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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随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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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妃早就看见跟着赵普进来的人了,就见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书生,老太妃眯起眼睛看了看……心说,哎呀,这书生怎么那么好看呢?这眉眼鼻口,端正秀美,这男的还有长得那么好看啊?
看着看着,老太妃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记得几年前,赵普出征在外的时候,老太妃为了给赵普祈福,特意舟车劳顿去了一趟杭州的灵隐寺,见了那里的慧通方丈,让他给赵普测测命数。
慧通法师当即为她问禅,得出的结论是——赵普人生之中会有劫难,若要有惊无险地度过,得靠一个“竹”字。
老太妃当年不解,便问了慧通这“竹”字何解?
慧通只笑着跟她说,天机难测,他问禅之时,只看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有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而下,眼前是一片辽阔的蛮荒之地,像极了漠北一带的寒冬。而在这一片荒芜之中,有一株翠竹迎风站立,枝杈虽然纤细但是柔韧异常,随着寒风轻摆却不曾折断,翠如碧玉是秀若兰芝,偏偏还有一番极硬气的傲骨在里头,让人是过目难忘,只记得了一个“竹”字。也就是说,赵普历经磨难之时,这棵翠竹,会是他的续命药竹,并将终身,伴他左右。
老太妃当时是听了个一知半解,当晚她在禅房之中过夜,夜间因为这慧通法师的几句话而辗转反侧,最后忍不住跪倒佛祖面前参禅,半梦半醒间,就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当时只匆匆一瞬,皇太妃没看清那人容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坐禅还是已经睡着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记得那男子穿着飘逸的白色衣物,缓缓向她走过来,样貌之类她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是莫名地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份气息,便是慧通大师说的那句——翠如碧玉秀若兰芝,偏偏还有一番极硬气的傲骨在里头。
当时,皇太妃问那人,“阁下可是竹?”
那人仿佛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太妃接着道,“恳请这为竹先生,切莫舍弃我家泽岚,伴他度过风雨,我不求他声名显赫左拥江山,只愿他平安快乐一世,有人陪伴永不孤单。”
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微微笑了笑,笑得皇太妃心头豁然开朗,随后……睁开了眼睛,天已大亮。
当日一梦,已然时隔多年,皇太妃今日猛地看到公孙走进来,那身影形态举手投足,竟然就跟梦中那位竹先生一般无二……莫非……这便是天意么?
太夫人站起来,见公孙给她行李,赶紧上前去扶,道,“先生免礼。”
赵普有些吃惊,心说——这书呆子真的人见人爱不成?怎么他娘亲看到他都如此激动?
“呃……先生贵姓?”皇太妃问。
“学生复姓公孙。”公孙温和地笑了笑,回答。
老太妃反复琢磨了琢磨,没有竹字,不过刚刚公孙那一笑已然笑进了皇太妃的心底……让人好生畅快,就又接着问,“敢问公孙先生的大名和表字。”
公孙微微一愣,道,“学生单名一个策字,字遥烛”
“噗……”赵普差点笑出声来,公孙转回脸看他,心说,我名字又怎么碍着你了?
赵普小声对公孙说,“公孙药竹,舍你其谁……”
公孙剜了他一眼,赵普才收敛了一些。
赵普是笑了,皇太妃可是傻眼了……策字,策字便有竹,而那遥炷二字,续命的药竹,谐音又可同瑶竹……瑶即为美玉……碧玉一般的翠竹!冥冥之中果然又注定么?皇太妃扶着身旁的赵普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我儿有福!
小四子凑过来,挨着公孙的腿边,小声说,“爹爹的字很好听的,而且也有意思的。”
赵普点头看小四子,“是啊,药竹么。”
“才不是。”小四子认真道,“我五行缺木缺金,爹爹五行却火,这个表字,是爹爹的老师给他取的,他是老神仙的。”
听小四子说得振振有词,赵普看公孙,“这表字何解?”
“哦。”公孙笑了笑,道“当年恩师说夜里梦我独自漫步在漫天大雪的荒漠之中,孤立无援,幸好前方有一盏烛火,虽然身处狂风之中却仍然烧得炙热,像是在引领我走出荒漠一般……所以才取字叫遥炷的。”
赵普挑挑眉,道,“嗯……还有那么点意思。”
皇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欣喜却并未表达出来,而且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小四子。
小四子此时,正站在公孙身边,小半个身子在公孙身后藏着,睁大了一双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皇太妃看。
小四子心说,九九他娘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呀,而且……好好看喏。
而皇太妃则是被小四子一双大眼睛瞧得魂魄都快出来了,身旁几个丫鬟也都窃窃私语,“这娃娃真可爱呀!”
“真的很可爱啊。”皇太妃对身旁的下人说。
“嗯。”几个跟在太妃身边时间很久了的丫鬟都道,“老夫人,这孩子比菩萨身边的金童还可爱呢。”
公孙自然知道小四子有多可爱,只是小东西自己不知道,总觉得自己是个傻呵呵的小胖子。
“小四子。”公孙将小四子往前让了让,道,“叫人,这是皇太妃。”
小四子往前来了一步,还是抓紧公孙的衣摆,看了看老太妃,脸红红叫了一声,“嗯,奶奶好。”
“呵……”公孙和赵普就听到一派抽气之声,正在纳闷是怎么了,就见那老太妃一拍大腿,“哎呦……要了我的命喽,来,心肝儿给奶奶抱抱!”
小四子就凑了过去,皇太妃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放到腿上,赵普心说……娘亲不是连重东西都不能拿么?怎么看到小四子就好了成了?这样子看来都不用开药了,没事多抱抱小四子吧?
“你叫小四子呀?”皇太妃伸手捏着小四子胖鼓鼓的小手,手心里那一把肉腻得老太妃肠子都打结了,揉着小四子蹭来蹭去,吩咐丫鬟弄点心,上果子,冷不冷?热不热?
赵普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再看公孙,就见公孙略带俏皮地对他眨眨眼——小四子一出,谁与争锋!
赵普心头猛地一跳,心里骂娘——你个书呆子一个男人长一双凤眼,没事儿抛什么眉眼啊,看得人心慌意乱的,真是!
好不容易才让激动异常抱着小四子死不放手的皇太妃将小四子放了,公孙坐下,给太妃把脉。
把了一会儿之后,公孙微微皱眉。
赵普见公孙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就问,“书呆,能不能治啊?”
“唉!”皇太妃瞪了赵普一眼,道,“你叫人什么?这是神医,是小四子的爹!”
赵普眼皮直跳,心说小四子的爹又不是您儿子您干嘛那么护着啊……您儿子在这儿呢。
“太妃的风湿有多方面原因引起。”公孙伸手,拿过纸笔开方子,道,“要伴以服药、针灸和草药沐浴,坚持上半个月,酸涩胀痛的感觉消除,再一个月,消肿,再一个月调理,使四肢活动自如,然后最后一个月多吃些调解的补品,多走动,便可以痊愈。”
“真的?”赵普没发话,太妃身旁的那群丫鬟都乐疯了,有几个都喜极而泣了,她们好些都跟了皇太妃十多年,看见老夫人受尽风湿疼痛之苦,如今一听有救,自然感激涕零。
“太妃。”公孙突然问,“您日常……除了正常的膳食,可曾吃什么特别的东西么?”
赵普听了不解,问公孙,“书……先生,什么叫特别的东西?”
公孙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太妃,有人给你下毒。”
皇太妃一愣,赵普眼珠子都瞪圆了,上前一把抓住公孙,“什么?”
皇太妃赶紧拦住赵普,道,“哎呀,你这粗鲁劲又上来了,别弄伤先生,闪开,靠边站!”
赵普着急,站到一旁催促公孙,“有人下毒是什么意思啊?”
公孙看皇太妃,“太妃最近长跪之后起身,是不是会四肢酸麻,头晕、恶心,有时候睡醒了还会做梦,仿佛醒不来一般?”
“对对!”皇太妃赶紧点头,“我还以为是风湿弄的。”
公孙摇了摇头,道,“下毒之人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公孙说着,从小四子手上的小药箱子里,取出自己的银针来,将皇太妃的手轻轻托起,然后在手上拍了几下,道,“可能会有些疼,太妃忍一忍。”
“好!”皇太妃点头,公孙用银针戳进了皇太妃的指尖穴位之中,这太妃不愧为草原女子,公孙自然知道这其实挺疼,但老太太却面不改色。
将银针拔出,公孙将针递给赵普看,道,“这是一种罕见的毒,叫雉鸠草,长期服用,可神不知鬼不觉致人死亡,皇太妃已经服用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混账!”赵普听后暴怒,转身出门,对几个影卫道,“给我把王府家将,所有带活气的都捆来!我要一个个审问!反了他们!”
影卫们赶紧带着兵将抓人。
皇太妃有些着急,道,“哎呀,这是气糊涂了啊……慢慢查么,别打草惊蛇。”
“不要紧的。”公孙收起了银针,对皇太妃说,“只要下毒的人在王府里头,我便能找出来。”
皇太妃看了公孙良久,道,“先生,真是高才!”
小四子笑眯眯说,“我爹爹是神医!”
误会是这样产生的
赵普这一怒可不要紧,影卫兵将将整个王府所有的丫鬟下人全部都集中到了一起。
众人一听说有人要下毒暗害老太妃,一个个也都吓得有些傻眼了,这可是大事,若是赵普一声令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都宰了,那也没地方说理去。
于是,王府的大院里,丫鬟下人一个个抖如筛糠,站到了一起。幸好王妃平日生活比较节俭,而且赵普也几乎常年不在府衙之内,因此家里服侍的人有限,这也是有好处的,查起内贼来比较方便。这若是换成了庞府,丫鬟下人一数有千把人,那查起来就麻烦了。
等到人都站在了院子里,赵普看公孙,问,“如何查?”
公孙道,“雉鸠草的毒性很大,一般下毒的人自己也会中毒,说着,让赭影给他拿了一大捧银针出来,挨个给那些家人的手上扎针,动作就跟给皇太妃试毒的时候一样。
那些丫鬟们好些都疼得叫了起来,赵普在一旁皱眉……刚刚看他娘试,还以为一点儿不疼呢,没想到是如此的疼么。
当试到厨房的一个伙夫时,公孙就见他的手在抖,似乎很是害怕,一旁的赭影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子,冷冷看了他一眼。
公孙用针扎入那人的手指头……往外一拔……就见是黑色的。
公孙一皱眉,道,“是他!”
就在公孙话说出口的时候,只见那伙夫吓得转身就想跑,赭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后脖领子往院子里一甩……那人摔了个结实,想再爬起来却被赭影踩住了,他趴在赵普脚边,哎哎直叫,道,“王爷饶命啊……我不知道那是毒……我,我是听人指使。”
“听什么人指使?”赵普话刚问出口,就见站在那些下人最后面的一排之中,有个年岁稍大一点的下人惊得掉头就跑,被守在门口的紫影一脚踹了回来。
众人一看,是副管家王忠。
赵普让公孙将所有人都试完了,命令大管家,原朝中大总管太监赵惠,将所有的太监下人还有丫鬟都带下去重新查一遍底细,来历不明的统统赶走,以后找下人都要连祖宗三代都查明白,王府内外加强戒备,以后所有皇太妃的吃穿用度,都要仔细地查验过!
随后,赵普名人将王忠和那个伙夫带到了别院里头。
皇太妃自然知道他们要干嘛,就对赵普道,“泽岚啊,别伤了人命。”
赵普微微皱眉,随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公孙在房中给皇太妃用针灸驱毒,小四子在一旁递银针,边问,“爹爹,九九他们去干嘛?”
公孙笑了笑,道,“小孩子不可以问。”
不一会儿,公孙给皇太妃施了银针,就道,“太妃,要等半个时辰才能拿下来。”
“嗯,好好。”太妃脑袋上扎了好些针,点头,看了看公孙,道,“我还是不大放心啊……以泽岚的性子,定然将真凶找出来……唉,这问出来与问不出来,都是大大不利啊。”
公孙听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低头,整理东西。
皇太妃见公孙不动声色,就笑问,“先生可曾听懂我的话?”
公孙微微笑了笑,摇摇头,道,“学生愚钝。”
“呵呵。”皇太妃笑了,摇头,道,“看来先生是懂了,若是不懂,那就该问了,不问,就是懂了。”
公孙无奈,看了看皇太妃,道,“太妃是女中豪杰。”
“嗯。”皇太妃倒也不谦虚,轻轻点点头后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女中豪杰让人敬仰,不过这世上真正相当女中豪杰的可实在是没几个?都是被逼出来的。”
公孙听后点头,“太妃的确不容易。”
“多谢先生体谅了。”皇太妃道,“我不愿回大漠而居住在京城之中,无非就是给皇上吃颗定心丸,我在他手里呢,泽岚至孝,给他个天大的理由他也不会造反的。但若是我死了……偏偏还不巧死在皇城里头了,那泽岚记恨的则必然是皇上,而皇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制约泽岚的了。”
公孙听后,点了点头。不无感慨,所谓天大地大,不如娘大,这皇太妃,为了天下太平,更为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心甘情愿在开封之中做人质。
见公孙没有表示,皇太妃也不管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继续幽幽地说,“可见这下毒的人必然不会是皇上指使的……但泽岚并无什么党羽,他若造反登基了,那好处是泽岚一个人的,所以说,此下毒之人虽然计恨,但却不见得是要害泽岚。”
公孙沉默——的确,以赵普在军中的威望,应该有不少人希望他称称帝。
“这朝中大多是文官,他们知道泽岚重武轻文,而且有一大半还是贪官庸官,泽岚眼里揉不得沙子,身边容不得傻子……如果等级,对他们来说无疑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皇太妃道,“所以谋划这事情的不应该是文人,必然是武人……也就是说,是泽岚的军中友人。”
公孙暗自皱眉,的确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但这种事情,他也知道关系重大,便不愿多插嘴,见太妃看他,就道,“太妃分析得当。”
“哈哈。”皇太妃笑着摇了摇头,“老婆子我心机重,想从先生嘴里套出话来可也真不容易……那我就直白了说吧,这次会如此行事的,必然是军中一些有地位,特别拥戴泽岚的人干的……还不会只是一个两个!当年太祖就是黄袍加身做的皇帝,如今有人想要效仿,见我老婆子是绊脚石,就想将我除去了,这也是那些个莽汉们才会想出来的主意,所以我不怪他们。可是这事情万一泽岚查出来了,心中必然不快,如今事情闹大,军中之人必然知道,皇上那头必然也知道。”
公孙微微皱眉——的确对赵普不利。
“军中之人泽岚是动不得的,不然必然产生分裂,军心动了那么泽岚就麻烦了。”皇太妃不无担心地说,“可是皇上那头心里也会有嫌隙,而且朝中别有用心之人甚多,铁定会借题发挥刁难泽岚……所以说,这事情是查出来了不好,查不出来更不好,左右为难哦!”
公孙低头不语,心里暗道,这皇太妃真是厉害,这种心思,没在大风大浪里头起落过,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小四子见皇太妃一脸的愁容,就凑过去问,“奶奶你怎么了?”
老太妃伸手将小四子抱到腿上,捏他的小脸蛋,道,“小四子啊,奶奶有事情闹心啊,想不出主意了。”
“什么事情闹心呀?”小四子伸手捏着老太太的袖子,仰着脸问。
“嗯。”老太太琢磨了一下,道,“是这样子,有件事情呢,知道和不知道,都不行,那该怎么办呢?”
小四子本来就挺糊涂一人,听了之后就更加糊涂了,问老太妃,“什么知道不知道?”
老太妃也笑了,道,“这有件事情呢,知道了不好、不知道也不好,要是知道了,有一部分人会不高兴,不知道呢,又有另一部分人会不高兴,你说,怎么办好?”
小四子听后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那就告诉想知道的人,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人,不知道么。”
老太妃一愣,盯着小四子看。
公孙则是笑了,摇摇头,继续整理手里的箱子,等全部整理完了将箱子盖合上,公孙才道,“这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
“请先生赐教!”皇太妃虚心求教。
“这雉鸠草的外貌,与一般的兰草根须挺像的,而兰草根须是可入药的。”公孙不紧不慢地道,“今日之事,可说成是这两个下人自作主张,不知从哪儿问来了偏方说兰草的根须能治疗风湿,就想给太妃治病。只不过他们误将雉鸠草当做兰草根须了,以至于太妃中毒。虽然行事是恶劣了些,但是毕竟也是一片忠心,因此王爷重罚了他们之后,没要他们性命,将人赶走了。”
王妃听后,眼眉想开,道,“妙计啊!让他们回去交差的时候,就说他们被发现了,泽岚查到后,他们灵机一动编造了这个谎话,那些指示他们行事的人必然觉得虚惊一场,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不再提起,这样子事情就掩盖过去了……皇上那边,也不会起疑,就算起疑了,外人也没什么可挑唆的,好个四两拨千斤啊。太妃乐坏了,赶紧命大总管赵惠将这法子传达给赵普。
不多时,就看见赵普黑着脸回来了。
“如何了?”皇太妃笑问他。
赵普点点头,“已经处理好了。”
“人问出来了没有?”皇太妃问。
赵普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问出来了。”
皇太妃摇头,道,“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住要将真话问出来的。”
“这帮人真是可恶!”赵普皱眉,“老糊涂了!”
老太妃见赵普一脸的怒意,也无奈摇了摇头,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忍住了。
公孙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将皇太妃身上的针都取了下来,道,“太妃,今日晚间用药草泡澡半个时辰,然后睡前把药服下,明日和后日只要服药和泡澡便可,三日后,我再来给您施针。”
“唉。”皇太妃着急了,搂着小四子不放手,道,“先生不是要走吧?住这儿吧!”
“是啊书呆。”赵普觉得今天这事儿可得好好谢谢公孙,也道,“留下吧。”
公孙笑了笑,摇头,“已然答应包大人先住在开封府了,而且我对那个案子还挺有些兴趣的,所以还是回去吧,反正也不远,走动方便。”
赵普和皇太妃对视了一眼,也不好拦阻,只能放公孙回去。
小四子走的时候,皇太妃和几个丫鬟都不舍,千叮万嘱公孙一定要带着小四子常来,还命人给抬了一箱子的糖果小吃,众人跟小四子依依不舍地分别,太妃命赵普亲自将公孙他们送回开封府去。
路上,赵普还是心事重重,公孙看了他一眼,道,“不孝。”
赵普嘴角抽了抽,瞪公孙,“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想宰了那群老东西给娘出出气,可是没法子啊,宰了娘就更闹心了!”
公孙白他,道,“我不是说你这个!”
赵普一愣,看公孙,问,“那我哪儿不孝顺了?”
“太妃为了你这么大委屈都忍了,你还摆着一张不开心的脸,这不是让她委屈上面还加担心么?”公孙反问。
赵普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不过咽不下这口气。”
公孙笑了笑,道,“谁让你咽下这口气了?”
“啊?”赵普不解地看公孙。
公孙递给赵普一包药粉,道,“这药粉吃了之后,能拉上三天三夜呢,让人给那群老东西吃了吧,他们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么?这案子不查清楚你是不会罢休的,现在风平浪静的,就表示你忍了,但是你是有仇必报的人,如今这样忍耐了,就表示对他们已经心存不满,这不让他们更担心么,别到最后生了异心出来。你将这药给他们吃了,好好教训他们一把,这样子,他们心中也有数了,你也出气了,也好让太妃痛快痛快!”
赵普伸手接过公孙递过来的那包药粉,愣了良久,突然一拍大腿,一把搂住公孙,“书呆子,你他娘的实在太聪明了!老子从没见过你那么能干的书生!”
边说,赵普还就边搂着公孙,凑过去在他腮帮子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霎时……
公孙愣住了,赵普也愣住了,身后紫影和赭影假装望天,什么也没看见。
而在这个时候,就听小四子突然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白白。”
公孙和赵普同时回过神来,转脸,就见他们正好停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客栈里正好走出了一个白衣人来……正是前几天见过的白玉堂。
白玉堂刚刚从酒楼里头出来,到了门口,就看到赵普搂着公孙狠狠亲了一口。
赵普和公孙就见白玉堂表情复杂地盯着他俩看着,随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从一旁同样呆愣的小二手里接过了马的缰绳,拽着马儿走了,临走时,还伸手摸了一把小四子的脑袋。
赭影和紫影就见白玉堂飞身上马离开的时候,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嘴角挑起。
小四子对着远去的白玉堂摆手,两个影卫捂着嘴忍笑,公孙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赵普还搂着他呢,而大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包括热闹的酒楼里头也是鸦雀无声。
公孙和赵普这几天早就出名了,赵普是灰眼修罗,名震大宋的英雄,公孙是能把断手接回去的神医,住在开封府里头……众人的眼神像是说——呦?原来你俩是这种关系啊。
一时间……
公孙恼羞成怒,一张脸通红一脚踹开了赵普,赵普也是赶紧闪开,见公孙果然是要发怒了,就到,“唉,书呆,我不是有意的!”
公孙见好些人看热闹,也没法计较,只得气哼哼一把抱起小四子,留下了一句,“臭流氓!”就转身抱着小四子走了。
三日后,整个开封府都在传,那日公孙和九王爷从酒楼门前经过,九王爷上去搂住亲之,公孙丢下一句“臭流氓”就红着脸走了。
又过了几天,老太妃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老太监赵惠走过来低声对她说:“太妃,刚刚传来消息,西北军中的三位老将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已经拉了几天几夜了,军医用尽了法子也没治好,三个老将只能一天到晚驻守在茅坑里头,唉声叹气。”
皇太妃听后先是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道,“妙哉妙哉,我儿越来越能干了。”
老庞,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公孙牵着小四子的小手,慢慢悠悠地往开封府走去,路上好些路人经过,都跟他打招呼,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一揖,“先生好。”
公孙也礼貌地跟人回礼。
一脸郁闷地跟在后头的赵普就觉得有些纳闷,问,“书呆,你才来开封府几天,怎么那么多人都认得你了?”
公孙看了看他,笑道,“这叫近朱者赤。”
“啥意思?”赵普不解。
“治病救人的神医和明如镜清如水的开封府,那叫相得益彰。”公孙对他笑了笑,道,“这我若是住在庞府里头,就会被骂成有医术无医德,贪财好色。”
赵普失笑,小四子突然伸手指着前方,道,“爹爹,门口又有轿子了。”
赵普和公孙都顺着小四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开封府门口,停着一顶轿子,那是一顶明黄色的轿子,那颜色一看就知道——皇亲国戚。没有盘龙的伞盖,但是有好些威武的随从。
公孙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赵普一眼。
就见赵普先是愣了愣,随后脸上现出了公孙难得一见的开朗笑容,快步就往开封府里头跑进去了。
“爹爹,九九怎么了?”小四子好奇地问。
公孙笑了笑,道,“小四子,你若是好久没见着爹爹,知道爹爹在开封府里头,你会不会也很快地跑进去?”
“那自然了!”小四子笑眯眯,“原来里头是九九的爹爹呀……咦?不是说九九的爹爹过世了么?”
公孙拉着他走进府衙,笑道,“生父不如养父亲么……”
“嗯。”小四子点点头,笑,“九九原来和小四子一样啊。”
公孙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养父,就笑了起来,带着小四子,往包拯的别院走过去。
赵普风风火火冲进院子,进到包拯的书房,果然,就见上座坐着一个一派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跟包拯喝茶下棋,抬眼看到赵普,一愣。
“八哥!”赵普叫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愣住。
包拯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八王,你不刚刚还念叨么,怎么不敢认了。”
“泽岚?”那中年男子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摇头惊叹道,“都长那么高了?”
赵普上前一步,一撩衣摆单腿跪地给那中年男子行礼,公孙正好拉着小四子到门口,看到那中年男子赶紧将赵普扶起来,上下打量,道,“三年没见你就窜上去那么高啊?就是瘦啊!”
“不瘦了。”赵普笑道,“八哥一点都没边,还是那么气派。”
公孙心中了然,他入开封那么久,赵普就跪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娘,一个就是此人了……看气度样貌,这位应该就是八贤王了。
公孙有些吃惊,这八贤王应该有四十多了,但是看起来甚是年轻,只三十多岁的样子,一派的斯文儒雅,相貌英俊气度尊贵,很有些雍容之感,相比赵普少了一分霸气,多了几分文气,果然如传闻一般,俊美贤王。
八王爷的身份自然不同,当今皇帝和赵普都是在他府中跟着他长大的,他自己倒是没有子嗣,就是把他俩当儿子了。
八王爷上下左右看够了,伸手一把拍住赵普的肩膀,道,“好小子,邢怀洲那案子还真是亏得你了……不然可麻烦!”
赵普笑了笑,道,“八哥费心了。”
八王爷说话间,看到了门口的公孙和小四子,就问,“这位,莫非就是神医?”
“对。”赵普对公孙招手,道,“书呆,进来见见我八哥。”
公孙拉着小四子进门,给八贤王行礼。
“免礼免礼。”八王赶紧扶,道,“先生好手段!朝野震动啊,太医院那群老不死的都借白绫自尽去了!”
公孙忍笑……果然跟赵普是一家人,性子还是像的。
小四子好奇地仰脸看着眼前这好看的叔叔,眨着大眼睛,八王爷也看见他了,仔细一看,赞叹道,“这娃娃真可爱!”
赵普伸手将小四子抱了起来,道,“小四子,这是八王爷。”
小四子看了看八王爷,小声说,“八八。”
“呃……”公孙有些着急,就怕八王生气,赵普则对八王说,“八哥,这孩子还小,他就记两个字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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