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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6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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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无轮马车背离京都,渐行渐远,林杉只觉得,心中有缕东西,剪短不了,而随着这距离的拉开,渐渐有绷紧的迹象。
不知道她一个人在京都,每天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照顾不好自己的时候?
自己这样骗她,对她来说,是不是残忍了点?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挫折,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伤到心神?
倘若从刚刚抱着她离开京都那时开始,就把黎大姐派给她当娘,她长大以后,也必会是这么认为了,那至少现在她还能找个人倚一下心。
可是这样又是不行的,如果这样做,待她长大,回归王家的时候,她要受到的伤害可能更大,而且无端还要把黎大姐拖累进来,这样不行……
……
如果那位吴姓御医知道,自己好心的一句话,却反而招致林杉的心绪陡然加沉,他一定会后悔至极。
然而吴医师听着九娘说的话,再看着林杉此时脸上的神情,他却想偏了,之前脑海里蹦出的那丝杂念,忽然再次展开:原来林大人的心里始终牵挂着别的女子,难怪对身畔明媚佳人心如止水,只是不知道占着他的心却又不现身的女子究竟是谁,这不是耽误人么?
林杉的确是心系一个女子,所以他才会明明也有些爱惜九娘,却始终无法对她再走近一步。而就差那一步,九娘便也可以走进他心里,完全驱散他心里的那抹残影。
那个在林杉心里占满了空间的女子,并不是故意不现身,而是早已经香消玉殒。但她把最美好的一面留在林杉心里,她不会再出现了,不会主动从他心里走出去,而他又恰好执着着,丝毫不舍得把她的残影从心中挥散。
但这个使林杉的情感一直处于被动的女子,却不是此时他在牵挂的那个孩子。
他一直很小心的保管着占在心间的那抹残影,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一直那么倾心照顾她的孩子。
可是到了现在,他虽然仍随身携带着她的影像,却把她的女儿丢在了千里之外,他仿佛看见那个女子脸上的忧愁,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这是近十年间,他首次离那孩子那么远,那么久不去看她,并且这个时间与距离,在今后可能还要延长下去。
……
思绪至此,林杉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心意触动,耳畔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闷了一些,他知道这样下去的确不妥,绵长一个呼吸之后,渐渐也平下心神。
握着九娘的手略微一紧,他缓言道:“你也知道,我会忍不住想,不过我现在听你的话,不想了。”
顿声片刻后,他又说道:“等廖世回来,他那儿肯定有奇药,你便不会这么担心了,也可让我舒服一些。”
九娘闻言,目露盼望的神情,点头说道:“也不知道他家离这儿远不远,希望他能快些回来。”
林杉说什么,九娘便信了,也不多考虑考虑。
一旁的吴御医却不这么认为,对于病人的病情,他仍然不会什么宛转言语,开口直揭真事儿,淡淡说道:“要是廖世回来了,听他的话,或许能有别的办法让林大人缓和病痛,但……却未必是好办法。传言廖世下手的药,都是很猛烈的,不比寻常啊!林大人虚弱如此,若再让廖世施狠药……”
。(未完待续。)
1165、流觞
…
“看来,廖世的名声,真是差到不行了。”不知道是林杉真的信任廖世,还是只想在此时九娘的面前给廖世竖一个威信,好让她放心,对于吴御医的话,林杉用不太友好的语调表示否定:“但如果不是我想要活下来,廖世可以不屑于对我用他的药。”
一路行来,林杉对同车御医的态度。一直很是礼敬,甚至在不久前,九娘因为担心焦虑而失言对御医说了重话,他都要提醒一声。
而他的这些表现,并非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故意为之,与他相处过的人,都传他的心性像是天生的缜密而随和,即便他曾经从幕帐里走出,直达作战军队的前端,乘坐亭车纵横于烽烟矢雨之中指挥战斗,也是极少有焦虑的情绪外露。
他似乎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但只要曾有一个人见过他发火,便不会有人真那么认为。
像他这样的人,倘若一旦有什么事触碰到他的禁制,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便让身边熟悉他的人,更觉畏惧。
听出此时林杉话语中透露得并不多的某种情绪,吴御医微微怔神,想起了一个传言。
据说行迹隐遁,对谁都看不上眼的廖世,却唯独有些惧怕林杉。不过他二人的交情倒是不浅,林杉刚出事,廖世就似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一样。看来他二人之间,从未断过联系,这可是别的什么人做不到的。
而林杉对老药鬼名誉的维护,也是表露在外的。在此之前,吴御医就听说过,当着林杉的面,别人可以称呼廖世为“鬼”,或者还可以取别的绰号,但如果言语里有直接否认和偏颇廖世品性的话,林杉一定不会坐视,不论用何言语。也要辩上几句。
今天他算是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见识到了。
其实他也没有刻意恶揣廖世的意思,他只是诚然觉得,林杉现在应该少用廖世的药,他关心着想的。仍单纯的只是为了林杉好。
无论林杉的态度如何,这一观点,当是作为一名医者,在病人面前心存的一条铁律。即便林杉不在乎,亦不妨碍他实话实说。
吴御医的这点脾气。其实与廖世还有些相似,不过比起廖世那张不知遮拦、直言到底的嘴,吴御医又算是会一点点宛转了。总之他的诚意之言已经说出口了,而很快得到林杉的辩驳,他虽然观点不改,但也知道没有再说一遍的必要。
如果此时车中是廖世,面对他人的不认同,廖世不仅会坚持己见,还会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将自己不认同的人或者道理。再口诛笔伐一遍,而且他说话向来是怎样难听、怎样剥皮刮骨,便怎样说。
而对于林杉的观点,九娘一直是持有很高的服从态度,她极为信任林杉的判断,这是她与他在很早以前,一起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沉淀得出的信任感。
但在此时,这种信任稍微起了些变化。只因为林杉这一次的判断,涉及到他的人身安危。此事整体对九娘来说,便不再是理性为主的一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性的位置,在九娘心中。已经低于情感层面了。
她已丝毫接受不了他再受伤害。
在理性天平倾斜了的时候,旁人的评说,自然就有了份量。
九娘首次思考起廖世这个人,可是她很快发现,在曾经过往里,她能掌握的关于这个人的资料。非常少。但她却有些相信吴御医的话,毕竟他们是同行,行业内的消息,总是比在外道人之间要传得快。
然而林杉的话,和话中的那种语气,她也不是没听见。所以在迟疑了一下后,她选择保持沉默,表面上完全相信他所相信的人,实际上,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
等廖世回来,她要亲自去问,不管那个脸孔生得有些古怪的佝偻老头儿说话会有多难听,她也要耐下心一字一句问清楚心中的疑团。
但她疏忽了一点,此时那御医不说话了,她也什么都不说的话,车中氛围就有些过于平静了,至少容易让林杉的注意力移到她身上,察觉她眼中蕴着的心思。
不过,似乎是天意要助成这痴心女子的一点愿望,当林杉正要抬眼去看九娘时,忽然听到车外传来一声迟疑着的轻唤:“林大人还安好么?”
车外的人,本来无意打扰车中的伤者,只是有一件事,已经搁在他那儿许久了,但又必须由车里的人拿主意。车外的人正因此心焦着,忽然听到车内传出说话声,似乎是那伤者已经醒了,便忍不住探问了一声。
廖世回家之前叮嘱过吴御医,不临万不得已的情形,不允许将车门打开。吴御医虽然觉得廖世施药总有一股狠劲儿,心存质疑态度,但在医道大理上头,他的意见与廖世完全同路。林杉的外创面积太大,在较为密封的房间里静养,都尚有余虞,跟别提开门受风了。
但要隔着厚车板与外头的人对话,也是要颇费些声气,好在对此,廖世走前竟也考虑到了。
御医挪过放在车角的一只盒子,打开取出纸笔。那笔不需要墨汁,就可以在纸上划出痕迹,只是笔迹颜色比墨迹稍淡,御医握着笔的手势也有些奇怪,字迹似也因此变得歪扭起来,不过并不影响阅读。
飞快划了“何事”二字,吴御医将字条从背后车板上一条细缝里推了出去。
很快,又有一张纸从那细缝推了回来。回来的纸平整叠了三重,展开后,里面是一段用墨迹写就的文字。墨迹早已干了,看来这封简信是早已写成了的。
没错,这信就是两个时辰前,林杉还在燕家商队队列里,在土坨镇的土丘林驻步时,他的得力下属,技研一组组长骆青写下的。
信里,写的是江潮失踪的事。
燕家商队今日行程的决策责任人燕钰在顺利会合边军骑兵队时,将这信交给了骑兵队的右将军罗钧武,然后就搁置下来。
得知这信里写的是公事。在林杉不方便知晓的情况下,为了不耽误公事的轻重缓急,右将军可以拆阅信件。
知悉内容只是提到,林杉的下属找一个人去了。劝望安心,罗将军便也没太将它当一回事儿。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林杉的下属去找的那个人,居然能尾随骑兵队,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更让罗将军讶然失言的。是这个人身上的伤情,他怕是在快撑不住了的时候,才让骑兵队发现了。此人身上的伤情,几乎也是随时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在最初匆匆阅读那封信时,罗将军只是诧异了一下,他不明白,丢失了一个下属,大致相当于丢了一个兵卒,为何那个叫骆青的人,还要为此特意留信禀告?
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那叫骆青的人,怕是因为不想让林杉担心,并且他自己也有自信寻回不见了的那个属下,因而才会在信中将情况写得比较简单。
不过,不管信中未写清的事情细节严重到什么程度,至少这个丢失的下属,是在自己队伍里找到了,那便无事了。
可是当这位下属表示一定要见林杉,并还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罗将军才禁不住焦虑起来。
骆青留下的信。先从车板夹缝里推送进来,车中的吴御医刚刚为林杉念完信上内容,板缝里就又有一张纸推送进来,这次才是罗将军的笔迹。
墨迹未干。在推送的过程中糊了一片,但大致上未影响阅读。吴御医照例为林杉念出纸条上写的一行字,林杉在听完后,脸色微微变了。
“真是挺会胡闹。”林杉深深吸了口气,平缓又道:“把门打开。”
吴御医与九娘顿时同声制止:“不行!”
林杉微微眯起眼:“他能追到这儿来,如果不见我。你信不信他可以玩死自己?”
九娘失声道:“那你呢……”开口只三个字,她便说不下去了。
“廖世也没把话说绝。”林杉身形一动,“我自己来。”
林杉刚攒力往车门方向挪了一步,便脱力坐了下来。
在城郊半个月的治疗休养,只是让他恢复了意识与脑力,身体的各项机能尚与废人无异,但又不像废人那样完全失去控制力。然而他虽然可以用强悍的意念控制肢体行动,但凭他此时的体力储备,这么做无异于与车外坚持要见他的那个人一样,在玩命。
吴御医再次认同了廖世走之前的决策,并且他对廖世的单项支持,在此时又更进一步,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去,他或许要建议廖世把药再下重一些,直接让他一觉睡上几天几夜,免得他担心。
其实廖世在走前给林杉下药时,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然而他的施药手法虽然偏向凌厉风格,但绝非不知遵循章法,那指他用活人做药效测验的流传,完全是对他的污蔑。
顾虑于自己不知道这一趟回去要用多长时间,而病人体能如何,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能体现仔细,沉睡状态反而会造成一种假象,困扰医者的判断,廖世绝对不会一剂药下去,让他一觉睡到他回来时。这法子表面看着好,对病人本身却是存在很大风险。
只是廖世天天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孔,不知道吴御医此生有没有机会,深入了解到廖世内心恒存的这份缜密善意?
看着一挣力就是一头汗的林杉,吴御医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了门板的卡扣上,同时对九娘说道:“藤篓里,有廖世捣鼓过的篷衣,劳烦九姑娘取出,给林大人裹严实了。”
吴御医话音刚落,按在门板卡扣上的手,并起两根手指往里一摁,“喀—”一声响,卡扣的一端已经翘起了。
他盘膝而坐的位置,离车门最近,如果这面门真有需要打开的时候,必定是他来动手。看此时的情形,反正都是要开门,那便让病人少点折腾吧!
九娘本欲急出声,劝吴御医住手,但已然迟了一步。吴御医即将开门的举动,也自然而然给了她一种压力,无暇思考,只依言立即掀开了身旁搁着的藤篓,拿出那件篷衣,轻轻罩在林杉身上。
篷衣刚一抖开时,一种沁人的药味也散发出来。那药味倒不怎么刺鼻,只是似乎带着极低的温度,钻入鼻孔后,给人带去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吴御医和九娘差点被那气味呛得咳嗽,连忙敛低气息,林杉却在呼吸了一口那种挟着冰感的药味后,只觉得呼吸顺畅许多,精神也稍微振作了些。
“如果因为我此时的行为,使你有什么事,我不敢想象等廖世回来,会不会把我塞进药坛子里腌了。”在开门之前,吴御医忍不住又感叹一声。
“放心。”林杉眼神似笑非笑,“廖世只玩小瓶子。”
吴御医本来想说,被剁碎了再腌,这对自己而言更残忍,但他迟疑了一瞬,终是将这话放回肚中,很快消化掉。
他不知道自己再在林杉面前说疑似恶意揣测廖世的话,会不会引起某人的不悦,而且他此时也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已经被骑兵队里的工兵拆卸了轮子,以另类方式与速度改成一架轿子的马车,在无轮无马的情况下,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整体,像一口没有在四围开门的“箱子”。
但这“箱子”又的确是在侧面开了门的,这是在出发之前,廖世在对林杉说了他对行程路上所思难处后,林杉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这门从外面无法打开,从内开启则很轻巧,掰开卡扣,门板即可以向一旁滑出,而开启的口子大小,可以由人的意念操作。
吴御医只将那面门板向一旁推开了一条细缝,他却感觉自己向在推一座山。那门并不如何重,且上下卡槽都打磨得很平滑,已经将阻力和摩擦声减至最低,然而他感觉到的压力,不是来自门板,而是自己的内心,作为一名医者,对病人以命相托后需要担负起的责任。
。(未完待续。)
1166、言不由衷
…
还好,车外此时似乎没起什么风,吴御医稍微松了口气,暗暗咬牙,将门板又拨开了寸许距离。
“吴医师,请你下手再大方些。”林杉深吸了口气,接着又道:“凭这点门缝,除非我的视线可以像烟一样转弯……”
“知了,知了。”
林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吴御医用行动堵了回去。
在宫廷中历练过的医者,除了所拥医术必须高过一定标准,察言观色的能力,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得,也都练出来了些。经过这两天与林杉在这么窄仄的环境里相处,吴御医也渐渐琢磨到了他的一些脾性,这个时候的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还是少给他闹腾,快点办完事好关门才最要紧!
车门又向一旁挪开了一些,露出一道大约宽三寸的口子,只够让车里的人看清车外之人的一张脸,吴御医的手扣在门板边沿,就不肯再动丝毫了。
林杉的目光投出门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陌生脸孔的兵士,他牵着一匹马在车边行走,马上驮着一个人,那人的衣着看上去才是有些眼熟的。
车门一开,那牵马小兵敏锐的觉察到动静,也侧目看过来。当他的目光甫一触及车中那个坐得不太端正的人,他脸上那本来一直习惯严肃着的神情先是一滞,旋即如冰盘融化,失声一唤:“老大……”
他刚唤了一声,这声音就以极快的速度在队伍里扩散开来,接近开启的车门这处,只要是视线角度可以触及车中之人的兵士,皆侧目过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出与这牵马兵士类同的表情,“老大”的呼声陆续而起。
但他们虽然情绪起了波澜,却没有因此凑到车边来,所有兵士仍身处队伍启发之初时的排列位置。整支骑兵队也仍然处于前行的节奏里,只是行速似乎随着这些兵士认出了车中那人是谁而稍慢了些。
队伍里那么多张脸孔,林杉略扫了一眼,也已发现几个眼熟的人。这队伍里应该还有更多他认识的兵士。只是现在的他没什么精神去辨识、去打招呼了。
勉强一笑,算是略过。
车中那浓重的药味很快也散发出去一些,离得最近的几个兵士最快察觉,再看车中人脸上病容明显,那几个兵士立即闭上了嘴。不再打搅。
军人的某种默契是极具渲染力的,如果以林杉为彼方,那么此时在车门旁行走的半边兵士在面向林杉时,第一排兵的行动气势便很容易能逐步向后影响。
队伍很快又安静下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林杉的异样,心中既担忧,又起了一丝想要为林杉报仇的杀意。
此次行程虽然往北,借用的北疆边军的力量护送,但最后的目的地却不是北大营,而是一个对外人来说很隐秘、对林杉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林杉要在这个地方疗养。并一丝也不放松的监视西面的一些布置,同时还要见一个人,便是几年前,大荒山遭遇大火时,他以极险的机会从山上救走并安藏至今的北篱老人——他的师父。
所以,眼前这支负责护送他的骑兵,是经过筛选后的组成。
虽然这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骑兵队,北大营像这样的军方建制,绝非只有一个序号,但组成眼前这支队伍的兵士。却并非真的都只是普通兵卒,他们当中头衔最小的,也得是个伍长。
若往上翻查,则会让人惊讶的发现。队伍里可不止一位右将军罗钧武,还有几名偏将,只是此时全都只着普通兵士的戎装,也放下了将军头衔,以一介小卒的身份听从罗钧武的指示。
队伍内部的实际底子虽然强大,但在外围看上去。仍必须只以一个寻常骑兵队的建制,行走在北地荒无人烟的沙石地上。军纪便是如此,一个人与一群人的对话,自行一套章程,以个人主观意念去判定,有些生硬的套路,却能将一群人揉紧成结实的一块。
不过,并非林杉派头大,要弄这排场,而是队伍中的这些老兵将,若放在十年前,都曾在林杉的指挥下,与他有过并肩作战的情义。他们在几天前得到护送的命令后,除了还在白芦泊驯马的北大营几位旧人,北边也拼出一支队伍,双方在广野上汇合,组成现在的骑兵队。
这一趟行程整体而言,比较隐秘,但愿意卸下如今自己身上的头衔与荣誉,甘为小兵一个随行护卫,都是他们自愿的。近十年过去,在当年征战后活下来的兵士,如今大多都有了升任,但如果把时间放到十年前,他们的确都只是林杉属下的一个兵。
他们要以这种方式,来与曾经带他们战胜过许多困境的军师将军叙叙情义,却没想到相隔十年,他们各自大多因为战事平息,渐渐生活得舒服光耀起来,但他们的军师将军却伤病憔悴成这样,远比他们接到命令之初预料得要眼中。
究竟是谁干的?
队伍里没人说话,但诸位伍长、什长、队官、把总……隐约都愤怒起来。
右将军罗钧武也在车旁,他一直等着车内人的回应,但当车门终于打开,他看见车中那个一脸疲惫的人,耳畔听着那群呼而出的熟悉称呼,他不禁也有些眼眶发热。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做出判断后,下达命令。
骑兵队立即驻步,就地扎营,但只是用帆布大帐将林杉乘坐的车,和车旁趴在马背上的那个重伤之人笼罩起来,其他兵士只是站守原地。
大帐很快扎好,兵士行动发出的异响不同于行伍那种规律的声音,马背上的伤者有所察觉,于半昏迷状态中醒来,就看见了对面车中微斜着身坐着的人,正看向自己,他顿时精神一振,想要坐直身,却差点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江潮。”林杉平静的开口,“你在玩命。”
趴在马背上的江潮嗓音沙哑地笑了两声。刚开口说话,他的气息有些断续不畅:“属下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大人。”
“现在我身边有很多人,不缺你一个。”林杉语气漠然,“我叫人送你回去。你只管养伤,别让我知道你病死了。”
江潮勉力摇了摇头,说道:“我只遵从厉大人的命令。”
林杉目色一动,忽然攒力往门旁挪近一步。他这一动,虽然视线能与江潮更接近。但他的额头顿时又沁出一片冷汗,微喘着道:“他这是要你死。”
江潮沉默起来。
九娘跟着林杉的身形也往车门处挪了半步,她这个“靠枕”更是要与他如影随形。用帕子轻轻拭干林杉额头上的汗湿,九娘满眼担忧,也想帮着他,快些把那马上浑身血迹斑斑的人劝回,这样他就能快些关上车门休息了。
沉思了片刻,九娘启声说道:“或许是你们的厉大人事务繁忙,疏漏了。这位兄弟,你身上的伤也不轻。顾自己都难,还怎么能保护别人呢?你还是听劝,快些返回养伤去吧,莫让你之前保护着的人现在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不。”沉默着的江潮在听完九娘说的话后,忽然出声,同时还拍了一下马鞍旁挂着的几个包袱,继续说道:“一点小伤罢了,并不影响在下的行动。刚才在追上队伍的路上,我还为保护大人,杀了几个尾随的探子。”
江潮拍手所指的几个包袱里头。装的似乎是圆滚滚的瓜状物,然而以重伤之身,小心尾随在骑兵队后头,他自然不可能还有闲情随身携带瓜果。
听着江潮说的话。再看那几个包袱的形状,当九娘倏地明白过来,虽然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却仍禁不住怔住。
林杉盯着那几个包袱下的阴影,微微凝神,随即又听江潮说道:“装起来之前。就已经用药粉处理过切割面,不会在路上留下血迹。属下只是想着,等大人精神好些时,辨认一下这些人的脸,也许可以发现几个大人还没有防范的朝敌。否则属下也不会再多费一些力做这些。”
林杉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忽然道了两个字:“关门。”
吴御医正求之不得,闻言毫不犹豫的关了门,拍下卡扣。
九娘满眼忧心地看着林杉,轻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杉没有回话,只是冲吴御医要了纸条,以及那种不需要沾墨即可书写的笔。他下笔较快,然而字迹却比较工整,看来比起手法生涩的吴御医,他是早已掌握这种笔的用法。
但当他执笔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未等他搁下笔,那笔就自然从他手中滑落。
紧接着,九娘就感觉到轻轻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沉重许多,她眸色稍偏,一颗心就已提到了嗓子眼。
吴御医急忙凑了过来,握起林杉执笔的那只手,并指搭上手腕脉门。片刻过后,吴御医轻轻舒了口气,对九娘说道:“别担心,他只是太累了,生命无碍。”
九娘慢慢挪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失声道:“他怎么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明明已经很累了……”
吴御医压着声“吁—”了一下,拈起林杉写的那个字条,悬在九娘眼前,又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番苦心,莫敢漏声。”
待看清字条上书写的内容,九娘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不再说一个字。
吴御医收起笔,在将那字条投递出去时,他又对九娘吩咐道:“车里已经见风了,药香怕是不如最初时那样有用,九姑娘暂时不要动林大人身上那件篷衣,希望廖世能快些返回。”
九娘又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但她眼中已又起了一层忧虑。
字条再次递送出去,右将军罗钧武在目及那字迹的第一眼,就已隐约有了觉悟,待他看完简笺上的指示,很快就依言而行。大帐拆去,骑兵队再次起步,却没有人送江潮从反方向回去。
起初江潮就感觉到事态的发展,有些古怪,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明白,反正也没人送他走,即便暂时没明白,也还是有缓冲时间让他思考。
在行伍中混合一气又隐隐透着严整稳定的前进步履声中,江潮渐渐放下防备,脑海里的疲倦之意顿时如山崩潮涌,压了过来,他很快昏睡过去。
此情形立即被上报到主将那里,很快队伍里的工器兵行动起来,几块木板很快拼成一个类同囚车模样的轿子,不太美观,却能把江潮关进去,然后送走。
其实江潮虽然武艺高强,的确是单打独斗里的好手,否则厉盖也不会挑选他作为林杉唯一的近身武卫,但若此时骑兵队里所有兵士一起动手,合众人之力,要擒住江潮也并不难。
但这可能会将他身上还没痊愈周全的外伤扯裂得很厉害,擒下了人,却只能送个半死不活的江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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