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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6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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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面虽然不至于寒酸得令她想到街边乞丐,但也实在有些折损人的脸面,这几个捧着碗蹲在门口的侍卫哪里还有威严气场,仿佛是一群被冷漠狱卒从牢里拎出来“放风”的囚徒。
不难猜想,那个“狱卒”由林杉扮演。…
那七个面色颓丧的侍卫一看见陈酒走来,全都连忙站起身,仿佛迷路的人找到了漆黑夜色里的一颗明星,又仿佛溺水的人远远看见水面上飘来一块木板。
望着那七个人一齐凑近过来,陈酒当即顿足。满目惊诧地说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酒姐,您老总算来了……”一个侍卫来不及解释就哀嚎了一声,“快施妙法救救我们吧!”
“千万不要再放大人进厨屋了。”紧接着开口说话的另一个侍卫情绪较为平静,但眼中明显有一种深邃感。
“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嗯……”第三个出声的侍卫略显犹豫,似乎是在挑拣自己认为恰当的形容词,“……这应该还够不上称之为牢饭,而比较像猪食……”
虽然眼前这几个人声音忽高忽低在各说各的,但陈酒大致已经听明白了他们急切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对于此事她只能表示遗憾,饭已成粥,再想改变什么也是徒劳的。
陈酒思酌着说道:“我也只能给你们炒几个菜催催胃口了。”说完这话。陈酒以目光把江潮从人堆里挑出来。一同向厨屋内走去,随口又问了一句:“怎么逢着你们几个遭罪了,其他人呢?”
“大人召唤,我们这几个离得近的当然来得最快。哪知道轮上这种事。”江潮算是这几个侍卫里头跟在林杉身边最久的一个。但一想到自己与另外几个兄弟刚才的遭遇。他脸上也禁不住现出戚戚然意味。
陈酒忍不住想笑,让林杉下厨房,没有酿成灾祸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收敛仪容。陈酒又问道:“他自己却先走了?”
江潮目色微动,反问道:“他不是去找你来了么?”
陈酒已走到灶台旁,正要伸手掀锅盖,准备旁观一下铁锅里的“惨状”,她闻言又滞住了手,侧目说道:“我没看见他。”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把自己紧紧关在屋子里的原因了。
江潮心里正微生诧异,未及再言,他与陈酒就都听见了外头传来的那个熟悉声音。
亲手熬煮了一锅被他的下属贬为猪食的林杉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或许他有神化的本事,老远就听见了下属在说他的坏话,所以他必须回来略作训话。
“吃香喝辣惯了,就忘了糠饼的滋味了?如果把你们从后方挪到前方,是不是只要断了你们的粮食,就可以消抹你们了?”林杉说话的语气少有的充斥着强烈的命令口吻,“半滴粥汁都不许剩!否则过几天你们全都回京都待着去!”
他说这话,若是外人听着,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若是回到京都,一枚铜钱都可以发挥其最大、最丰富的购买力。比起这偏僻小镇,京都就是人间仙境,各种物资应有尽有。就凭这几个现在看着无比可怜的侍卫各自实际积攒的资本,在皇城莫说吃香喝辣,鸡鸭鱼肉用脸盆盛上桌也是耗得起几年的。
送他们回京都,不是求之不得的事么?
怎么林杉的语气里仿佛有惩罚的意味?
不过,不管此时现场有没有谁听不懂这话,至少很快就有人用行动侧面证明了林杉的惩戒是多么具有份量。
“大人,属下忽然想念糠饼的味道,能不能拿这碗粥跟您换换?”一个侍卫忐忑着眼色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能上哪儿替你找糠饼?”林杉明显语气不善,“记住,挑嘴是你们的大忌。”…
没有人再敢出声争取什么缓和机会了,屋外渐渐传来轻微的啜粥声。
林杉则是走进灶屋里来,似乎准备打开橱柜拿碗,看见陈酒也在厨屋里,他略微怔神,然后脸上神情一缓,含笑说道:“你也在,顺便尝尝我的手艺。”
江潮侧过头去,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
陈酒掀开了锅盖,然后就看见锅里无法以美好词汇形容的物质,就算不亲自尝一口,她也不难想象那物质有着何种“奇妙”的滋味。
身畔飘来淡淡的皂荚湿气,陈酒下意识地侧目,然后她才注意到,林杉刚才离开厨屋后没有去找她的原因,原来是去了沐浴房。他身上那套沾了柴烟气和点滴血腥味的衣袍已经替换掉,此时套在身上的是一件颜色相近的青布袍,难怪他刚走进来时她没有看出来。
林杉的头发松散拢在脑后,直到他走近陈酒的身边。陈酒才看清他额角有一缕湿发垂坠下来,尾子上还在滴滴答答不停滑落水滴。
“怎么又在夜里洗头发?明儿又该头疼了。”陈酒放下锅盖,就伸手往袖拢里掏,想要取出手帕替他擦头发,不料却掏了个空,她脸上神色不禁微愣。
林杉注意到了她的这个举动,微笑说道:“你的手帕被我捡走了。”
这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但不知怎的,此时陈酒望着林杉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再听他说完这句话。不知不觉脸颊又微微热了起来。
厨屋空间有限。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能很快传遍每个角落,连话中所含的语气也丝毫未损。站在一旁的江潮已经意识到屋内的氛围有些不对,轻手轻脚慢慢就退出去了。
刚才他在外面听那几个捧碗下属的抱怨时,还片段听到了一些关于厨屋里林杉与陈酒之间发生的事情。
看见江潮自觉退走。林杉心里暗自一笑。由他去了。然后回转目光看着陈酒说道:“刚刚收到的信报,北大营有一批军资可以验收,明天我要过去一趟。本来是准备迟几天在染。但我这个样子去北大营实在有些欠妥,所以今晚又要辛苦你了,连夜忙碌。”
林杉在火灼伤势还未完全痊愈时,就已经出现了因长期用药过量而导致的白发增多病变,这是他的主治药师廖世早就预料过的结果,所以也早就做了补救准备。
这个准备不是从内部建立的治疗措施,而是外表上的修饰,一种很奇怪的做法——染发。
廖世配制的染发颜料当然不等同于墨水,这种颜料除了具有墨的颜色,并无丝毫异样气味。使用时,先用膏状颜料在湿头发上按揉浸染停留一个时辰,再用另外一种药水打湿,又停顿一个时辰,之后这种颜料的颜色就会比较牢固的停留在头发上,不会因为沾水、淋雨而掉色。
对头发颜色上的异变进行修饰,是三年前林杉在听了廖世的治疗预备案之后,主动提出的要求。倘若让他的旧部知道,他因为重伤还体质早衰得这么厉害,很可能要影响全军各部一齐配合行动的士气。
廖世也是药界真鬼才,他竟能借鉴女子涂抹水粉遮瑕的办法,最后想出了这么个策略,并且他还真的就配制出了这种颜料。
虽然这种略带油性的颜料并不能取代墨水的书写能力,但如果是浸染在毛发上,又绝对比墨汁的固色能力强上几十倍。第一瓶染发颜料制作出来时,林杉是拿一匹白马的尾巴做实验,于是这匹白马就摇着古怪的黑色尾巴过了半年,那颜色才渐渐褪淡。…
算算时间,这是陈酒第三次帮林杉染发。
虽然他头发上的黑色颜料还没有完全褪尽,但当陈酒用梳子仔细分开他的头发,就能清晰看见,他发根处新长出来的那一寸长度,比起她第一次给他染发时又多了数倍的霜雪。
“白发又多了。”陈酒发愁的叹了口气,“老药师建议的那些养发食物好像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嗯……人都有白发的那一天,我只是登先一步。”林杉淡淡地说道,仿佛并不如何在意这些表象。但他只顿声片刻,忽然就又问道:“如果我的头发全白了,脸上也寸寸起皱,你会不会嫌弃?”
陈酒握着梳子的手微微一滞,尽管她心里的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口头上又没有立即作答。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她反而问道:“那你会不会嫌我呢?女人的青春多么短暂,我今年也快过三十一岁了,与我同龄的女人,子女都能到待嫁年纪了。不需要疾病的折磨,我实际已经老了,再过一两年,也许连生孩子的能力都要失掉了。”
“不要这样消极。”林杉神色一动,缓缓又道:“记得以前叶子青离家出走时,嘴上最常说的一个理由,就是不要年纪轻轻就把光阴都耗在嫁人生孩子这类事情上。后来我们就聊开了,她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见解,坚定认为女子直到三十五岁,仍能比较稳妥的生育后代,而如果保养得细心,即便四十岁的女人,也可以做到如此。只是若真要拖延到四十岁,也的确有些晚了。对母体伤害挺大。”
今天林杉的改变有许多。
陈酒还是第一次听他在她面前直接这么平静说叶子青的事情,并且明显有拿叶子青的话来劝她的意味,这些话又是那么的新奇,她不禁面露惊讶,失声说道:“这是真的吗?”
“是的。”林杉轻轻点头,徐徐又道:“严家的事你知道的,严广的夫人先育有两个儿子,却都是因为家族怪病而少年夭折,但庆幸的是,严夫人就是在三十三岁时生育了第三个儿子。并且还避过了那种怪病的再次侵害。这个严家三子也就是严行之的父亲。不仅能以此事例证明叶子青说的那话不是随口找的理由,而且后来我们在东出山附近遇到廖世,从他那里也验证了此事。叶子青明明不会医术,却似乎与老药师结有前缘。她的许多看法观点都得到了老药师的认同。两个都是怪人。”
陈酒不禁一阵唏嘘感慨。
陈酒对于叶子青的印象。只局限在她买下东风楼之后在楼里出现的那几面。对于这个传奇一般的女子在回京都以前与林杉、王炽两个时势下的俊杰青年同游名山秀水间的那段经历,陈酒只能通过林杉愿意回忆转述于她的那部分内容里进行想象。
可即使资料如此有限,此时陈酒也已对那个已经远去的女子又心增了一道敬佩。
而一想到难怪林杉会如此倾心于她。自己如何努力,似乎与她的距离都还隔着那么远,陈酒心里又隐隐感到一丝酸涩。
染发的全过程大约要用掉两个时辰,所以林杉就随手拣了本书翻着扫阅,待他察觉到为他梳发的女子许久没了动作,他才搁下书问了一声:“在想什么?”
陈酒闻声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快了手中动作。时辰已经不早了,自己若再这么走神拖延,林杉今晚能休息的时间就又要紧缩掉一截。…
想到他明天要去北大营,来回一共将近有百里路程,又是一番辛苦,她就为自己刚才的因私走神而感到愧疚,对自己的所思所想当然也就尽可能的简略敷衍了事。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闻……有些觉得新奇。”陈酒轻声细语,待她将一团膏状墨色颜料均匀涂到林杉的头发上,她就又轻缓说道:“你也别了,坐到躺椅上去吧,我给你摁摁头。两个时辰有些漫长,你先将就着小睡一会儿,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得费不少精神。”
林杉依言而行,感受着陈酒恰到好处的轻柔指劲,妥帖推揉在头上几处宁静心神的穴窍处,他放松下来的精神渐趋疏离,没过多久,就双肩微沉,侧头挨在靠椅上睡了过去。
自那天的事情过后,陈酒离开了林杉的居所,回到她自己在这北地小镇上租住的屋舍里,休心静养了几天。其实她身体发肤未受寸缕伤害,那天的遭遇大多只是假象,只是因为事发突然,虽然事后真相大白,可多少还是对她的心绪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损害。
静静待在自己屋里这几天,陈酒连酒坊也没去照料,存酒差不多都售空了。时至第四天,一个酒坊那边的伙计忍不住跑来陈酒的私宅请示,得到的答复令那伙计吃了一惊,竟是又要闭坊几天,而且再开的日期也未给个明话。
酿酒需要一个周期,可是这几天因为林杉这边一直小事不断,酒坊那边陈酒也就疏于管理,固定周期被打断,再加上小酒坊储量有限,存酒售罄也难避免。
如果是专心从商的酒家,面对小作坊容易在产业链上出现断截的这种常见问题,大可借此酒品畅销的基础,要么扩大产业面积,增产供应大需求,要么抬高产品价值,两种应对问题的途径都无甚问题。物以稀为贵,陈家的酒别家造不出那口感,并且这酒在镇上卖了将近一年,口碑不错,稍微涨些价是会导致销量削减,但不会隐生大的矛盾。
然而陈酒没有这么做。
她其实并未彻底死心塌地的想落户于北地这处小镇,酒坊开办了快一年,地契仍然是租赁的,并未实购下来。关于陈家的酿酒秘方,她也从未向酒坊里的伙计传授分毫,所以酒坊缺了她照料,才会这么快就停摆。
她对林杉说不想回京都,准确点来说,其实是她看出来林杉不会不回去了。她只是铁了心要跟着他,知道西川那地方她肯定是跟不去了,只有留在北地这处小镇,或许还有机会再见他回来一趟。
但前几天林杉在劝她回京都的同时,隐隐约约还告诉她,连此地他很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她的心境顿时塌陷了一角。以前的她若有什么愁绪,可以在酒坊忙碌的氛围里打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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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2、悔悟
… 老药师有句话她非常认同:有些人的心病就是闲出来的。让这种天天长吁短叹、感天慨地的人走出门外去晒晒太阳,或者跑跑步,再者下田去耙一天的地,累得屁滚尿流地回来,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什么心里的郁闷惆怅自然就没有了。
但这种“治疗”办法一般是对于无端自扰的伪忧愁有效,而一个人若真是将忧愁落到实处,就不是这种办法能治得开的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但给陈酒心上系了一道绳的那个人,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但认为他告诉了她不会再回来,就是最好的解开方式。却不料,对于陈酒而言,他如此作为不是在松解,而是又一次的束紧。
望着那伙计出门走远了,陈酒正沉思烦扰的心事暂时被打断,也不再继续呆坐于屋内,而是走到了两屋相并的院子里。
这北地小镇民%无%错% 3。。风淳朴,但哪怕是一个镇子的居民规模,镇上的屋舍建筑也大多低矮破旧。为了顾及安全问题,陈酒本来是要租住带围院的屋舍,无奈在这小镇上寻找不到这样条件的屋舍,最后就租住了一家客栈的半边院子。
当然,林杉的居所可以无条件接纳她的入住,但在不分昼夜悉心照顾了林杉快两年,见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要分住。林杉见她辛劳两年消瘦憔悴得厉害,也怕留她再操心劳累。不但没有阻止,还给予极大的支持,居所里其他的人自然不必再多说什么。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林杉担心她的好意,不过起初她也只是回到这里休息了一两个月,此后在镇上开了间小规模酒坊,接着就常在酒坊与林杉住所那边来往,倒是很少再回安置在小镇客栈里的这处私人住所了。
没想到一年以后,自己会以这种理由,再回到这里常住。
也许等过几天林杉离开北地以后,自己就彻底不用再去那居所。真正要一直住在这租于小镇客栈的私舍里了。
站在小院中间一株满枝绽放的花树下。陈酒微微仰头,目光定格在一根枝杈梢头,那里有一朵含苞待放的铃花。比起满树的花开盛放,那花苞的颜色却偏淡。还不那么艳丽。但也是因此才尤为稚嫩动人。
无论何种花朵。盛开之后很快即是凋零残败,落下泥地任人践踏,是以有时候在某种心境的映衬下。人们回更怜惜喜悦于花苞待开还羞的美好。
有人会将花枝剪下,带回温室插在精致的瓷瓶里,润以湿雾细心修剪,以延长花期;还有人、譬如多年以前的林杉,总喜欢每日饮些杏花酒,花香化合在酒之醇香中,似乎能以另一种方式保存得更久……但世间的花有那么多,不是每一束都能遇到惜花人,大多还是在开败后跌入泥沼。
虽然休息了几天,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人也不见,但陈酒的心绪反而更低郁,看着这能令人心生美好想象的春景,她心里却是一片寒凉秋风里的百花杀景。
“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她呆呆望着那枝花苞,走神得厉害,竟不知何时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走到了花树下。直到他轻声吟诵了一句,她才回过神来,心下微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年轻人五官相貌比较普通,称不上俊美,脸色也有些虚白,看起来似乎有微恙扰身。不过,在他不论是看物还是看人时,视线平稳,不偏不避,眼中神采也平和,是多读圣贤书经,内藏秀慧,与人为礼善的样子。他着一身淡素布衫,发顶未束冠,只用一根寻常质地的布带一丝不苟束紧,他脚底下踏的也是一双千层底布鞋。…
在这偏僻小镇,即便镇上居民民风淳朴,但这儿毕竟是靠近边塞,邻的又是北雁那个惯有边军抢掠恶名的国家,所以行走其间的确需要朴素低调点好。不过这一身淡素装束着于这年轻人身上,与他的气质极为相符,倒不像是刻意而为。
看见陈酒仿佛略受惊扰的样子,年轻人眼角略微下压,瞬然微笑,抬手浅揖,但却并未多言一字。
陈酒见状也没有再故作矜持,敛衽还礼,不过她与这年轻人一样,也只是沉默着。
陈酒以前在京都东风楼待了十余年,一双慧眼认人的本事早就锻炼出来了,在从正面直视了那书生片刻后,她就发现,此人其实应该已有二十六、七的年纪。只是此人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下颚未留须,外加上他或许不太需要为生计奔波,一直生活在比较安稳的环境里,脸上并没有什么沧桑痕迹,所以初一眼看去容易让人误判他的年纪。
到了这样年纪的人,出现在这小镇上,衣着却与镇上居民明显格格不入,显然他不是本地人,而且他来这荒僻地的原由可能也不太简单的像好奇心大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样只为游学。
陈酒的视线稍微放远,就看见数步外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腰后挂着一把刀的青年人,五官深刻,目色坚毅,隐有威势,即便他不带那把柄不离手的腰刀,也能给人颇为强烈的武人感觉。另一个中年人,三、四十岁之间年纪,留着三匝须,头顶扎了个髫,穿着根木簪,一对云眉飘逸入鬓,眼瞳黑而润泽有光,丝毫没有人到中年的那种浑浊,颇有些修于深山、采露为食的道人样子。
这两个人的装束同样与小镇氛围格格不入,显然是与那目光温平敛慧的书生一路而来。
扶刀青年人的目光时不时在花树下的书生身上点过,看来他多半是这个书生的护身卫从。那个道人模样的中年人则腰身挺直。束手于背,目光落在花树之上,看他目光坦荡悠然的样子,仿佛再借花领悟什么天机——他与那书生可能是师友之交。
陈酒租住的这处客栈,虽然客源极薄,但怎么说还是不同于民宅,每月还是能收得几单生意,会有过路人住进来歇息个一两天,也是常事。只是陈酒很少回到这里住,所以才会在见到陌生旅客时。心情有些讶异。
不过。比起此地民风境况,这三个旅客自身气质未免都太特别了些。
但这也只是令陈酒多留意了几眼,过客匆匆,有来有往。片面之缘。与自己又有何干系呢?
忽然一阵骤风起。卷得花树枝桠乱摆。那些如金玲倒垂的花朵已近开败的边沿,梗子熟软,哪经得起这般折腾。瞬时不知有多少本可多留恋于枝头半天的玲状花朵簌簌飘落。花雨如雾迷人眼,也模糊了站在其间的两个人看对方的视线。
两人皆是微微一愣。
不是因为这场忽然而来的花瓣雨雾制造了某种氛围,让两个人心动于彼此。事实上就这二人半生的历练,早过了那种容易以一景、一瞥动心念的年纪。何况书生本是心如古井深潭的气性,而陈酒早已心系一人,绝无他念。
两人只是从对方模糊了的身影里记起熟悉的某个片段。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略带无奈忧愁词境的句子由书生再次开口吟出,是刚才那句“春红太匆匆”的下一段。…
然而与之前不同,这句子的惆怅词意虽然一字未改,但书生在隔了片刻后才念到这一句时,他的心情仿佛忽然变了,语气里满是喜悦。
这倒叫站得离他最近的陈酒觉着颇为奇怪,目光微移,她就见数步外书生的那两个同路人也是目露微讶。
念完那小令的下半句,书生就面朝花树春红已稀疏伶仃的冠杈,展颜说道:“玲花有灵啊。”说罢就是深深一揖。
他仿佛对花树比对人还要重视与礼敬。虽然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多为性情清高的隐士,但隐士们亲近自然事物都不是没有缘由的。可转眼看这书生,这花树非他栽植看护长大,并且他也不会在此多留,两者毫无关联,他何必敬它?
正当陈酒心里忍不住疑惑着的时候,这家客栈为数不多的两个伙计里被唤作阿生的那个伙计小跑进来,先往院落里看了一眼,然后向那扶刀青年走近两步,点头哈腰极为恭敬地说道:“这位大爷,您的马小的已经伺候好草料,牵到门口侯着了。”
扶刀青年人点了点头,从剪裁贴合身体的窄袖里摸出一粒碎银,足有一两份额,赏给那客栈伙计,同时说道:“有劳小哥这几天的照顾,这是房资和润路费,就一并交给你了。”
对于小镇这家客栈的房间租住费用,陈酒当然心里有数,而打赏伙计跑腿帮办差事的就叫做润路费,她也知道,只是短租虽然比长租贵一些,但这位随身带刀的青年侍从似乎出手也太阔绰了点。
在思及此处的同时,陈酒同时还想到,从那带刀青年人话中可知,这一行三人怕是在这家客栈住了有几天了,但自己却丝毫未知,甫一听来着实令她心觉讶然。
难道这几天自己的心事居然深沉到这种地步?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累出心病,想到这里,陈酒又是惆怅满怀,忍不住轻叹一声。
听得这一声轻叹,那正要转身随两个同路人离开客栈的书生步履微滞,他侧目看向陈酒,似乎有话要说,沉默了片刻后,他只轻轻问了一句:“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可知摘花的方式有几种?”
陈酒微愣。
刚才两人相互见礼时,都不见他愿意多说一个字,此时临到要走了,他反而忽然有了一声问?
这个问题甫一听来,发问的动机和答案都有点问题。
一个成年人怎会不知道如何摘花?而摘花哪有许多繁杂手法?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书生看起来气质温良,深瞳敛慧,向他这样对一个片面见缘的陌生女子忽然讨教摘花之法,若逢心性敏感的女子。实难不把他与某类歹人思及一块儿。
但这书生不仅问得奇,看他提问时脸上认认真真的神情,似乎他真的疑惑于如何摘花,又仿佛要摘一朵花这种寻常事情,真就有了千变万化的手法,而他许久困扰于如何选择,迫得向生人讨问。
不过,既然陈酒与此人只是浅缘一面,所以她虽然心里存疑,回答的却是最简单的那层意思。轻启唇瓣道了二字:“一种。”
“嗯……”书生迟疑了一声。然后浅浅一揖,“多谢姑娘相告。”
说罢,他就转身随两个同路人一起离开这处小院。
走出客栈大门,三人分别蹬上坐骑。皮鞍上左右挂着由那客栈伙计准备好的水囊干粮。那体型膘健的马儿甩头摆尾。精神十足。见主人归来,直欲任性狂奔。但是在未离开小镇居民宅户紧邻的范围时,这三个骑客都略微压着手中缰绳。并不张扬飞奔,只是碎步踏行在小镇破败坑洼的石垒街道上。…
小镇街道宽度有限,又时不时逢着街道左右有背扛农具准备下田春耕的农夫行走,占去一些宽度,愈发容不得三骑并行。那随身带刀的青年人便主动落后五步,让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与书生并肩骑行。
修道模样的中年人也正好心有疑惑,并骑缓行于书生肩侧时就慢声说道:“贤弟刚才那一问颇具意味,只是为何问向一陌生女子?”
“摘花之法并非只有一种。”素服书生面含微笑,“我应该问方兄,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呵呵,贤弟曲解了,愚兄此言并非是指那女子智拙。”中年人摸须一笑,接着说道,“摘花之法,的确只有一种,你要问我,我也只会这样回答。只是,女子娇美比拟花容月貌,你直接向一个女子问摘花之法,不怕惹佳人羞恼么?”
书生闻言,仿佛直接忽略了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后头说的那半句话,而是忽然对摘花之法心起极大兴趣,立即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可不这么认为。要让一朵花离开花枝,可以有许多办法。比如刚才那一阵疾风,我若是有心摘花人,即可得满载。”
道士模样的中年人闻言笑了起来,不过在他的笑声里并没有轻视意味,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声由心而发。过了片刻,他含笑说道:“以手为摘,凭镰为割,承风……是为刮落之花,原来你所问的摘花之法有几种,实际上问的不是获取的方式过程,而是获得的结果。结果可数以千万计,但形式也只一种。”
书生快得不留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头,然后感慨一笑,说道:“你这道士,念起道经来,跟某个常将佛咒挂嘴边的家伙没什么两样,不把人搅得头晕死不休,看来我刚才没问你才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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