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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烟暖-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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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行到了石亭中,朱唇轻启,声音柔柔软软,眉眼也是极其温顺,“我熬了柏叶汤。饮茶多了,耗精气,害脾胃,柏叶汤醒神又不伤人,我便把你的茶撤了。”说罢,似是十分随意地拿起一旁的月团墨,就着凤池砚轻轻磨了起来。

缱绻*光,旖旎无限,有此添香红袖,若论常人,夫复何求。可舒少白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淡淡道,“谢公主体恤,不过少白喜静,公主请回。”

磨墨的女子轻轻的停顿一下,面上显出些许尴尬来,那珠玉一般的面庞映着春日暖阳,赫然便是落琼公主的模样。只见她拼力挤出一丝柔柔笑意来,“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舒少白有些微微的不耐,冷冷道,“公主请回。”腰间的银丝络不知怎么忽地落了下来,舒少白眼疾手快,急速拾了起来,却仍让丝绦蒙了些许尘埃。舒少白轻轻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灰,没想到竟有几缕碧丝轻轻抖落下来,舒少白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

落琼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面色越来越白,死死攥住了手掌,十指尖尖狠狠嵌到肉里,眼中是不能掩饰的妒意。忽地一扫,笔墨书卷尽数落到了地上,狼藉一片。“我究竟怎么做你才能高兴少白,少白,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少白,就是因为她,你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是对我清清冷冷的,那个薛蓝田有什么好,她做的我就做不得?”

舒少白有些薄怒,正待发作间,却见一只手掌大小的彩色小鸟扑啦啦地飞了进来,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舒少白看着这只小鸟,面上的怒意渐渐淡去,拿出了绑在鸟腿上的信筒,眉眼间竟透出几许温柔。轻薄的近乎于透明的薄绢缓缓舒展开,舒少白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竟是微微怔住,眉眼间的几许柔情纷纷变成了无法置信的震惊。薄薄的丝绢落到了地上,而人却已然匆匆离去。

落琼看着风一般地离去的舒少白拾起了地上的薄绢,上面只有五个字:乾龙堡,命危。

看到了上面的字,竟是冷冷一笑。举步回到房中,径直对着屋中洒扫的侍女道,“快收拾行囊,我们要远行了。

思梅为公主递过了一碗茶,有些淡淡的不解,“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落琼面上带着阴冷的笑意,牙咬说出了三个字,“乾龙堡。”

而乾龙堡中,龙池吟匆匆换下了血衣,一身宝蓝直裾沉静静敛,快步走到了门口迎接传说中的那个贵客。

一方墨绿云纹的官轿停在了门前,一旁的侍卫掀开轿帘,一双墨缎流云靴轻轻踏到了地上。流云缂丝的水色长袍上一只青鸾展翅欲飞,腰饰温玉环佩琮琮,说不出的华贵雍容。

“龙堡主,如何受伤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眉眼间透出一丝冷峭,淡薄的唇轻轻开启。

龙池吟眉头轻颦,竟然这么快就知晓了,看来他身边的人该好好清理一番了。却依然面不改色,“不知世子驾临是为何事?”

“所谓何事?我叫你做的不过只有一件事。你把事情办成了这般,看来我真是高看了你。”锦衣公子温煦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冷意来。“人在哪里,我现在便带走。”

龙池吟面色微微一白,低声道,“薛姑娘受了重伤,现在不宜移动。”

“哼,就是因为知道她身受重伤我才要带走她。”锦衣公子广袖一振,冷冷道。

“这???”龙池吟面色更差,紧攥的拳藏于广袖中,使力的关节泛出淡淡的青白。

“你是在质疑宁襄侯府的医师么。”锦衣公子冷冷抛出一句,便径直向着云水阁走去。没有理会身后眉目渐渐阴郁的龙池吟。

云水阁的床榻上,薛蓝田兀自昏迷,头上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云间子忙的满头大汗,小童端来了四逆加人参汤,小心翼翼地喂着薛蓝田服下。又急急在伤口上撒上七厘散用绷带细细包扎。

刚刚忙完,便听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向阁中阔步行来。守门的童子被拨倒在一旁。几个朱衣大汉守在了门口。随后一个锦袍缚带的清俊公子缓缓踏步进来。

“贺???贺兰世子。”云间子正要怒斥这帮无礼之徒,待见到了那公子的模样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那公子面无笑意,冷冷盯着眼前的老者,轻轻挥手,门口的几个大汉不知何时撑起一个小小的担架,就要把榻上的薛蓝田移走。

“世子不可啊”云间子看到大汉们的动作急急道。

那锦衣公子冷睥一眼,“该怎么做,还要你来教训我么。”

云间子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大汉们吧昏迷着的薛蓝田移到了担架上,稳稳放好。好在大汉们的手都很稳,移动之下几乎没有什么颠簸。

那锦衣公子看着担架上单薄如纸的人而不禁一叹,凑到她的耳边轻轻低语,“那日叫你嫁给我,你偏不听,看,今日还是要跟我回去吧。”这话自是薛蓝田听不到的了。

一路人马带着薛蓝田洋洋洒洒向着宁襄侯府行去了。龙池吟倚着门楣,看着绝尘而去的一行人马,眼中竟露出了刻骨的恨意。臂上的伤口没有包扎,一行新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到了滚滚黄土之上,不一会儿便被春风掩埋???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章 身困侯府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章 身困侯府

四月,谷雨,宁襄侯府。

雨落春山,繁花沉坠,一汪碧水潺潺映着夕阳暖光,泛着淡淡的金黄。玉栏纱橱亭亭立于水中。有佳人凭栏执伞远眺,烟水空濛,锦堂风月,此情此境入诗如画。

女子的脸庞有些微微的苍白,夕阳在她珠玉般的面庞上镀上了一层辉光,晶莹的如同温润的白玉杯。眼波盈盈流转,如泉水上跳脱的珠光,却带着几许憔悴。纤指如玉,擒着一柄紫竹骨的长柄皱云伞,透明般的素袖轻垂。腰间环佩琮琮,纤腰不堪盈握,清风簌簌,仿佛可随风化去。

纱帘随着风轻轻扬起,纸伞轻抬,露出了微微泛白的唇,淡唇轻启,化成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忽然觉得肩上一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站在她的身后,轻轻为她披上大氅,“薛姑娘,回屋吧,伤还未愈,又吹了风,仔细着了凉。”

薛蓝田对着她淡淡一笑,却是极听话地收起纸伞,随她回到了屋中。自从那日昏迷之时被贺兰殊才带到了这宁襄侯府,已过了半月余。其实与在乾龙堡的日子无异,只不过换了个更为宽敞的牢笼。

她不知道贺兰殊才怎么会知道她在乾龙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带到侯府中。她与他貌似一共只见过两次面,而第二次他便想她嫁给他,想起来都觉得荒谬。她才不会相信自己的魅力真的会这样的惊人,是个男人出场就想去娶她。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

薛蓝田坐在屋子里淡淡望着远处的青山出神。眼中已然失去了原有的明朗天真,变得有些淡淡的疏离冷寂。如此被挣来抢去,杀来杀去的,原本活泼直爽的性情,也已经被折腾的淡漠寡言了,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标准的淑女。估计已故的顾灵素看到如此温顺的她,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为薛蓝田披大氅的小姑娘此时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用莲花盅,青瓷碟装了各色的汤食糕点,放到了茶桌上。“姑娘,站了一下午,吃些东西吧。这杏酪枣糕,锦带羹,都是当令的小食,近日里看姑娘胃口不是很好特地吩咐厨房做来。”

薛蓝田笑着点点头,拿起舀了一口羹。果然清香可口,不禁又多舀了几匙。

小姑娘笑眯眯道,“这锦带羹是由宁襄特有的锦带花初生的嫩叶做的,柔脆可口,别有一番滋味呢。我再给姑娘盛一碗。”

这个女孩子像极了自幼照顾她的姡源彩俏尬⒉恢痢Q短镆徽蠡秀保腥患渌剖怯只氐搅艘率澄抻牵烈馔哪切┤兆印?墒悄茄娜兆樱娴幕够嵊忻础H绻皇侨涡缘乩爰页鲎撸缃裼质亲骱喂饩埃孔约翰辉敢飧视谄椒玻辉敢庥朊送仔缃袢兆庸枚切木罨衬畹娜词悄亲钗抻堑乃暝隆2唬褂校且欢魏退谝黄鸬娜兆印H羰撬焕肟遥膊换嵊龅剿膊换嵊泻罄吹闹疃嘟倌选D敲从龅剿烤故墙偈窃担

薛蓝田放下羹匙,女孩乖巧地递上了清茶和帕子。“若儿,为我磨墨吧。”近几日,每当这个时候,薛蓝田都会在桌案前习一会儿字。一为静心,一为打发这无聊的时光。贺兰殊才在晚上的时候偶尔会来看看她。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也不多问,问了他也不会告诉她。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不知不觉竟写下了苏轼的这首词。

人间有味是清欢。薛蓝田停笔,看着信笺上的诗句喟然一叹。岁月易逝,烟花易冷,朝露昙花,咫尺天涯。舒少白,为何到如今还会想起他。她与他之间的道路太过曲折复杂。现在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平凡安稳,一世逍遥。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贪恋的太多,所以,失去的也太多。

“咳咳。”薛蓝田想着想着,觉得胸口一滞,牵着伤口无端痛了起来。

身旁的若儿看着她,急忙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姑娘,莫要心急动气,快到榻上歇着,若儿为您上药。”

若儿扶着薛蓝田斜靠在榻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盒,里面装着淡褐色的药膏,泛着淡淡的药香。若儿帮薛蓝田解开绷带,用食指挑起一些,轻轻在伤口上涂匀。涂上后感觉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这药膏用的是降香节,白松脂,血竭,没药,文蛤???与薛蓝田常用的七厘散不同,不过也颇为有效。不过半月,伤口已然缓缓愈合,并有新肉渐生。看来这宁襄侯府的医师也是医术不凡。薛蓝田默记下来,若是以后有同类伤痛也可依法施治。

这次剑伤之后,薛蓝田感到自己真是命大,这样深重的剑伤,极有可能气胸和感染破伤风,在这个时代都是致命的。她虽给他人施治,但是其中的凶险只有自己体会过了方才真切知晓。想起刚刚见到舒少白的时候他也受了这样重的伤,甚至比她的还要严重许多。那种切肤的痛,如今她也体会到了。唉,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失神间,忽地对上了一双春风般和煦的眉眼,吓得猛然惊醒了起来。“贺兰世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薛蓝田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挪了挪身子。

“呵,不知你在发什么呆,来了一阵了,见你在换药便没有进来。”说完,有些促狭地一笑。

薛蓝田怒瞪了他一眼,面上微红,别是被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若论平日里必定暴起,但今朝非昨日,最终吞下了气焰。毕竟现在人为刀俎,还是恭顺一些为好。

贺兰殊才笑意更浓,轻轻摇了摇头,“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比现在有趣多了。”

薛蓝田冷笑一声,“你见过那个人被人捅了一刀还能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

贺兰殊才微微一笑,“果真牙尖嘴利,一逗又炸毛了。”

“原来世子今日造访,就是来为逗我玩的。”薛蓝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自然不是。”贺兰殊才晃了晃手中酒壶,“握月担风,且留后日;吞花卧酒,不可过时。何况有美人在侧,若不一醉,岂不辜负了如此良辰。”

“原来是找我饮酒的,不过,蓝田有伤在身,恐要辜负世子一番美意了。”薛蓝田淡淡道。

贺兰殊才摇了摇头,“我自知你有伤。不过虽是独酌,但是也要讲究个情景。你这里,有风,有月,有佳人,岂不妙绝。”

薛蓝田不禁一笑,望着初生的浅浅新月,淡笑道,“我这里,有风,有月,不过没有佳人,唯有一病人。”

贺兰殊才低笑着摇了摇头,浅啜了一口酒,春水般温煦的眉眼间暗藏了几分不安。远处水塘上风淡淡吹来,吹过融融月色带来一阵清凉。时间静默了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才忽然道,“明日,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薛蓝田转头望向他,“什么人?”

贺兰殊才的笑容有些僵,“去了,自然知晓。”

薛蓝田眉眼黯淡下来,终于该来的终该来了么。只是她很好奇,那个人,会是谁呢。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一章 烟光幻灭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一章 烟光幻灭

人间四月,点点苍苔之上是片片的落蕊残红,河边垂柳抽出了嫩黄的枝芽。晨起的云烟轻漫在水波之上,清澈而空灵。贺兰殊才携着薛蓝田出了侯府,因着薛蓝田重伤未愈,故未准备鞍马,而是与之同乘进一辆马车。

薛蓝田斜靠在马车一角,不做声响。只是轻轻拉开帘角,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景物。如今天色尚早,街面上的行人稀稀疏疏,许多店面还未开门。马车踏着微染晨露的青石道悠悠驶出了城门。看来是要向郊外走了去了,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搞得这么神秘。

“你不问问我一会儿要见谁。”坐在一旁的贺兰殊才淡笑着开口。

薛蓝田放下轿帘,暗暗静敛了心神,皮笑肉不笑,“你昨天不是说了,等我见到就知道了么。”

贺兰殊才低头淡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贺兰殊才扶着薛蓝田下了马车。薛蓝田环望四周,此处地处偏僻,野岭荒山中唯有一座废弃的驿站茕茕独立。莫非她要见的人此刻就在这驿站之中。

贺兰殊才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薛蓝田面露犹疑,却还是举步上前。这座驿站虽然荒废了许久,但是屋子建的还算结实,里面也算整洁,看来是被人打扫过了。薛蓝田穿过正门,走进了房中,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看到一个人。

“暖烟,好久不见。”忽然身后传来谁的声音。

薛蓝田骤然回眸,却看到一个清俊少年,斜倚着门扉,面上似笑非笑,淡淡瞅着她。薛蓝田心中一动,这个人好眼熟,仿佛自己在哪里见过。是谁呢,他竟知道自己是郁暖烟。

“暖烟妹妹真是狠心,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我了。”那男子面露委屈,缓缓走近了。

薛蓝田怔怔盯着他看,忽然惊呼道,“二皇子?你是???”竟然是影照的二皇子。薛蓝田这下受得惊吓可不小,他不是应该呆在影照的皇宫里么,怎么跋山涉水的来到了月行的宁襄郡。

“呵,终于想起来了。”那男子轻轻舒了一口气,“应该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了吧。”

薛蓝田轻轻退后一步,却被轻轻揽住纤腰,头顶传来略带轻佻的笑,“怎么,见到我,不高兴。”薛蓝田别过头去,不去看那双愈加危险的双瞳。挣扎间牵动胸前的伤口,疼的面色一白。

略显粗粝的大手轻轻抚上瘦削憔悴的面庞,话语中带出淡淡的怜惜,“才几年不见,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看来你也受了不少苦,该听话了,和我回去吧。”

薛蓝田微微蹙眉,挣开了二皇子的怀抱。低眉冷然道,“不知为何殿下会认为臣女会

和殿下回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找她,自己何时竟变成了如此关键的一个人物。薛蓝田淡淡蹙起眉头,如此下去,她真的承受不住了。

那二皇子听后淡淡一笑,“呵,为了找你,我可费了不少心思。放心,回家,便安全了。”

回家,这是多有诱惑力的一个词语啊,可是她能这么轻易的便和他回去么。他是一国的皇子,他所要的恐怕不只有让她回家这么简单。“请殿下明说。”薛蓝田淡淡的看着他,秋水照影的一双深瞳仿佛能看穿一切。

那二皇子轻轻一笑,“本想给你个惊喜,那么便告诉你吧。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皇子妃。”

“什么?”薛蓝田彻底惊住了,望着二皇子危险的笑容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吹在耳边,“怎么,做影照的皇子妃不高兴么?还是高兴的过了头?”

薛蓝田强强定住心神,“难道殿下不知,小女早已有婚约么。”

二皇子笑意更深,食指轻轻挑起薛蓝田小巧的下巴,嘴角挂着危险的笑意,“呵,我自然知晓。有了你,还愁那穆清徽不乖乖自投罗网?”

薛蓝田心中一凛,原来他打的是这样一个算盘,冷哼道,“男儿志在四方,断不会为儿女私情所累。更何况我虽与那穆清徽有婚约,却是连面都没见过,若论是为救我而轻易现身,我看殿下是要失望了。”

二皇子的眼波闪了闪,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还不知道,呵,他竟没有告诉你。”

薛蓝田淡淡蹙着眉,心中有些不安,竟有些不敢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二皇子忽然止住了笑意,直直盯着薛蓝田的眼,一字一句道,“好,让我来告诉你,听好了。那个一直跟着你的舒少白,便是影照定远侯的世子穆清徽”

什么薛蓝田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是啊,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来自影照,被那么多人追杀,他认识月行的君王权贵。他的母亲姓舒,而穆字的右边下面有少,上面是白。

二皇子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薛蓝田的面色一分分惨白下去,“现在你知道了吧,是不是很震惊。那么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你牺牲了自己?”

会不会,他会不会那样做呢。薛蓝田的心一分分地凉下去,冰寒彻骨,无力为继。她不确定,她竟然不能确定,从一开始,她就看不懂他的心。

“江山,美人。我穆清筠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而你,在侯府里乖乖养伤,等着我来接你。”穆清筠笑得肆意,眼神睥睨间意气风发。

薛蓝田只是在一旁一动不动地冷冷看着他。忽然觉得胸中一滞,嘴角泛出一丝腥甜。她生生忍住欲呕的感觉,伸出袖子,狠狠地一擦,素白的袖口映出一抹艳色。

昏昏沉沉间,薛蓝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驿站的。穆清筠的话语就在耳边。???原来你不知道,他竟没有告诉你。他便是定远侯的世子穆清徽???呵,他竟然就是那个她要苦苦逃离的未婚夫婿穆清徽。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她。难道是怕她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或者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那为什么,为什么还会那么关心她,为什么会一次次保护她。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谁。脑子好乱,完全理不出思路来。

贺兰殊才站在门外,把失魂落魄的薛蓝田缓缓掺回马车上。马车外是四月的暖阳,映在吹面的春风上竟带着几分薄凉。薛蓝田静静坐在马车一角,面无表情,像是断了引线的木偶,毫无生气。

贺兰殊才坐在一边,看着她微微颦蹙了眉梢。

时间静默了良久,薛蓝田略略侧了一下头,启了启泛白的嘴唇,嘴角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声音中带了些许喑哑,“原来,你是影照帝的人。”

贺兰殊才见她说话,眸中竟泛出几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不,我是二皇子的人。”

“原来是这样。”薛蓝田了然轻笑,原来自己竟变成了他们权力争夺的一个筹码,真是可悲。山雨欲来,究竟还有多少暗藏的诡计机关,等着她的到来。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二章 落花水凉

第三卷 陌上花开 第三十二章 落花水凉

骤雨初歇,几缕残雨从帘外紫竹间缓缓滑落,跌在青石的地砖上,瞬间碎成了几瓣。薛蓝田静静躺在床上,眼波幽幽,静静看着檐上滴落的雨滴,仿佛死了一般。从驿站归来已是十日,这十日里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郁暖烟这身子本来就弱,加上重伤未愈,如今更显得形销骨立,仿佛随时都要化去。

若儿守在床边,手中端着汤碗,双泪成行,“姑娘,你好歹也吃一些吧,在这样下去,你会不行的。”

薛蓝田淡笑着摇摇头,紧紧闭着口,把头转向了一边。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还活着。想,死了也好,这样就不用去嫁给二皇子了,也不会给舒少白添麻烦了。不;应该是穆清徽。唉,穆清徽,穆清徽,呵呵,这一切真像个笑话。可是为什么要埋怨他呢,一切都是自作孽。若算起,应该是自己先骗了他,也是自己先逃走的。薛蓝田谁都不怨,她只怨极了自己。如未有因,此番就不会有这诸多的苦果。

这几日似乎很喜欢下雨,雨帘从房檐上滴落,幽幽的,似乎是与世隔绝的屏障。阁子里四处都是幔帐,随着风轻轻扬起,缥缈间恍然如梦。薛蓝田怔怔地望着帷幔出神 ,若儿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吩咐着外间的侍女把粥汤继续放到炉子上煨着。有侍卫来寻若儿,若儿听后面色一变,匆匆离去了。

想是见着若儿不在,墙外传来细碎的抱怨声,“皇子妃有什么了不起,难不成还委屈她了。一天到晚的做了倒,倒了做,还要随时热着。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接着又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哼,谁让人家是贵人呢,天生的富贵命。我们这等卑贱的人,生来不就是让人折腾的么。”

薛蓝田抿抿嘴,听着心中难受。原来自己竟又牵连了这么些的无辜人。强强使力,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许久未进食,只是稍稍使力便是没来由的一阵眩晕。薛蓝田在床沿缓了一下,站起身来,脚步虚浮无力,像是随时都能倒下。不禁自嘲,这身子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

贺兰殊才已然对下人们表明了薛蓝田是“皇子妃”的身份,所以所有人见到她倚着门扉缓缓踱出来时,先是有些意外,然后都面带惶恐地齐齐跪下。其中有两个侍女的面色尤为的多彩。

薛蓝田冲她们淡淡笑了起来,那抹浅笑轻浮在苍白的表面,像是春日里融融的月色,却带着一种易碎的凄美。“都起来吧。”想是多日没有开口,一张口是艰涩的喑哑。

侍女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鹅黄衣裙的姑娘走来,搀着薛蓝田坐在了庭中的藤椅上。“姑娘身子不好,还是先坐下吧。”这声姑娘叫的薛蓝田很舒服,起码她还没有把她当成妃子娘娘。看着眼前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举止间却处处透着稳重成熟,这么个伶俐的姑娘,为什么却在屋外做事。

薛蓝田冲着她温然一笑,“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姑娘客气了,婢子名叫流岚。”

流岚,流岚,薛蓝田思忖着这名字,似是想起了什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与我爹爹身边的一个姐姐的名字很像。她叫流烟,不,不光是名字像,而且性情也很像。都是规规矩矩的。”薛蓝田想起当年流烟教她规矩的那些日子,一切都恍如昨日。想着,想着,神色却渐渐黯下来。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日子,现在只能珍藏在回忆里了吧。

流岚看出了薛蓝田神色的变化,忙下跪请罪,“都怪奴婢,惹姑娘伤心了。”

薛蓝田看着她跪下了忙扶她起来,“不要跪我你们怎么都这样呢,动不动就下跪。你们记住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没有谁生来就该高人一等,也没有谁生来就是卑贱的。”薛蓝田的眼神淡淡瞟向角落里的那两个婢子,都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可怜小小年纪就要卖身为奴。

“呵,姑娘家中富足,自不晓得人间疾苦,若是生来富贵,谁愿意受这份苦。”有个大胆的婢子冷嘲道。忙被一旁的人拉住。

薛蓝田淡淡笑着,没有动气,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是承认我生的富贵了一些,但是富贵来是没有错的,富贵之人也有富贵之人的责任和难处。其实很多时候我倒是希望生于一户普通乡野人家,虽然辛苦倒也平安自在。而贫穷也从来不是用来自怨自艾的,财富可以靠自己来创造,不是每个富贵之人就是生来富贵,昔年的高祖不也是生于草野,后来却一步步当上了月行的主人。大家都仇视富人,可是仔细想想,其实每个人都是有机会变成富人的,可是不同的是有些人会去争取,可是有些人却自己放弃了。”

听完这番话,厅内的所有人都微微动容。有一两个年纪小的不由得哽咽起来,“姑娘说的都对,可是我们这些卖身为奴的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薛蓝田微微蹙眉,刚刚说了那么一番话有些耗气,不由得微微咳起来。

流岚忙帮她顺气,“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可这都是我们的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姑娘不是神仙,不是谁都能救得了的。”

是啊,现在她都自顾不暇了,还能救得了谁呢。遂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叫你们不要妄自菲薄???”

“姑娘别说了,我们都懂得。”流岚在一旁轻轻帮她顺着气,有小丫头端来了粥汤,“听若儿姐姐说姑娘几天不肯进食了,姑娘刚刚说了那番说辞,流岚很受教。也希望姑娘好好珍重自己,流岚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

薛蓝田听得心头微颤,是啊,一切还未成定局,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遂淡笑着接过了匙碗轻轻舀了一口粥,只觉清香四溢,唇齿留香。“这是什么粥?”

流岚淡笑着答了,“这是荼蘼粥,是荼蘼花片用甘草汤焯过,与粥同煮而成。姑娘再尝尝这配粥的小菜,是采木香花的嫩叶就甘草焯过,加上油盐姜醯而成。前两日熬的乳粥,但我想有些滋腻,遂今日换了些清淡的来。”

薛蓝田点点头,这姑娘心思七窍玲珑,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淡笑道,“你有心了。”

薛蓝田食完了粥,觉得自己有些力气了。见着若儿没回,便拉上了流岚,“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流岚见着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扶着她向着庭外走去。薛蓝田来了这段时日一直幽居一隅,所以对宁襄侯府的大小、布置一概不知。也不敢随意乱闯,怕多生事端,便只是让流岚陪着到花园中闲逛一番。

此时*光正好,日光流转蜿蜒,院中桃花烂漫,远远望去似一片淡绯的烟霞。二人辗转于花海之中,薛蓝田轻轻拨弄着斜插出来的一枝桃花,轻笑道,“以前很喜欢一句诗,叫做‘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世人都想寻找桃源仙境,殊不知,越是逃避越是痛苦,因为心中始终不安宁。唯有心中安宁时,看着这桃花,这流水,才会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寻找的不过就是这落花,这春水,这份清静安然。可能,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能在这里静静地赏花,我真是幸运。”

流岚静立一旁听着薛蓝田喃喃,她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桃源仙境,不过看到薛蓝田眼中的安然清明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带上一丝浅笑。

忽然,薛蓝田脚步微微一顿,听着耳边有窃窃的私语声,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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