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布衣-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子有些美……

  总之,如今扶风和弱柳一样住在园子里了,住在离公子的云舒馆不远的蛾儿雪柳斋,现在,扶风爱吃的已经不是肉了,而是冰糖竹沥粥,银耳拌水芹,龙眼海棠糕……

  公子说了,姑娘家的吃食应以清淡素雅为主。是的,弱柳就是见不得菜里有油星,见了肥肉恨不得吐出来。

  穿过天井,那个小院中坐北朝南的房子原来却是进园子的通道。从房子的前门进去,走到里间,有个暗门,从那门出去,便是雾隐园。

  断清明到今日才知,这个院子为什么叫雾隐园:整个园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断清明想起记忆里所有浓雾的早晨,那些人对面而不见,白日尚需点灯的大雾弥漫的早晨,那种恍恍惚惚,虚无的感觉。眼前的雾比所有记忆里的浓雾都更加浓重,园子里隔五步的树上便挂着一盏灯,薄纸灯、轻纱灯,做成各异的形态:普通宫灯,牡丹等,荷花灯,仙鹤灯。灯罩子染成各种不同颜色,灯火的颜色也就略有差异,就是根据灯火颜色的不同,来辨别每条路的去向。但是虽说五步一灯,但雾重的只能看到十步远的灯,十步之外便看不到,所以极易迷路。

  当下断清明就跟在弱柳、扶风之后缓慢前行,哪里要上台阶,哪里要下土坡,哪里连廊中要转弯,哪里是湖边要小心水,俱是二人处处提醒。

  这一走居然是近小半个时辰,才到得一处楼阁,走至门下,断清明才看得清门头上的匾额:安雄阁。

  “请断公子屈居此阁小住数日,我家公子去了绩溪老家办事,特别嘱咐我们一定要留断公子在此后他归来把盏畅言。”

  里间的床已经铺好了,是断清明从未睡过的锦缎被褥,有青黄色帐帘,金帐钩。

  外间的饭也摆好了,榆木圆桌,珍馐满眼。

  只有等待,敌暗我明。没有任何办法,探路?挟人?烧园?全都不妥,连对方的面还没有见到,不能轻举妄动。

  决定等待,断清明放下长枪,坐到桌前。

  有人从楼上下来,女人。安雄阁的楼梯上,环佩叮当,香风阵阵。一个着白罗裳,宝蓝缎子小褂的女子。蓝宝石的耳坠、簪子、戒指,景泰蓝的手镯。

  女子身段窈窕,体态却毫无媚气反而稍显僵硬。新修的眉,炯炯的眼神,淡淡的胭脂。

  二八女子慕风情,为谁学取新画眉。

  女子下的楼来,坐在桌前,身后跟的两个丫环也和弱柳、扶风一起坐下。

  “被她们硬逼不过,穿上这身衣服试了一下,没想到挺好玩的,”女子噗哧笑了,“白芍和黄芩还替我画了眉,梳头,擦胭脂,我对镜子一照,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如果她没有开口说话的话,断清明就更认不出来,她就是,飞星。

  从第一次见她起,断清明已经太习惯那个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男装的她。

  想来就是飞廉,也习惯了从小就和男孩子一样打扮一起玩一起练功的飞星。

  见到她,断清明忽然觉得悬起的心落下了一点点,原来人在未知的环境中心中如此依赖旁边的人。飞星,就住在安雄阁的楼上。带她进来的丫环白芍和黄岑说,雾隐园里客房并不很多,而且住楼上楼下,至少他们可以说说话,聊聊天,以消岑寂。

  这一餐饭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过的没听过的,都吃到了,算是唤醒了一点点他们离开四季堂以来被干粮和粗茶淡饭折磨的味觉。

  吃过饭,四个丫环带他们去园子里逛了基本一圈,让他们熟悉熟悉,不致迷路。

  园子很大,水池就有一大两小,池中有岛,也有船供游玩,有山居也有水榭,有亭阁楼廊,也有松柏兰草,竹梅杏桃菊。美中不足的只是雾太重了,一切都隐在雾里,看不清楚。

  晚饭摆在半山的藏拙亭里,雾气里夹杂着孟春的花气。

  除了又是山珍海味,桌上还有时鲜的如意百果糕,糖水桃花酥。

  断清明见那如意百果糕色白形似如意,百果如中有宝石流霞,不禁一阵怅然。

  记得从前,水仙最擅长的就是做这个,自己也最爱吃,每次都争着吃,记得有一次抢了小妹骆谷雨的一份,惹得她去向何长生告状。大概柳惊蛰和骆谷雨都忘记了这糕的味道了吧。

  物是人非。糕还是可以吃到,连里面的百果馅料都没有变,依旧是青梅、橘饼、天冬,樱桃;可是当年那个做糕的人如今在哪里呢,那个和自己海誓山盟情定此生的女子,现在在哪里呢?在哪里!

  
  硕大的木桶,温热的水,水上漂着薄荷叶。泡了很久了,不但要洗去连日来的污垢与疲劳,断清明还想洗去心中的纷乱与徒劳,以及惶恐。

  “断公子,这是夜明珠,给你放在枕边,起夜时用,比点蜡烛方便得多。”扶风替断清明放下帐子,弱柳拿出一个绿缎子小囊,里面是一颗龙眼大的珠子。光洁如玉,放在暗处,辉及尺远。

  断清明想清醒一点,但这柔软厚重的被子实在是太舒服了,况且刚洗完澡的虚弱,以及刚刚弱柳为他的被褥寻了一遍安神香,无论是那个理由,总之现在断清明很困。穿了新的布睡衣,一躺在这棉花锦缎丛中,她立刻睡意袭来,不出盏茶功夫,便昏然睡去。很久没有这样无梦的睡去了,安稳而美好。

  
  夜,安静而黑暗。有人轻轻掀开帐帘钻了进来。

  段清明的长枪就立在床边,墙上的穗子是绿色的,舞起来是一团绿花,所以,枪叫,青穹。长枪扫过,枪花劲舞,长空为之碧色。枪,是手臂的延续,是身体的一部分。拿着长枪,就可以相信自己不倒。

  现在,枪在帐外,有人进了帐,掀开断清明的被子,钻了进来。

  是一个滑嫩的女性躯体,赤裸的,紧贴着断清明的背躺下,女子的手,摸着他的背,手臂,小腹,娴熟的向下面滑去。那手法太美妙了,断清明觉得自己一定已面红耳赤了,还好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借着无边的黑暗,断清明颤抖着,拼命抑制着自己不能喷薄而出。

  和萧水仙相恋的那些年,他们年纪还小,最多只是口舌相交,从未动过这种念头,后来他们分开了,他一直在找她,从未注意过别的女人,从没想过去爱上,去接受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已经二十八岁了,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是童子之身。

  他想推开身后那女子,又觉得有些舍不得,身体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快感。终于,他一跃而上,在那女子的引导下,深深地进入她的体内。

  拿出枕下的夜明珠,整个帐内都亮了,清楚地看到,睡在自己臂弯里的,扶风。原来,女子的身段可以如此妖娆,凹凸有致。扶风的皮肤病不算白皙,因为多年的风吹日晒微微有些发黑,然而因为年轻,全身上下都是紧绷绷的,富有弹性的皮肤,是一具年轻的,对生命无限向往的,充满活力的,美好的躯体。

  夜漫漫,雾隐园的天亮得很晚,因为白天也是阴沉沉的。

  断清明忍不住又要了身边的女子两次。

  鸡啼了屋中还是黑腾腾的,直到弱柳过来点灯。断清明也打算起来了,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在他掀被起来的一霎,他忽然呆住了,怎么会这样!白床单中间一小块已经变暗的血迹,那明显是处子之血。

  不可能,扶风那娴熟的手法,熟透了的躯体,她怎么可能是第一次,绝不可能!

  那床上的血迹又代表什么?

  灵光一现,断清明忽然想到,除非是……

  除非是,前后不是一个人。前面确实是扶风,但是后来暗中换了人,因为自己绝没有想到会掉包,所以睡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后来那个人又是谁呢?一个把初夜给了自己的女子,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而且如果没有人说,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二八佳色谁不恋,上巳水边好姻缘。

  扶风已经不记得,去年,枫桥镇外,春归溪边,陈家木匠铺的小伙计拉着一脸羞涩的阿春姑娘的手约定:明年上巳此地重聚,我攒够钱和你去你家纳聘娶你。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一)清明,湘妃竹林


  魂断清明苦杏林

  霏霏雨

  黄昏谁抚琴……《十六字令》

  有人叫这里万丈竹林。因为外面的人没有来过这里,从崖顶向下看,深谷里一片翠色欲滴,竟是无穷无尽的一片竹林,无法衡量的东西,人们就说它千斤重,万丈远。

  山上打猎的猎户砍柴的樵夫们,自然不知道这竹林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竹林当中还有一小片杏林,而这杏林外,四年前搬来一户人家。

  四周的村人当然不知道这深谷里还住着人,他们只知道几年前来了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他们不知道大夫住在哪,只能凭运气,若是大夫出行刚好路经你们村,那你家中的病人就算是捡了一条命。

  除了白果村那个七十岁的大爷是老死的,还没有第二个人在这个大夫诊治后不愈。

  江湖中人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穷山沟里的江湖医师。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北海药师庵。地处南蛮,药师骨磁婆本就是蛮夷,然而家中历代为巫医,精通各种奇草异术,一生救人无数,当年天相门掌山公万俟斗(音moqi)中了灵蛇谷中神蛇幽冥雾之毒,就是骨磁婆救回的一条命。从此,中原武林就敬这个蛮疆的老太婆为当世第一医师。又有好事者到北海小地大兴土木,为骨磁婆见了一座药师庵。更是多少人想拜在她门下学艺。

  不过没人听说骨磁婆收了弟子,只是听说她几年前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既然不收徒,那自然不会有人一直热心的呆在北海,没有人呆在那里,自然就没有人知道事实,于是就有了很多种寻仇啊下毒啊的传说,不过终归大多数人都相信:骨磁婆是自己老死的。

  没有传记,再精彩的历史也会湮没;没有后人,再兴胜的门派也会衰落。

  现在江湖已经很少有人提到能解百毒治百病的药师庵了。

  
  三月十八,黄昏,杏林。正是清明。

  杏是苦的,但未结果时,它开的花反而比甜杏树的更漂亮。

  杏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个蓝衫女子正在教身后粗布褂裤的男子识药。男子背着药篓,女子拿着小药锄。一路走,一路讲,一路采,潇潇暮雨细如丝,清明杏花娇若痴。

  虽然是粗布衣,但是衣服很新,干净得体。而穿它的人,虽是粗布衣衫,神情态度却恍如绫罗绸缎,眉宇轩昂,英气逼人,更兼着这人本就年轻,长的不差,况且周身一股正气,虽陷泥泽,不损其志。

  “管公子,你说这雨会不会下大啊,我们早些回去吧。”走在前面的蓝衣女子道。女子着淡蓝衣裳,那蓝浅的像柔和的天空。女子举止温和,面相聪慧,然而却不是伶俐外现,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沉稳内势。

  天香国色不为奇,蕙质兰心最足惜。

  那个一身布衣的,正是成亲之日遭满家灭门的管策。当时全家遭毒手,只有跑出来找新娘的他和雷得以幸免。后来在七里竹林中遇到柳惊蛰和被她控制的田荷,幸亏雷的三位真火,逼退那个魔女。但是雷也受了重伤,几个人逃向竹林深处,为隐约琴声所引,竟糊里糊涂掉下山崖,跌到谷中这片竹海之中。

  也因此万幸遇道当世第一医师北海药师庵骨磁婆的唯一传人:药仙洞箫娘子。雷的伤若不是有洞箫娘子悉心照料,只怕这身绝世功力就此废去大半。

  作为药师庵的传人,洞箫娘子的名号知道的人却不多,这洞箫娘子并非特意去拜师求艺,只是因缘巧合,也是骨磁婆救回的人,骨磁婆临终前,刚好身边只有洞箫娘子一人照料,南蛮巫医素无典籍,乃是代代口传身会。洞箫娘子原就精通医术,加上被救之后一直跟在骨磁婆身边见她行医耳濡目染,根基自然算是有了,得骨磁婆一番悉心传授指点,自是由技近道,平常病痛毒伤,药到病除,因为人长得端正美丽,比骨磁婆看了更使病患倍感亲和,故而由她医治过之人送她称号:医仙。盖术精若仙,人美如仙。

  这洞箫娘子座下八个丫环,也算是弟子,和管策去采药的是最娴淑温厚的兰心。此外还有粉黛、白芍、紫英、黄鸟、绿萍、橘香、榴红。相貌脾性专长各有殊异。

  经洞箫娘子一番调制,雷如今已能扶着竹杖在屋外稍立慢行,只是微微站久一点,立绝手心脚心发凉,虚汗湿衣。幸好这药仙竹林不为外人所知,不然雷此时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女子尚且不如,不知江湖上多少仇家等着这个机会杀他。所谓恩恩怨怨,孰是孰非那时说得清楚辨得黑白的,就这样一怨报一怨,一结套一结,到死都不能休止,往往一连几代,亲朋密友尽皆牵连,人在武林中就有如身在朝堂,怎能了无牵挂,来去清风。

  雷当然不认为自己一生所行无有违背侠义之事,有人寻仇是自然;就算你一生磊落,当今第一慈悲之所恒山悬空寺,还不是被四季堂血洗,一把火烧为平地,所有僧人剥衣阉尸吊于山门,任百兽啮食其尸。有路见者怜而葬之,则无论出金出力,后日皆为四季堂追杀,死状甚惨烈。那一役,四季堂联手无量山妖童洞平阳府西山一窟鬼也损伤百人,春生门主何长生昭告天下:四季堂已诛杀悬空寺一干淫僧与四海修道之辈为戒,出家人若贪恋俗欲必遭恶果。

  但是武林中没有什么人知道悬空寺如何得罪了四季堂,招致如此灭门而死后尚背恶名。

  所以你在江湖中只有时刻自危,或者做好每天都可能掉脑袋的准备。

  雷当然不知道当年的血案和管家有很深很深的关系,雷只知道,现在自己想活下去,就要躲在这深谷底湘妃竹林之中安心修养,冀求伤愈前不要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雷住的小屋在杏林边,原是洞箫娘子的琴室,墙上挂着琵琶、阮、琴、二胡、笛子、洞箫,几上放着筝,布袋里吊着埙。

  恐雷病中嫌丝竹乱耳,洞箫娘子近来都是在竹林里自己的精舍中抚琴,很少来杏林。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

  那一片杏林,正是花开,恍若一片白华,却又微带淡粉。似婉娈处子,净中带羞。

  杏林中一个白衣女子,肤如凝脂,指若白玉。轻扣琴弦,其声如流水山涧,只闻清风明月,不听俗世纷争。

  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

  女子仍然梳着姑娘头,没有发簪。普普通通的绿玉珠耳坠,不施脂粉,没有戒指也没有手镯。看装扮只是小家碧玉,质地细密的布纺衣衫,白衣的边角裙裾袖口染成微微青色,青色上以白丝线绣着的杏花,裙带色状均类竹叶;看相貌实可惊为天人,眉眼鼻口,无一不生得恰到好处。

  但却不是可以引诱男人的相貌。

  这女子实在可以说美到极点,可是这美中不加杂一丝艳,水至清则无鱼便是这个道理,虽然眼含雾意,唇如凝露,可是如泥塑的菩萨丹青的观音一般,见者心中只会生敬意。敬,故而远之。反不似相貌平平而颇多媚态者,使人欲相近。近,则生狎昵。

  雷听到琴声转至屋后,屋后百步,杏林中,洞箫娘子正抚琴。

  琴声如水,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

  恍如山林草木之本声。

  弹者如痴如醉,听者似悟似醒。

  一曲终了,七弦俱寂。

  “琴为神农式而有变相,琴音透澈清涟,净中生慧。琴身枣红色漆,夹有龙鳞断,底板有牛毛断。背面龙池上方当刻‘鹤鸣秋月’。”

  “正是鹤鸣秋月琴,雷先生好目力,好耳力。于曲艺一道所识渊博。”洞箫娘子闻言微展笑靥。这一笑便如青山雨霁,虹霓初现,虽禽兽见之亦敛暴虐之心。

  雷当下觉得忘却世间纷扰,没有断石崖的重担,也没有四季堂的仇恨,管家的恩情。心中空空荡荡,只留青山白云,鹤饮于涧,直欲归隐田园,再不问江湖。

  也许,这也是当年管贤一朝顿悟,万般舍却的心情吧。

  “萧姑娘如此精通音律,当知唐代制琴名家有雷氏家族,雷威、雷霄、雷文、雷珏、雷远。虽后世不复以此为业,但家传之技,不学不可,故雷氏子弟粗晓琴艺,当属自然。”

  “想不到我这是班门弄斧了,”洞箫娘子起身向雷一敛,“不知先生是雷氏后人,多有失敬,还请先生日后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雷某虽粗通其技,然却不好此道,不似萧姑娘浸淫之深。姑娘若不嫌弃,雷某到有一物相赠。”雷从里衣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小册子,递给洞箫娘子。

  洞箫娘子双手接过,只见封皮上并无一字,翻开内页,以隶书写着:雷氏家传琴谱。

  第一页照例是引《七弦论考》:

  一弦属土为宫。土星分旺四季。弦最大。用八十一丝。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

  二弦属金为商。金星应秋之节。次于宫。弦用七十二丝。能决断。故曰为臣。

  三弦属木为角。木星应春之节。弦用六十四丝。为之触地出。故曰为民。居在君臣之下为卑。故三弦下八为此也。

  四弦属火为徵。火星应夏之节。弦用五十四丝。万物成美。故曰为之事。

  五弦属水为羽。水星应冬之节。弦用四十八丝。聚集清物之相。故曰为之物。

  六弦文声主少宫。文星柔以应刚。乃文王之所加也。

  七弦武声主少商。武星刚以应柔。乃武王之所加也。

  再向后翻却都是琴谱,从寻常的《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广陵散》《潇湘水云》《渔樵问答》《捣衣》《阳关三叠》《流水》《酒狂》,到难见的《风雷引》《秋江夜泊》《石上流泉》《秋夜长》,最后几页,竟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名篇《列子御风》《庄生梦蝶》《夜雨沉烟》《惊蛰近》《洞箫吟》。

  当下洞箫娘子翻着琴谱,素来平心静气的她此时竟是手心微微沁汗。

  “雷先生,这琴谱我不能要”,洞箫娘子仍是双手捧着那仿佛千钧重的小册子递与雷,“这谱子太珍惜了,我愧不敢受”。

  “姑娘太客气了,就当是答谢救命之恩吧,姑娘若觉得雷某的命不值这本琴谱贵重,那就不必收”。

  洞箫娘子一时沉吟。

  “好书当赠有缘人,”雷道,“此书跟着我这种不好音律之人就如同废纸。”

  “这是雷先生家传之书,若给了我,拿什么传与后人呢?”

  “我还有夺命箭、青光戟、三味真火,这些都可以传人,从此雷氏一门以武传家,不再为习音律所苦。”

  “也许,雷先生的后人不知多少代,会再出个好曲艺不尚武的子孙,倒时天涯海角的追回这本书呢”。洞箫娘子此言一出,二人不禁相对莞尔。

  雷是长得很普通的人。如果他不是断石崖的大司寇,如果他不是会一箭夺命的雷,你大概不会多看他一眼。微黑而粗糙的皮肤,普普通通的眉毛,普普通通的眼睛,普普通通的鼻子和嘴。既谈不上俊逸,也和丑陋不沾边,就如同普普通通的山野渔樵,这样的人有个好处,就是天生就有隐身术,什么叫隐身呢,不一定是消弭于无形,也可以是想找你的人找不到,那就隐身了。雷只要穿上一身布衣,拿个斧头锄头或钓钩,那你想找到他,就是大海捞针。

  就是这样普通的雷,发自内心一笑,看到的人如沐春风。那是早春的初阳,温煦而不会灼伤。笑着的雷眼神是很温暖干燥的,那是三味真火的本意。

  只是,没有人见雷笑过。包括一同风雨多年的断石崖的大司马冰、大司徒夜电和大司空风;也包括亦恩亦友的管策。洞箫娘子,是第一个,见到雷笑的人。

  先是,洞箫娘子收留雷和管策,并为雷疗伤,因为不知其本名,所以二人均呼洞箫娘子为萧姑娘,虽知其不姓萧,而洞箫娘子自己对此称呼并无异义,所以雷也就一直如此相称。

  雷初始几乎终日卧床。管策开始学他父亲早年早年教他的一套棍法,虽然多年未习武,但管策天赋极好,凭着记忆竟将这套棍法练的有模有样。

  有次洞箫娘子看到他在屋后练棍,随口问他这棍法可有名字,管策先是一阵面红,继而才十分不愿地说出那个好笑的名字:大馍棍。

  儿时,管策也曾问过管贤,“爹,为什么这棍法的名字那么难听”。也曾因此闹着不要学,毕竟,人家练的那些寒塘鹤影剑、拨云弄月掌、分花拂柳手、破煞刀好听的多,也气派的多。

  管贤当日说,“武学在于实用,不在于花哨,好用的就是好的,大馍棍的名字虽然俗气点,但当时咱家先祖就是靠这套棍法硬从丐帮长老手里抢到了大馒头才不至于饿死街头啊。”

  得得,管策一听,更是丢人,原来是抢馒头用的,虽然说丐帮强手如林,但是抢到一个乞丐的馒头吃而免于饿死,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后来管策不习武已多年,而且是下定决心弃武从商,小商。他只想和田荷在街巷口开家小小的烧饼铺,养几个乖儿女,此生足矣。

  但是现在管策又开始重拾这套棍法了。因为,若自己有一身武艺,至少,可以杀了那个女人报仇,可以抢回母亲的骨灰,不至于让她九泉之下仍不得安宁;至少,可以找回小荷……

  谷中无事,田荷经常四下游逛,那日发现两个人昏死在瀑布下的石滩上,看样子是从山崖上顺瀑布冲下的,那样的话,那么高摔下,应当必死无疑,尸首都应摔烂了。田荷跑回来告诉管策,大家过去一看,是两个女子,一个大概三四十岁,一个却和田荷差不多年纪。没想到二人从那么高的崖顶摔下,居然只是昏死,却还有微弱鼻息。

  当下把二人抬回洞箫娘子的竹屋,细搜二人身上,都有四季堂印信。原来这二人正是因为柳惊蛰用殇杀了水下的挟持者却早被击昏顺流漂下的商四娘和尤小满。而青鹭白鹭已为凿船偷袭者带走了。

  知道是四季堂的人,雷和管策主张不救,田荷却坚持支持洞箫娘子,只要能救,人命关天,当然要救活。

  田荷还跟着洞箫娘子的丫环们帮忙采药。

  只是三天后,田荷失踪了。和她一起去的丫环橘香说,她和田荷攀上山崖去找三七,两个人分开能有百步远。忽听一人喊“尤小满?”她才一回头就见一黑衣人已掳了田荷走。想必是来人要掳走的是尤小满,却错把田荷当成是她。

  管策听后,当时就找尤小满拼命,却被洞箫娘子拦住。

  洞箫娘子劝他说,贼人错掳田荷,错不在小满。若是他有心,当成田荷之愿,帮忙采药早日医好小满之伤,也许小满会帮他一起去找田荷。

  管策慢慢平心静气下来,越觉得洞箫娘子所说有理,不能因为小满是四季堂的人,就一味认定她是妖女,况且多日相处下来,却觉得小满有些地方和田荷很像,天真烂漫,处处为别人考虑。

  这些日子,管策练棍法之余,多是和兰心、粉黛她们一起去采药,也真心希望小满能早日好起来。

  小满这两日刚刚能下地行走,不敢走得太远,只能屋前房后转一转,有时去厨下给黄鸟、绿萍帮帮忙。小满做的藕丝糕、海棠糕,大家吃了都是赞不绝口。

  也有时就像昨日一样,懒懒的坐在杏林里的草地上看管策练棍,看他一着一式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反复练习,一条普通的树棍舞得虎虎生风。

  管策兴起,口中会叫出招式的名字。只见他脚尖点地人若大鹏展翅,忽地棍从肘下斜出,直刺正前,口中叫道“棍挑大馒头”;又是右脚落地,左脚划个小半圆,长棍经胸前反身一打,口中叫道,“烧饼落地”;此外还有“兔子蹬狗”“花子翻身”“炸油饼”“癞痢头开花”等等。

  小满在一边看他练,听得忍不住吃吃笑,这些招式的名字不知什么人想出来的,当真又粗素又恶心,又好笑得不得了。

  听她笑得厉害,管策也停了下来,看看小满,一身淡粉衣裳,头上梳了双髻,也用粉色带子扎了,粉色小绣鞋,小圆脸,大眼睛,此时笑的花枝乱颤,在草地上打着滚,说不出的清爽可爱。只觉得像小女童般爱笑爱闹,让人不忍心责怪。

  管策装模作样的拿棍子在她肩头敲了一下,“喂,太不礼貌了吧!”

  “管哥哥,你这招式实在太好笑了,怪不了别人啊”,小满仍是止不住笑。

  管策竟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这多日内忧外患,一边担心四季堂追杀,一边又想着早日报仇,管策一下苍老了许多,面庞也消瘦了,再不是从前只守着田荷的无忧无虑的管策了。

  没想到,大仇未报,自己还会笑出来。管策摇摇头,不是自己想笑的,这都是魔教妖女的妖术迷惑自己!

  尤小满,她是四季堂的人。管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记住,她和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柳惊蛰一样,都是魔教四季堂的妖女!

  
  新月初上柳梢头,小满睡了,管策和雷睡了,商四娘还在浑浑噩噩中没有完全醒来过。

  兰心和粉黛在灯下挑拣着草药,鉴别,分类,炮制。

  黄鸟和绿萍在厨房刷洗,打扫。

  紫英和白芍在月光下练着越女双剑。

  橘香和榴红在窗前做着女红悄悄说着私房话。

  夜凉如水,我心若歌。

  洞箫娘子在杏林深处,时而看着那本琴谱,时而试着拨弄琴弦弹上一段。鹤鸣秋月琴,声若泉行石上,厚朴在内,轻灵在外。

  月已中天,洞箫娘子忍不住又弹那首曲子。

  琴声如水,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

  恍如山林草木之本声。

  杏树之上,有人吹笛相和。琴音本多清脆,笛音亦清脆,本难相合,故抚琴多配以洞箫,乃取箫声低沉。只是此曲为山野之声,松风苦竹,意在古拙,间以笛音清嘹,反迂缓沉静至涩滞处以笛音轻灵带活。

  当下琴笛合鸣,宛若天成。

  林中百鸟皆寂,四下百虫不鸣。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高林。琴声古木浓荫,笛声穿云逐月;琴声止水无波,笛声鸟去鱼来;琴声列子御风,笛声望帝啼鹃;琴声缠绵悱恻,笛声恩断意绝。

  一曲终了,天籁不复。

  “无嗔无喜,无怒无乐,无泣无诉。”树上人道,“此曲当名‘无情’,非是人心草木,奈何水流花去,曲中无情乃是柔肠百转之后无可奈何之无情。”

  “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