在去的了么?”
皇祈道:“没有了。皇兄的孩子,自都在自己的府内学东西,不会来宫里凑这热闹。”顿了顿道,“皇兄子嗣并不多,女孩大都嫁出去了,只一个还待字闺中。男子大多不在冼儿这个年龄段上,与冼儿他们学的内容靠不到一起。”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这一辈的呢?最小的多大?”
皇祈低垂着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叹出来,无奈的望着我道:“安子,我两岁时父亲就去世。我就是最小的了。你怎么连这个也……”顿了顿,道,“算了。与你说了也白说。”
我翻了个白眼。
心里却在想:难道连皇祈也看出来了,皇冼对我心存防备,并且十分的善于藏拙,韬光养晦?
于是对玄珠道:“你遣个人去请郁子楚过来,说我有话要问他。”
片刻后郁子楚被人领了来,在亭外隔着纱幔下跪行礼道:“微臣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万福。”
我道了“起”,然后让玄珠打了帘子请他进来。郁子楚低着头上前,这才看到皇祈也在,忙道:“下官不知王爷也在,失礼。”
皇祈温和的笑着,对他道:“郁先生教书辛苦,不必拘束。”
我着人赐了座,郁子楚推拒了半天,终被我拉着坐了下来。玄珠端上一杯热茶奉给他,我清了清喉咙,道:“哀家与王爷正在过目各位学生的诗作,想请先生过来,一同看看。正好问问先生各位学生的情况。”
郁子楚忙道:“太皇太后有事只管差遣便是。”
我将皇冼的诗拣出来,问道:“陛下是国家社稷之根本,只是新帝尚且年幼,资历尚浅,是以要先生多费心些。我瞧着陛下的这些诗作,却并不十分出色。不知道只是偶然,还是陛下历来如此?”
郁子楚皱着眉,斟酌了好一会儿也不答话。我知道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说皇冼的水平一直这样,就等于在骂皇帝笨。说他聪慧,可事实又明显不是。便笑道:“先生只管实话实说便是。此刻只哀家与王爷在此,先生不必担忧。”
郁子楚又斟酌了片刻才道:“回禀太皇太后,并非微臣有意隐瞒。只是微臣是自去年冬天开始才任做陛下的先生的。在此之前陛下的情况如何,微臣不曾知晓。不过自微臣接任以来,陛下的水平便一直如此,在堂中并算不得最出色的。”
我一想,也对。他是去年才中的状元,高中之前,自然肯定不是他在教书的。于是笑道:“是哀家糊涂了。”
皇祈轻轻的笑了一声,轻道了句:“可不是好糊涂。”
郁子楚明显没有想到我与皇祈竟会随口调笑,脸色僵了一瞬才恢复正常,拘谨的坐着,连头都不敢抬。我只好说:“先生不必过于拘谨。哀家与王爷也只是随口问问,你照实说话就好。”
郁子楚应了声“是”。
又问了几句皇冼小猴子的情况,再接下去就要关心关心其他的皇子、公主、郡主的了。可这群人的人物关系我还没搞清楚,实在没什么好问。便看向皇祈。
皇祈正低着头不知道看谁的诗,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向我看过来。我使了个眼色给他,意思是:快问点别的问题。
皇祈转头对郁子楚说:“先生辛苦了。”
郁子楚恭敬道:“微臣告退。”
我立刻惊讶。难道是我的眼色给错了?可我明明是示意了一下和睦郡主的诗,然后示意了让他去问的啊。难道竟不是我给错了眼色,而是他解读无能。
可是等我反应过来,郁子楚已经退下去了好远。
学海无涯苦作舟,也不知道到底苦的是谁。接着我俩就开始继续下棋下棋下棋……可我一颗小心心却全在皇冼的事情上。我很是心不在焉的下着,皇祈很是心无旁骛的下着。下了半晌,我对皇祈说:“你也觉得冼儿的水平不止于此?”
皇祈雍雍容容的笑道:“我说过了,我常年在封地,难得回帝都一次,怎么会知道他读书的水平?别说是了解这些,这几年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几面。”
我说:“我不信。”
皇祈笑的无害:“你爱信不信。”
我使劲忍着把手里的杯子砸到他头上的冲动,忍了半晌,继续百无聊赖撑着脑袋跟他下棋下棋。皇祈却突然问我:“你好像不太精于作诗。”
我的脸抽筋了一下,干笑两声说:“你这话可不可以说的稍微婉转些。”
皇祈低头斟酌了一下,抬起头来对我道:“不能。”
我一脸挫败的看着他,满脸都是吃了大便的表情。看了半晌,皇祈终于招架不住,说:“我换一种说法——你好像对作诗不太感兴趣?”
我想了想,说:“这样也不对。你看,你这么一说,这句话的中心思想就变了。这样不对。”
皇祈这才反应过来,恍然的“哦”了一声,对我笑起来,道:“你若是不想回答,我不问就是。何必这样绕圈子。”
我感叹道:“我主要是出于自己曾经对于学业的懈怠的深深的自责,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你这个问题。”
皇祈几不可见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其实你应该这样想,我自幼就被人说命里贵不可言,一定会母仪天下。你可见过有人求皇后的一副墨宝的?肯定没有吧。所以你想,我会不会作诗,写不写得一手好字,想来也没人在意。”
皇祈冷哼一声:“真不知道皇兄如何会选了你。”
我笑的雍雍容容:“你敢说先帝眼光不好?那可是大不敬。小心我治你的罪。”
皇祈立即狗腿的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自幼就批了八字说你此生必定母仪天下?”
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我在心里好好斟酌了一下,说:“这事吧……你得这么想。其实这些江湖骗子说的也不大准。你看我到头来也只是个皇贵妃而已,谈不上母仪天下。更何况我连这个皇贵妃都没当几天。”
“不过……”皇祈说,“说你贵极天下倒是不假。”
我干笑着说:“我就算不当这个皇贵妃,也照样是贵极天下。算命的么,还不都是吃的这碗饭,什么话好听拣什么话说呗。大将军的女儿,本来就是贵极的命。”
皇祈还要再说,好在玄珠过来解救了我。我一眼看见她经过,赶紧跟她使眼色。使到我的眼皮都快抽筋了,玄珠终于走过来,顶着被皇祈责骂的风险,说:“回禀太皇太后,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了。奴婢斗胆请旨,是否现在传膳?”
说完玄珠的脸色已经不好了。话说宫里的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传膳’必须是主子有口谕,旁人不能擅做主张。有了主子的口谕才能开始行动。于是乎,玄珠这一句其实是犯了忌讳了。
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可不是么。再不传膳我恐怕即将要压制不住肚子的叫声了。于是很和气的看向皇祈,逐客的笑着,笑的很善良。
皇祈抬头,看到我这笑容,离席。
我满意的笑的更加的和蔼。然后听到皇祈恭恭敬敬的声音,说:“那臣弟却之不恭了。”
我升调的“嘎?”了一声。
☆、其乐也融融(修改)
第七章·其乐也融融
玄珠很是萧瑟的看了我俩一眼,说:“奴婢去传膳。”
皇祈说:“这位是你宫里的女官?看着倒很是伶俐。”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讽刺,一面回想刚才给玄珠使眼色是不是真的使的太明显了,一面转头看了“伶俐”的玄珠两眼。只见她扭着小屁股去传膳,一面还吩咐其他人添一副碗筷。
于是乎,我随口跟皇祈谦虚道:“什么伶俐不伶俐的,你是不知道啊,她这个人啊,什么做女红扎了手指头啊,擦桌子把前朝古董花瓶打碎了啊,煮碗面把厨房给烧了啊……”
然后,我眼见着伶俐的玄珠女官突然回过头来,眼神如刀的向我射来。
呃……一不小心谦虚过头了。
于是赶紧补救。我咳了两声,说:“那个,玄珠是我陪嫁的大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先皇封的二品女官,用惯了倒是比旁人顺心些。确实是伶俐,伶俐的很。呵呵,呵呵呵呵……”
皇祈也右手虚握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对我说:“……还是吃饭吧。”
平日里我在宫里用膳,因了身边都是心腹,是以也不避讳,一般情况下出席的有玉瑶、玄珠和我,然后不定时的可能会加入其他人。可是皇祈一来就不同了。
首先是玄珠不能跟我们一起吃了。
伶俐的玄珠不仅不能跟我们同桌而食,还要站在我身边尽职的做自己的大丫头,毕恭毕敬的给我布菜。如此的低气压之下,玉瑶也不想跟我一起吃了,说着就要告退。
我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温和的说:“王爷不是外人,玉瑶不必介意。”手里却使劲攥着她的手指头,眼里凶狠的放光,凑近了低声道:“你要是敢撇下我走了,我这顿饭吃完之后就会变得心情很不好。我要是心情很不好,接下来的日子你也会过的很没有质量。”
玉瑶思量再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看了我一眼,终于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
于是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入座。菜已经传好,琳琅满目的布了一整个大桌子。因为只是寻常的一餐午饭,也就不讲究排场。但是监视的老太监已经在我身后站好。
我没好气的看了那老太监一眼,提起筷子示意开餐。玄珠尽职的给我布菜,夹了一筷子时蔬给我。我尝了味道不错,玄珠便又夹了一筷子,接着这道菜就被撤下去了。
玉瑶一边把东坡肉递到嘴里,一边摇着头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然后玄珠又给我夹了菇蓉玉子、碧玉莲花和金玉满堂三道菜,也就是香菇玉米、芹菜豆腐和南瓜百合。我每样吃了两口,然后三道菜全部都被撤了下去。
我满目疮痍且触目惊心的看着撤走的南瓜,心里不断的泣血。身后的老太监眼见我对这道南瓜如此的恋恋不舍,立刻就轻咳了一声提醒我。我只好收回目光,泫然欲泣的继续啃着碗里的大白菜。一边诅咒着皇氏家族一百遍。
皇氏家族的祖宗,为了避免帝后等重要人士被人投毒,制定了一条这样的规矩:凡是正经主子用膳,任何一道菜都不能吃超过三匙。平日同桌吃饭的也不止我一个人,而且如果是从我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的菜,老太监也就不怎么管我。
可今天因为有身份敏感的摄政王他老人家在,所以身后的老太监执行规矩执行的格外严格,我这一顿饭也吃的格外痛苦。
皇祈看着我这里一连串的动作,觉得格外的神奇。于是放下了筷子专心看了片刻,突然发问,说:“你这是……”
我没好气的道:“你们家祖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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