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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4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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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阔绰讲究,却也处处是眼线。



  刚刚出了内院,来到外间一处较小一些的院子,阮洛还未停步,与他并肩行走的杨陈就先一步笑着开口道:“叶家小姐千里追夫,贞勇无匹,但是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想到杨陈突然就调侃起自己来,阮洛怔了怔:“有吗?”



  “虽然我是粗人一个,看不出你在忧虑些什么,但……”杨陈注视着阮洛,却伸手掐着自己的两边嘴角,往上一提:“但你现在是连敷衍人的微笑都少有了,满脸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阮洛脸上神情微滞,然后就露出了杨陈说的那种敷衍人的微笑。



  从上午接了叶诺诺到梁国皇都,安置在雪松别院,阮洛就一直绷着精神。直到此时安抚好叶诺诺睡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放得冰冷的午饭差不多可以跟晚饭并到一起了。



  坐在饭桌旁,看着杨陈招呼雪松别院里的仆人上菜,大半天没有进食的阮洛依旧没什么胃口。



  菜品很快上齐,杨陈招呼那些仆人退下,然后自己也坐到桌边来,自顾自的举筷夹菜,满满吃了一口。再看阮洛,如梦游似的指节发僵捏着筷子,良久才伸出去夹了一枚青豆,却再还没送进口中时,就滑落下去。这哪是有心吃饭的样子?…



  杨陈努了努嘴角,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因为他觉得面对眼前这么一桌子美味佳肴竟还叹气,实在不妥。但看着阮洛此时的样子,杨陈又只觉得胸腔子里憋着一股气。想说点什么,又顾虑着屋外有人监听。



  去他良的监听,必须得说点什么了!就算是胡说八道,也比这么不吭声的好。



  “今天这炒青豆的火候急了些,都快炒成蹦豆子了,你别吃这个,倒是试试这盘清蒸鲈鱼。”杨陈伸手把阮洛面前的那碟青豆换掉,把摆在桌子中心位置的清蒸鲈鱼挪了过来。



  看阮洛此刻脸上的表情,似乎根本不想挪筷子,哪盘离自己近就动哪盘菜。根本食不知味。但杨陈特意把清蒸鲈鱼挪了过来。自有他的用意。



  “叶家小姐家在京都,从小生活在那里,从未挪过步子,我以前在宋宅给你做车夫。借此与叶家小姐也算有些薄缘。我记得她是喜欢吃鱼的吧!你试试这道鱼。看味道做得怎么样?叶家小姐这么大老远过来一趟,怎么着都要多住一段时间,但是她的胃口可比你挑得多了。怕这北边的厨子招呼不住她。”杨陈借着一道清蒸鲈鱼打开话匣子,说的话全是跟吃有关,与平时闲谈的内容无异,可与此同时,他却伸出一根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了意思相差极大的四个字:送回?



  自从年初与阮洛一起来到梁国,住进雪松别院,在这个守卫外松内严、内院耳目众多的地方,杨陈这个原本自由惯了的马车夫,经过在这种环境里大半年的磨砺,竟也已练就了几分机敏。



  不过,就算他与阮洛已能十分默契的用这种特殊方式进行交流,那也要看场地。



  就说此时,介于阮洛这大半年来特意表现出来的一种习惯,这才得以保留片刻的自在。每到用餐的时间,等仆人将饭菜上齐,就该退到门外了,阮洛不喜欢被一群人盯着进食。



  严格来说他的确有这种习惯,但没有严重到像现在这样被人看着就食不下咽的境地。



  然而,回想宋宅里的仆人,与这梁国雪松别院的仆人,有着太大的差别。一想到雪松别院的仆人每一个都是梁主的耳目,被这样一群人守着,食不下咽的滋味自然会加重些,倒也不能完全说阮洛就是装的。



  可是,梁主对于阮洛的这种抗拒态度,也自有其对策。为了全面控制住阮洛,雪松别院里不只守着梁主的人,还有大将军府的人。大将军府派来的一组侍卫,又叫锦衣金刀卫,派到雪松别院里来的只有六人,又被分成三组,换着班的跟在阮洛身边。



  这六个人武艺高强,内外兼修,以至于耳力目力都强过常人。这六个人若要盯梢,可不是一道墙就能挡住声音的。



  但今天仿佛是个例外,自从上午阮洛亲自出城去接了叶诺诺回来,雪松别院里的金刀卫就都退了出去。这几人走时,说的是要去大将军府回禀今天这事儿,然而他们这一去,大半天也不见回来。



  阮洛估摸着他们去大将军府恐怕得领回来新的任务,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即便雪松别院里一直未见金刀卫的影子,他也依旧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与杨陈多说,只是自个儿一直绷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杨陈在一旁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能干着急。如果阮洛不肯开口,以杨陈的心智能力,绝难看透他心事重重为的什么。…



  等到阮洛把叶诺诺安置妥了,杨陈也已耐着躁性准备好一桌饭菜,等阮洛坐下,杨陈便将他思索了大半天得出的问题,试探性地问向了阮洛。



  得到的答复,只是一次摇头。



  杨陈微微皱眉,心中不解:以阮洛的心智,难道看不出来?叶诺诺的到来,不但对他起不到丝毫的帮助,更大的可能却是受人利用,成为累赘。



  虽说在杨陈的印象里,叶诺诺是一个颇有些急智的女孩子,但她终究不是梁主的对手。梁主是梁国权力王座上的第一人,除了自身锻炼出来的驭人手腕,他手下掌握的智囊团更是不容小觑。叶诺诺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孩子,再如何的急智,也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很可能因为雪松别院多了一个半懵懂状态的叶诺诺,阮洛好不容易与梁主维持的互不干扰的平和关系,就此发生不利于自己的倾斜。



  难道此时最要紧的事情,必须立即采取行动的事情。不是送返叶诺诺?



  趁着送叶诺诺到梁国来的那队人马还未走远,梁主和大将军府还没有明确行动之前,抓紧时间把这事儿办了,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对视着杨陈投来的目光,那种焦虑与疑惑的神情已经很明显了,阮洛却只是无声一叹,也伸出一根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快速写了一个字:



  “昭。”



  指尖微顿,下一刻,他在那个“昭”字上。左右交叉添了两笔。



  杨陈盯着桌上那个被划掉的字。抓着后脑勺思考了片刻。



  杨陈认得的字有限,但南昭国号他还是认得的。每次赶车进出城,城楼上最崭亮的那面锦旗上,就都绣有巨大的一个“昭”字。老远都能看见。使杨陈不理解的。是后头阮洛添上去的那两笔。对于一个认字不全的人而言。可能博学者在他们眼前随便画个符号,他们都会认为那是字。



  看着杨陈费劲思索的表情,这模样有些眼熟。阮洛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曾经他刚刚接触到梁国第一商学院的课业时,没有任何算经基础的他,也曾如此困惑过。



  还是自己把问题说得太复杂了些,杨陈终究是心智简单了,他适合过简单的生活,即便强行把他拉入这权力漩涡里来,最终结局也可能只是溅出一点泡沫。



  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一点即通的帮手,阮洛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无力。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那个总是站在自己身旁稍后一步的女子,但旋即他又在心里无声一叹。



  此时的莫叶已经回去了吧?



  这个人,离自己太遥远了。



  心头那一缕悠远的思绪才只略微散开,就被阮洛立即收了回来。稍稍定了定神,他开始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与杨陈交流。



  “诺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难不成因为梁国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还要把南昭的厨子送几个过来服侍她么?”在说话的同时,阮洛却是捋着袖子擦掉桌面上那个“昭”字,又飞快的写下两字:“有乱。”



  与前头那个字联系起来,意思便很明白了。



  多的字,阮洛也不打算再写。一来,是怕午前去大将军府汇报事情的金刀卫突然返回,二来,还是因为杨陈认得的字有限,多写无益。



  尽管在雪松别院住着的这大半年光景里,平时清闲得狠,阮洛也在想尽办法,避人耳目地教杨陈认字。可时间还是不够用,外加上成年人的心性没有童子那般平静,学习生字的速度也受了影响,有不少稍微复杂些的字,杨陈很难掌握。…



  不过,倒也正是由此,梁主对杨陈的防范也略显松缓了些。



  但如今雪松别院里多了一个叶诺诺,梁主绝对会有新的行动,只是那几个金刀卫还没回来,此事还未知具体。阮洛何尝不想送叶诺诺返回南昭,可一想到他思虑良久得出来的那个假设,他最忌惮的是南昭方面,设计叶诺诺的那个人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对叶诺诺存着恶意。如果那个人属于后者,此时他若送叶诺诺返回南昭,可能会使得叶诺诺涉险。



  对于南昭的现状,阮洛心头也是一片雾水,记忆还停留在他离开宋宅时的状态。那天走得匆忙,很多事情都还来不及仔细交托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后,宋宅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没办法,这座由梁主安排的雪松别院,就像一座光明正大立在梁国皇都的牢房,宽敞,却只关着自己一人。外表看上去与高门大户的家宅无异,实则外头市井间的消息,半句也透不进来。



  处境如此,阮洛认为,无论如何,暂时把叶诺诺放在身边,最起码是安全的。



  梁主的目的在于自己,哪怕用叶诺诺来要挟自己也罢,至少自己知道梁主想做什么,自己可以拿捏住事态的变化。



  杨陈听着阮洛的话说得有些凉薄,但见他以酒水在桌上写的那两个字,隐隐然算是明白了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南昭有乱,所以这个时候送叶诺诺回去,不妥。



  但南昭现在到底有什么乱象呢?为什么阮洛知道。自己却丝毫未觉?



  这也难怪杨陈心里会有种被蒙蔽了的感觉,事实上在阮洛被顾远、徐客城二人挟持到梁国皇都时,南昭京都几十万常住居民里头,知道战事将起的人也是寥寥几人罢了。



  杨陈原本只是京都一个不起眼的马车夫,并且多是揽的外城的活计,飘萍一人,后来得以进入宋宅,专职成为接送阮洛的马车夫,靠的还是王哲的一面之缘。起初王哲在推荐杨陈时,阮洛还心存疑虑。王哲只是靠几眼的观察。就将这个陌生人介绍进宋宅,考虑到宋宅还兼带有一重特殊的职能,王哲挑人的方式显得太过简单,阮洛不得不留个心眼。



  但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阮洛渐渐也认定。杨陈是一个心思非常简单的人。他才也放下心来。



  可也正是因为杨陈简单的心性,在后来宋宅出了乱事时,阮洛就定下主意。不让杨陈参与太多。



  这样简单的一个人,如果参与到梁、昭……甚至还有雁这三国的明争暗斗之中,怕是连一点水花都来不及扑起,就白白殁在漩涡里了。年初宋宅的乱世,已经累得他受了一刀,差点就此死去,阮洛实在不希望类似这样的事情再在杨陈身上经受一次。



  平北宗略图的事、南昭西征的事、以及西征可能会对梁、雁两国朝局带去的影响,这些事情阮洛全都对杨陈进行了隐瞒,没有必要让他参与太多。若非是因为杨陈的身份实在太薄弱,阮洛忌惮于梁主可能会下手灭口,阮洛倒是想先设局送杨陈回南昭,彻底脱离这权谋漩涡。



  知道的不能说,想做的不能做,在这种生活状态里待得久了,难免会心生郁结。



  原本阮洛一直在努力将心绪控制平稳,给梁主一种不疾不徐的感觉,仿佛他在雪松别院住多久、住一辈子也是无所谓的,就是不能让梁主拿到他的弱点。可现今叶诺诺的突然到来,多多少少还是对他的情绪造成了冲击。此刻再看着坐在对面的杨陈一脸问询神情,阮洛被克制起来的情绪终于起了裂痕,一丝燥火冒了出来。…



  “先让她住着吧!”本来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在说出口时,却抑制不住加重了语调。



  杨陈闻言微怔,他感受到了阮洛的不耐烦。



  “卤汁蒸鸭,辣炒地三鲜,酱豆牛肉,炸脆豆腐皮……暂时就想到这几样了,都是诺诺喜欢的,明天叫厨子先试着做出来,让她尝尝味道合不合适。”阮洛也已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便立即调转了话题,谈话内容再度回归到饭菜上面,表面上也算是接住了杨陈刚才说到的事儿。



  阮洛没有再在桌面上写什么,这一次是真的只在聊吃的。



  见此情形,杨陈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有些牵强地笑了笑,默默记下这四道菜名。



  虽然桌上再没有什么对话,仿佛话已说尽,可阮洛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坐下开始,就只吃了一口菜,而后再没有动过筷子。杨陈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准备起身,先替阮洛添碗饭。再没胃口,多少也得吃点,否则这么伤神下去,精神也会很快憔悴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就看见阮洛先他一步站起来,手一伸,将搁在他面前的酒壶拎了过去,开始往自己面前本是用来盛饭的大碗里倒。



  杨陈感到一丝讶然。



  即便是在以前居于南昭京都的时候,阮洛在饭桌上也极少饮酒,除了因为他的身体偏虚,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酒品不太好,基本上属于那种一杯就倒的类型。现如今被梁主软禁在梁国皇都,住在别人的地盘上,精神时刻处于警惕状态,饭桌上的他近乎戒酒。



  今天,算是破例了一次吧!



  不过,考虑到可能是因为叶诺诺的突然到来,心情受了些影响,小酌一杯也属人之常情。



  杨陈的内心如此简单的考虑着。



  可接下来,眼前看见的一幕,令杨陈心里那丝讶然,以极快的速度扩散成了惊讶。



  阮洛在拎过酒壶后,悬于饭碗上空,就一直倾斜着。直到整壶酒都倒了出来,溢出饭碗,在桌板上流淌开来,又顺着一条桌腿流了下去,他终于放下酒壶,紧接着端起那只碗。



  杨陈失声道:“阮洛……”



  阮洛却扬手示意他不必劝阻,然后就掀了碗,竟一滴也未溢出唇角,三五口便吞尽碗中辣汤。



  杨陈双目微睁,终究忍不住道:“这种喝法很伤身体!”——



  (。)
(956)、毋庸置疑的天赋
  …  “但可以醉得很快。”阮洛微微一笑,眼眸中已经起了一层雾气,果然醉得很快。



  杨陈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叶大小姐如果问起来,我怎么向她解释?她一定要怪,是我灌醉你的。”



  “抱歉,酒劲已经上头,来不及思虑周全了。诺诺如果朝你撒气,回头你再骂我一顿好了。”阮洛说着话的同时,肩膀开始轻晃,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单手撑着额头,用力的闭了闭眼睛,顿声片刻后又说道:“待会儿诺诺醒了,让她到我的房间来,总之不要离我太远……以及……若是大将军府或国府的诏令递来了,替我辞掉……”



  强打精神说完这几句话,阮洛再也撑不过那一大碗烈酒的猛劲,脖子垂软下去。



  杨陈眼疾手快,已起身冲过来,扶住了阮洛的肩膀。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阮洛,杨陈隔了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阮洛如此的不善待自己,只是为了避开与梁国国府、以及大将军府的纠缠。



  与梁国的这两大权力机构接触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今天不行,今天阮洛的心境太容易起伏,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虽说“一醉解千愁”实是自欺欺人,待酒醒之际,没有解决的麻烦还得继续面对,可至少在醉倒的这一刻,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



  夕阳西下,夜色渐沉。



  午前去了大将军府的几名锦衣金刀卫依旧不见返回雪松别院的踪迹。倒是雪松别院里又有几名仆役被召去国府。类似于这种安排,杨陈早已见惯不怪。



  毫无疑问,又是梁国国主要特别关心一下雪松别院的近况了。这些个谦恭的仆役,原本就是梁国国主安排在雪松别院里的耳目,都是经过特别培养的谍子,实际头衔怕不是奴仆那么卑微。



  只是,直到临近雪松别院熄灯歇息的时辰,也未见阮洛醉酒前说的那事儿。在此期间,只有大将军府派了几个人过来,关切了几句。无非就是要阮洛爱惜身体。又责难了杨陈几句,便再未多说什么,很快都回大将军府去了。



  杨陈猜想着,梁国国主显然是通过那几名仆役的回禀。知道了阮洛喝醉前说的那几句话。便是有诏令也不急着在今天递过来了。对比起来。大将军府消息传递的灵活度明显要滞涩许多。



  凭杨陈的心智能力,也就能思虑到这一步了。不过,他所担心的事情本就不多。今天没见国府和大将军府递诏令来,免却一番周旋,总体来说今天过得还算安稳。



  尽管今天的半日安闲是因为麻烦事儿都堆到明天去了,可杨陈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不会过度的去瞻前顾后。杨陈年少时捱过很长一段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才养成的这种心态,他习惯了及时行乐,至于明天可能会遭遇的何种困难,今夜一觉睡到明早天明再说吧!



  秉持着这样的生活态度,杨陈眼看着雪松别院里的灯火已全部熄灭,只按惯例留了两、三盏长明灯,便在临睡前,拎着灯笼到阮洛的房间再探视一次。



  倚着朦胧的灯光,见床上平卧的醉酒人依旧深沉睡着,鼻息轻微,杨陈也没再多逗留,拎着灯笼轻轻退了出去。



  返身关门之际,却忽然听见一声轻唤。



  “杨陈。”



  杨陈微微一愣,视线穿过门缝,就见刚才还睡得死沉的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杨陈扣在门板上的手只短暂滞了滞,旋即又朝反方向拉动,刚刚关上的房门又启开半边,他的身影没入其内。



  再次合上了房门,杨陈转身有些诧异地道:“你早就醒了?”



  “头沉得狠,本也睡得不踏实。”阮洛用力揉了揉额头,深深吸了口气,便准备起身,不料一个趔趄又坐了回去。



  扶着床柱呼出一口浊气,阮洛皱着眉头苦笑:“你的酒……劲头太厉害。”



  “现在知道厉害了?我真想说一句,你这是自己找罪受,头痛得裂开也是活该。”杨陈说了一句气话,不过,他倒不是真要与阮洛置气,只是不想看着阮洛折磨自己,抱怨的意思更多一些。



  将手中的灯笼搁在桌上,杨陈走到床边,取了挂在床头的衣服披在阮洛肩上,然后又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阮洛。



  阮洛接了茶杯喝了一大口,冷却的茶水穿过被酒劲灼烧的肠胃,如烟火被浇灭,他顿时感觉精神清醒了许多。递还了空杯,他轻声问道:“那几个金刀卫回来了么?”



  杨陈摇了摇头。



  阮洛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开口:“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他的声音压得极轻,杨陈知道他这是怕惊动了雪松别院里值夜的耳目,但在他的话音落下后,杨陈又隐隐然听出他的话里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



  ……



  怀揣悠闲心情行走在宽而直的杏杉道上,从较为宁静的一端开始,行走过游人密集驻步的中段,再行至游人又渐渐稀疏起来的另一端,石乙忽然心生一种感慨:脚下这条路就似人生,最丰富多彩的经历大多聚集于中间,初生的懵懂以及垂暮时的萧索就如人生的两端,孤独未必是苦,也可以是一种宁和的态度。



  石乙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因为自己那近同被续借了一样的命运。闯过那处人生断点,命运似乎给了他一份厚礼,将一个人最珍贵的成熟时期延长了一段寿命,他在认清了这一点之后,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如果命运主神真的存在,是不是说明。自己这多出来的一段生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逃不过被突然回收的结局?



  也许是一路见这头顶花云繁盛动人,才会让石乙不自觉地思考起生命这个解意颇多的词汇,可若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又会让他陷入一种自相矛盾的迷茫之中,有些心怀忐忑。



  心中有事,且正思及紧要处,石乙本就走得很缓慢的步履渐渐竟停了下来,然而他自己却还不知道。直到他听见前头不远处传来莫叶的唤声,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落后于莫叶那么远。



  脚步加快跟了过去。他才走近莫叶。就见她脸露疑惑神情地慢慢说道:“记得三年前我初识你时,你就常常显露你刚才的那种表情。”



  石乙闻言微愣,略微思酌后顺势问道:“你觉得我刚才脸上那是一种什么表情?”



  莫叶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若有所思。”



  不论是在三年前刚刚认识的那半个月时光里,还是在最近这一个多月重聚的时光里。莫叶都已经有很多次捕捉到石乙刚才的那种表情。熟悉得很。也是一直都有些好奇困扰石乙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在脱口即出地回复石乙之后,莫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来得突兀,立即转言反问:“你这么问我……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刚才怎么了?”…



  “我可没随身带铜镜。”石乙微微一笑。敷衍了一句。



  他不想与莫叶更进一步地讨论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困惑,想必即便他愿意说,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就算今后不会拿他当神经病看,估计也未必能听得懂。



  可他低估了莫叶此时的疑惑与好奇。



  莫叶想问石乙这个问题已是犹豫了很久,今天得见石乙主动提及,她觉得时机合适,哪会轻易放过。石乙刚才敷衍她的那句话,被她误以为是他会错了意,于是她连忙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谢谢。”石乙忽然出声,接下了莫叶的话,同时又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可他这么突然开口,总是突兀了些。



  看着莫叶脸上还停留着询问的意思,石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在沉吟片刻后又道:“我母亲病逝后不久,我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身体也恢复得很快,只是自那时候开始,常常会在夜里做同一个梦。这个梦就有些像是你前些日子跟我聊起过的那种,让我禁不住心生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中。”



  石乙编造了一段话,但这种说法又不能全算是谎言。虽然在实际里他没有常做这种梦,但他此时言语里描述的这种感受却未作伪。



  至今他也还仍有些质疑和不肯定,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在属于自己的那份记忆里,自己应该已经死了,脑袋被两颗直径一厘米的铅弹钉成烂西瓜,死相极惨。而在属于石乙这副身体的记忆里,自己还活着,能感触到活着的一切感受,还进一步学习了属于这个时空的文字与文化。



  然而没有证据能证明穿梭时空这种活动的可能性,也没有能够彻底说服自己的倚证来解释自己身处的这个空间不是梦。如果是梦,为何这般漫长无期?如果已是身处异时空,自己会不会在今后的某个时间点遭遇时空回收?



  思考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了,目前石乙已能证明自己还生活在地球上,他还曾悄悄用磁石做了指北针考究了一番。而现在他最不能确定、也是最令自己不安的,就是那个时空召回的假设。



  如果时空对命运的馈赠真的会横着多出这么一撇,这就如定时炸弹一般,会随时让看起来无比幸运又活过来的这一段人生瞬间成为泡影。有了这一重危机感萦绕心头不去,似乎这多出来的一截生命就少了许多生动的颜色,拼搏的动力也在不自觉间削弱许多。



  石乙说了半真半假的一句话,本意是拿来堵住莫叶的追问,然而当莫叶真的不问了,他又觉着哪里有些怪怪的。



  默然深吸一口气,敛了心头思绪,石乙抬眼看向莫叶。却见她微微垂眸,脸上正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石乙忽觉得有趣,不禁笑道:“若有所思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么?”



  莫叶微愣抬头,依稀记得石乙这话她以前在哪里听到过,凝神想了想,忽然忆起,嫣然一笑说道:“的确,叶医师曾经说,情绪也是可以传染的物质。”



  望着莫叶刚才还一派平静的脸庞上忽然绽开微笑,石乙忽然觉着自己心里似有某寸地方落满了明媚。有点走神的怔了怔。然后才点点头说道:“看来叶医师没有说错,我那‘若有所思’已经传染给你了,这可不好。”…



  莫叶脸上的微笑微僵,她想起了刚才自己“如有所思”的那件事。



  石乙安静地望着她。过了片刻后才轻声问道:“前些天你告诉我的那个梦。近几日你还有梦到过么?”



  莫叶很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虽然未再梦见,但那个梦只需要见过一次,我想今后我恐怕都会很难忘记了。”



  “还是不要想这些了。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石乙斟酌着开口,“梦见那个场景的次数多了,我都禁不住怀疑人死之后是不是真会变成鬼。但如果这是真的,也许倒可以证明你师父还活着。你想啊,我娘常在梦里来找我,而你师父对你却截然不似如此。”



  石乙对鬼神是否存在的质疑绝非来自什么梦境,但如今的他确实比前世的他对这两种一直活在人类言论里的能量体更多了一丝相信,所以他此刻对莫叶说的这句话虽不全是实情,却也不是尽说谎话。



  然而莫叶接下来的回答却让他惊讶的同时又心生一丝期盼。



  “我师父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他只奉行事在人为。”莫叶轻轻摇头,顿声片刻后又道:“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人的脑力随身体死亡而停止,并随着身体的腐化而消失,所以……梦里的东西终究只是幻想。”



  石乙心中一动,本来有一句话脱口欲出,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及时的稍作了修改,然后才道:“南昭百姓不是都非常的敬畏神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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