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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之咒-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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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上是个哑巴世界。
大家都包得严严实实,只有缓慢的动作。
而且,白沙没有力气喊叫,就算他喊叫,另外两个人也听不见。
他十分确定,他反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一个葬身珠峰的冤魂。
走过C1营地之后,天气变好了,三个人解开主锁,离开路线绳,结绳组下撤——所谓结绳组,就是你拴着我,我拴着你。鲁三国在前面,白沙在中间,微微在后面。白沙感到很意外,他来珠峰是想杀了鲁三国,却一直没下去手,现在,竟然和他结了绳组,生死与共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摘掉了氧气。
前面是个冰崖,三个人必须从旁边切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白沙听见微微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叫,还没等他回头看,微微已经从他身旁冲了过去,姿势就像坐滑梯,速度极快。
她滑坠了!
白沙没有经验,大脑一片空白。
微微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奋力用冰镐制止滑坠,可是无济于事。
鲁三国也愣了一下,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用脚蹬住了一块冰雪中突起的石头。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了白沙一下,他也跟着滑下去了。
他的身体不断地撞在突出的石头上。
他知道在雪山环境中发生滑坠意味着什么,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死了。
当他被鲁三国的绳子拉住的时候,竟然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时候他离冰崖大概10米远,而微微已经滑下去,悬挂在冰崖之下了。
白沙赶紧用冰镐固定住身体,在冰雪上打了个锚点,拴住了身上的绳子。
接下来,两个男人完全可以把微微拉上来,可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有个人突然从雪地里冒出来,正是白沙见过的那个怪人!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后走到冰崖边缘,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的脸上一直挂着被冻僵的微笑。
下面是个狭长的冰窟,微微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任何人都无法把她弄上来。
白沙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那个怪人看着他,说:“你们闯进我的家,你们要干什么?”
白沙说:“你是谁啊!”
怪人说:“我是猎人。”
说完,他一下就把绳子割断了。白沙甚至没听见微微坠地的声响。
第18章 雪山故事(下)
微微掉进了冰窟。
那个怪人羞辱性地耸了耸肩,然后一头钻进雪中,不见了。
白沙抓着绳子,移到冰崖前朝下看了看,微微穿着红色的登山服,仰面躺在15米深的冰雪上,脑袋歪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
阳光照在远远近近的冰雪上,白得刺眼。而微微躺在阴影中。
鲁三国也小心地走过来,他没有去看微微的遗容,只是轻轻地说:“按照登山者的规矩,把她留这儿吧……”
白沙说:“我们怎么也得把她弄上来啊!”
鲁三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将近300人在珠峰遇难,他们全都留在了雪山上。我告诉你,谁都没办法带走她。”
白沙说:“我不信!”
鲁三国再没有说什么,他解除了绳组,如履薄冰地朝下走了。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鲁三国!你混蛋!……”
鲁三国似乎没听见,继续朝下走去。
白沙彻底绝望了。
他在冰崖上坐了足足有一个钟头,呼吸越来越吃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极度的寒冷,极度的疲惫。
他全身没什么知觉了,只有一缕缥缈的意识在游动: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恍惚中,微微从冰崖下伸出了脑袋,她的脸色呈青紫色,瞪着白沙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厉声说:赶快回家去!
白沙说:为什么要走呢?就坐在这儿吧……
微微怒了:你还是个男人吗!站起来!
白沙陡然恢复了部分意识,他又朝下看了看,微微依然在冰窟里静静地躺着。他的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马上在脸颊上变成了冰。
他摇摇头,心里说:不走了,太累了,我就坐在这个地方守着你了……
很快,他再次陷入昏睡中。
几个钟头之后,向导和协作返回来找到了他,用担架把他抬了下去。
他被送到了定日县医院。
住院期间,他一直拿着手机端详,微微最后的位置停留在定日,从那以后就没有信号了,那个红色小气球一动不动。白沙感觉她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半个月之后,白沙出院了。
不过,他没有返回昆明。
他重返珠峰,紧紧抓着那把老式刮胡刀,寻找那个残忍的怪人。他在珠峰游荡了两个多月,脸被晒掉了几层皮,也变成了一个怪人。他遇到过一批又一批的登山者,就是再也没见过那个怪人的身影。
他在心里种下了一个名字——“猎人”。
后来,他回到了昆明。
他把仇恨转移到了鲁三国身上。
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平时表现得十分淡定,宽宏,虔诚,简直半人半佛了,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就暴露出了他的冷漠和自私。
白沙不再做客运了,他带着一个小兄弟,跟踪了鲁三国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机会。这天,鲁三国公司的员工都下班了,鲁三国留在了办公室,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沙带着小兄弟溜进去了。
他们透过门缝,看见鲁三国正在和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偷情。
女孩把鲁三国推到转椅上,慢慢滑下去,不见了。
白沙和那个小兄弟突然闯进去,鲁三国赶紧正了正身子,惊慌地说:“白沙?你来干什么?”
白沙从桌子上撅下一根香蕉,扔到桌子下:“小朋友,麻烦你先拿这个玩一会儿,我跟鲁总有话说。”
那个女孩很尴尬地露出来,匆匆离开了。
白沙说:“很简单,我要钱。”
鲁三国哆哆嗦嗦地拉上拉链,连连说:“好说,好说。”
白沙从鲁三国那里成功勒索了一笔巨款,他和那个小兄弟分了。他终于报了绿帽子之仇。
警察马上就会来敲门,他逃了。
微微死了,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留恋的了。他逃到了偏远的吴城,隐姓埋名,打算扎下根来。
在吴城,他认识了米穗子。
他想成个家,在吴城默默过完这辈子。
不幸的是,他随身携带的巨款被一个捡破烂的劫走了。
为了满足米穗子母亲的要求,他在网上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宫本忍,一个是贾三,抢劫了神木县一家金店。
白沙在逃亡的半路上,突然接到了米穗子的电话——米穗子在手机上设置了几个人的快捷键——母亲是1,白沙是4。米穗子被那个捡破烂的绑架后,她以为她拨出了母亲的电话,其实,慌乱之中,她拨的是白沙的电话。那当然是白沙在吴城的号码。
白沙听到了绑架者说的话。
他这才知道,那个捡破烂的原来不是人。他说: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有他们存在,比如雪山,比如原始森林,比如罗布泊……
白沙猛然意识到,在珠峰上,他听错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是“猎人”,而是类人!
白沙当时就发抖了。
类人,他终于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正是这些异类,害死了他至爱的微微,夺走了他的全部钱财,又绑架了他准备结婚的女友……
于是,他故意把宫本忍带到了新疆,带到了罗布泊……
其实,白沙一直没把宫本忍放在眼里,宫本忍虽然能打,但是他智商低,完全在白沙的掌控之中。白沙之所以带他来,只想多个帮手。
白沙和宫本忍到了罗布泊,没想到遇上了我们。
他没想到,米穗子当天并没有离开吴城,后来,那个类人又改变了主意,他说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于是把米穗子囚禁了5天才离开……
在酷热的沙漠上,我听了一个高寒的故事。
老实说,我对白沙刮目相看了。
他的故事打动了我。
我看了看米穗子,很想知道她的心态——今天,她第一次彻底了解了这个即将和她举行婚礼的男人,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死了,永远留在了雪山上,变成了永恒,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另外,他是个抢劫犯,通缉犯;还有,他来罗布泊,更主要是为了前女友复仇……
米穗子的表现令我意外,她竟然听哭了。
白沙看了看她,说:“米穗子,你恨我吗?”
米穗子很迷惑地反问:“恨你什么?”
白沙说:“我骗了你。”
米穗子使劲摇头,说:“正好相反。”
白沙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我是个罪犯。”
米穗子说:“不,你是英雄!”
白沙说:“你别幼稚了,我配不上你的,你好好生活吧,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米穗子很坚定地说:“我要反过来追你。”
白沙说:“你没机会了。”
米穗子说:“为什么?”
白沙说:“我这次来罗布泊是自杀式的。”
米穗子说:“我会等你回来!”
白沙看着米穗子的眼睛,真诚地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米穗子紧紧抱住了他。
过了会儿,白沙轻轻推开她,说:“走吧。”
我说:“白沙,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儿。”
白沙说:“什么事儿?”
我说:“你一直自称白沙,而且在你的讲述中,别人也叫你白沙,但是我知道,你的本名绝对不叫白沙——你叫什么?”
白沙没有否认,他说:“那只是个代号,不重要了。”
我说:“好吧,我继续叫你白沙好了。我还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白沙说:“我不会告诉你。”
我说:“我只是担心你。”
白沙说:“我心领了,谢谢。”
我说:“我说过,他们有一些特殊能力……”
白沙说:“只要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吧。”
我说:“总之你要小心。我们走了。”
白沙说:“谢谢。”
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
我带着米穗子离开了。
我们要趁太阳升高之前,赶到湖边。
走着走着,天气迅速热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烤箱。
我和米穗子的脸上都汗津津的。
今天已经是2013年5月14日。
夜观天象,今天应该刮大风的,却没有。那个车轮大的光晕更像个谎言。
我只带了一瓶水,我掏出来递给了米穗子,她喝了两口,又给了我。我把瓶子举到半空,像卖油翁一样,把水注入嘴里。美兮小时候,我带她在小区里玩儿,经常这么做。
我说:“歇会儿吧?”
米穗子说:“不用。”
于是我们继续走。
白沙的出现让我非常担忧。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复仇失败,被类人杀死。第二,他复仇成功,杀死了很多类人。不管怎么说,最后都会把战火烧到湖边,烧到我和季风、浆汁儿头上。
看起来,米穗子并不强壮,但是她体力非常好,大约4个钟头之后,她跟随我顺利地回到了湖边。
浆汁儿跑出来,季风走出来。
浆汁儿大声问:“那个白沙呢?”
我说:“他晚些回来。你把米穗子带进帐篷去,给她弄点吃的。”
浆汁儿没有动。
季风走过来,带着米穗子走进了帐篷。
我看了看浆汁儿,说:“你想说什么?”
她说:“从昨天开始,我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说:“不要吞吞吐吐。”
她说:“有个不祥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说:“自从我们闯进罗布泊之后就一直不祥,爱咋咋地吧。”
然后,我走到湖边,捧起水,把整个脑袋都浇湿了。我感觉头疼,恶心,四肢发软。
浆汁儿看出来了,她问我:“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说:“你去给我找一瓶藿香正气水。”
她赶紧跑着去拿药了。
我去了白沙的帐篷,一头栽倒在睡袋上。这个帐篷里依然铺着两个睡袋,一个是白沙的,一个是宫本忍的。
很快,浆汁儿把药拿来了,我喝了下去,帐篷里立刻全是藿香的味儿了。我说:“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她说:“你得吃东西!”
我说:“现在我吃什么东西都像藿香正气水,饶了我吧。”
她说:“不行!”
然后她就离开了,过了会儿,她给我拿来了两个熟鸡蛋,一瓶矿泉水。她说:“你知道鸡蛋是怎么煮熟的吗?你们回来之前,我和季风把它们埋在了沙子里,过了十几分钟,它们就熟了!”
我强迫自己,像吃药一样吃下了两个鸡蛋,然后说:“你去吧,我睡会儿。”
她逼着我喝了一些水,这才离开。
我大概睡了两个多钟头,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
我钻出帐篷,走向季风她们的帐篷,季风和浆汁儿正听米穗子讲着什么,我从门口朝里看了看,米穗子的眼里挂着泪珠儿。想必她正在讲白沙和微微的故事。
季风说:“周老大,你好些了吗?”
我说:“没问题了。你们还聊吗?”
季风说:“我们闲聊而已。”
我说:“拿着手机,出来找找那群人。”
季风说:“好嘞。”
三个女孩站起来,走出来。浆汁儿依然沉浸在米穗子的故事中,她意犹未尽地问米穗子:“后来白沙找到那个怪人了吗?”
米穗子说:“他来罗布泊找到了。”
我们四个人顶着烈日,举着手机,在营地四周寻找另一个空间的同类。如果有人看到那一幕,会觉得非常奇怪,好像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拍沙子。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太热了,大家挺不住,纷纷退回了帐篷。
我突然问米穗子:“白沙什么血型?”
米穗子说:“AB型。”
我说:“他可能在古墓放火……”
米穗子说:“这跟血型有关系吗?”
我说:“日本有个很权威的统计,强奸犯最多是B型,杀人犯最多是B型,盗窃犯最多是O型,纵火犯最多是AB型。”
浆汁儿问:“周老大,你什么血型?”
我说:“A型,我们基本没人犯罪。你呢?”
浆汁儿想了想,说:“好吧,我是强奸犯……”
休息了半个钟头,我们又一次走出帐篷,接着搜索同类。
营地四周到处都是杂沓的脚印。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除了我、季风、浆汁儿和米穗子的,还有5双脚印,一双应该是宫本忍的,一双应该是白沙的,一双应该是那个捡破烂的,一双应该是令狐山的,一双应该是宝珠的。
没有其他人的。
突然,我听见浆汁儿叫了一声,我扭头朝她看去,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十分惶恐。
我赶紧跑过去,朝她手机屏幕一看,看到了那个白发女人,她背着个旅行包,举着手机,正在朝浆汁儿看。她背后不远处搭着帐篷,其他人应该都在帐篷里休息。
我把浆汁儿的手机夺过来,快速地说:“我们的时间是2013年5月14日17点14分,你们调到这个时间!”
那个白发女人赶紧低下头,调整手机时间。
我们4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她。
她捣鼓了一会儿,应该是调整好了,她的影像在手机里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她的真人在手机前抬起头来,探询地看着我们……
浆汁儿的手机录像框立刻变成了雪花。
浆汁儿猛地放下手机,看着在沙地上突兀冒出来的白发女人,叫了一声:“她来了!……”
第19章 与白发女人同居
我们互相愣愣地对视着。
接着,这个女人开始打量这个湖,打量四周的一切。
她的脸有点扁,眉毛很淡,几乎跟没有似的。我感觉她不怎么健康,脸上似乎缺点什么,仔细看,五官都在。她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病态的悲观色彩。
季风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我怎么觉得她很眼熟呢……”
浆汁儿在季风旁边使劲点了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先开口了:“你是谁?”
白发女人说:“我叫安春红。”
安春红。听了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一会儿我再说。
我说:“你们是做什么的?”
她说:“我们是来找你们的。噢,我是个志愿者。”
我说:“他们都是谁?”
她说:“队长叫艾尼江,是个维族人。还有兰城电视台的,有个负责的叫逗豆,那个记者叫小A,还有个摄像的,叫竹子。”
我说:“这么说,你们了解我们的情况?”
她说:“大概知道你们的人数和名字。”
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说了,我是志愿者。”
我说:“我问你,你过去是干什么的?”
她说:“我搞慈善。”
我说:“你怎么想到参加救援了呢?”
她说:“不止我一个人,有十几个志愿者都来了罗布泊。”
我牢牢地记着,这个女人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6年前,我出去喝酒,下楼之后,我遇见了她。也许,我记不清她的面容了,但是我记得她的白发。她说她有急事儿,想借我的手机用一用,我发现,我把手机落在办公室了,然后就匆匆上楼去取,结果看到了一个女读者的留言,这个女读者就是季风……
前不久,我又在视频中看到了她,她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在我眼中,她就是那个恶魔,正是她制造了那块写着古佉卢文的木牌,制造了迷魂地,制造了丧胆坡,制造了幻影般的吴城,制造了这个移动的湖以及湖里那些婴孩……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救援人员!
而且,她说她叫安春红!
我是个悬疑作家,经常买一些特殊书籍,比如全球神秘事件,未解之谜,等等。
我记得有人总结过一个惊人的巧合——
1937年,南方粤汉铁路一趟火车出轨,400多名乘客几乎全部遇难,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1985年,一艘轮船在松花江上发生沉船事故,船上211名乘客几乎全部溺亡,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2011年,韩国韩亚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47型货机,当天清晨3时离开仁川国际机场,飞往中国浦东,他们在发现机械异常之后,返飞济州国际机场,在济州以西107公里海上坠毁,幸存者一人,她叫安春红……
我在很多小说中用了这个名字,比如《天惶惶地惶惶》,比如《蓝袍子》,比如《失常》。
有个读者曾在我的贴吧发过一个帖子,问:为什么周德东在作品中总是用“安春红”这个名字?只有我知道答案——因为我害怕这个名字。
老实说,我有些犹豫,我对自己说:会不会是巧合呢?她们只是都染了白发而已。而且,安春红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很可能重名……
被困太久了,我真心希望她就是前来救援我们的,没有任何秘密。
我说:“你能说说刚才的情况吗?”
她说:“刚才?”
我说:“你来到我们这儿之前。”
她说:“三天前,竹子在摄像机里看到你们了,那个逗豆也看到了,大家都吓得够呛,后来你们消失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商量,认为你们可能就在这个地方,只是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我们就驻扎下来,等着你们再出现。刚才大家都在帐篷里睡觉,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出来找,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们了……”
浆汁儿说:“周老大,你怎么想到让她调时间的啊?”
我说:“瞎蒙的。我们和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之所以互相看不见,可能是时间不一样。”
浆汁儿说:“要是我们调到他们的时间,说不定就出去了!”
我说:“有这种可能。只是,我怀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浆汁儿说:“我再试试。”
接着她举着手机四下搜索去了。米穗子跟她一起去了。
安春红身边,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安春红问我:“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我说:“迷魂地,你知道吗?”
她问:“什么叫迷魂地?”
我说:“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在同一时间统统失灵。我们还经历了丧胆坡,到了那个鬼地方,就像做噩梦似的,我们开始互相残杀,死了很多人……”
她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们好像走出去了,到了一个叫吴城的地方,待了好多天,结果发现它是个幻影,根本不存在。没办法,我们只能退到这个湖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湖,说:“对了,这地方怎么冒出一个湖呢?”
我说:“不知道。”
她说:“咸水湖吗?”
我说:“淡的。”
她摇摇头:“不可能,从来没听过罗布泊上竟然有水!”
我说:“很多事都不可能,还是一个个发生了。之前你们看不到这个湖?”
她说:“看不到,这里只是一片低洼的沙漠。”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说:“最早,有人看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接着,我们看到了一张羊皮纸的画……”
我说:“画?”
她说:“嗯,像个小孩画的。”
我敏感地问:“画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一个湖,四周都是草……”
我的心“嗵”地跳了一下,和季风互相看了看。
不用怀疑了,这个湖是假的。
我对季风说:“不要对其他人说。”
她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我对安春红说:“对了,吴城消失之后,我们在太阳墓底下找到了很多条通道,据说只有一条是对的。有个人叫碧碧,他钻出去了,到了南太平洋的复活节岛……”
安春红说:“南太平洋?复活节岛?”
说到这儿,她突然笑起来,那样子就像有人在背后偷偷捅她的胳肢窝,她一直忍着,实在憋不住了,一下爆发出来,哈哈大笑……
我盯着她问:“你笑什么?”
她说:“他怎么可能从复活节岛钻出去呢?太雷人了……”
说着,她把帆布背包放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地球仪。她指着这个地球仪说:“你看,罗布泊在这儿。”然后,她把地球仪转过来:“复活节岛在这儿,正好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看着那个地球仪,问她:“你怎么带着地球仪啊?”
她说:“我喜欢到处走,每到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我都会在地球仪上画个记号,感觉更直观。你看,这上面布满了我的足迹。”
地球仪上,果然画了很多红色的对号。
浆汁儿她们回来了。
我看了看她,她摇了摇头。
我对安春红说:“你暂时回不去了,只能跟我们待在一起了。”
安春红四下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救援的,一转眼变成被救援的了。没关系,随遇而安吧。”
回到帐篷之后,三个女孩弄了些吃的,大家吃了。
这中间,安春红慢悠悠地问了些问题,很多都比较初级,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去找路,试着离开罗布泊?比如,湖边那些像坟的沙包下是不是埋着人?比如,那些车辆还能开走吗?比如,米穗子是第一团队还是第二团队的?比如,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多少汽油?比如,那是谁的吉他?等等。
季风一一回答了她。
吃完饭,我对安春红说:“今天晚上,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可以吗?”
她说:“没问题。”
我让那三个女孩睡一起,我来监督这个突然来临的可疑女人。
至少季风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安春红带进白沙那个帐篷,然后返回了季风的帐篷,拿走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小声问我:“你为什么离开我们?”
我说:“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浆汁儿说:“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说:“这个笑话太冷了。”
季风说:“她那头发,让我想起杀马特。”
我笑了:“你见过那么老的杀马特吗?”
浆汁儿说:“什么是杀马特?”
我说:“一个很封闭的圈子,另类而怪诞,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吹着各种突破重力学规律的‘刺猬头’,描眼线,化浓妆,挂铁链,穿体环,总是一群群出现。在他们眼中,所有正常人都是土气的。”
浆汁儿说:“我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这种人,肯定揍他一顿。”
季风笑了:“浆汁儿,你见过一个杀马特单独外出吗?”
我也哈哈大笑。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竟然有点冷了。
我把碧碧的车灯打开了,万一白沙回来,我怕他找不到营地。
然后,我回到了安春红的帐篷,她正在黑暗中掏背包,好像在找衣物。我说:“穿着衣服睡吧。”
她说:“我在找牙具。”
她找到了,站起来走出了帐篷,去湖边洗漱。
我钻进了宫本忍的睡袋,把白沙的睡袋留给了她。
过了会儿,她回来了,钻进了白沙的睡袋。
有点风,吹着帐篷“啪啪”响。
浆汁儿说了,她感觉有个不祥之物越来越近——是的,她已经出现了,就躺在我旁边,跟我相距不到3米。
我突然说:“你困吗?”
她在黑暗中说:“不困,我平时就睡得晚。”
我说:“我们聊聊天吧。”
她说:“聊吧。”
我想了想,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希望打破天窗说亮话。”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我们很难离开罗布泊了。”
她说:“救援人员正在找你们啊。”
我没有接她的话,继续说:“我知道,我会死在这儿。”
她说:“你是唯一的男性,你要是这么悲观,我们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接她的话,接着说:“平时我们是看不见死神的,因此,我们从来都不确定他到底存不存在。可是,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死神就不再隐藏了,他会现身。现在我就快死了,因此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希望你掀开面具。”
她似乎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小心地问:“周先生,你是不是脱水……出现幻觉了?”
我转过头去,朝她声音的方向看去,说:“我很清醒。”
她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继续盯着她的方向,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一下就不说话了。
第20章 失忆症可以遮挡一切问题
我在睡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
我知道,如果她是死神,我试图用某个地下小工厂生产的电击器对付她,太滑稽了。我做的只是一个本能动作。
她好像在黑暗中盯着我,依然不说话。
我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说话?”
她终于出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意思?”
她的音调有些悲凉:“我早就觉得,我经常被什么东西附身……”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接着说:“我可以从头说吗?”
我说:“你说吧。”
她就说起来:“我是天津人。在我20岁那年,我的头发突然全变白了,我爸带我看了很多大夫,中医,西医,怎么都治不好。要说遗传吧,我父母都不是少白头。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不缺营养。自从头发变白之后,我的大脑总是失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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