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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6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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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特别的‘交易’,恐怕也就叶诺诺有这胆子和心思做了。或许…也跟她祖上四代都是职从商业的某种思想传承有关?



  再提起这事,叶诺诺的脸上是一脸的得意兼神秘,末了她还说道:“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除了小玉已经学会模仿我的字迹外。公主姐姐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她没那么容易出宫,但如果是她帮忙的话,我爹可就拿她没办法了。”



  莫叶耸了耸眉,道:“对。叶伯父当然没法拿公主惩戒,但如果找不上别人,那便只能找上你了。把他惹急了,没准就只有你的屁股开花了。”



  此言如当头棒喝,叶诺诺听了。一对微淡的秀巧眉毛顿时耷拉下去。



  就在这时,两人行过的石子路隔壁院落里,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一般来说,马很少嘶鸣,这种牲口无法像人一样用语言表达想法,除非是它们的情绪到达一个激烈处。



  两女不自禁的就朝声音的来处看去,马没有看到,倒是看见一个丫鬟抱着个竹篓,朝马嘶声来的地方快步走去。



  莫叶叫住了她,待走近了才发现她抱着的竹篓里盛的是几根大萝卜。



  因为时值春末。有些菜农种的虽然是晚收萝卜,但还是有一些个头还没长大,就出现了空心的情况,也就是还没长大就老掉了,极损口感。



  伙房的仆人买来的萝卜里就有几根是这个样子,阮洛让他们挑了出来,准备拿去喂马。



  事儿正说到这里,刚才传出马嘶声的那处院子里又传出了两个人的笑声。其中一人不难辨别,正是阮洛,另外一个人的笑声略显粗犷。似乎是……杨陈。



  莫叶没有多犹豫什么,就同那抱着一篓子萝卜的丫鬟一起步入了那处院子,果然就看见了杨陈和阮洛,还有一匹马。



  杨陈的手里拿着把大刷子。慢慢在他面前那匹马身上刷着。那马浑身的毛已经被洒上水,再被杨陈用刷子一下一下的刷,它应着他的动作,偶尔会发出嘶鸣声,看样子应该是感觉舒服的反应。



  这马自然是给杨陈拉车的那匹,杨陈看着‘老伙计’偶有嘶鸣。忽然明白过来,笑着道:“你这待遇,都可以赶得上我去‘蝶香楼’找姑娘捶腿了。可惜啊可惜,我可能是没花那种钱得命了,你却是可以找眼前现成的人服侍你。”



  蝶香楼是什么样的地方,这样脂粉味不浅的称谓自然已经说明一切,但站在几步外的阮洛对此似乎毫无知觉,他只是看着杨陈手中的刷子上渐渐积累得多了的马毛,微笑着道:“每年的春秋两季,马都要换一身毛,你若有空提前给它刷一刷,益处可是不小。”



  “这我也知道,但是以往我嫌麻烦,总想着让它自己掉,或者把马赶到泥塘里,让它自己在里面蹭。”杨陈慢悠悠地说着,话到这里,他忽然看向阮洛,问道:“这一刷子刷下这么多,它不会觉得痛?好像还挺享受?”



  “本来就是差不多快要脱落的,你刷一刷,还可以给它解痒。”阮洛思索着说道:“我听驯马师说过,牲口脱毛时大抵也会觉得痒,而人适时的帮助牲口缩短换毛时间,还可以防止牲口患上毛囊病症。已经没有生机的毛发还堵在毛囊口,不利于表皮清洁,有时候可能还会生疮化脓。”



  杨陈讶然道:“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啊?”



  “王哲以前在驯马场待过。”阮洛微微一笑,“这些都是他聊到过的。”



  阮洛的回答,杨陈丝毫不会质疑,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被王哲带到地处白芦泊的驯马场‘疯’过一回。



  不过,听阮洛提了这一句,倒让杨陈想起一件事来。



  然而,正当杨陈准备从阮洛这里着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王哲的真正身份信息时,一个丫鬟清脆而恭敬的声音穿插。进来,引开了阮洛的注意力。



  “表少爷,您要的萝卜婢子拿来了。”



  丫鬟端着竹篓走到阮洛跟前。



  “好,放在地上就行了,你先退下休息吧。”阮洛转过身来招呼那丫鬟时,就看见了后几步进院来的莫叶和叶诺诺。



  “是你们…”阮洛的目光在叶诺诺脸上停了停,迟疑了一下,才记起她正是叶正名的女儿。



  阮洛与叶诺诺只见过刚才那一面,算是还没有正式打过招呼。因为叶医师在施诊时不喜言语,所以阮洛对叶诺诺的印象还是很陌生的。



  关于叶医师身边带着的小女孩是谁,阮洛还是刚才在会客厅接受叶医师诊脉时,听王哲说起几句。



  倒是叶诺诺不知怎地。虽然也只是见了阮洛一面,却对他印象不浅,其中印象最深的一点便是,眼前这个清瘦而似乎体质虚弱的年轻男子正是这处大宅子的家主。



  其实她还没感觉到。她之所以对初次见面的阮洛格外留心,是因为在她熟悉往来的人群里,有一个与阮洛类似的存在,那便是宫里那位身份尊贵、但同样也身体素质很差的二皇子。



  是这种不太美好的相似之处,令人不自觉的便会将相同的感情分释一些出去。



  接触到阮洛的目光。叶诺诺迟疑了一下,然后她就缓步走到阮洛面前,规规矩矩作了个万福,同时还规规矩矩的轻声道:“小女子见过阮公子。”



  这一套礼仪,在女学每天都是必须练习的课程,而在女学待了几年的叶诺诺早对此感觉烦腻,但现在她却在阮洛面前自自然然的表露出来。



  人在事中恍然不知,站在她身后几步的莫叶却已经是目现微讶:这可不太像她印象中的叶诺诺——岂止是不太像,是太不像了!



  莫叶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脱开阮洛的注意,但他也没有对此表露什么。只对叶诺诺温和说道:“叶姑娘不必拘礼,就把这儿当朋友的家吧。”



  阮洛此话丝毫不含场面礼式,很诚挚。叶诺诺亦想起了刚才在来这儿的路上,马车上王哲也说过,父亲在几年前就见过阮洛呢。



  有这几分交情在前,又见眼前这年轻男子笑容和煦,说话的语调也温和,叶诺诺只觉得罩在身上的某种压力顿时消散一空。



  旋即她才想起,这位阮公子与哲哥哥似乎交情不浅,但自己对此却未知分毫。她便忍不住问道:“我听哲哥哥说,他跟你是很好的朋友,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直没见过你呢?”



  “哲…你是说王哲?”阮洛略想了想后答道:“我只在三年前,在京都长住过一段时间。随后就搬走了,那时候你应该才五岁左右,不记事也对。且不说你,王哲有你这么可爱的妹妹,却也从未介绍给我认识。”



  不知怎地,叶诺诺慢慢低下了头。绞着袖角,脸颊有点热。



  待她恍过神来,抬起头,就见阮洛从脚旁的竹篓里拿出一根萝卜,转身在喂马。她想了想,也拿了根萝卜,凑到阮洛身边,却只是看着阮洛喂马。



  正在给马刷毛的杨陈见此情形,忍不住道:“哎,你们别把这牲口惯坏了,悠着点。”



  那马见阮洛拿着萝卜递过来,先是稍稍压低头,鼻翼煽动、嗅了一会儿。而它也很快明白过来,就猛的一吐舌头,将整根萝卜全部卷入口中,嘎嘣嘎嘣嚼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流涎。



  “几根萝卜罢了,还不至于会惯坏他。”阮洛笑着说罢,就要去拿叶诺诺手里那根萝卜。他想着,反正她也只是在旁干看着。



  不料他却拿了个空。



  叶诺诺满眼新奇地道:“我也要试试喂马。”



  在她说话的同时,那匹马已经‘咕嘟’一声将嚼碎的萝卜吞下,目光也已经瞄准了叶诺诺手中的大白萝卜。



  马儿干嚼了一个冬季和半个春季的干草料,很少能吃到这样清甜的美味,而牲口对喜欢的食物表现出的贪恋,十分直白和专注。



  于是,叶诺诺便把手伸了出去。



  那马不再需要去嗅辨递来的食物是什么,只是突然舌头一卷,便要把整个萝卜卷进嘴底。叶诺诺没有料到这一茬,一时忘了松手,那马一下没卷走萝卜,自然又加了把劲,扯得叶诺诺整个人连着萝卜一起往前一扑。



  阮洛见状,讶然喊道:“快松手—”



  随即他手疾眼快,一手从叶诺诺的背后横出,按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则探向叶诺诺的手腕,掐指一捏。



  叶诺诺手腕一痛,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那马顺利又将整根萝卜卷入口中。继续嘎嘣嘎嘣嚼着。而叶诺诺手上的拉扯力一松,她则数步倒退,在阮洛的手拽着她肩膀的力道下,身形稍稍反转。撞进了阮洛怀里。



  “唔……”叶诺诺哼了一声,揉着鼻子从阮洛怀里钻出头来,惊觉自己与一个陌生男子靠得这么近,她连忙挣脱开这个怀抱,跑去一边。



  本来。因为几天前的惊马事件,导致莫叶心有余悸,因而不敢太接近马这种牲口,但见叶诺诺差点因为喂马而摔倒在地,她已顾不了那么多,急步上前。



  见从阮洛怀间挣出的叶诺诺一直低着头揉手腕,莫叶连忙捧起她的手一番检查,同时关切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叶诺诺红着脸,心里还在扑通乱跳,她自己也不知是被那马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见莫叶担心的眼神,她抿着嘴轻轻说了句:“我没事……就是手腕有点疼。”



  莫叶垂目一看,果然就见叶诺诺刚才拿萝卜的那只手,手腕红了一圈,她不禁诧异:刚才她看见叶诺诺明明是手掌快被那马给啃了,怎么红的倒是手腕?



  就在这时,她又听叶诺诺低声道:“是阮公子捏的,不过没事的,如果不是他捏开我的手,那我这只手现在可能真要被马啃坏了。”



  莫叶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你没喂过马。就不要逞强了啊。”



  “我这不是逞强,什么学问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叶诺诺表示不认同的撇了撇嘴,想了想后又道:“我看阮公子喂马,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啊。再说了。马又不会改吃草为吃肉……”



  叶诺诺刚刚从自己怀间跑开的那会儿,阮洛也感觉到这小姑娘神情有些异样,但他并未因此多想什么。此时见她已恢复了平时的活泼模样,他这才走近过来。



  听到她的争辩之辞,他含笑说道:“喂马的确不是难事,只是这种牲口的嘴形决定了它们吃东西必须一口含在口中。所以像刚才那种情况,你只需要及时松手就行了。如果你不但不松手,还抓得极紧,它是会跟你争的。”



  阮洛本来想走近一些,看看叶诺诺的手有没有事,但当他注意到她忽然间变得通红的脸颊,他迟疑了一下,终是在走到竹篓旁时就停下脚步。



  他顺势从竹篓里又拿起一根萝卜,但没有立即转身回去喂马,想了想后他又道:“刚才是我提醒得迟了,抱歉。”



  叶诺诺直直看着阮洛手里的萝卜,滞了滞后,她忽然道:“我要再试试!”



  ……



  在对阮洛进行一番细致的诊查后,叶正名给出的结果是令王哲比较安心满意的。



  而叶正名给出的建议,例如多走动、多锻炼,不要太依赖于卧床休息之类,则是令阮洛觉得比较欣慰的。



  随后叶正名还很细心的提供了几种食材,供阮洛试试,让他可以稍微脱离一下那种类似稚孩食物的‘五味粥’。



  诊查结束后,叶正名还十分有耐心的教了阮洛一套慢拳,并建议他根据自己把握好的身体感受情况,未必需要每天都练,但每次练习最好都练到微微出汗为止。



  做完这一切,稍事休息后,阮洛出屋散步去了,叶正名则拉着王哲离开了会客厅。



  他有一些事想要问询一下,只是由于他做事一向主次分明,控制得很好,所以直到此刻所有作为医师职责以内的事都了清,他才忍不住要开口问了。



  然而等话到嘴边,他又犹豫了。



  王哲看着欲言又止的叶正名,想了想后便道:“叶叔叔,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在宫外你我叔侄相称。”



  叶正名迟疑了一下,先是轻叹一声,然后才问道:“二殿下病了,你怎么也不回宫看看他?”



  虽然王哲言明可不拘礼,但提到另外一位皇子,叶正名仍是没有直呼其名。



  除此之外,王哲自己也感觉到,眼前这个对他们王家意义深重的叶家孤人,似乎对他们王家的人一直保持着一种距离,便是体现在这宫内宫外都毫不含糊的礼仪尊卑上。



  无论他明里暗里提示过多少次,叶正名仍然在某一方面十分刻板。



  “你要说的是这个。”王哲沉默了片刻,才再开口道:“我这边的事儿还没了清,频频进出宫不太方便。在写给二哥的信里。我也说明了,他也表示理解我的做法。”



  叶正名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清冷:“‘你这边的事’是指阮洛吧?”



  王哲感觉到了叶正名语气里的一丝变化。但他没有作声,只是在看向叶正名时,目光里浮升一丝疑色。



  叶正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又道:“二殿下是你的兄,这跟你与阮洛之间是不同的。二殿下在信里表示理解你。那也是因为他把你当弟弟照顾,包括照顾你的想法。”



  听了他这话,王哲才算是明白他刚才语气微异的原因了。



  也因为这一点,叶正名的话在王哲听来,便变成来自一个长辈对晚辈地关心劝诫,而非存在什么心思揣度的臣子之言。



  王哲点了点头,目光远远投出,同时隐隐绷着的心悬稍稍松弛了一分,沉吟着道:“等这边的事安稳下来,我会入宫住一阵子。好好陪陪二哥。”



  顿了顿后,他又转过脸来,目视叶正名,问道:“我二哥的病因……叶叔叔可听到什么调查结果了?”



  “连你都没有惊动,自然不存在什么严重结果了。”叶正名面色一缓,答道:“其实他跟阮洛今早的情况差不多,就是痴迷于看书,一碗羹从热乎喝到冰凉,人犹未觉,但身体是实实在在受不了的。”



  “就这么简单?”王哲目露讶然。显然他心里对这个结果存在很大质疑。紧接着他又问道:“他身边不是一直有个宫女贴身伺候着么?”



  “可能就是因为太依赖那个宫女的照顾了,那宫女一时有事疏忽了一次,二殿下因此就出事了。”叶正名微微一摇头,又道:“那宫女……听说是要杖毙。后来二殿下去求情,那宫女得以躲过死劫,打了二十板,驱出宫去了。”



  王哲沉默片刻,随后轻叹一声,道:“二哥还是那么心思柔弱。”



  叶正名平静说道:“你也觉得那个宫女应该杖毙?”



  王哲侧目看了他一眼。倏地一笑,道:“我说的是为宫女求情这事儿,大可托别人去做。”



  叶正名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有再说话。



  叶正名沉默了良久,王哲也没有再说话——或许,他是有意等叶正名再开口?因为叶正名虽然在沉默,但他的眼中明显还藏有没有说出来的话。



  果然,叶正名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把心中的那个疑团说了出来:“莫叶与阮洛住到一块儿,这样真的合适么?”



  他这简单的一句话,实际上已经在王哲面前暴露出了很多问题。



  “叶叔叔已经知道莫叶的事了?”王哲目露新奇的看向叶正名。



  叶正名想了想,只简单回答了几个字:“我已经知道了。”



  他的回答虽然简短,却正是以这种简单明了的方式,回答了王哲已经问出、以及还没问出的诸个问题。



  王哲得了这个回答,果然没有再问其它,只微笑着道:“这是父亲的决定。”



  王哲的回答亦很简单,却也十分具有说服力。



  他的父亲,亦是莫叶的父亲,父亲为子女做出的决定,外人毋庸置疑。



  但叶正名心里并不完全这么认同,因为王哲所言的父亲,还有一个身份——皇帝。



  可正因为他是皇帝,叶正名虽然心有质疑,却愈发无力去改变什么。



  亭台之中,叶正名与王哲的谈话到达这一步时,便一齐沉默下来。随后两人也变得愈发沉默,直到丫鬟来唤二人前往饭厅,晚饭要开始了,两人也没有再开其它话题,而是谦让着一同前往。



  来到饭厅,却见厅中桌椅碗碟都摆放齐整,却不见还有别的人在,王哲旋即就喊来白桃,让她去催其他人。



  白桃先去了莫叶的卧房寻找,结果是卧房空空,她倒是看见了梳妆台上放着一本书,正是莫叶从阮洛那儿借走的那本游记。



  白桃本来是不打算去动莫叶的东西的,然而在下一刻,她的目光注意到夹在书页中、只露出一角来的一张纸,她的想法在一瞬间忽然改变了。



  。(未完待续。)
1122、燎原
  …



  她走到梳妆台前,翻开了那本书,直接翻到了夹着纸的那一页,将对折了两重的纸打开。



  洁白的纸上,只简略写了十六个字,然而在读到最后四字时,白桃的眼中忽然升起一丝极耐寻味的神情。



  除了这一丝变化之外,她的眸色依旧平静。



  很快,她就将纸折回原样,放入书中夹好。临走时,她思酌了一下,将纸的一角露出书页外——正如她刚才走进来看见这本书时的样子——搁下书,她这才离开了莫叶的卧房。



  随后,白桃寻到了放马车的屋舍,正要路过时,就听见一阵欢笑嬉闹声。



  她听觉她要找的人似乎都在里头,前脚刚步入院子,就看见手里拿着把大刷子的杨陈笑着道:“你的手比萝卜嫩,所以马儿喜欢,要与你多亲近。”



  “我的手当然比这些空心老萝卜嫩了。”紧接着开口与杨陈顶撞,言辞间颇不知矜持的人,正是叶医师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白桃记得,这女孩是叶医师的女儿叶诺诺。



  叶诺诺“比空心老萝卜嫩”的手这会儿正被蹲在她身旁的莫叶握住,拿着帕子反复擦着,同时莫叶还在对她叮嘱道:“罢了罢了,你别再想着喂马的事了,我看着担心。”



  叶诺诺则咬着下嘴唇瞅了比她高了不止一头的阮洛一眼,满眼诧异地道:“奇怪啊,为什么我总做不到像你那样呢?难道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跟萝卜音相近的‘洛’字?那这样说来,我也有啊,我还有两个。”



  听到她这样直白稚嫩的话语,阮洛不禁莞尔,他想了想后便对叶诺诺说道:“因为我出生在洛河郡,所以父亲为我取此名,可跟萝卜没关系噢。”



  叶诺诺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问道:“出生在哪儿就取哪儿的名,这也太随便了吧?”



  阮洛并不以为意。只微笑着道:“父亲是希望我像永不枯竭的洛河那样,平安一生。”



  他很少跟别人提及,他出生在战乱之中,他的襁褓是颠簸的战车。



  在那段年月里。身为大将身边的谋士,后又为军师,他的父亲在面对各种男儿壮志时,对刚出生的儿子,却只期许了‘平安’二字。



  而在此时。他这一句话说出了口,对他名字的解义顿时就上了一个台面,连叶诺诺都已能感受到一些与字面意思不一样的东西。



  叶诺诺伸出一根手指扒了扒小尖下巴,不自觉的也说起了自己的名字:“我爹给我取名‘诺’,是希望我长成一个守诚之人。不过他也说了,这个名字他本意是为男孩取的,但后来我出生了,是个女孩,他也没有改这个名字,从小‘诺诺’这般叫我。渐渐就算定下了。”



  她并未意识到,按照她这说法,似乎她的名字来由也不比阮洛的名字取得认真多少。



  阮洛心里倒是没记挂她刚才说过的话,只是在听她说到‘守诚’二字时,心中有了些许感触,点着头温和说道:“无论男子、女子,都无碍于做一个‘守诚之人’,叶医师对你的期许,不亚于男孩。”



  叶诺诺撇了撇嘴道:“那他还把我早早送去女学,净学那些繁文缛节。”



  她的这句话没有再得到阮洛的评价。因为阮洛的注意力已经被刚刚走进院子来的白桃引了过去。



  得知厨房那边已经把晚饭准备好,阮洛这边玩闹到一团的众人也各自放下手中的活,同白桃一起去往饭厅。



  ……



  宋宅今天的这顿晚饭,气氛十分融洽且热闹。而这热闹的来源。则是因为叶诺诺的存在,她实属能当首功。



  还好宋家并非什么书香世家,家风虽有,但没有刻板之处,对于饭桌上的规矩,可以在特定环境中做一些改变。饭桌上差不多都是年龄相近的同辈中人。话题间很好相与。



  唯一的辈分高一层的人是叶正名,但他曾有浪子之名,现在虽然收敛心性,可玩心犹在。



  阮洛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饮酒,便极大方的把宋家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待客。叶正名目前暂时还不需要回太医局当差,赋闲在家几天,精神上闲得慌。几盅辣汤入腹,醺然意味恰到好处,他也就不管自己那女儿在饭桌上与几个后生玩闹了。



  他想着:这几个孩子真要追溯祖上,近乎全有关联,便任他们去吧!



  继哲哥哥之后,叶诺诺又认了个洛哥哥。



  照常理说,今天才是她与阮洛首次正式认识,关系进展不该这么快才对,然而阮洛对此并没有拘泥什么。或许他只当叶诺诺是近似莫叶的存在,没有太严肃对待此事吧!



  另外,叶正名对此也没有持反对意见,他对此事的观点与阮洛有些类似,便是看在王哲在此,既然女儿都能与王哲走得那么近,那么她与阮洛也熟悉点,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并未深思太多别的什么问题。



  倒是王哲对此事看得比较透彻,无非就是叶诺诺那丫头今后少不得要来阮洛这儿叨扰,若逢叶正名发火时,她也有了一个比皇宫那一个一姐更近一些的避难处。



  这丫头,只有在对待自己上心的事时,才会格外多智。



  王哲望着正互相往对方碗里夹菜的叶诺诺与莫叶,想了想后,终是没有将他的那点小发现挑开来讲。



  他不介意于阮洛与这丫头的结交,而自见着面、大家打开关系开始,这一发展趋势已成定局,所以他愿意纵容这小丫头的小心思。



  若是寻常女子如此迫切接近阮洛,即便不存在身世区别,王哲也不会松懈防备,因为那样的女子怕只会给阮洛带去麻烦。



  但叶诺诺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王哲忽然心起一个设想,叶诺诺身为医师之女,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一些叶正名的本领,待在阮洛身边,可能也是一种助益。



  念头最后转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又要离开京都,他目光微垂。视线落入手中酒杯里。



  置于饭厅里的所有灯盏已都被点亮了,光线充足。王哲轻轻弹指在酒杯上,细白瓷的酒杯里,清亮的酒水起了波痕。虽然微浅,却能看清。王哲凝神其间,仿佛看见了阳光下的湖波。



  闲散了许久,真正要考验自己的任务即将到来,他将离开这一桌可敬可爱的人。向西远走。或许三年、或许五年之后,他才可能有机会与大家再相聚。他希望这一群人能够走得近一些,不要还没等他回来,这一桌人已经‘散伙’了。



  游历四方,经历过不少离愁别绪的他本该不容易再生这种情绪,但是在今天,离别在即,对于同桌的这几人,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长出一丝离愁。



  也许是因为此间有太多他分外在意的人吧!



  饭桌上不止爆出‘叶诺诺认兄’事件,随后还爆出‘王哲收小妹’事件。最后演变成‘莫、叶二人姐妹结拜’事件。



  当然了,这个结拜礼式不太正全,只是于饭厅里互相拜了拜。



  关系似乎乱了,但乱得一团和气。事态的这些变化,使场间气氛渐渐又拔高了,亦冲淡了王哲心头愁绪。



  王哲一口饮干杯中酒水,然后把酒杯倒扣,推到一旁,便是不准备再饮了,也在心中暂时扣下一档子事。然后投神于挑逗叶诺诺的‘大业’当中。



  在欢声笑闹中,叶诺诺时不时的观察着桌一旁缓缓酌酒的父亲。她不是担心父亲会训斥她在饭桌上闹腾——事实上这一顿饭都快吃完了,叶正名的脸色依旧一派平静,显然就是放手不管了的做派——而叶诺诺心里记挂的。实也是另外一件事。



  她很想就着今天与莫叶结拜的热闹氛围里,说出莫叶救过她的命那件事,但是她又顾虑着父亲在场,而那天与她一同落水的还有公主,说出此事没准真会让父亲暴跳如雷,所以她只能忍了又忍。将这件事再次埋藏在心底。



  总之,结拜的仪式虽然简单,但叶诺诺自己对这结拜之事,所持的态度是非常认真地。



  这一顿晚饭,因为这些‘节目’的陆续出现,吃饭的主题差点弄丢了。饭毕后,眼见时间不早,叶正名父女也来不及多耽搁,刚离开了饭桌,就登上了杨陈在门口备好的马车。



  临别之际,莫叶终于在阮洛目光的提醒下,想起那药糖的事。



  正好叶正名也在场,听了莫叶的求索,只略斟酌了一下,就满口答应下来。除此之外,叶诺诺还当场拍胸脯,答应次日就会把叶家制作的这种药糖储备送一些过来。



  送别叶家父女,夜色渐深,王哲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随后莫叶才知道,今晚王哲要留宿于此,因为他还有些不放心,怕早上那事会再来一次。



  王哲是放心了,莫叶却有些不放心起来。



  遥见书房里仍亮着灯火,不知道王哲与阮洛还在聊些什么,竟还不歇下。莫叶折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行去,心里记挂着今夜要来的那个人,不禁有些担心。



  不知道如果伍书与王哲碰上,会是什么情形呢?



  王哲应该知道此事吧?就算碰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对吧?



  她正想到这里,就感觉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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