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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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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叶刚刚略显焦急的神情又是滞了滞,她好像明白过来一些,自己的第一个想法有点蠢,可能是她太紧张了的缘故。



  大白天当着武功无比强悍的上司的面,来他办公的府邸里盗书?这种事伍书怎么可能直刺刺地来做,但他又必须带着她在上司练功的时候跑到统领府来,还要蹲守在上司的对面,便只有一种可能,要观摩上司练功的步骤。



  而想到伍书“说”出“乾照经”这三个字,现在的莫叶也能够明白,为什么伍书要把她也带到统领府后宅来,只因为她练的功法居然跟统领大人是一样的!



  或许也有些不一样,她练的不是全套。



  但这也足够让莫叶内心感到无比震惊了。



  而就在莫叶微微一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伍书握着的手合紧了一瞬,顿时回过神来。紧接着,她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中年人已经转过身来,他练功时的招式展露,也已发生了改变。



  此时他的左手负于背后,只伸展开右臂,悬于半空,并正在缓缓向自己胸前收近。他那只手的手掌平展,掌心向上。似乎托着什么易碎品,因为在挪动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只定格在那只手上,脸上神情看起来有些专注。



  统领大人刚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手里并未拿什么精致把玩的事物,自然不应该生出此类情绪,但莫叶此时又的确自他的手上看见了一样东西。



  确切来说,它不是东西。



  那是一片悬于他掌心上空的叶子。



  如果他想把玩那片柳叶,的确应该动作小心,春天里新生的柳叶还很稚嫩。还没有完全长出夏天里它类似竹叶的那种窄瘦形体。



  但此时的他又应该不用那么小心才对。因为他不像是在把玩柳叶。那片叶子并没有真正托入他手心,而是浮在他手掌的上空,与他的手还保持着寸许距离。



  仿佛那片叶子才刚刚不慎从枝头落下,正巧要跌落在他运动速度很慢的手掌上。



  但那片叶子又似乎定格了位置一样。始终没有真正贴落在他掌心皮肤上,而只是那么悬着。它仿佛有了精神灵体,不愿随风所逐,认定跌落的命运,但又正是因此,才会被人所控制,想走不得。



  莫叶紧盯着这一幕,神情先是惊讶,而后慢慢转入某种痴态。



  ——这即是《乾照经》练至巅峰的体现么?



  大约是在莫叶初练功至一年时间的时候。她感觉到只是吐纳内息、丝毫不练外功招式的弊处。但伍书对于她在这方面地求教,竟丝毫不予理会,既不解答,也仍保持不教她半点外练功招式的督学态度。



  莫叶便从那时开始自行搜集外练功招式经义。文本式、图解式,或者直接翻武馆的院墙窥视武馆弟子练习。这些搜学途径莫叶都尝试过。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她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局限性,所以自行放弃了这种做法。不过在那段日子里,她并非绝对一无所获。因为这些努力,她得以扩展了一些见闻,因为扩展了搜集功法的渠道,还获得过几本别门内修功法。…



  莫叶记得伍书的叮嘱,练了《乾照经》,就绝对不能改练或者同练其他功法,所以她没有擅作主张去钻研那些经义。但她略为阅读过那些经义的字面意思,并且她现在还记得其中有一本提到过,内修功法到达一定境界,可以驱使经络之气外运,也就是隔空击物、御剑行走一类的行功效果。



  莫叶记得她当时初读到那本陌生经义里提到的这句子时,还暗暗惊讶过,但很快她就因为这句子,而彻底断定,那本经义是江湖上的人糊弄初学武者,只为卖得快而胡乱写就。



  这一认知,也是使莫叶彻底断了自学外练招式的原因之一。



  但在今天,她却亲眼看见,曾被她认为是胡吹乱写的功法,居然就这么被人清晰展现在她眼前。



  也许她搜集到的那本功法,仍然确是胡吹大气,但不可否定,当世的确有这样神奇的武功,至少修习《乾照经》就能做到这一点。



  难怪伍书要带自己来这里。想到此处,莫叶下意识侧目看向伍书,却陡然看见伍书本来平静的脸色忽然绷紧,莫叶也跟着心尖一缩,本能的就朝灯塔下方那个中年人看去。



  此时能让伍书脸色剧变的,便只有迫在眉睫的危险。而这种危险,眼下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莫叶刚刚向前方投出目光,她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身子一轻。与此同时,她看见了不远处那个本来只是在以极慢速度练功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悬空托着一片嫩绿柳叶的手掌忽然一翻,向她这边拂来。



  他拂动的手掌,虽然在移动速度上比刚才练功时显得快了些,他那一拂的举动,也轻柔得仿佛只是要摘去眼前心仪女子青丝间沾的一点柳絮,但当他手心托着的那片嫩柳叶儿随他掌风浮来时,莫叶仿佛看见这直逼自己眉心的叶子瞬间变成了一支铁刺。



  莫叶心头一沉。



  “抱紧我!”



  伍书的声音忽然自耳边传来。



  现场情势急转,莫叶未曾多想什么,立即抱紧了伍书的腰。并且她越紧张,抱得就越紧。



  伍书得以松开了箍紧她的那只手,当面对的对手变成名携“武神”荣耀的统领大人,伍书不能再好整以暇的单手操作手里那枚小盒子,他必须全力以赴——但只为逃走!
(721)、虚言、假山
  …



  从密道里出来的当晚,二皇子王泓的病势就有些严重了。只是他从小受虚症的困扰,已经习惯或是养成了一种忍耐的性子,若非身体过分难受,从他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异状的。



  直至室外天光大亮,寝殿内室拢了丝帐的榻上,昨夜深沉睡去的人依然无丝毫动静。



  宫婢们知道皇子殿下昨天傍晚出宫一趟,疲累而归,便没有人在早上去探问他。昨夜德妃来时也说过,皇子最近这几天不用早起去请安。



  华阳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虽然受主厚德,有些规矩并未苛求准做,但也因为这一点,这座皇子居所里的一应仆从都比较能体贴主子的意愿,而非只是为了遵守规矩才强去维持。



  即便没有昨夜德妃来的事,今天也不会有宫婢去打搅皇子。即便有,那去的仆人也只会是轻轻进内室,若主子无应,又会轻轻的退走,就似从未去过。



  然而像这样在往日里做过很多次的事情,在今天却出了意外。



  二皇子王泓一直沉沉睡到中午,仍是丝毫没有要起身的动静,以华阳宫众仆的视角看来,这就有些怪了。



  众仆皆知,皇子殿下是一个很勤奋的人,只说晨读与夜读,都是每天起身后和临睡前必修之事,极少停漏。昨天殿下因为身体不适,停了一次夜读,今天的晨读也停一次,尚算常理之中的事。



  可是殿下向来不会起得这么迟的,哪怕他起身后也做不了多少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哪处清静闲适之地或或下棋抚琴,但他能坐着的时候,就绝不会乐意躺着。



  坐着还能做些事,躺着就成真废物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殿下常常说到这句话。



  当华阳宫的几名宫婢渐渐意识到一种不安感觉,在略作商议之后,终于忍不住,在未经皇子殿下出声允许的情况下。撩开那道丝帐时,他们顿时就被皇子苍白但又有些诡异潮红的脸色给吓得丢了半缕魂儿。



  虽然这些仆人都知道,他们侍候的皇子是一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但从某一个角度来讲,这其实也是一个不太好侍候的主子。因为他的痛苦不会及时的讲出来,若等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忍耐了的时候,这种时常困扰其身的病苦往往已经到达一个快要崩溃了的境地。



  也是因为二皇子本来体质虚弱的原因,华阳宫在新修之初就选了与太医局较近的位置,但在一路狂奔向太医局的途中,几名宫女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连续跑了数百里的路。双腿已经有些缘自骨子里的发软。



  而望着前方离得已经没有几步远的太医局大门。那最后一点路途对她们而言。仿佛如踏在云上天梯一般,难得连半步都迈不动了。



  ※※※※※※



  得知二皇子的病情反复,太医局里一起来了三名御医。



  按照常例,皇子身体抱恙。倒也不必一次使动太医局里这么多医师。比起前朝,现年新朝里的太医局算是人员精简得厉害。主要出诊的御医只有九个人,三年前因故又去掉了三员,后来一直也没填补上,所以九医之列实际在岗只有六人。这六人各司其职,每天的工作量还是挺大的。



  医官不同于其它职司的官员,许多事不能靠口头吩咐就成。太医局里的生员、药童至多能做些照方抓药、熬制、送药的事,至于病人的脉象、气色等等问题,都需要医官亲自前往探视。…



  就说去一趟宣威将军府。一个来回再加上诊疗耗费的时间,能占用一位御医三个多时辰,几乎就等于将一名御医一天里当值的时间用去了一半。老将军早年在战场上立下卓越功勋,参与了南昭建朝历程里一个重要的步骤,对于他的陈年旧伤复发。皇帝特派九医之列中的一人专职料理,在最近这几天里,太医局中实际上就只有五名御医坐守了。



  皇帝当然也知道如今太医局因为人员过度精简,日常工作量几乎又翻一倍,所以有条旨意早就下达过。哪怕是皇亲国戚调使御医,也只能一次去一人,对生员的同行人数倒没有硬的限制标准。



  其实皇帝会这么拟定旨意,也不止是考虑到为了给太医局减轻负担。对于大部分病症,能晋升至九医之列的这几名医师都足矣独自应对,无必要多医会诊。何况对于寻常病例,若参与医治的医师平白多出几人,可能还会产生对于治疗无益的意见分歧。



  锦衣玉食,生活在秩序安定的京都里的贵族们,生病的原因无非就那几种——对于这一点,连众位御医也已各自有了一番备录,常常被某府急火焚天似的请去,最后诊出的病因、开出的药方其实都是老一套——又不是人人都像三年前玩火的那位,明明是无比冷静的性子,但稍微一有动作,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半条。



  今天为给深居宫中的二皇子诊治,一下使动了太医局的三名御医,几乎把局中主干医师全耗进去了,这除了是因为殿下的病情的确转变得颇为严重,还因为这三人里头,有两人本来在此以前就参与了为殿下诊病之事。对于殿下的伤情忽然加重,这二人是脱不开责任的。



  但具体的说,像这二位一样脱不开责任的御医,应该还有第三人,并且很可能他要为此担的责任还是三人当中最重的,但他反而没有过来。



  太医局名列九医之内的那几个御医,医技能力大致持平,若要说区别,主要在于擅长的领域略有偏移。譬如这几位医师都习得了银针刺穴之能,但要说真正的精专者,也就一位祖上五代都专研人体经络穴眼诀窍的华医师。而若要再论草本入药论大成者,华医师又绝难比的过那位将“猴蒲草”加入金疮药的陈姓御医。



  在金疮药中加入“猴蒲草”的手法,曾挽救过许许多多上阵兵卒的生命。“猴蒲草”的确有加速外伤愈合的优秀效用,而外伤愈合的速度越快一分,就越能多避开一分伤势恶化的危险。



  至于这种药草的那点致使人体发热的不良作用,战场兵卒哪有那么多的考虑,体质强韧的兵卒都可以直接忽略这一点不适了。



  昨夜被请到华阳宫来的那位御医说的那番话,其实也不能全算是在为陈御医说情,使用“猴蒲草”的安全程度。的确已经等于间接用上千兵卒的身体试验过了,也并未出过什么问题。至于用在二皇子身上怎么就偏偏出问题了,这问题的根源应该不在药身上,而在于陈御医的疏失。



  昨天傍晚他本该考虑到的,这位皇子体质过于虚弱,稍微对身体刺激大一些的药物,都要慎于使用。他疏失了这一点,除了因为他当时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皇帝身上,还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考虑过“猴蒲草”的那一丁点儿风险作用。…



  对于药理,每一项作用都有它存在的考虑。不能因为人的遗忘而否认其存在的定律。而为了这一点点几可忽略掉的药理。陈御医恐怕难避罪责。



  但恐怕只有二皇子自己心里清楚。他的伤病一夜变重,真正原因是什么。



  从大的角度来看此事,陈御医以及“猴蒲草”都是无辜的。



  ※※※※※※



  除了前几天一直主要负责治疗二皇子手上剑伤的赵御医,以及昨晚来过的那位冯御医。同行而来的第三位正是那擅长施针的华御医。



  华施闲共用了十数根尖细银针连刺,施针时间就有些久了。较远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宫婢悄悄斜睨一眼,约摸看见皇子仍然昏迷着趴在榻上,后背立了那么多尖锐的小针,让这宫婢看着怕得心下狂突。



  宫婢们只当那是绣花针,每根都如刺在指尖一样的疼痛,她们的内心则是感到阵阵歉疚。皇子殿下受这种苦,多半还是她们没有伺候好的缘故。她们有负主子平日里对她们的宽德以待,而在这事之后。不知又将会有怎样的惩罚降临。



  就站在榻前的赵御医和陈御医都学习过银针刺穴之术,虽然他俩没有华施闲那么精于此道,但凭他们掌握的这一类医术要领,当然知道银针准确的刺入穴点,并不会有多么明显的疼痛感。倒是一番施针过后。穴阵开始起作用,调动起人体气血,那时候是舒适还是痛苦,才真正要显象了。



  所以他们虽然没有像那些宫婢一样思考,不会因为皇子背上多刺了几针就觉得可怖,但等到华施闲行针完毕的前一刻,他们也禁不住有些心绪惶惶起来。



  拔到只剩最后三根银针的时候,华施闲的手稍微一顿,他侧目看向两位眼神微凝的同僚,迟疑着问道:“望闻问切乃是一体,你们有没有需要问询二殿下的事项?”



  赵、冯两位御医闻言先是微愣,然后是冯御医快语问道:“怎么,华医师的意思是,此时二殿下醒与不醒,是由你可控的?”



  冯御医的话里其实并无恶意,凭他与华施闲共事多年的相处经验,华施闲此时这么说,的确容易让他那般理解。



  “我已经用银针渡穴,强通气血经络,二殿下身上高热渐渐退了。此后再用汤药仔细调理,这体温就可以稳定下去。”华施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才接着又道:“二殿下身上烫了一夜,人虽然卧着,其实却是时刻处于病苦之中,并不能算休息。此时这股烫热被压抑下去,才可得片刻真正的安闲,不在此时打搅他当然最好。不过……凭我的诊病经验来看此事,总觉得二殿下的病存在什么古怪的地方,故而以为你们应该问一问他,才好不耽误准确地配制汤药。”



  自进了华阳宫就一直以沉默态度为主的赵御医这时开口问道:“华医师何出此言?你认为的古怪之处具体是什么?”



  “昨夜京都并未降雨,但殿下的靴底却沾了些新泥。你们不要觉得奇怪,有时候要准确的为一名病人治疗,了解对方的日常起居活动也是有必要的,并不全然是依赖于医书理论。”华施闲微微顿声,然后就继续说道:“二殿下伤病忽然加重的事,也就在此时,你我三人能议一议,究竟是‘猴蒲草’的诱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赵、冯两位御医渐渐明白过来。到了此时,华施闲心里还记着尽可能为没来的陈御医脱责,或者找到可以为他减责的理由。两位御医先是为此对华施闲心生善意感激,但他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有些犯难起来。…



  华施闲已经有言在先了,此时刚刚退热的皇子最好是不被打搅的继续睡一会儿,可他们二人明明知道,却还要打搅,这么做似乎就有些谋私而不顾病人的意味了。



  可有这重顾虑是一回事,华施闲说的这一番话也有能算作医嘱的东西。比如使皇子伤病加重的原因。若不是“猴蒲草”的诱因。而是别的什么原因。接下来赵、冯两位御医施药的细则可能就会有些改变了。



  只沉默了片刻,这几天主要负责治疗二皇子手伤的赵御医就点头示意。



  如果自己这边仔细些,一来是为了病人好,再者也许“猴蒲草”的某种嫌疑经过自己的诊治。就能与陈御医无端落到头上的罪责一同撇开了。



  “猴蒲草”真的救治过许多人的伤痛,陈御医只是一时疏忽失妥,而太医局真的不能再缺医了。



  “二殿下这几天身体耗损颇大,体能有些回到从前了,还请二位长话短说。”华施闲再嘱咐了一句,才将目光转回自己手底下的银针上,并未见他多了什么动作,实际上是略微改变了取针的走穴顺序,将扎在二皇子背后重要穴点上的最后三根银针轻轻取了。



  取完针。华施闲伸指在二皇子背后慢慢推拿数下。很快,皇子双眉间的那寸平坦就再次皱了起来,眼皮颤动了几下,他便睁眼醒转。



  最有可能使一个沉睡中的人醒来的原因,除了极强的噪音。再就是痛苦的感受了。



  身上异样的滚烫温度退去后,二皇子王泓脸上那两片病态的红潮也褪了,只剩下一片苍白底色,他蹙着眉头醒来,白痴都知道他现在会有多么难受。



  但当他看清榻旁围了三位御医,他顿时又强打起精神,想表达出他对行医救人者一惯的礼敬。但他很快也发现,此时自己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想挣身起来,最终又只能保持趴着的姿势动弹不了多少。



  华施闲收了用过的银针递给一个生员助手,眼见二皇子想起身,他就招手门口侍立的那两个宫婢走近,但只是扶着二皇子帮他翻了个身。将锦被盖好,他便从榻沿起身,与另外两名御医站到一起,向榻上仰卧的皇子施了一礼。



  “免礼。”二皇子王泓此时连抬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开口示意,他的声音虚弱至极。



  眼瞳转动,将寝宫内室诸人依次看过,他在缓了一口气后就又说道:“这是哪个奴婢去的太医局,为了何事,竟要请动三位医官?”



  刚才服侍他翻身、此刻还站在榻角的那两个宫女闻言,交握身前的纤柔双手不自禁地绞紧,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华施闲刚才嘱咐那两位医官的话,她们这两个奴婢也听见了。



  仍是华施闲走上前半步,示意那两个宫女可以退开,然后他朝榻上皇子浅揖一礼,解释道:“殿下的伤病有忽然加重的趋向,微臣等三位医官并足前来,一番诊治之后,还有几个问题想请示于殿下,如此才能更明确的择配药料。为此必须唤醒殿下劳耗精神,还请殿下谅解恕罪。”



  “华医官一心为病者思量,何罪之有。”二皇子王泓虚弱地开口,话语渐趋简短,“问吧。”



  “皇子殿下……”始个开口问询的,是主治赵御医,他斟酌着说道:“殿下昨夜是否还去过室外,因此染受风寒?”…



  王泓闻言渐渐凝起了目光,平静看了赵御医片刻后,他才以极缓慢的语速说道:“因为陛下之事,昨夜本宫的确有些失眠。虽然因为身体疲累,很早就歇下了,可精神一直很清醒。夜半的时候,本宫披衣起身到外头走了走,以为再累一些就能睡着了。”



  果然不出华施闲所料,赵御医在听了皇子的回答后,心里默默这么想着。不过,也是因为思及华施闲表述过的揣摩,赵御医很快又问道:“恕微臣冒昧。敢问殿下去过何处?”



  “赵医官何故如此发问?”因为昨夜自己经历的事情暂时必须秘而不宣,所以陡然一听赵御医这询问,皇子脸上神情里顿时透出一丝不悦。



  赵御医问的这个问题太凑巧,正中王泓顾虑处,所以任这个问题问出时用的语气是多么温和,病中强撑精神的王泓也不会有多少耐心应付了。



  顿声片刻后,二皇子王泓又想到赵御医之前话里提到的“风寒”二字,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就又编纂遮掩了一句:“只是绕着小园子里那座假山走了几圈,这也能出问题?”



  皇子不确定赵御医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什么。故而他这反问实际上有两重意思。一来绕假山走几圈就因此受了风寒病倒实非他所能料;二来是试探:自己的寝宫。难道还有什么不能闲步于庭的约束?



  只是略微动了动心神。王泓就顿时觉得一阵疲累感如海潮一般席卷上头,不等听那几个医官后面还问了什么,他的意识就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再度昏沉睡去。



  “殿下?”赵御医正说话至半途。才忽然觉察到榻上皇子情况有异。探询了一声,确定皇子忽然就昏睡过去,他便不敢再打搅了,只是默然长吁一口气。



  刚才为皇子施针的华施闲见此情形,就轻声说了句:“殿下本来就是强打精神醒着,便也容易随时散神。”



  昨夜由宫女请过来一次的那位冯御医行至榻边,再次为昏睡中的皇子诊脉,静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对两个同僚说道:“是风寒无疑。照此拿药吧。”



  ※※※※※※



  风寒发热是这三个御医之前就商议过的,此时意见再次归于一致。思及这位性情温和的皇子却有一位德字冠誉却手段颇狠的义母,三个御医此次出诊华阳宫这一趟,行事不禁都有些过于谨慎了。



  配好了药,交给两名生员负责去煎煮。三名御医从华阳宫里走出来,不禁皆是连叹数声。



  行于植满松竹等青之君子的庭院间,背后那座宫殿渐渐由松盖竹荫遮去,圆润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前头,刚才皇子话里提到过的那座假山渐渐现出半边来。



  这座假山是前朝那位败国君主斥重资打造的,山体虽为人工塑造,但本质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天脉峰上挪下来的一块整石。



  前朝工部存档有录,此整固山石重逾万钧,七十三年前由工匠从天脉峰上采下来时,因为天脉峰奇陡无比,用不了牛马之力,全程都是靠人力搬运,动用奴工上达千人。



  又有史官文录,在这块巨大山石的运输的过程中,因为失足滑下陡峭岩崖丧命的奴工就有二十余人,摔残十四人。外加上采石的时候不慎被凿子凿穿手心、被锤子敲断手指致残,被连番山顶暴晒与强劳夺去性命的奴工,为了这一座假山,只是在天脉峰上就折损了奴工六十人。



  六十这个数字,整好是前朝最后一位败国君主下旨采石直至亡国的年份长度。



  讽刺的是,据前朝史录,那位亡国君主采下此巨石的用意,据说是经当时钦天监主官“问天”之后的结果。据说,有此巨石镇守皇宫,能保皇都稳定。



  这么重的巨石,可能在面对地裂之变的时候,依然能丝毫不被撼动,只是前朝亡国君主没能来得及惩罚那位钦天监主官的另一项重大勘测失误了。



  ※※※



  ps:昨天外出迟归,没有更新,在此先向读者致歉,揖手。另,今后就是用玉带分割线,而不再是小雨滴分割线,玉带不是海带或者挂面,而是※这个玩意儿,小雨滴是什么不解释。



  ※
(722)、一叶不易居
  …



  新京都落座的湖阳郡,如今俨然一派皇都浩瀚气势,只不过它的主人早换了别家。天脉峰巨石若真的能镇压守护着什么,也不再是为前朝那位君主施为了。



  与那对前朝留下来的凶狮石雕被挪来挪去,最后丢去了统领府大门口看门的处境不同,这座原本落地在前朝东宫太子殿的假山,在新朝建立后,只被挪了一次,就是搬移到了华阳宫前庭院。每一个来访华阳宫的人,但凡走的前庭主路,必然都能在来时和走时看到它。



  十多年前挪移这块巨石的时候,只是平地搬运,就折腾了羽林卫数百人挥汗如雨,难以想象,当这块巨型山石从前朝原帝京邺都搬运至新京都湖阳的这一路上,可能又会折损多少苦力奴工。



  可想而之,前朝那两份保存下来的案卷,很可能还有许多关于这座假山的细节事端未有记录。当年为这一块无声无息并不能创造出什么的顽石,不知还有多少案录在外的鲜活生命折损了进去。



  这块从山路万分险恶的天脉峰上采下来的巨石,本身却被前朝君主搜集来的一批能工巧匠打造出一派繁华市井的景象。



  假山之巅有极具仙风意境的道观,观中高阁上有轻晃手中拂尘作掐指测算天机的银须道人,道观庭院间也有对坐而弈,面露沉思状的年轻道士。



  山腰上密林间,稀疏隐约可见扛着老枝弯弓,斜拎死兽的猎人,还有几个正在砍树的樵夫。



  山下临湖,聚民成镇,市井氛围就浓厚起来。镇街上售肉卖菜、挑着货单兜售杂货的生意人举止各异,神态栩栩,正在购买或只是闲逛的路人亦神情举止栩然生动。



  街头檐底还有几个孩童或跪或趴在地上,正在玩铁珠子,这假山风景是按真人比例的三分之一雕琢塑造的。但那几个孩童玩铁珠子的场景,却是将地上滚在两个划地圆环里的细小铁珠子个数都刻得清晰可数。



  若不阅读工部留存的那份陈年档案,实在难以想象这样表面上看来极具丰富涵义和美感的事物,曾经染过那么多苦力奴工的鲜血,有如恶灵附体。



  这座假山每隔半个月就会由宫婢打水清洗一遍,工部巧手匠人每年会来描补一次漆色。假山成品这么多年,因为石体本身质量上乘,倒并未见石雕有什么损失,至多不过就是漆色有些变了。



  站在这座假山前面,擅使银针术的御医华施闲目光落定在山顶道观。视线在观中主建筑飞檐神兽上定了定。忽然有些不解的道:“这座假山虽然塑造得景态生动。可是到了夜幕落下时,山上精致的事物便都模糊一片了,实在没有驻足欣赏的价值。”



  立于他身边的冯御医抬眼寻着他的视线也正看向那山顶道观,眼神却是停在道观高阁上。望着那立于高阁正做出一副掐指算天姿态的银须道人。他开口则是附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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