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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 之天朝女捕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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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正微微蹙着眉头眺望着远处。他的沉默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样一个时时站在高处让人仰视的男人,即使你就站在他的身边也会感觉跟他隔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

    “明瑞看样子还要过一会儿才过得来,”他收回了目光,目光淡淡的扫过我的脸颊落在亭外那个侍卫统领的身上,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和西大人在附近走走,你们就留在这里。不用跟着了。”

    我一愣,抬眼看他,他却已经面无表情的走出了上官亭。

    在我们的头顶,有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鸣叫。风已经停了,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耳边就只有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下来的细微声响。

    我跟在明德太子的身后,慢慢的在树林里踱步。因为低着头,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黑色袍子的下摆已经沾上了一簇簇雪花,看得久了,忽然发现这袍子竟然只是很普通的布料做成的。不禁有些微微纳闷起来:他是太子,穿的竟然是布袍子?

    我大概又溜号了。所以当他突然的开口说话时,我还真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西夏,你在刑部已经有几个月了,你说说看,刑部在办案的时候,哪一个环节最容易出纰漏?”

    我微微一愣,赶紧回答他:“照微臣的经验来看,刑部派出捕快到案发现场,经常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这时往往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上个月死在陈家沟的两名捕快就是因为被疑犯引入山中,得不到官府的接应,在械斗中力竭而死。”

    其实我心里最想说的是刑部不管办什么案,受朝廷牵制都太多了。但是这个问题并不是说了就能解决的。所以我还是挑了个更实际一点的问题丢给领导。

    明德回过头,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如果你遇到这样的问题,怎么办?”

    他是在考我吗?有点象,又不太象。我想了想,颇无奈的说:“只能尽力跟周围的百姓讲道理,希望得到他们的配合吧。”

    其实这一招刑部的兄弟们都知道,不好使。因为取证的时候,面对的往往是疑犯的亲友、邻里。这时代很少有流动人口,一个村子的人往往同宗。村民的宗族观念都非常强。所以,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站在疑犯的一边。如果问话的是位高权重的大老爷,他们出于畏惧心理表现得会老实一点,也比较容易和官府配合。但是我们只是官府里跑腿的人。对他们根本没有震慑力。

    他大概听出了我话里的无奈,唇边浮起一丝好笑的表情。

    穿过树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片缓坡,积雪上十分清晰的留着一串小兽的足印。有点象猫的脚印,但是要小的多。

    明德望着雪坡下那一片覆盖着积雪的平原,情不自禁的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不过,他两只胳膊刚伸到一半又好象忽然间意识到了我的存在,硬生生的又收了回去。

    意识到自己妨碍到了他,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微微尴尬起来。就在这时,忽然又听他说:“你的武功很好,如果调你去做内廷侍卫。你愿意吗?”

    我一愣。

    他还在等着我回答,从他的眼睛里,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因此也无从推测他说这话的用意。

    “不愿意?”明德眼波流动,深栗色的眼珠象两粒漂亮的宝石因为光线的改变而散发出璀璨的光彩。

    “是。”我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说:“微臣虽然官阶低微。但是在刑部做捕快是微臣的理想。臣不愿离开刑部。”

    他的神态若有所思。

    因为看不透他的想法,所以也无从猜测刚才的回答究竟有没有冒犯了他。但是心里却微微的有些忐忑。

    “如果你离开刑部,会做什么?”他忽然问我。

    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想过,因此听他一问,十分自然的回答:“会去游山玩水,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悠闲度日。”

    明韶曾经说过我们一起去草原,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明德似乎松了口气,十分欣慰的反问我:“真的……不会去冥宗?”

    我心里似乎划过了一道闪电,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想起那天在清蓉的寝宫,皇帝说起冥宗时对我萌发的杀意——他们防备的不是我,而是冥宗!

    可是为什么?冥宗究竟怎么得罪了帝王家?容琴师傅为什么从来也没有说起过呢?

    我压下满脑子的思绪纷繁,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臣不愿做江湖人。”

    我的回答似乎让明德很满意,因为他很欣慰的说:“好,身为焰天国的子民,自然应该为国家做事。”

    我点头称是。

    明德沉吟片刻,又说:“我赏你的玉佩是我东宫的信物,虽然不及皇帝的信符,却可以号令各地郡府。如有违令者,可以先斩后奏。”

    我一惊。忽然就想起罗进当年所说的“特权”。

    “不过,”明德很专注的凝视着我,目光里颇有几分权势迫人:“你每一次征用地方,回来之后都要及时告诉我。否则,当地官员的密折递到御前,我难以给你回话。”

    我赶紧单膝跪地,说了一句:“谢殿下赏赐。”

    焰天国的捕快多如牛毛,偏偏给我这样的特权,因为我是唯一的女性?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妹,所以格外受他信任?要不……他是把我当作了安插在刑部里的私人亲信?

    脑子里各式各样的想法不受控制的纷纷窜了出来,想压也压不住。

    脑海中忽然又浮起一个更诡异的想法:今天他是在探了我的话之后,才说出玉佩的作用。可是玉佩已经赏了我一段时间了,这,又有什么用意呢?

    莫非……是在冷眼旁观,等着看我自己做出什么不合宜的举动?

    我越想越是不安,一颗心狂跳不止,一时间连呼吸也觉得有些困难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又想起《水浒》中的高俅设计卖了宝刀给林冲,又诱林冲带刀进入白虎节堂的情景……

    尽管是严冬天气,我的额头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在此时,从身后传来明瑞的爽朗声音:“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我心头蓦然一松,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

    耳边传来明德不带温度的声音:“起来吧,这不是在京里。虚礼都免了。西夏也起来。”

    我也站了起来,就势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明瑞这张散发着阳光气息的麦色脸孔,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欣慰。明瑞看到我的脸色似乎微微一愣,眼神瞬间一沉,唇角也紧紧抿了起来。

    “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叮嘱你几句话。”明德声音沉稳,似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目前歧州战事日紧,并洲是京都与前线物资运输最大的中转地,所以非同小可。瑞弟此去,一定要协同地方官吏管理好并洲。从兆郡一直到并洲都是人烟罕至的荒原,治安荒疏。瑞弟要多费心了,只有这条运输通道不出问提,前线的战事才有保障。”

    明瑞恭恭敬敬的垂手回答:“殿下教诲,臣弟都记下了。”

    明德点了点头,“下了雪,路越发的难走。你早些上路吧。”

    明瑞再回答了一声“是”。

    明德看看他,再看看我,点了点头,自己转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我立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明瑞担心的看着我:“刚才,他……”

    我赶紧摇摇头。他都是要离开中京的人了,怎么忍心再让他担心呢?我赶紧转移了话题,反问他:“你爱吃肉吗?能吃辣椒吗?”

    明瑞一愣,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说:“我特意送你点东西。免得你路上没有好吃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几份昨天夜里写出来的火锅配料表递给他,一边详细解释给他听:“这些你回到并洲了可以找厨师来给你做,你也可以自己动手。对了,如果你在半路上猎到了什么野味,没有汤底,清水也是可以的。”

    明瑞看着我写的配料表,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象还不错。”

    我长长的打了个呼哨召唤我的宝贝马儿,然后回头对他说:“我特意把我家里用的铜锅给你带来了,还有一大包的调料——足够你路上吃了。”

    明瑞露出十分好笑的表情:“你一大早赶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我送吃的?”

    我摇摇头:“这只是其一。夜里睡不着,想起两句十分重要的话。”我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明瑞凝视着我:“另一句呢?”

    我说:“宠辱不惊,闲看堂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明瑞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好个宠辱不惊。难为你这番苦心,我心领了。”

    爱你一万年正沿着雪坡朝我们跑过来,经过这一番自由活动,它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明瑞帮着我把马背上的大背囊摘下来,我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介绍给他看:“这个铜锅是我前年特意找了铜匠打造的,里面烧碳火,这个小铜片是用来压火的。铜筷子是用来拨碳火的……”

    “这是辣椒,这是晒干的姜片,这里是花生酱……”

    明瑞眼花缭乱的看着我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

    其实能在这里吃上一顿火锅,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辣椒、姜之类的东西当地人很少用,在焰天国只有北方的并洲和南方的青城一带有少量的野生。这些还是我请师傅毒仙子从南方找来的。所谓有条件要吃,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吃:没有芝麻就改用花生;没有花椒就改用紫葵树的种子;没有羊,但是有牛和一些希奇的兽类,味道也还不错。

    明瑞象收宝贝一样把这些东西收好,然后歪着头问我:“那我送你点什么呀?”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脑袋说:“听说并洲出产风葵和黑柳,这两种树的种子都是配制伤药最重要的成分,那就拜托你多给我收集一些吧。”

    明瑞爽朗的说:“没问题。”一边说一边孩子气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掌,我也毫不犹豫的举掌拍了过去。

    三下拍手掌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原上听起来似乎格外的清脆。

    我和明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明瑞是带着笑容离开中京的,这样的笑容把我心里离别的伤感都冲淡了很多。

    这是个自小就生活在阴影里,却始终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大男孩。他那双坦诚的眼睛里永远散发着不屑于谋算的磊落,会让你情不自禁的就信赖他,把他当成自己最可骄傲的朋友。

    最重要的朋友。

    看着车队在我的视线里越行越远,我却忽然觉得,我们一定还可以再见面的。

    我有预感。

    赶到刑部衙门的大门口,迎面碰到陈战从里面出来。

    明明是大雪天,他却穿了一双单靴子。帽子上的红带子也歪歪斜斜的飘到了脑后。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的老娘哭得不分东西,心烦意乱的不及穿戴利索就逃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我对他还真是充满了同情。

    “西夏,别进去了。”他冲我摆摆手:“我去牵马,你和我一起去李庄村。”

    李庄村?我在脑子里快速的搜索这个名词。

    李庄村离开中京只有大概一柱香的路程,从地理的角度上看,也算是中京的一个郊区。人口大概有四、五百,中京的居民每日消耗的蔬菜大概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来自这里。据说,除了蔬菜,李庄村还有几处有名的果园。其中的一处名叫李园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一大早李庄村的保长就快马来报,说李园中出了命案。”陈战骑在马上,没有急于赶路,反而先给我讲起了案子:“李园是中京李氏布庄李掌柜的一处产业。少东家李桥夫妇偶尔会到李园小住。今早李园有佃农来求见少东家,下人进去通报的时候,才发现夫妇二人都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从血迹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夜里二更到三更之间。其他的情况,要去了才能知道。”

    介绍完了大概的情况,陈战带着我快马加鞭,不多时,就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上远远的出现了一片中等规模的农庄。

    农庄上空炊烟袅袅,祥和宁静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三十九

    李园的位置在李庄村的最北端,一条窄窄的小河从庄园外面蜿蜒流过,据说这也是寻芳河的支流之一。小河对岸是另外一个果园余园。据保长说,自从过了采摘节,余园的主人就搬回城里居住了,余园会一直闲置到来年的春天。

    李园的面积不算很大,大约在四十到五十亩之间。这里主要种植用于酿酒的紫心果。住宅修建在果园的中心位置。不大的跨院里另有一口水井,沿墙一溜儿都是花圃。房屋不大,格局中规中矩,中间是堂屋,东厢是李桥夫妇的卧房,西厢房里住着一个老嬷嬷和夫人的贴身使女。

    保长带着我们走进小跨院的时候,几个身材粗壮的家丁正神色惶惶的守在跨院的门口,这六名常年住在果园的家丁和他们的家眷都住在果园外侧的几排仆役房里,离开这里有一段距离。平时也很少到内院里来。

    卧房的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我回头去看保长,他连忙解释说:“下人们发现的时候,门也是这样的。不过窗户关得很紧。”

    门一推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园的少东家李桥的尸首。他跌坐在床边的青砖地上,上半身还靠着床柱。脑袋微微后仰,一床大红色的被褥从床边直垂落到了他身旁的脚凳上。

    他一身青色的棉袍已经溅满了血迹,一把铁剪刀十分醒目的插在他的心口,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了。但是即使致命伤是在胸口,他身上的血迹也未免太多了些,连脖子和肩膀上都溅到……

    我和陈战戴好了布手套,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因为死者的脸向上仰着,我们要走到靠近床边的位置才能看清楚他的五官。他大概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浓眉大眼,表情显得很平静,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他脸上沾满了血迹,但是眼角有两道很清晰的泪痕。

    他身后的床上,是他的妻子李吴氏。

    我伸手想把床帐卷上去时,才发现挂床帐的铜钩已经被扯落了,看样子他们发生过很激烈的撕打。

    我用剩余的一段带子把床帐系好。

    床是时下流行的雕花嵌银饰的乌木大床,床帐也是十分精致的粉红色落云纱。以李桥这样一个中产阶级来说,置办这样一张睡床未免有些太奢侈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十分的宠爱他的妻子。

    李吴氏清秀的脸上满是不甘心的挣扎表情,反而看不出多少惊恐。

    她平躺在床上,头发有些散乱。身上穿着银红色绣花窄袄,外面罩着一件天青色五彩刻丝的云兽皮褂子。浑身血迹斑斑,最醒目的一道伤口在咽喉处,看伤口的形状,凶器应该就是插在李桥胸口的那把剪刀。除此之外,她的肩头、肋下和腿部都有不同深浅的刺伤。

    她的右手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枚凤头挂珠金钗。她握得很紧,以至于要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才能将它抽出来。金钗的尖端沾有血迹,另一端的挂珠因为丝线扯断,珠子已经散开了,零星的撒落在床铺上。

    我和陈战将剪刀、金钗等证物分别装入不同的布袋之中。

    保长还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向里张望,陈战问他:“仵作是怎么说的?”

    保长赶紧说:“仵作的验尸报告已经上交给府衙老爷了。”

    陈战问他:“他是怎么说的?”

    保长说:“他说是李桥用铁剪杀妻,然后自尽。详细的报告府衙老爷应该已经递到刑部去了。”

    我和陈战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李庄村虽然距离中京更近一些,但却是隶属于蒙城县管辖。李园的家丁一早去蒙城县衙报案,衙门里派了衙役和仵作来勘察现场。在得知死者李桥夫妇都是中京人氏之后,才差遣保长将案子报到了刑部。

    据李园的老管家说事先并不知道李桥夫妇要来住。李吴氏是五天之前,也就是十月初九那天到达李园的。她当时身边只带了两个下人,一个是名叫小珠的丫鬟,另一个是张嬷嬷。而这两个下人,老管家都是头一次见。

    少奶奶住了两天之后,少东家李桥才来,两个人在内院里很少出来,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据张嬷嬷说,那天她很早就睡了,听到东厢有争吵声但是并没有在意。因为几天以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的。丫鬟小珠的说法和张嬷嬷差不多。

    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张嬷嬷和丫鬟小珠都是少奶奶在陈家桥的人口市场上买下来的,当时少奶奶身边只有一个老婆婆。而买下她们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老婆婆。这一老一小跟在李吴氏身边不过十天左右的时间,对于少奶奶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在到达李园之前,她们都未见过李桥。

    回到中京,已经是下午了。我和陈战兵分两路。他陪着李记布庄的老掌柜去刑部衙门认尸,我不忍心看那须发灰白的老爷子痛哭流涕的样子。就自告奋勇去李家找下人们侧面了解一下情况。

    李家的庭院座落在城西一条僻静的街上。府里的管家说,家里除了老掌柜和少掌柜夫妇,就只有十来个下人。老掌柜和管家夫妇住前院,少掌柜夫妇和四五个下人住后院。园丁和其余的杂役都住在伙房后面的侧院里。

    后院开辟了大片的花园,李桥夫妇的卧房就在花园的尽头。

    园中小径和廊檐下的积雪已经清扫过了,一串铜铃挂在廊檐下,随着微风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卧房门一推开,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和李园卧房里一模一样的乌木大床。床帐是粉红色的落云纱,黄铜凤头状的挂环垂着红色的绸带,静静的垂落在床柱旁边。纱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床大红色的锦被,上面绣着细致的百蝶穿花图案。在微微昏暗下来的光线里,上好的绸缎散发出细腻幽柔的光泽。

    黄昏朦胧的光线给这间卧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彩。连空气里都似乎浮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温柔。我脑海里最先浮现出来的两个字就是:爱巢。

    我在卧房里慢慢的踱了几个来回,梳妆台上,几个精致的瓶瓶罐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起一个细颈的青花瓷瓶,瓶底上的印记是“中京宝妆斋”。拔开瓶塞,一股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的确是宝妆斋的玫瑰香露。

    这和李园卧房里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几乎完全一样。舞秀出嫁之前就经常拉着我陪她去宝妆斋,所以,这些精致的小东西贵得多么离谱,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我的指尖轻轻滑过装着上好的玫瑰胭脂的瓷瓶,指间细腻凉滑的触感让我心里忽然间就涌起十分异样的感觉,不知怎么就想起李桥眼角的泪痕,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看似平静,但是眼睛里,却混杂了太多的东西……

    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了静静立在卧房门边的一个穿着青袄的丫鬟。我回过身,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正疑惑的打量着我身上刑部的制服。

    我问她:“你是这府里的丫鬟?”

    她很谨慎的向我福了一福,“奴婢叶儿。是服侍少奶奶的。”

    我精神一振,“你们少奶奶是怎么样的人?”

    叶儿想了想,“少奶奶话不多,但是脾气很好。从来也不打骂我们。”

    我笑了笑,又问:“她嫁到李家有多久了?她娘家是哪里人?”

    叶儿说:“她两年前进门的,但是娘家在哪里,我们做下人的,就不知道了。”

    我微微一愣,“那她回娘家的时候,你们不跟着?”

    叶儿摇头:“算上这次,少奶奶只回过两次娘家,都是少爷亲自送去的,从不带我们。”

    “算上这次?”我反问她:“你们少奶奶是回娘家了?”

    叶儿点了点头,眼圈一红低下了头:“衙门里的老爷来说了,不过,我们少爷跟少奶奶好得不得了,决不会动手杀了少奶奶的。”

    “他们很……好?”我反问她:“如何好?”

    叶儿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我说:“我家少奶奶没有子嗣,老爷要给少爷娶妾。少爷不肯答应,为了这事,老爷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她的语气如此肯定,倒是和我心里的那一点点直觉不谋而合。而且,从两张雕花嵌银的乌木大床,从死者李吴氏的穿戴,从梳妆台上“宝妆斋”那些贵得要死的胭脂水粉……,也不难看出李桥对妻子的宠爱。

    但是卧房周围确实没有外人进出的痕迹。头一夜落了雪,即使是武功再高深的人,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李桥的胸口和胳膊上有几处金钗刺出的伤口,不过,伤很轻,不足以致命。验尸报告上也说致命伤在心口。”陈战坐在桌子对面,一本正经的说:“李吴氏身上共有六处刺伤,致命伤在咽喉。她的指甲缝里有血迹,可以看出,李吴氏死前跟李桥发生过激烈的搏斗。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三天,据说小珠和张嬷嬷说,三天以来他们天天争吵。”

    罗进皱起眉头,从一堆文件里抬起了头:“西夏不是刚说他们夫妇感情和睦,李桥甚至反抗李掌柜的意思,不肯纳妾吗?”

    陈战看看我,自己也摇了摇头:“小珠说,刚看到少奶奶的时候,李桥是很高兴的,但是没多久,他们就开始吵架,而且越吵越凶。”

    “他们没有听到一言片语的?”我问他:“他们离东厢房可不算远啊。”

    陈战说:“小珠说,好象是少爷追问什么事,少奶奶就是不肯说。她听到少奶奶说‘你还是死心吧,’‘决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话。”

    我疑惑的看看罗进,他也正在看我。我只好掉头再去问陈战:“李吴氏的娘家究竟是在哪里?”

    陈战说:“李掌柜说是在陈家桥。他对这个儿媳妇多有不满之处,首先就是进门两年了却没有生育。其次就是她的来历不明。”

    “来历不明是什么意思?”我还没问,罗进已经发问了,坐在他身边的文书老莫和另外的两名同事:罗光和曾平也都皱起眉头紧盯着陈战。

    “李桥两年前从外地贩了一批货物,在路过陈家桥附近的荒山时,遇到了剪径的流匪。救了他的就是这位少奶奶。老掌柜说李桥回来了就央求他派人去提亲,老掌柜没答应,先派了人去打听这家人的底细。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这位吴氏家中只有寡母和一位姐姐,早年家里是开镖局的。后来落魄了。再往前查,蒙城究竟有没有过这么一家镖局,也都没有人知道了,查不出什么来,老掌柜觉得不知根底,就没有答应。”

    陈战喝了两口热水,接着说:“结果老掌柜这么一拒绝,李桥立刻就闹上病了。一天到晚也郁郁寡欢的。老掌柜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儿子,三媒六聘的把人给娶进来了。”

    罗光皱起浓浓的两道眉毛说:“还是得去陈家桥摸摸底。不如我带着曾平跑一趟吧。”

    罗光比我早两年进刑部,为人胆大心细。曾平一脸的稚气未褪,身材倒是长得高大壮实。他和我一起进的刑部,现在被分配给罗光当学徒呢。

    我说:“我也去。”

    罗光看看我,没有出声,眼睛里却分明闪过一丝不情愿。

    罗进站起身来回溜达了两趟,说:“不用去那么多人。西夏跟着陈战再把这边的线索捋一捋。”

    曾平看看罗光再看看我,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我想跟着罗光曾平一起去陈家桥,除了查李吴氏的身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罗光本人。

    罗光在两年前的武试中胜出,不但流星锤使得十分出色而且为人心细如发。总而言之是个天生干这一行的料。不过,就这么一个样样都出色的前辈级人物,偏偏生了一肚子重男轻女的念头。对我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刚进刑部的时候,罗进想安排他带带我,结果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而且,关于他拒绝时的措辞,我就已经听到了两个不同的版本。虽然分不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但是他对我进刑部这件事的态度却表露的一览无余。

    被人轻视的感觉当然不爽。

    我想跟着一起去倒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觉得如果有机会在一起合作,增加沟通的机会,也许能够让他改变对我的看法。

    看样子,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刚一进门,小黑就冲了过来,笑嘻嘻的说:“怎么才回来?有一封信已经等你很久了哦。”

    我的呼吸猛然一窒。按路程推算,楚元帅的大军刚刚过了并洲……

    信递到眼前,却不是明韶的笔迹。心顿时一沉,随即才反应过来是容琴师傅的笔迹。

    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来。容琴师傅要是知道了我最盼望的竟然不是她的来信,是不是会有点失望呢?

    赶紧就着门廊下的灯笼撕开了封口。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端端正正的几个字写的是:回中京过新年。

    沉闷了一天的心情立刻雀跃起来,她会和邱师伯一起来吧?我还有那么多的问题等着要问她,有关冥宗的、有关她所熟悉的江湖的……,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抬头问小黑:“还差几天过新年?”

 四十

    天色还早。

    远近的村庄、田地、果园都还笼罩在淡淡的薄雾里,好象还没有睡醒似的。空气里弥漫着雪后所特有的清爽。

    四下里寂静无声。

    果园的老管家正等在跨院的门口,看到我们过来,叹了口气说:“刚建屋的时候,村里就有老人说这里风水不好,不宜建屋。可是少爷不肯听……”

    我对这些风水之类的说法向来不以为然,陈战却十分认真的问他:“少爷为什么不肯听呢?”

    老管家又叹了口气说:“因为少奶奶喜欢看紫心树开的花。这里是果园的中心,春天果树开花的时候,景色好。”

    我心里忽然就有点感动。看不出这李桥竟然还是这么浪漫的人……

    跨院里因为发生了命案,张嬷嬷和小珠也都挪到了杂役们那边去居住。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地上的积雪也没有人打扫,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得一片狼籍。

    卧房的门应手而开,尸首虽然已经移走,但是空气里还是残留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味道。再次看这里的布局,感觉和中京的卧房相差不多——只是少了那种温馨细腻的氛围。

    尽管家具的样式、摆放几乎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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