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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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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啷!”铜门陡然打开。烛火摇曳,照得囚室地洞里光影迷蒙。
句芒蓦地抬起头。脸色惨白,不自禁地往墙角一缩,就象是负隅困兽,双眸中火焰欲喷,夹杂着绝望、愤怒、恐惧、懊悔……诸多神色。
灵威仰冷冷地斜睨着他,左手一挥,众卫士纷纷屏息敛气地退了出去。铜门重新哐然关上。
等到四下寂然,他才冷冷地道:“那个人是谁?”
句芒微微一震,哑声道:“敢问陛下说的‘那人’,指的是谁?”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揶揄嘲讽的意味。
灵威仰眼白翻动,右手一拍,光芒爆舞,句芒闷呼一声,整个人被无形气浪挤压墙角,脸色涨紫,全身波纹似的鼓舞颤动,双眼渐渐凸出,但目中的恐俱之意反倒突然消减了许多,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喘息着道:“是了,陛下是问当年与汁光纪一齐伏击你的人么?陛下尚且不知,我又怎会知道?”
灵感仰脸上杀机大作,一字字道:“那人与汁光纪当日加在寡人身上的种种痛楚,你想不想全尝上一遍?”右手陡然一转,指诀飞舞,青光分错绞扭。
句芒周身蓦然收紧,“嘭嘭”连声,皮开肉绽,无数道翠芒破体纷摇,犹如碧草春藤,将他紧紧缠缚,接着胸腹、背脊鲜血激射,任督二脉已被霍然震断,嘶声惨叫,痛不欲生。
灵威仰森然道:“句木神,你们费了那么多心机,不就是觊觎寡人的‘种神大法’么?若是从前,寡人要拿你的肉身作为种神之寄体,还舍不得如此糟践,但是现在已悟通了‘真气乱行’的无上妙法,就算是把你奇经八脉全部震碎,也无甚干系了。你想不想试上一试?”
说话间,指尖轻弹,气箭凌厉飞舞,闪电似的击撞在句芒地各处经络要穴上,句芒惨叫凄烈不绝,当空团团飞转,重重地猛撞在洞顶,然后又从墙角软绵绵地滑落在地,烂泥似的瘫坐一团,指尖簌簌颤抖,终于连呻吟也发不出来了。
灵威仰冷冷道:“现在想起那人是谁了么?”〖TXT小说下载:。。〗
句芒伏地喘息片刻,突然断断续续地大笑起来,嘎声道:“原来陛下也有惧怕之人!从鬼国地底逃出来,明明到了昆仑山蟠桃会上也不敢现身,这一年来又藏头缩尾,就连到了北海平丘,也屈尊腆颜,作朱卷氏的蛇奴……嘿嘿,是不是生怕斗不过那人,又被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住口!”灵威仰脸上碧光大盛,狂怒不可遏,右手隔空一抓。句芒厉声痛吼,双手紧紧抱头,整个脸都已扭曲变形,一道碧幽幽的光芒从泥丸宫吞吐而出。
灵威仰眼白闪耀,面如碧鬼,冷冷道:“你既决意不说,那也由你。等寡人将你元神吞化,自然就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句芒凄嚎如哭,双目中又重新转为惊骇恐惧的神色。想不到以自已元神之强沛,竟也被他如草芥似的连根拔出!直到此刻,才知仍低估了青帝的念力修为。自己若真被他当作“种神”之寄体,势必神识湮灭,万劫不复了!
霎时间念头急转,伏倒在地,咚咚叩头不止,颤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也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人与汁光纪、水圣女乃是一伙,臣也只见过他两次,只知他自称‘广成子’,来自崆峒山,除此之外,实是一无所知……”
“广成子?崆峒山?”灵威仰松开手,皱着眉头,眼白翻动,却始终想不起大荒有这么一号人物。
句芒磕头道:“臣勾连外贼,谋算陛下,罪该万死。但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叛族卖邦。烛龙野心太大,吞并六族之意昭然若揭,臣不得已才与水圣女、黑帝私下结盟。黑帝修行‘摄神御鬼大法’走火入魔,想借陛下的‘种神大法’以自救,于是要挟臣……要挟臣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罪事来……”
灵威仰对他狡辩之辞殊无兴趣,冷冷道:“那广成子也是水族中人么?与黑帝又是什么关系?”
句芒摇头道:“他戴着人皮面具,真气又庞博混杂,五行皆备,臣也不知究竟是何方妖魅。他与黑帝似乎并不熟识,倒是对水圣女言听计从。”
灵威仰心中疑窦丛生,沉吟不决。当日与那广成子交手之时,便曾发觉他五行兼具,只道是神农乔化,惊怒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普天之下,除了神农与那拓拔小子,究竟还有谁是五德之身?两百年来的神级高手他无一不识,存活至今的更是寥寥可数,究竟是谁有如此神通,当日与黑帝联手夹击之下,竟杀得自己大败亏输?想起当日的奇耻大辱,心中更是惊疑愤恨,怒火熊熊。
句芒见他暂时无意杀己,登时松了口大气,正想说话,忽听“轰”的一声闷响,囚室震动,尘土簌簌而下,脸色登时大变,失声道:“他们来了!”
※※※
“轰!”山谷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隆隆回荡,拓拔野等人一惊,纷纷起身循望。
悬崖下冲起滚滚黑烟,和那茫茫白雾交揉一起,变幻出万千诡异而狰狞的形状,仿佛凶兽妖魔,择人而噬。
狂风吹来,又如巨浪翻腾,夹带着阵阵腥浊恶臭,闻之欲呕。
夸父嗅了一阵,忽觉咽喉奇痒,伸手抓挠,叫道:“他奶奶地木耳香菇,哪来的这么多虱子跳蚤!”
“尸涎香!”
晏紫苏花容骤变,急忙屏息敛气,从乾坤袋中抓出几颗紫红的丹丸,塞入蚩尤口中,而后又一一抛给拓拔野等人,叮嘱道,“含在舌下,万万不可吞入腹中。”
话音未落,远处蓦的传来几声惨呼,四个木族卫士从树林中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发狂似地挠着喉咙,黑血顺着指尖汩汩流出,片刻皮肉溃烂,上半身已可瞧见森森白骨。
众人大凛,始知不妙,忙将丹丸含入口中,异香冲顶,神智大清,那麻痒如噬的感觉登时烟消云散。
拓拔野蓦地记起《大荒经》中曾提及这种南蛮特有的驱蛊尸烟,剧毒无比,常人只要吸上片刻,立即肚穿肠烂,腐如焦骨。
最为可怕之处,在于方圆百里内的凶蛊毒虫闻见尸烟,必定成群结队地围集而来,不分人畜敌我,发狂肆虐,比瘟疫还要恐怖百倍。
难道烈碧光晟早已在附近部署南荒蛮军,得闻句芒伏法,立即孤注一掷,向玉屏峰发动猛攻?
但以他老奸巨滑地脾性,至少也当先试着与灵威仰结盟才是,又怎会如此莽撞地悍然宣战?
尸烟弥漫,山林里惨呼、哀号声大作,此起彼伏,凄厉如鬼哭,显是许多木族豪雄已然中毒。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来者是谁。只听文熙俊高声喝道:“大家听令,全部退回地宫,不可擅自出击!”
人影闪烁,巡守各处的木族卫士从四面八方急掠而回,朝青帝苑冲去;但大多奔不到一半,便被那毒烟笼罩,惨叫着踉跄倒地,浑身抽搐,顷刻间化作淋漓血骨。
晏紫苏冷笑道:“瓮中之鳖,作茧自缚!”拉着蚩尤,便欲朝崖外冲去,忽听竹林、草丛簌簌作响,接着“咻咻”连声,突然冲起万千道眩目麟光,在夜空中纵横划过,流星雨似的朝着他们当头冲来。
“蛇啊!”夸父吓得哇哇大叫,破空冲起。漫天红信吞吐,毒涎如雨,赫然竟是数以万计的南蛮虫蛇。
他虽然自幼生长山林,修为盖世,偏偏对鳞虫之属极为恐惧,陡然撞见这么多蛇蟒,更是魂飞魄散,直如梦魇。闭着眼晴不敢窥看,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将围冲而来的蛇群打得血肉横飞。
众人又是骇异又是好笑,蛇群来势汹汹,转瞬间山崖上已经鳞光遍布,触目所及,尽是色彩斑斓的毒蛇虫豸,排山倒海似地朝着他们冲来,被拓拔野、蚩尤气浪横扫,四下乱舞,前赴后继。
晏紫苏秋波转处,见黑烟滚滚,随着狂风向山顶呼卷蔓延,心中一动,叫道:“这些虫蛇受尸烟驱使,只要将烟气吹散开来,它们自然就找不着方向啦!”
拓拔野辟易百毒,又吞服了蛇丹,对尸烟、毒蛇全然不惧,当下抢先抄足飞冲,双袖鼓舞,真气狂飙似的朝北席卷。
蚩尤亦随之施展“风生浪诀”,推波助澜。
两人真气俱极充沛,加在一处更是声势惊人,树木摇摆,烟雾轰然,倒卷翻腾,漫天遍地的蛇群果然大乱,纷纷转头回游,随着那滚滚逸散的尸烟,朝北冲落山崖,势如飞瀑,蔚为壮观。
夸父惊魂甫定,翘着大拇指连夸晏紫苏聪明;眼见蚩尤二人掀舞气浪,风雷呼啸,不由得兴致大发,正欲上前搀和,崖下突然冲起汹汹狂风,烟卷雾腾,飞沙走石。
拓拔野二人呼吸一窒,如被巨浪推卷,竟身不由己朝后翻身倒飞。
四周树木“格啦啦”地连根拔起,纵横飞舞,就连峰顶巨岩也陡然迸裂开来,“砰”地炸散飞射。
蚩尤喝道:“好大的风!”
两人气沉丹田,勉强当空凝立,黑发乱舞,衣袖猎猎,一时间竟连眼都睁不开来。那狂风来势之猛,竟比当日风伯所兴更要为甚!
被那狂风鼓卷,黑紫色的尸烟立时又回涌聚拢,宛如巨大玄龙,当空滚滚翻腾,缭绕卷舞,任凭拓拔野等人如何掀卷气浪,始终断而不散。
蛇群狂嘶飞窜,重新将五人层层叠叠地围在中央,旋涡似的团团飞旋,作势欲扑。顷刻间越集越多,远远望去,象是一个巨大的五彩山丘,在月光下起伏摇摆,闪耀着妖艳凄诡的光芒。
夸父仰颈四望,目瞪口呆,面如土色,只觉两腿发软,连挪动一步的气力也没有了。
晏紫苏呸道:“没用的疯猴子,尽会说些大话!”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巨大的碧绿兽骨,低掠飞冲,在四周划了一个径长四丈地圆圈。
“呼呼”连声,那绿色的线痕登时冲起碧幽幽的火光,直窜半空,蛇群方一冲入,登时被火焰烧着,尖嘶飞弹,焦臭扑鼻,转瞬间周围便堆满了厚厚的蛇尸。
原来那兽骨乃是当年东海“碧火龙”的脊椎,遇风生火,散发出的气味更可今百兽丧胆、万虫辟易。蛇群后被尸烟所驱,前被龙火隔阻,进退维谷,狂乱不堪。
混乱中,山壑中又传来隆隆巨震之声,夹杂着阵阵尖利刺耳地兽吼怪啸,仿佛来自地底幽冥地厉鬼呼号,令人闻之不寒而栗。
拓拔野大凉,他与龙女、流沙仙子这些御兽高手相处甚久,又深谙“心心相印”之道,听这啸声,便知有高人驾驭着万千发狂的凶兽正从山脚奔冲而来。
当下俯冲落地,伏身凝神聆听,果觉山摇地动,势如狂潮,隐隐还能听见一阵阵阴寒诡异的笛声……
※※※
“陛下!陛下!”铜门连震,传来众卫士惶急的呼叫声,还不等灵威仰将囚门打开,便已转化为凄烈的惨呼。
青帝心中微凛,左手抓起句芒,右手一推,将铜门轰然撞飞开来,“呼!”火焰狂奔,扑面而来,夹带着浓郁的恶浊臭气。鳞光刺眼,嘶鸣如潮,也不知道有多少毒蛇乱箭似的朝他怒射而来!
灵威仰避也不避,护体真气鼓舞迸爆,抓着句芒大步踏出,那青紫色的火焰喷涌到他的气罩上,登时反弹激涌,将围冲而来的毒蛇尽数烧着,尖嘶如狂,焦臭大作,四下抛飞而出。
密道中浓烟密布,紫火熊熊,遍地都是蛇蟒、蜈蚣以及各种色彩绚艳,说不出名字的毒虫,波浪似的攒攒蠕动。镇守门口的八名卫士早已被啃噬得只剩下乌黑焦骨。
句芒脸色青紫,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斑斑点点地喷了自己一身,他经脉俱断,形同废人,对这毒烟已无抵抗之力,霎时间皮肉溃烂,脏腑如蚀,疼得嘶声怖叫。
灵威仰愤怒已极,左手真气绵绵输入,冷冷道:“‘他们’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木族圣地?”每踏出一步,气浪如莲花怒放,那些虫蛇登时尖嘶着朝后翻滚退让。
句芒剧痛少消,喘息着正欲答话,密道内突然炸起一阵春雷似的大笑:“对这弑帝篡位、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青帝陛下又何需如此仁慈?不如由我带回鬼国,让他尝尝陛下当日所受的滋味,何如?”
“火仇仙子!”拓拔野心中一震,这笛声极之熟悉,竟像是发自淳于昱的巴乌蛮笛!当日被那妖女骗得困在皮母地丘之底,几乎枉送性命,想不到竟会在此时重新相遇!
一时间,又是惊疑又是骇怒,这妖女既与火族仇深似海,为何竟会驾御凶兽虫蛇围攻木族玉屏峰?与她同来的,究竟还有何方神圣?
晏紫苏冷笑道:“原来是这妖女!”心念一动,格格笑道:“狗咬狗,一嘴毛。她既要至此捣乱,再好也没有啦。咱们先作壁上观,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便是。”
她担心蚩尤安危,对他邀战青帝之事千百个不情愿,却又知劝他不住,此刻见局势横生变数,正中下怀,只盼灵威仰横死当场才好。
空桑仙子蹙眉道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玉屏山方圆百里都有村落,若任由这些凶兽肆虐,瘟疫横行,遭殃的却是木族的无辜百姓!”旋身冲起,双袖如飞,将蛇群轰然打散,朝外冲去。
蚩尤心下凛然,扬眉道:“不错!我若见死不救,和那偏私狭隘的老匹夫又有何区别?我乔家男儿本是木族英豪,又蒙羽青帝传我神功,授我苗刀,岂能饮水忘源,让这些妖魔宵小祸害东荒!”
豪情冲涌,大喝着飞旋而起,苗刀电舞,青光如虹,登时劈起一道冲天血浪。
晏紫苏顿足嗔道:“呆子!”无可奈何,只好和拓拔野一起紧随其后,夸父哇哇叫道:“等等我!”手掌飞舞,气浪叠爆,随着众人朝悬崖下冲去。
五人所向披靡,断蛇纷飞,高耸如丘的蛇群轰然坍塌,很快便已冲出重围。
壑中烟雾滚滚,凄迷诡异。远处天空中传来哑哑的叫声,万千凶禽黑压压地急速逼近,远远望去,夜空如遮,分不清哪些是鸟群,哪些才是乌云。
“姑姑!”众人正欲冲下山崖,循着笛声狙击火仇仙子,却见姑射仙子白衣翩然,云朵似的飘飞下来,“敌暗我明,不知究竟,山下又都是蛊虫妖兽,太过凶险。姑姑还是先随我到地宫中避上一避,等探明虚实后再作反击不迟。”
俏脸晕红,妙目中满是忧虑焦急之色,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朝拓拔野瞟去;目光甫一相撞,又立即转移开来。
“轰!”当是时,右前方整面崖壁应声炸散,三道人影破空冲出,团团飞转,霎时间便已对了十余掌,气浪狂卷,势如海啸山崩。
姑射仙子讶然道:“陛下!单将军!”
只见前面一人脸色通红,矮胖如冬瓜,左腋下夹着一个清瘦秀雅的青衣人,正是灵威仰与句芒;后面那人黑脸长须,身形雄伟,赫然竟是单定。
众人大奇,不知单定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触犯逆鳞,与青帝交手。晏紫苏心中一动,失声叫道:“小心!他不是单定!”
话音未落,单定哈哈笑道:“妙极!陛下既然不肯交出这老贼,那我就只有拿圣女来交换了!”说着翻着急冲,探手径直朝姑射仙子抓去!
拓拔野不及多想,和蚩尤一左一右夹冲而上,天元逆刃与苗刀狂飙怒卷,如雷电横空,青龙夭矫,朝他齐齐劈斫而去。
“单定”纵声大笑,右掌吐处,绚光冲天炸射,拓拔野、蚩尤呼吸一窒,只觉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排山倒海似的当胸猛撞而来,“当!”气血翻涌,右臂酥麻欲裂,竟双双朝外凌空飞跌!
众人又惊又怒,拓拔野、蚩尤修为均已在小神级之上,彼此心意相通,合作无间,联起手来就连烛龙也讨不得好去,此人究竟是谁?竟只一掌,便将二人生生震飞!!
灵威仰喝道:“让开!”极光气刀轰然怒爆,碧芒飞卷,掀带起五彩气光,势如狂飙,从姑射仙子与“单定”之间急斩而过。
岂料那“单定”陡然急冲折转,鬼魅似的朝左一飘,迎面朝空桑仙子冲到,大笑声中,气浪横卷,空桑仙子眼前一花,周身酥痹,还不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他封住经脉,挟着往外急冲飞掠。
“姑姑!”姑射仙子大急,翩然飞追。
拓拔野叫道:“仙子小心!”生怕她有失,抄身电掠,抢在她身前追去。几在同时,青帝、夸父也已围合冲到,四道强猛已极的真气如狂风巨浪,兜头怒卷。
这四人都是当今大荒顶儿尖儿的绝顶高手,联手而击,威力可谓惊天动地,远远望去,空中陡然形成一个巨大的霓彩光球,将那“单定”笼罩其中。
“单定”哈哈狂笑,右掌挥处,“轰”地一声震耳巨响,绚光爆舞,气浪翻涌,天地一片亮白,众人喉中腥甜狂涌,纷纷飞退,心中大骇:天下竟有这等人物!
“翻天印!”青帝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广成子,你与寒荒昊天氏有什么关系?”
拓拔野、蚩尤、姑射仙子心中俱是陡然大震,突然想起适才这山岳压顶的感觉,与当日在寒荒大战西海老祖的翻天印时极为相似,莫非那人的右掌所持的,竟是那寒荒大神魂魄所化的太古神印?
定晴再看时,那人已挟持空桑仙子冲出千丈之外,也不回答,远远地高声笑道:“姜是老的辣,人是旧的好。陛下是要乱臣贼子,还是要空桑圣女,可要得仔细想清楚了!”
※※※
风声呼啸,山崖倒掠,那广成子身形飘忽如鬼魅,转眼间便冲出了十余里,将玉屏峰遥遥地抛在了身后。御风之快,竟似更在夸父与晏紫苏之上。
青帝挟着句芒疾飞如电,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尾随其后,但任凭他们如何全速飞掠,广成子的身影始终在前方云雾中忽隐忽现,难以追及。
月光斑斑点点地透过山林,银光闪耀,姑射仙子衣袂翻飞,秀发飘舞,脸颜时明时暗,美如出水夜莲,花树笼烟。
相隔咫尺,她袖间发鬓的幽冷清香沁人心脾,拓拔野喉中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起从前的历历情景,心底刺疼如扎。
当下收敛心神,传音道:“仙子放心,那人抓走空桑前辈,不过是逼迫青帝换取句芒老贼,决计不会无端伤她的。玉屏山上又有雷神等各族顶尖高手,再加上鱿鱼、夸父与晏国主,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姑射仙子螓首轻点,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多谢太子相助。”略一迟疑,忍不住道:“那广成子究竟是谁?为何会有翻天印?又何谓要扮成单将军的模样,劫夺句木神?”
拓拔野心中亦是疑窦丛丛,沉吟不语。放眼天下,能一招将自己与蚩尤击退,生擒空桑,就连青帝也阻拦不住……除了已故的神农,又有谁能做到?
而当日密山之战后,翻天印砸入寒荒大地,合众人之力也难以拔出,这“广成子”又如何能将神印操纵自如?难道他当真是寒荒大神昊天氏的后裔?
原以为自己悟明五行生克,宇宙潮汐的至理之后,大荒已罕有敌手,此刻才知天外有天,不可妄自尊大。惊佩之余,反倒涌起强烈的好胜之念,下定决心,不管此人是谁,定要将空桑仙子从他手中救回。
第二章 翻天覆地
思忖间,灵威仰右臂一挥,绚光怒爆,极光气刀竟冲出数十丈远,将前方的崖石轰然劈炸开来,喝道:“广成子,你要句芒,就停下交换。再躲躲藏藏,有如此石!”
广成子哈哈大笑道:“你要空桑,有本事就追来交换。再磨磨蹭蹭,可就怪不得我了。”
口中调侃,却似无意甩脱,只是遥遥在前,一旦青帝速度放缓,他便随之减慢;等他们追得近些,便又重新加快。
如此又追了半柱香的工夫,始终相距百余丈远。
拓拔野心中一动:“是了!句芒不过是幌子,他是想调虎离山!”
暗想,此人乔化成单定,必是想在百花大会上杀句芒一个措手不及,夺取青帝之位。奈何被蚩尤、夸父与自己轮番捣乱,再加上灵威仰从天而降,计划大乱。
不得已之下,只好挟持空桑仙子,诱使青帝随他离开,而由埋伏附近的火仇仙子等同谋围攻玉屏山……
但他究竟是何方势力?又为何觊觎青帝之位?
水、火二族既不惜和亲,一心与句芒结盟,自然不必多此一举。而已方联盟更不会出此卑劣之策,祸害木族百姓。难道……
耳畔的兽吼鸟鸣越来越响,隐隐夹带着凄厉的骨笛与鬼哭狼嚎之声,拓拔野心中陡然大震:“鬼国尸兵!”蓦地想起当日在剡山遭遇淳于昱时的情景,瘟疫、凶兽、鬼兵……一切何其相似!
灵光电闪,霎时间便已猜出大概。
这厮必定是鬼国妖孽。黑帝败北之后,寻机卷土重来。那日“魅魂”梁嘉炽率领鬼军出现剡山一带,绝非仅仅为了狙击自己一行,多半是正与火仇仙子合力部署尸兵、蛊虫,为今日的百花大会筹谋准备!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木族地处各族要冲,在大荒中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这些妖魔觊觎木族由来已久。黑帝将灵威仰困在鬼国幽泉四年,想必也是为了李代桃僵,夺取青帝之位。
拓拔野越想越是凛然。此人筹划了这么久,毕其功于一役,自然已将诸多变数计算在内,眼下引着他们离开青帝苑,只怕不止调虎离山这般简单……
当是时,夜雾凄迷,两侧山岭连绵雄矗,黑云从头顶滚滚涌过。人在深壑,狂风迎面刮舞,腥臭阴冷。
骨笛激越,兽吼禽啼之声汹涌如浪,放眼望去,到处鬼影憧憧,仿佛有万千凶魔妖鬼潜伏于两翼山石、密林之中,诡异如梦魇。
句芒脸色惨白,突然哑声大笑起来:“灵感仰呀灵感仰,你自负聪明绝顶,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些妖魔挖好了陷阱,等着你往里跳,你连这也不明白么?”
青帝喝道:“住口!”蓦地探手抓住他的头顶,森然道:“广成子,你想要他的青木元神,就立刻停下,否则寡人就收了他的魂魄,将他种为寄体之身!”
广成子哈哈大笑道:“好,我们便在这里交换吧。”翻身在峭壁横松上立定。
风吹雾卷,衣裳猎猎,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惨白如雪,眉清目秀,赫然已换了一副容颜。遥遥望去,竟似不过二十来许。
青帝眸中妒火中烧,这张脸容四年多来再也熟悉不过,此刻重见,胸膺欲炸,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断,挫骨扬灰。强忍怒气,冷冷道:“你先将空桑圣女送过来。她若少了一根寒毛,寡人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广成子笑道:“青帝一言九鼎,谁敢不从?”长袖一卷,果然将空桑仙子横空抛了过来。
青帝微微一怔,想不到这魔头突然变得这般爽快,哼了一声,右手凌空抓探,青光卷舞如带,登时将她紧紧缠住,往怀里拖去。
拓拔野刚与姑射仙子并肩冲到,见状一凛,失声道:“小心!”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爆响,紫光怒爆,天地尽红,“空桑仙子”右臂真气轰然鼓舞,幻化成一道长达十余丈的紫红光刀,猛然劈入青帝怀中!
※※※
黑云翻腾,紫雾弥散,哑哑怪叫之声嘈杂刺耳,无数凶禽怪鸟破云俯冲而下,赤焰喷吐,炎风怒卷,所到之处红光冲天。转眼间,玉屏峰顶便已化作熊熊火海。
那道尸烟龙卷风似的滚滚飞舞,毒蛇虫豸越来越多,狂潮怒浪似地翻过山崖,卷过树林,朝着青帝苑围涌而去。
夸父左蹦右跳,哇哇大叫,双掌胡乱飞舞,将脚下的蛇群打得血肉横飞,一边不住地向晏紫苏呼救,一边埋怨被他们哄骗,早知如此,宁可跟着拓拔野去追那个广成子。
骨笛、巴乌之声汹汹响彻,蛇群发狂似的前赴后继,连“碧火龙”的骨磷¨wén rén shū wū¨火焰也阻挡不住了。
又听兽吼如雷,数百只人形猪鬃的怪兽龇牙咧嘴,从山崖下纷纷跃了上来,喉中发出低沉的“咄咄”声,喷出团团烈火,左顾右盼,正是南荒独有的凶兽猾褢。
几在同时,婴儿啼哭声凄厉破云,一大群猪身人面的合窳从山路上狂奔而来,红尾摇曳,横冲直撞,八九名木族卫士惊呼奔掠,来不及逃散,便已被他们如潮淹没,或被撞得惨叫抛飞,或被撕扯碎裂,转瞬间啃咬一空。
晏紫苏心下大凛,知道除了淳于昱之外,对方阵中必定还有其他驭兽驱蛊的绝顶高手,以自己一人之力绝难抵挡,抓起蚩尤的手,道:“呆子,别逞强啦,快走!”转身便欲冲出。
蚩尤一把将她反拽回来,怒道:“乔家男儿只有砍断的头,没有后退的脚。我既受羽青帝恩惠,又答应了空桑仙子守护这里,岂能言而无信,临阵脱逃?先带我去杀了那淳于妖女!”
不容分说,解印太阳乌,拉着她翻身骑上,重新往崖上冲去,苗刀电舞,青光澎湃,十几只扑冲而来的凶禽登时悲鸣炸散。
夸父叫道:“等等我!”慌不迭地飞身跃上鸟背。他极少骑鸟飞翔,被太阳乌颠簸挣甩,手舞足蹈,前俯后仰,一时间狼狈万状。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青帝苑火光冲舞,木石横飞,一道人影破空飞起,人声鼎沸,木族群雄纷纷奔冲而出:“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小心!朝阳谷郡主在他手里,不可误伤了她性命!”
那人黑袍飞舞,去势如电,右手握着一柄月牙状的奇形长戈,左腋下挟着一个霞帔凤冠的秀丽新娘,正是天吴之女若草花。
青丘国千百年来隶属于朝阳谷,备受欺凌,晏紫苏对天吴又是厌恨又是畏惧,见状大喜,拍手笑道:“妙极!最好他一刀将这小丫头杀了,断了木族和亲后路,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与天吴老贼狼狈为奸!”
数十名木族卫士冲天追掠,不等迫近,便被那人月牙长戈轰然扫中,鲜血激射,惨叫飞跌。火光映照,那人头戴怪兽面具,一双眸子如寒冰湛湛生光,瞧来说不出的狰狞凶恶。
蚩尤心中大震,怒火轰然冲涌,那人赫然竟是在鬼国地底幽泉,害得自己父亲魂飞魄散的四大鬼王之一!
蟠桃会大战之中,五行鬼王被拓拔野杀得三死二伤,惟有黑水鬼王与青木鬼王趁乱隐匿逃脱。
这一年多来,想到不能手刃凶仇,蚩尤每每说不出的悲怒愤懑。不想天网恢恢,竟在此处重新邂逅这作孽元凶。
悲怒如沸,纵声长啸,骑鸟折转急冲,一记“万壑春雷”,当头怒斩而下。“轰隆隆!”苗刀如青龙飞腾,破风狂啸,四周凶禽惊啼四散。
那黑水鬼王瞧见是他,双眸中亦闪过恨怒之色,避也不避,清叱一声,长戈银光爆舞,宛如彗星横空怒扫,与刀芒撞个正着。
光浪炸舞,震耳欲聋,蚩尤喉中一甜,眼前金星四舞,仿佛被山岳压顶,先前被灵威仰震伤的几条经脉登时迸裂开来,火烧火燎。蓦地一咬牙,将涌到口边的鲜血强行吞吐入肚中,苗刀大开大合,势如奔雷地火,接连猛攻。
黑水鬼王连挡了数十刀,被他雷霆万钧的搏命之势杀得招架不住,呛然脆响,月牙长戈迸断横飞,“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冲到倒掠,兽头面具亦倏然震裂炸飞。
白发飞扬,素颜如雪,左耳、鼻子上各镶嵌了一个极为精美的玉石细环,映得脸容碧光流舞,冷艳绝俗。那双秋水明眸正恨恨地瞪视着他,泪水如冰消雪融,将流未流。
蚩尤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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