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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7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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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道别的意思,“我们如果能早一些来,或许不会有后头这些事。现在时辰已近午,未免耽误贵商队的计划行程,我等一行,就不再继续停留了,就此拜别。”



  燕钰揖手温言道:“若有什么需求,你们尽可以向我家商队索取,准备好了,再启行。燕某祈祝你们返行的路上一切顺利。”



  骆青与柳生一齐,再次拜谢。



  很快,骆青带着两名下属,从燕家商队里分流出两辆马车,缓缓行入官道。除了带走两辆马车,负责陆生那车上的治疗事宜的御医也随车走了。



  这御医虽然因为京官自审的事,被查出私自在家炼药的犯纪过失,但在三个月所谓的闭门思过处罚结束后,他大抵仍是可以回到太医局的,所以不能随林杉一路一直到目的地了。他跟着骆青一行人去二组驻地,辛苦一两个月,即是要回京的。



  除了赶车以及护送需要两个人,骆青一行人里头,其余八名下属则骑着马在林立的土丘之间分布开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散开于四野。



  土坨镇周围的地理环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土丘如林,反而是没什么树木。在这样的环境里,要躲藏一个人,难易程度还是取决于找人的那一方。掩体只是长满草皮的土丘,土丘虽大,却很稀疏,如果是骑马去找,应该不难。



  燕钰没有派出商队里的雇工帮忙寻找,除了因为骆青先前的那番话,已经等于是在提前婉拒的意思,也还有燕钰自己的考虑。



  这一趟走商,在两地间输送货品的事是小,主要且重要的任务,还是送几个人。想着只要再把中间那辆车送去下一个目的地,这趟行程就算任务达成,燕钰稍微松了口气,终于向自家商队发出启行的命令。



  在燕家商队启行之初,还未走出多远时,商队中仅剩的那辆旅车之中,以自己的身子作为靠垫,让林杉可以靠坐的九娘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濡热侵入自己的衣服里。她下意识伸手往那处濡热的地方摸了摸,待她抬起手来,看见了手指上淡红色的液体,她禁不住惊呼出声,又很快抑紧了唇。



  车内一直留守着一位郎中,他闻声立即凑近了身。



  林杉决意要离京,总需要有个本事高一点的郎中紧步跟着照顾。皇帝有些不放心脾气古怪的药师廖世,但他自己的二儿子离不开叶正名的照顾,若要派动严广,他年纪也大了,恐怕不适合去北边那种苦寒地。于是思来想去到最后,陪着林杉去隐居疗伤的任务就落在了这位御医的身上。



  九娘向那御医伸出手,脸上焦虑的神情更深重了,“医官,这是怎么了?”



  在林杉刚刚与皇帝商议完事情,忽然陷入昏迷时,皇帝立即派人请来严广施治,同时,在严广为林杉治疗的时间里,他沉默陪同在一旁,还考虑了一个新的问题。



  林杉养病期间的起居生活,终是需要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照顾。但他身边没有女眷,皇帝一时也无法从宫里找到他信任的女子担任此事。毕竟这项照料工作,不是只需要心细就够了的,可能陪着林杉远行,这一去就得去一两年,为了对他的最终去向保密,同行的人可能一直不能回乡,谁能做到如此?



  皇帝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东风楼。此楼原本只是风月场所,十多年前他初次微服来到京都,与林杉一起在楼里喝花酒,眼前有莺莺燕燕携着阵阵香风行过,俩人却都没有想那旖旎事,只因为他俩还带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叶子青。



  然而,楼中的风月媚景实在太惹眼了,随处可见玉臂酥胸,胭脂点点,丝竹缕缕,娇笑幽浅……若待久了,正常男人都容易有些把持不住,要如何才能不在叶子青面前显露呢?



  这位奇女子居然会好奇想到来青。楼戏耍!她改扮成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后,竟惹得楼里姑娘频频回眸。她是有备而来,待在楼里倒是一脸无所顾忌,偶尔还会调戏一下路过的妖娆女子,惹得她们的娇笑声更为放肆,挥着丝帕要来勾人,这可为难了身边两个真正的男人啊!



  必须要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于是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三人虽然沉浸在奢靡芬芳与娇嗲女儿声的环绕之中,却悄声议起收编青。楼作为谍报集合地的森然计划。



  自那天之后,没过多久,那栋青。楼先换东家,再换门牌,楼中女子也在换楼主那天,由三个陌生的年轻人进行关门筛选,内部格局重定,做出了一个对青。楼而言很大胆的变动。



  多年过后,很多事都变了,唯独楼中最初留下的那十几名女子,除了数年前病死一位,近几年又增了一两个新人进来,当初筛选出的那十几个女子,如今也都还是那原来的一批人。



  能够十余年始终如一的待在一个地方、凝聚精神对待一件事情,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恒心,或者应该说是忠诚信用,已经算是能超越常人了。而且东风楼没有定绝对命令不允许楼中女子自行离开,在这种前提下,能自愿留下来,沉淀了十余年感情的人,更是要比寻常宫女可靠。



  并且对于林杉而言,九娘又是一个超越其余楼中女子的存在。



  或许,如果酒娘不是在入了青。楼以后,而是在她还做卖酒姑娘的时候碰上三弟,三弟最终会娶她为妻?



  或许三弟也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是碍于他那师门的规定,才有些“不近女。色”?



  不、不,什么狗屁师门规定,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有需要女人的时候,三弟不是对酒娘没有感情,只是他心里先走进了一个叶子青。



  拂去了纷繁的陈年旧事,禁宫深处的一处寝殿里,皇帝看着林杉醒来,他心里松了口气,也做了个决定:林杉离京,须把东风楼里的九姑娘带上——林杉对此也没有半句不同意的话。



  。。。(未完待续。)
1213、九天
  …



  于是,在林杉随同燕家商队离京时,密闭的车厢中,除了留守有一名御医,还有近乎一路充当靠垫的九娘。



  林杉的后背全是烫伤,腹侧又有一处较深的剑伤,肩膀上的那个窟窿也是伤得够呛,在缓慢前行仍抑制不了微微颠簸的马车里,他无法平躺下来,一直是保持着坐靠的姿势。九娘便背靠着一面冷硬的车板,充当隔在车板前的一面软垫,让林杉靠在她温暖柔软的胸脯上,以此减少一些颠簸引起的反创。



  刚出京那会儿,林杉的身体状态还算稳定,虽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廖世来看了几次,都说无大碍。



  但廖世昨天中午离开了商队,单人独骑狂奔离队的他说是要回家拿药,到了下午,林杉的情况似乎变得不好了,一觉睡过去,中间就没有再醒过。



  林杉在昏睡期间,鼻息还算平定,但因为廖世还未回,面对这种情况,九娘还是极为担忧起来。虽然伤痛都在林杉身上,但她绷紧着心弦陪着他熬了一晚上,额头也焦躁出了好几个火泡。



  ……



  车中御医盯着九娘手指上沾染的淡红色血水,他迟疑了一下,又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拈了一点,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轻声说道:“不碍事的,可能还是车辆颠簸的缘故,熬过这一两天就好了。”



  九娘的眼中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扶着林杉的肩,身子稍微后倾,往他的后背看了一眼。这一看,她顿时如吓丢了一道魂,眼泪瞬时间淌满两颊。她盯向那郎中,咬着嘴唇抑低声说道:“他现在整个后背都是这样,这么严重,你觉得也不碍事么?”



  那御医迎着九娘逼视过来的目光,他的目光没有偏避,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见那御医无动于衷的样子,九娘禁不住攒紧了手。感受到手指上那抹濡湿渐渐在手心冷却,她的心也是感觉到一丝沁骨寒意,压抑着嗓音又说道:“不能再继续这样走下去了,必须先找个地方停歇几天,他身体里的血不能再这么继续流失了……都没色了。”



  她这话刚说完,忽然感觉沉沉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伤重男子动弹了一下。



  她顿时收束起心神,垂眸看去,就见林杉已经苏醒。他仍然没有什么好精神,眼皮半磕着,没有什么血色的干裂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末了只是压抑着咳了两声。



  从昨天午后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到了此时终于醒来,虽然他的伤势丝毫没有因为睡了这么久就好上一点,但当九娘的视线触碰到他的双眸,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欣喜。然而她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又黯然下去。



  林杉抬眼看向九娘,只一眼,即看出了她眼中的那抹哀伤。



  他很快又垂下眼皮,并非他不喜欢看那一双每每看向自己,就会敛满温柔的眼眸,而是他此时实在是太累了。只有在生命亏损得这么严重时,人才会清晰的感觉到,只是想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都是那么费力,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之前骆青与柳生走到车门口时,他其实就已经醒了,但负责另外两车上伤员治疗工作的那位郎中说的话,他觉得一点也没错。现在他丝毫不想花力气在说话这件事上,哪怕迫切希望见他一面的,是无比忠心与信任他的那两个得力下属,现在的他也打不起精神去招呼。



  也不知道廖世那怪老头给自己用了什么奇怪的药,身上的伤是没有再感觉有多痛了,但是整个人宛如漂浮在云间,已经分不清楚肢体与五官会这么反应迟钝,到底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还是被药物控制了的缘故。



  那天刚刚被京都府赶来救火的官兵抬出小院时,他虽然神智混沌,但周身各处创伤传来的痛苦,让他至少还能清晰认识到,自己还活着。然而现在他的自我感觉,倒真有些像肉ti已死、魂魄飘悬于半空中了。



  攒了点力气,抬手搭上九娘的手腕,林杉声音微弱的开口:“酒儿……放心吧……”



  虽然他说着安慰别人的话,但那个被安慰的人却像是丝毫受用不到,并且惊怕的心绪更加起伏难定了。



  九娘见林杉的手伸过来,自己也连忙探出手,握住了那有些失了后继力,将要垂落的苍白的手,紧紧攒着。待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儿:“三郎……你……你终于醒了。”



  她怎么能不担心呢?林杉的话,只会令她更担心!



  密闭性相比于另外两辆马车,已经近乎一座囚牢的马车上,还架有一墩极小的炭炉,里面燃的都是极为贵重的竹炭,火光弱,几近无烟无味,用以马车内供暖。



  因为林杉后背的烫伤过重,没有皮肤保护的袒露面积太大,所以他身上只能穿一件极轻且薄的丝衣,不能给伤处造成压迫,同时还要保持很好的透气能力。此时的时节,尚未真正入夏,深夜里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些许凉意,而林杉身体虚弱,血行匮乏,更是要注意,即便是春末的余寒,也是丝毫经受不起了。



  小炭炉上,还温着一盅清汤。见林杉醒了,那御医用竹勺舀了半盏热汤,端在手心,挪近林杉身前,温言说道:“林大人,你这一觉睡去,就是一天一夜过了,即便是健康的人,这么睡也得把肠胃耗枯了,你先喝些热汤润一润吧。”



  林杉看着御医用更小一些的竹匙挑了些汤汁递来,他动了动嘴唇,并不先饮汤,只是声音不太连贯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廖世他……是不是给我用了什么特别的药?”



  “这……”御医捏着勺柄的手移至半空中时,不由得滞了滞,“林大人何出此言……”



  即便林杉此时勉强说话,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声音,再是没什么精神在语调口吻中显出丝毫情绪了,但这御医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太善意的感觉。



  “没什么。”林杉启唇,咽下御医递来的半勺热汤,平息咽下后,又说道:“前几天我还能提笔写字,怎么离京后……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觉得没有了……”



  他的话音刚落定,扶着他的九娘就又落下眼泪来。她心里所思,只当是他的伤情开始变得严重,但当着他的面,她不想将这种担忧表露分毫。然而表面上她越想压抑着,心里就被绑得愈紧,仿佛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待听完林杉后头说的话,御医才又稍微松了口气。他为自己会错了林杉话里的意思而自责了一下,同时又暗暗想道:这位大人的心思,好难理解。



  指间捏着勺柄喂林杉饮汤的动作未停,御医略想了想后,缓言回复道:“廖药师必然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就连这盅汤,也是他特意提醒过的,药效以及每次的饮用量,都说得很详细。他丝毫不避讳,说这种汤只让你赶路时用来吊着气命,等到了休养的地点,就立即撤了。”



  无人识他,自然也不好就事实而评价,因而断了舆论激化的源头。而在某些方面,民间的泛传还是相对客观的,没有证据以及新证据的谣传,是难以恒久的。



  九娘也是昨天才亲眼见到廖世本人,可能是因为廖世的那种外在名声,促使她在精神上先入为主了吧,她也有些觉得,廖世这个人很奇怪。然而林杉却是很信任他,并不在乎那些旁杂之说,九娘本来就很顺从林杉的意思,便因此也对廖世持了几分敬意。



  但到了这时,听了那名御医转述廖世的话,九娘终于忍不住再次质疑起来。那干瘦如柴的怪老头,明知道三郎此行,路上要一直用强药系着性命才能勉强度过,他还能说不碍事?他这是在拿三郎的命开玩笑!



  她正要斥出声,忽然感觉自己紧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



  伤重的林杉与她挨得极近,他的丝毫动作,都能牵动她的心弦。事实上,此时的林杉即便只是想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头,都要拿出相当于以前挥剑斩竹的力气。



  九娘垂下眼眸,就看见林杉抬了一下眼皮,气息稍促地说道:“酒儿,在医官面前……不要失礼……”



  一旁的御医见林杉地呼吸节律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一直神情平稳的他也有些焦虑色上脸。并未管之前几人的交谈内容,也未听林杉此时说的话,他只是轻声劝道:“林大人,你现在不适合多说话。我相信你可以平安到达目的地,但你不必为了安慰身边的人,而强撑着,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好。”



  九娘神情恍惚了一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内心一阵收紧。



  御医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道:“对,廖药师走时,的确给你用了一种药,说是能让你安生点,待在车里哪儿也别想去。起初我觉得他把你当顽童看待,还暗暗嘲了他几句,现在我忽然也有些明白了,看来他是很了解你的。”



  林杉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下之前因为开口说话而撩动得急促起来地呼吸节律,没有再说什么。



  御医转眼又对九娘说道:“如果为了让人安心点,就谎报病情只挑温言软语来说,这样的医者严格来说,是失职的。廖药师说的情况,都是真实,同样的,他说林大人不碍事,用他的名字说出这三个字,便是有大成算的。炉子上温着的参汤,是他在大风岭蹲守了几年,亲眼看着长到足百岁的血参,起初我也有些不相信他说的那三个字,但他愿意把这东西拿出来,就什么也不需要多解释了。”



  “百年……”林杉忽然叹息一声,“廖叔叔对我,可真够狠的。”



  人们常听的有关于参的传奇,都是以千年为体现珍贵价值的标准,但九娘直到陪伴了林杉几年之后,才算彻底明白,血参的衡价标准,百年已经是顶峰。而百年的血参究竟是怎样的参中“怪物”!体现在林杉身上,又是怎样一个“狠”字!



  ……



  燕家商队在驶离贯穿土坨镇的岔官道后,行入了一片广阔的坦地。这片地方没有山,并且连树木也是极少,视野一片开阔,地面上最多的,只是不大不小的石子与白沙。



  如此广野,却因为没有水路纵横,无法耕种,也就难有民生常驻,渐渐变成一片枯地——或者,这里算是一个极佳的预备战场空留地?



  广野上也没有修筑正规制式的官道,只有一条由行人自行走出来的道路,如在灰白地带用匕首划出的一道浅痕,虽是由人迹自然构成的路径,却十分笔直,宛如拿巨尺以白地为纸量画出来的一样。



  地面不平,致使车辆顿时颠簸起来,好在很快就缓缓停下了。



  位于燕家商队前方,大约十来丈开外,停驻着一组军队,摆开左右两个方阵。



  如果仔细去观察这支军队,不难发现,虽然队列中的青壮年兵士都是甲胄着身,除了没有战车随行,长矛弓箭刀盾一应陆战轻装皆配备齐全,然而总体来看,却是人少马多。若是有一位具有军事常识的人站在此地,看见这样一支军队,一定会感觉古怪得很。



  这支军队似乎是停于此地等人,所有兵士都下了马,却没有席地坐下休息,而是如一杆长矛一样,立于骏马身畔。如果有人细心去观察估算一下,这应该是一只装配精良的骑兵,并且全军装配还有些过分足余了,体现在,即便所有兵士都骑上战马,也还是会有不少多出来的马,在队列里无任何负载地随行。



  没错,正如之前与燕家商队两度擦肩而过的高潜一行猜测得那样,这支守候在广野里的军队,其实是从京都北郊白芦泊收队北归的一支边军。那宏都官道之所以忽然破落成那种样子,也是由这支军队故意造成,为的只是故施迷障,掩护从另一条路线行走的一路人。



  。(未完待续。)
1214、青山
  …



  当燕家商队完全停下前行步履之后,骑兵阵营里立即大步走出来一名武将。



  此将领身着灰甲,腰畔横刀,双眉浓黑如峦,脸孔轮廓坚毅。与他粗糙的皮肤截然相反的,是他如北极星辰一样灼亮的双眼,似乎因为常常将目光投向广阔的四野,不受促狭,使得他的视线也变得强韧有力,宛若有伤人之锋。



  燕钰初次对上这样的目光,竟不自禁地稍稍生出闪避的念头。



  作为一个商人,在与人交谈时,惯常喜欢注视或者扫视对方的眼眸,潜意识里就活动起自己的头脑,想从对方的双眼,窥入对方的心境里,拿捏揣度对方的yu望与弱势一角,谈成对自己而言绝对有利的一次交易。



  然而面对一名军人,并且还是出身边防军中的一位将军,燕钰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之前之所以想闪避对方的目光,是因为他看见了一种叫做军魂的精神,那是在边境线上,宛如烈日曝晒光luo沙石炼出的颜色,纯粹却耀眼,没有一丝可以让外人侵入的缝隙。



  一军一商两队人稳稳停在彼此的对面,对比形成一个有些奇怪的场景——这两类人,原本不会以这种近乎两军对垒的方式见面才对,但此时双方各自的领首人物都已出列,一片空旷地上,背对着自己的一众下属,两个身影渐渐接近,岂不正是有些像两名武将准备亮刃交锋么?



  但这只是后方下属偶尔滑过脑海的幻想罢了,燕钰与那边防将军彼此走近到约摸三步距离,停下脚步后,便是几近同时地向对方拱手施礼。燕钰脸上的微笑,有着商人惯有的温和,而边防将军脸上的笑容较显硬朗,倒是十分的纯粹昂扬。



  两方人自然是丝毫没有敌对的意思。今次碰面,其实倒算是燕家商行集团与南昭边军集团的军商第一次合作了。



  两人面对面施礼,算是打过招呼,正要开言进入此次汇合的正事上,但就在这时,燕钰忽然感觉右手方向,似乎是在距此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令他稍微分神。他有些以为是因为自己少有看见眼前这么硬气的军方阵列,又被眼前这位武将近乎灼人的目光微微压迫了一下,使自己产生了些微幻觉。



  然而那轰隆之声并不是响了一瞬就结束了,广野之上,异常安静,且周围没有高山阻挡以及林木萧簌的杂音,稍微聆听一小会儿,就能辨识出,那轰隆之声,是有节奏的。



  不仅他有所耳闻,对面的那队骑兵,虽然所有兵士都恪守军纪,千余人列阵于当地,没有丝毫异响发出,但它们座下的马匹却是抑制不住地已起了些微动作。牲口在某些方面的感知力,比人类要先进许多,所以人类有时候要完成某些工作,还需单独借助动物牲口的力量。这些边防军所养的战马,便是愈发的对某一种特定的声音,十分敏感。



  那轰隆的声音刚一传来,燕家商队这边的商马反应动作倒是不大,然而边防骑兵那边的战马,却都自觉的朝声音来处微微摆动马首,立起长长马耳。



  那位边防将军也听到了遥遥传来的某种沉重轰隆声,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但在看见眼前这总家产富可敌国的燕家少当家脸上微微起变的神色,他想了想后,终是开口解释了一句:“这是京都传来的声音,海贸巨舰启行第一声,后头还有两次。”



  待燕钰理解完这位将军话里的意思,他不禁讶然道:“此地离京都,少说也得距离有四百里路,那会是什么事物发出的声音,竟可以传得这么远?”



  边防将军迟疑了一下,然后淡笑着回答:“今年次的海运起航大典,本将又错过了去观赏的机会,所以燕少当家所问,本将也不知晓具体,但也甚是好奇呀!燕少当家智慧秀敏,也许轮到下一次时,亲自去看一看,或许只一眼就能看出究竟了。”



  燕钰连忙揖手:“不敢当。”



  边防将军朗声一笑,随手一抬,按下腰侧晃动了一下的刀柄,又说道:“不过,本将若没记错东海商舰起航第一声的时辰,这样算起来,燕少当家可是与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刚才真是让本将一阵担心啊!”



  燕钰立即致歉:“是燕某的过失。”



  边防将军则是微笑着摇摇头,说道:“燕少当家无须自担责任,这一趟行程情况特殊,商家本无为此事跋涉的义务,倒是我方给贵商队带去不少麻烦,在此应该由本将先道一声歉意才是。”



  ……



  简单交谈后,那名出身边军的将军召了一组十名兵士出列。这十人跑步接近燕家商队时,手上皆没有拿武器,而是又分为两人一组的扛着一根类似扁担、但又比扁担宽一些的长木板。拿木板的兵士有八人,另有两名兵士则是手里拿着类似木匠所用的工具。



  这八人进入燕家商队中部,燕钰只是抬手一指,他们就准确地找到了林杉所乘的那辆马车。紧接着,他们手中的木棍就穿过了马车的车板下方,与此同时,那两名拿着木匠工具的兵士,已经把马车拆卸了。具体来说,是把车轮和车体分离了。



  只是过了半柱香时间,林杉所坐的马车,便变成了一架轿子,被八位腿长臂粗的壮年兵士抬起来,步履轻快的奔离燕家商队,进入了对面的那支骑兵方阵中间。



  原本列阵成左右两个方阵的骑兵,在林杉的“轿子”进入中军位置时,顿时宛如变成两张饺子皮,堪把林杉当成肉馅,合并包围起来。骑兵方阵原来的阵型很快打乱,但又很快整齐的复位,只不过形状由起初的左右两个方阵,合成了一个单独的长形方阵。



  从外围看,林杉似乎消失在了军阵之中。



  ……



  看着那支灰色骑兵队携着漫天飞扬的尘土以极快速度远去,燕钰仍然站在燕家商队面前,那个刚才他与那边防将军交谈时站的位置。



  这一趟行程里最后一个任务主角也送出去了,燕钰本以为自己会感觉很轻松才对,然而刚才那只骑兵的身影此时又盘踞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受到一种新的无形的压力。



  看着自家少主在那支骑兵走远后,仍然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又不似这么简单,因为他的眉宇间分明挟着一抹紧促情绪,负责此次行商路上总务监督的吴督事走近来,先是迟疑了一下,再才轻声询问道:“少主,我们现在可以启行了么?”



  天边又传来那种轰隆声响,燕钰凝了一下眉,沉默了片后后,才说出一个字:“走。”



  燕钰登上马车,随行身边的吴督事本来要离开,去招呼他职责以内的队列事宜,却忽然又听燕钰喊他:“吴督事,请把六车上载的烧刀酒拿一坛来给我。”



  吴督事回转身看着燕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那酒烈极,饮之容易伤身,这一趟运送三车这种酒至梁国,其实是要供应给苦力工人和军防兵卒吃的,少主真的要饮?”



  “那就拿半坛吧!”燕钰闭上眼,紧压了一下眼皮,眼里干涩的感觉稍缓和了些,他睁开眼后又道:“我想一醉。”



  “是,少主稍等。”



  吴督事没有再犹豫什么,他都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心绪忽然间也变得有些起伏,燕钰的车离六号商车没几步远,吴督事去往那边,竟是提着衣摆小跑起来。



  燕钰倚靠着车门,视线投向远方,目光在那一支骑兵走远后留下的巨团烟尘上停了停,然后视线上移,又看了看云层渐厚的天空,默默在心里想道:回去之后,必须召集所有族人认真谈一谈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听我这个庶子说的话?



  ……



  当广野上燕钰与骑兵将首交谈时,他们隐约听到的轰隆声,正如那位将军所言,是京都东海岸上,商舰起航大典的第一声。所谓第一声,代表着所有船员已全部登船归位的警示声。



  这声音的来源,前几年都是由祭天台百位鼓手齐舞鼓锤所生,分为“振航”“齐威”“顺风” 三场进行击奏。京都居民每年都能有机会参与此盛典,对此鼓声的评价,在民间来回传递几年后,渐渐形成一个惯例,大家都统称其为“振威鼓”。



  说得通俗点,就是大船将要驶入浩瀚大海之中,航行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挫折磨难,所以在出发之初,要弄出点声威阵仗,催胆壮行,鼓舞士气。据说百名鼓手实际只有九十九人,因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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