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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前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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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濑名秀明
翻译:陈可冉 杨庆庆 姚佳
前言:倘若要谈及日本当代科幻小说,就不能不提到濑名秀明和他的代表作《寄生前夜》。
濑名秀明于1968年1月17日出生于日本静冈县静冈市葵区,本名铃木秀明。1986年,濑名秀明考入日本东北大学药学部。1995年,还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濑名秀明以其处女作《寄生前夜》一鸣惊人,轰动了日本科幻界。该小说以位于仙台市的日本东北大学药学部及其周围环境为舞台,讲述了一个充满悬念和刺激的惊悚故事。小说的男主人公永岛利明是在某大学药学部任职的研究员,他的研究对象是线粒体。有一天,永岛利明的妻子圣美在一起神秘的交通事故中变成了“脑死者”。由于圣美生前曾经在肾脏捐赠库登记过,他的肾脏随后被移植进了少女安齐麻理子的体内。与此同时,由于无法接受妻子死亡的事实,永岛利明取出了圣美的肝细胞,将其命名为“Eve”,并加以继代培养,以期圣美能以细胞的形式继续存活下去。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是,沉睡在“Eve”中的线粒体却在伺机利用安齐麻理子发动一场恐怖的“反叛”……
《寄生前夜》虽然获得了当年的恐怖小说大奖,但它本质上是一部科幻小说。小说中不仅有大量对实验和手术过程的详细而精确的描写,而且整个故事情节都是围绕着“坚硬“的科技内核展开的,显示出了作者严谨仔细的创作态度,以及深厚扎实的生物化学和医药学功底。具体来说,《寄生前夜》的故事是建立在下面四个科学理论基础之上的:
*线粒体共生起源学说,即细胞器官的内共生起源学说。该学说是一种关于真核起源的假说,现在已经被学术界普遍接受。其主要观点:好氧菌被原核生物吞噬后,经过长期共生变成了线粒体;而蓝绿藻被原核生物吞噬后,经过长期共生变成了叶绿体。
*分子进化中立学说。该理论最早由日本遗传学家木村资于1068年提出,其主要观点是:大部分对生物种群的遗传结构与进化有贡献的分子突变在自然选择的意义上都是中性或近中性的,因而自然选择对这些突变起不到筛选作用。
*“线粒体夏娃”学说。该学说根据线粒体DNA的遗传特性推论,现今所有的人都来源于二十万年前的一位非洲女性,并且根据亚当和夏娃的神话故事,将那位非洲女性命名为“线粒体夏娃”。
*“自私的基因”学说。该学说最早由英国科学家理查德·道金斯于1976年提出,其主要观点是:基因的本质是自私的;它们控制了生物的各种活动和行为,目的就是为了使基因本身能够更多更快地复制;只要能达到这一目的,基因是无所不为的。
这些理论综合在一起,便构成了《寄生前夜》的主题:线粒体并不是与细胞核“共生”的,而是故意“寄生”在细胞里,其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所以,《寄生前夜》完全可以称得上一部描写线粒体“反叛”细胞核的恐怖科幻小说。
《寄生前夜》出版后,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和广泛的欢迎,发行量高达一百四十万册,打破了日本国内同类小说的销售记录。1997年,根据《寄生前夜》改编的同名电影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并带动了日本电影界拍摄恐怖电影的潮流。
1998年,日本史克威尔公司在Play Station上推出动作RPG游戏《寄生前夜》。尽管游戏中的故事发生在原作小说之后,而且地点是在美国,但基本的科技内核与主题并没有改变。凭借紧张的剧情,精美的画面和新颖的战斗方式,该游戏令相当多的玩家为之着迷,被奉为PS游戏的不朽经典。1999年,史克威尔公司又推出了《寄生前夜2》。这款游戏无论在背景贴图还是在CG动画上,都达到了当时PS游戏的最高水准。
1996年,从东北大学获得药学博士学位后,濑名秀明担任了宫城大学护理学部讲师。1997年,濑名秀明又凭借长篇小说《脑谷》获得了第十九届“日本科幻大赏”。2006年,濑名秀明被聘为东北大学工学部教授。
自1995年出道至今,濑名秀明总共出版了十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其创作数量和质量都维持在较高水平之上。目前,濑名秀明已经是日本科幻界最活跃,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相信他将来必定会有更多集科学性和情节性为一体的优秀科幻小说奉献给读者。
目录
引子……………………1
发生……………………4
共生……………………88
进化……………………256
尾声……………………368
引子
眼前的景色全都消失了。
水岛圣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全都消失了。就在一瞬间以前,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还可以看见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的街景,还有这条已经走过上百回的马路。这是一条稍稍向右拐的缓坡,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圣美看到拐弯处的交通信号灯变成了黄色。
圣美眨了眨眼睛,却依然无法收回视线。她用力闭上眼,然后又再一次睁开,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刚才还在前方行驶着的白色轿车、在公共汽车站停着的巴士的尾灯、匆匆赶路的一群女高中生,这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圣美慌张地收回视线,想确认一下自己手里的方向盘。但她马上就呆住了,方向盘不见了,甚至连自己的双手也不知去向了。本该被安全带固定着的上半身,理应踩在油门上的右脚,都已经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黑暗!
圣美觉得周围好像有波浪在缓缓起伏,而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悬浮在这温热而黏稠的液体中。衣服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是那个梦!圣美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每年的平安夜都会做那个同样的梦。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在黑暗的世界里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蠕动。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梦,直到现在都从未间断过,圣美忽然明白。她现在进入了那个梦境。但令她迷惑的是,这个梦为什么会发生在此时此地。这个梦境的出现就像星体的运行一般很有规律,绝不会在平安夜以外的时间出现。而且,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闯入梦境的情况发生。
圣美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手和脚都已经没有了知觉,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它们都已经不存在了;还有头部、胸和腰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像虫子一样又细又长的身体。圣美浑身哆嗦着,在这个黏糊糊的黑暗世界里缓缓前行。
这里到底是哪儿?圣美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身体似乎认识这个地方,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前,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圣美确实也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在黑暗里什么也不知道,只有身体随波逐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昨天,还是许多年前?抑或是更遥远的过去?圣美不记得了。在这黑暗里,圣美甚至无法确定究竟时间有没有流逝。
忽然,圣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变化了:身体里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正在缓缓分裂成两个部分,与此同时,整个身体的中部也开始渐渐变细,身体的两端缓缓地向相反的方向流动。
圣美明白,自己现在正在分裂。
她感觉到时间在平静地、非常缓慢地向前流逝。
这里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又是什么?这些细小的问题圣美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她就想这样任自己悬浮在这黑暗的世界里。身体的分裂还在继续,身体缓缓地撕裂成两半,没有疼痛。一切都很镇静,没有躁动感。身体自然地进行着分裂。很安静,一切都很安静。
圣美让所有的神经都松弛下来,舒适地任由身体随波逐流。就像刚才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地消失一般,现在它们又不可思议地重新出现了。她又看到了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圣美眨了眨眼睛,将视线移向前方。
眼前有一根粗大的电线杆。
第—部 发生
1
在那个电话响起来之前,对于水岛利明来说,这是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很普通的早晨。
利明八点二十分就开车到了药学系。在还有六成泊位空着的停车场里停好车后,利明拿着他的包下了车,然后将车锁好,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药学系的大楼。这个六层的建筑物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灰蒙蒙的。
利明从门厅一侧的鞋箱里拿出拖鞋,并迅速换下自己的皮鞋,然后乘电梯上到了5楼。电梯门位于走廊的中央。在电梯门右侧的最里面,将举行利明所在研究室的生理机能药学讲座。但现在学生和工作人员似乎都还没有来,走廊里很安静。当然,这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讲座开始的时间并不是太早。有机系其他部门的讲座都要求所有参加者在八点钟准时到达,然后展开研讨,但利明的讲座并没有严格要求学生的到达时间。对利明来说,学生们只要能规规矩矩地做实验、收集数据就可以了。不过,因为利明目前只是一个助理职称,所以他必须在八点半以前上班——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利明打开自己所在的第二研究室的门,开灯进去,脱下风衣放进衣帽柜,把书包放到书架的一角。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两张大概是学生在昨天晚上填写的试剂申领表,内容是有关限制酶EcoRI和BamHI的。利明把这两张申领表放进文件夹里,挂在桌子一侧的文件夹挂钩上。
再次确认了昨晚写在笔记本上的实验计划后,利明开始着手做实验的准备。他走出实验室,打开斜对面细胞培养室的门,整个房间被灭菌灯的灯光映成一片青白色。利明把灯光调成普通的荧光灯后,走进去,从恒温箱里拿出两只塑料的培养用烧瓶,把它们放在显微镜下。透过光学透镜,利明仔细地观察起细胞来。在确认它们情况良好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到恒温箱中。
然后,他从高压灭菌器里拿出实验用器具,放到无菌操作台上。
做完这一切,利明回到研究室。正当他准备从冷冻箱里拿出试剂的时候,他指导的二年级研究生浅仓佐知子也到学校了。
“早上好!”
浅仓向他打招呼,声音很是清脆。利明回应了一声。
浅仓把外套塞进自己的衣帽柜,露出夏令针织套衫和牛仔裤,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她脱下套衫,换上白色工作服。
作为女性来说,浅仓已经很高了,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比利明只矮那么一点点。从利明身边经过时,她仅以微笑示意。穿上白色工作服后,她的身高越发凸显出来。做实验时,她总是精神抖擞,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利明交代她说,如果有事就到培养室来找他。说完,他就离开了研究室。
利明先做完无菌操作台那边的准备工作,随后再一次拿出那两只培养用烧瓶,开始了他的工作。烧瓶里装的是很有名的NIH3T3细胞。这两只烧瓶中,有一只里的细胞被注入了类维生素A受体的基因,而另—只里的细胞则没有。两天前,利明将这两种细胞分别装入烧瓶里,让其繁殖。接着,昨天他又在培养液里添加了β氧化酶的诱导剂。今天的计划则是从这两种细胞里回收线粒体,按照利明的预想,注入了受体基因的那些细胞里的β氧化酶的数最应该有所增加。
就在利明刚刚开始操作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可以听见从研究室那边传来的电话铃声。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因为浅仓还留在研究室里,所以她应该会去接电话,利明是这样想的。大约响了三声后,浅仓似乎接起了电话,接着就是一阵寂静。之后,突然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利明一边想到底怎么回事,一边用吸量管继续回收溶液。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九点正。
“哐”的一声,培养室的门打开了。
“永岛老师,您的电话。”
利明抬起头,看见浅仓从开着的门缝里探出个头。他发现她的嘴唇哆嗦着。
“是医院打来的。说是您的夫人出了交通事故……”
“什么?!”
利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2
大学附属医院周围的道路非常拥挤,那些想进入医院的患者开来的车已经排到了公共交通道上,并且造成了堵塞。利明心急如焚,不断地按着喇叭。
打来电话的是急救室的一名工作人员,说是圣美开车行驶到一段下坡路的拐弯处时,不知为何没有转弯,而是直直地撞向了一根电线杆。因为没有踩刹车,车子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圣美的头部电受到了重击。利明询问了出事地点,原来是那条他也经常路过的主干道。在那条路上行驶的确很容易提速,但是由于能见度极佳,所以并不让人觉得十分危险。利明不明白圣美为什么会在那里出了事。
“可恶!”
利明边骂着边打转方向盘,挤进中间的那条车道,再转了一个“U”字形的弯,周围立刻响起了表示不满的喇叭声,但利明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绕到医院的后门,把车停在工作人员专用的停车场,从搬运物品用的入口进入医院。他中途遇见一个过路的护士,便向她询问了急救室所在的位置。
利明奔进了医院的中央大厅。中央大厅非常大,大得让人觉得似乎没有尽头。皮鞋底与油毡地板相互摩擦,发出一种刺激神经的声音,利明边跑边下意识地不断念着圣美的名字。正当他向右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从旁边走出一位老太婆,眼看就要把她撞倒在地,利明猛地转过身,整个身体就像拧起来了一般,——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跑,真是难以置信,一定是那里弄错了。今天早上还看见圣美露出和往常—样美丽的笑容,他想起了今天的早餐是煎鸡蛋和烤鲑鱼,还有漂着豆腐和裙带菜的酱汤,普普通通的早餐!圣美—定是想在明天,后天乃至今后所有的日子都继续过和今天一样的生活,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早餐,一定是这样的。利明心想。这—切都太突然了,利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今天早上还是和圣美一起出的门。圣美开着小车去了邮局。那辆小车是为了方便圣美买东西,在半年前才买的二手货,车身是红色的,和喜欢那些可爱的小装饰品的圣美很是相称。
“请问,您就是圣美小姐的亲人吗?”
到达急救室的时候。利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一位中年护士跑过来,看着直喘气的利明问道。利明咽了口唾眯,回答说:“是的。”
“圣美小姐现在情况很危急。”那位护士说道,“她在交通事故中头部受到了重击,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脑邡已经大面积内出血,呼吸也停止了。”
说完,护士安排利明到走廊等候,利明坐在走廊里的沙发上。依然无法相信护士刚才说的话。他木然地盯着护士的脸,问道“她还有救吗?”
“现在正在手术室接受手术,但是情况非常危险。能不能通知她的家人?”
利明无力地应了一声。
圣美的父母很快就赶到了。圣美的父亲在一个旧住宅区经营一家外科医院。医院的旁边就是自己的住宅,距离圣美所在的医院不到五公里。
二人赶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铁青,圣美的父亲急忙向利明询问具体情况,当他得知圣美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生死未卜时,眼泪立刻涌上了眼眶,他忙闭上眼,借以掩饰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就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而圣美的母农则完全失去了分寸,径自用手帕捂住自己的脸,靠在利明旁边的护士身上母啕大哭,利明从没见过岳母这样反常的表现,甚是意外,记得他第一次到圣美家做客后。留下的所有印象就是:家里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而且很有品位;穿着得体的主人微笑着,优雅地品着红茶。那是多么幸福祥和而又快乐的一家啊!父亲待人亲切,值得信赖;母亲行事稳重,总是面带微笑——这一切完美得就像电视剧里的情景。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人把他们和刚才那些形容词联系在一起。不过,舐犊情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冷静一点!”
岳父叫着岳母的名字,大声呵斥道,但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岳母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丈夫。然后,她抽泣了—声,整个人就像崩溃了一般,倒在丈夫怀里。
中午过去了,可谁也没有吃饭的心情,利明他们在护士的善意劝告下,换到休息室继续等待。他们不停地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护士不时地过来高诉他们圣美的最新情况:通过心脏起搏抢救,总算恢复了心跳,但是几乎无法自主呼吸,只能依靠人工呼吸维维持呼吸;现在已经接受了CT扫描,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房。
大约十分钟后,医生来到他们面前。利明他们马上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
医生是一位大约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他戴着眼镜,有一些瘦弱,但五官端正,眼神很和善——这让利明对他很有好感。医生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原来他是脑外科的专家,随后,医生很认真地看着利明他们,以清楚而诚实的语调把圣美的情况作了说明:
“水岛圣美小姐脑部严重出血。送到这里来以后,我们立刻对其实施了脑部手术和心肺复苏急救。现在,圣美小姐的自主呼吸已经停止,处于人工呼吸器维持生命的状态。接下来,我们将竭尽全力,采取使用强心剂等各种措施。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就目前的状况看,圣美小姐依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而且正在逐步向脑死状态发展。”
圣美的母亲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哀嚎,情不自禁地一头栽进丈夫的怀里。
利明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脑子里只有“人工呼吸器”、“深度昏迷”、”脑死”等几个词语在翻腾,他很难想象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圣美的状态。
正在这时,利明突然产生了一种热烘烘的感觉。
他猛一抬头,全身热得像燃烧起来了一样,并不是外部的气温骤然上升,而是体内像火烧一样炙热。利明环顾四周,自己也不明白体内温度为什么会突然上升。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不一会儿,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利明张开嘴,似乎要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但他只是“呼噜呼噜”地一个劲往外喘粗气,喉咙深处像要蒸发似的,十个指尖山好像马上就要冒出火焰,利明怀疑自己即将化为灰烬,
“……圣美将会如何呢?”
就在岳母向医生询问的那一瞬间,利明感觉到热气忽然消失了。
“现在,我们正在监控她的脑电波、血压和心跳。另外,如果脑部的血液停止循环,就会导致脑细胞的死亡,所以我们给她的脑部作了CT检查。等到检查的结果出来,我们才能够判定她是否已经脑死……”医声回答说。
利明不停地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他伸出左手,攥成拳头又张开,发现自己的手指依然可以活动自如,而也没有冒出火焰。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圣美的父亲正在和医生交谈,圣美的母亲则紧靠丈夫站着,也许到了下午,他们就会从医生的口中得到有关圣美的确切消息。
利明昏昏沉沉地跌坐到沙发里,刚才的幻觉所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退去,太阳穴周围还疼得很厉害。
“你没事吧?”
医生关切地问,利明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以示回答。
圣美死了!
利明感到自己像受了欺骗一般。这一切仿佛都是很遥远的世界里的事。利明的脑海里上下翻腾,理不出个头绪。自己浑身为什么像被火烧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种灼热感又是如何产生?
3
下午六点钟,利明一行被带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在进入房间之前,医生要求他们穿上绿色的消毒衣,并且还要戴上消毒帽和过滤面具,手和脚也必须在消毒液里进行消毒。这一切对于利明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在利用无毛鼠进行动物实验的时候,为厂防止感染,工作人员在进入实验场地之前,也必须采取类似的防护措施。但他没想到的是,现在在医院里,他电会被要求这样做。圣美的父亲由于是外科医生,所以对穿消毒衣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圣美的母亲对这一切非常不习惯,那种硬邦邦的消毒衣让她感觉很别扭。
房间比想象中的大。墙边并排着几张担架床,其中有一半都放置着输血和打点滴用的器具。旁边还有两台小型的监控器,好几根管子从那里面伸出来。不过,几乎所有的病床都空着,闲散地放置在房间中央。
圣美就躺在从手边数过去的第二张床上。
圣美的鼻子里插着管子。利明的目光顺着这根管子望去,发现管子连在一个形状类似于小水桶的东西上,进而又与一个白色的机器相连。白色的机器上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调节用的旋钮。而机器仪表上的指针每向前走一段,就会左右摇摆一阵,然后再又向前走。机器并不大,每当指针摇摆的时候,就会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医生解释说,那就是人工呼吸器。另外,在墙边的监控器上,还不断地显示像是脑电波的曲线。
利明他们在圣美的床边围成一圈,密切地注视着她。
圣美的头发被剃光了,头上缠着布和绷带;而胸部以下的部位由于盖着被单,所以看不见明显的伤口。除了头部的伤痕之外,地看上去跟正常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从重症监护病房出来后,利明他们在医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请他们在椅子上坐下,随后从自己的办公桌里拿出CT扫描得到的照片,插在墙壁上的观片灯箱里。一边看着脑电波的数据,一边向他们解释有关脑死的情况。所谓脑死,是指以脑子为首的所有大脑机能全都不可逆转地处于停滞状态。脑死病人和植物人的不同在于,后者的脑干机能依然残留。根据厚生省制定的判定脑死的标准,医生对圣美进行了脑死判定的检查。此外,出于谨慎起见,医生还进行了听性脑干反应检查,并通过CT扫描进行了脑血流检查。
“这是下午五点钟第一次脑死判定的结果。”
说着,医生把一张诊断书递到利明的面前,上面列出了瞳孔固定、脑干反应和呼吸测试等各种项目,并已填人了相应的结果。医生就每一项结果都作了解释,还特别强调说,圣美现在即使受到外界的刺激,脑电波也没有任何变化,并且已经没有自主呼吸的能力;也就是说,如果脱离了人工呼吸器,她的呼吸就会停止,心脏也不会再跳动,体温也会随之下降。诊断书的右半部分还是一片空白,这里将填写预定于明天下午进行的第二次检查的结果。
“是否已经脑死,就是通过这样的两次检查来判定的。为了使判定更加准确,第一次和第二次检查的间隔时间在六个小时以上。”
利明只是呆呆地听着医生的解说,圣美那闭着眼睛、表情平静的脸庞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们将继续为圣美小姐使用人工呼吸器。至于何时停止使用,请你们自行商定……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依然会尽我们的最大努力。我们会把营养液通过点滴的方式输入她的体内,并且定期为她翻身,以防皮肤出现褥疮等。但是,如果一直以这种状态维持呼吸的话,圣美小姐可以说是已经去世了。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那一夜,利明就这样一直待在医院里,连眼睛也没合一下。
他们进入重症监护病房围坐在圣美的床边,密切地注视着她。圣美的父亲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而圣美的母亲却像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似的,只是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抽泣,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她不一会儿就因为精疲力竭而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先送她回家。”
看到妻子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圣美的父亲对利明交代了一句,就抱起妻子离开了医院。
大约晚上十点钟左右,一名护士走进房间,用热毛巾为圣美擦拭身体。这名护士个头小小的,模样很可爱,大概才二十出头。利明看到她非常温柔细心地擦着,不由得很感动。
利明一边帮护士的忙,一边重新感受着圣美身体的温热触感。圣美的背上有少量汗水,嘴里还在继续分泌着唾液,皮肤依旧有弹性,脸颊上还有一丝红润。利明以前没有见过植物人是何等模样,但看着圣美的这种身体状况,他又确实不知道她与植物人有什么分别。
“和您的夫人说说话吧。”护士一边收拾圣美的排泄物,一边微笑着说,“她—定会很高兴的。”
听了这句话,利明一整晚都握着圣美的手,不断地和她说话,告诉地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回忆到现在为止两人所共同拥有的美好记忆,还有他是多么深切地爱着地。利明就这样不停地说话给圣美听。圣美的体温透过她的手心清晰地传递过来。她的胸部有规律地上下起伏,静静地呼吸着,人工呼吸器发出的“扑哧扑哧”的声响。一直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回荡。
第二天早上,利明忽然想一个人静一下,于是驱车去了药学系。他穿过几乎不见人影的街道,直奔小山坡上的药学系。建筑物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利明一边呼吸着潮湿的空气,一边进入药学系大楼,走向自己的研究室。
研究室里当然是空无一人。利明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移向窗外。远处被白色层雾笼罩着的街景隐约可见。
这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圣美的脸庞。
到现在为止,利明也经历过几次与亲人的生离死别。他们或是因为疾病,或是因为衰老而去世。他们死去的时候,皮肤都已经失去了弹性,脸色也是一片苍白,身体变得又冷又硬,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对于死亡这件事,利明自认为可以坦然地接受和理解。但是,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圣美的状态,却和利明印象中的死亡有着太多的不同。
圣美她真的死了吗?
在利明的心中,理论上的脑死概念和他直到现在手上还能感觉到的圣美的体温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利明也曾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过一些关于脑死方面的报道,还从临床医学杂志和启蒙书籍里获得过一些粗略的相关知识,并且到现在为止。他都对脑死持肯定的态度,甚至一度认为,那些针对脑死的批评,有些是非科学的,完全是感情用事。既然有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那为什么要对及时地从脑死者身上取出所需要的器官犹豫不决呢?
但是,摆在跟前的事情却让利明越来越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圣美的心脏明明还在跳动,却要从她的体内取出内脏器官。一想到这儿,利明不禁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虽然他每天都在进行小白鼠解剖,但是这次将被解剖的不再是小白鼠,而是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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