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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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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可不是单独的一个商会,他家的分会遍布梁国,从某一个角度来看,被他们家驱逐,跟被商学院驱逐,意义十分接近。
这些还都只是辅助考虑。
几年前,燕家家主对易文的言语试探,得出的结果可是不虚。
易文的确是个实心眼,认定了的事,很难受干扰更改。此时易文挣扎于自己内心的选择,这才是真正困扰住他的问题。
这样的人或许固执,死板,不知变通,但燕家计算组就是要这样的人。
身处山积一样的账册中,验算态度要始终如一。燕家在产业庞大的同时,内部也会有一些不洁之人,面对这类人为了谋私而给出的诱惑,计算组掌握燕家账目核心的组员,如果心志不够坚定,燕家这座长堤大坝可能要从内部开始出问题了。
在易文身上,应该不难出现这样的动摇,除了他性格上足够严谨坚韧,还因为他喜爱理账这项事业,喜爱累积数据。
在旁人看来,这可能是个怪癖,但这世上连拿自残当爱好的怪人都存在,易文的这点爱好又算什么过失呢?而且在商业发展起来的梁国,说到底这还是项不小的谋生技术。
易文还在求学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一生以数字为伴,燕家计算组就是他愿意沉溺其中的仙境,其余的财富、地位、权力的引诱,在他面前都会失去光泽。
但没人能料到,还是有一样东西可以诱到他,那便是谢涟漪。
三娘说得没错,谢涟漪和易文都中魔症了,这病没得治,他与她就是彼此的药。如果断了这药,不知道易文还能否像从前那样,全力以赴的学习与工作?而谢涟漪,若是失去了易文,她会不会真的魂灵离窍,而身躯枯塌?
刚才只是易文与谢涟漪对视了一眼,石乙隐约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勒令三娘别下来了。这样一来,在易文平视的范围内,可以避开谢涟漪。而谢涟漪站在楼上,即便化身木桩,也不影响她审看她未来的夫君品性如何。
对于易文来接亲,石乙的态度跟三娘很接近。
或许是因为前世二十多年养成的价值观所驱使,石乙对此事的观点走的是现实派。如果易文拿不出足够的家底,娶妻只会双方受苦,而退一步讲,如果易文既有强大的能力,品性也端正,即便他现在是贫穷了点,家业还算可以待他徐徐图之。
爱情真伟大,爱情真神圣,但没有面包的爱情,它就是个渣!
在当世看来,谢涟漪已经不小了,没有时间的资本再去来场失败的恋情。站在易文面前,石乙准备以身试水。易文可以一无所有,但如果连品格都丢了,石乙仍会选择将其抛弃。
是保全自身,可能要为此孤单的活着,还是为了守护爱情,却可能要面对双双共赴毁灭的结局?
这道选择题放在谢涟漪面前,题目就是易文这一个人,她或许会选择后者;但放在石乙面前,选题是谢涟漪与易文这两个人,他自然会冷静、甚至是绝情的选择谢涟漪。
即便不是亲姨母,那也是他的家人。
婚姻这事,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选了就难改了,所以在还可以选择时,便要慎重。…
石乙要试探易文,此时是个不错的机会,此事发展到后面,也许真的会对他的名誉造成损害。但他是在青楼长大的孩子,是歌姬的儿子,是找不到父亲的野种,如果有人要追究他的名誉问题,他早就没有名誉可言了。
他会惧易文再给他泼一盆墨?
他的心态能这么放得开,除了身世环境使然,还因为他真正的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什么精神压力没遇到过呢?
而不止是他,站在离易文没几步远的位置,正注视着这边的燕钰也的确是想考核易文的秉性。
刚才他故意给易文垫高身份,不惜在外人面前教训自家仆从,便是开始在准备了。这事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像刚才那样情绪外露,只是眼前这个审视易文内心的机会太难得了,他必须抓住,才稍微做了点牺牲。
平时的确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诱到易文,但这不表示绝对没有,甚至是这样的人一旦被某种东西所诱,他的执着心也会为之而动。
燕钰想看的,就是易文在诱惑面前,定力到底有多少。
但能让易文着魔的东西,目前就出现了一例,只是东风楼里的谢涟漪。拿谢涟漪试易文这把刀的韧性,机会也是难得的。
燕钰在来东风楼的路上都还在想,怎么使动谢涟漪这个人呢?她毕竟不是他的下属,怎会听从他的调遣,配合做戏试探她未来的夫君?没想到现在,这个机会已经自然形成,送到了眼前。
如果易文为了能够‘赢’回谢涟漪,而故意污蔑石乙作弊,他将输得一败涂地。
如果他能定下本心,坚持原则,那么即便他败了,燕钰一方会信守承诺,支援他丰厚的礼金,再加上燕家拥有的一群智士出点主意,大不了也就是迟个一年半载,先回一趟梁国,准备好了再冲回来,还怕娶不到东风楼里的一个谢涟漪?
即便易文在这件事中得了败绩,只要得到燕钰的支持,要挽回他损失的那点名誉并不难,何况石乙真的使了诈,在踩规则的边缘线。但如果他败的是人品,就连燕钰这座靠山都败掉了。
…
(557)、我想娶的,是我的妻,不是买东西。
…
如何抉择?
其实摆在眼前的两道门,都是假的,因为眼前根本就没有那道墙,又哪会有门?
如果易文能冷静下来,分析一番,其实也不难发现这一问题。脚下的路,其实是牢靠的,但如果这条路被悬于半空,即便路的本身不会动,走在上面的人倒容易摇摆身体。
要定下心神,就不要东张西望,无相无畏,无得失心,无欲则显露本心安定。
奈何易文现在心中的杂念太多,得失心太重,急于求得,惧怕失去。终是因为谢涟漪在他心中太重,他不敢有一丝的放松,生怕失去了就拿不回来了。
就在易文挣扎难以选择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石乙的声音。
“小弟不过是问了你,是不是来娶我那五姨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怎么会答不出呢?”石乙的手还搭在易文肩膀上,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略微紧了把劲儿。他把易文拽得离自己更近一步,这距离适合说悄悄话,“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真实的答案最好脱口即出了,即便引人不高兴,至少自己心里是舒服的。”
石乙似乎只是在说娶不娶谢涟漪这件事,但他的这番话落入易文耳中,给他带去的是一道切开云雾的光束。
易文的本心,就是遵从原则的,只是一时被得失心蒙盖,拨开这层雾,刮掉刀上生的锈,他灵魂的本色亦如初始时那样敞亮、坚韧。
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的确是最轻松的选择。
易文定下心神,准备笔直前行,但在此之前,他忍不住先驳了石乙一句:“石学友,人要对自己许出的承诺负责。所以开口之前的谨慎考虑也是必须的。”
石乙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大老远从梁国跑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打瓶酱油,或者称半斤盐?娶妻可不是小事,你知不知道你们突然来,吓了我们一跳?但我不认为你出门之前没有深思熟虑过,如果心中答案已有,事到临头你还犹豫什么?这可不是我在强迫你必须回答。”
易文闻言怔住了。
出发之前,他的确认真仔细考虑过,并得出了决定。现在石乙只是让他开口说句话。他却又在犹豫什么?
这时,他又听石乙问道:“小弟忽然有个小想法,在你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之前。能否先回答我想问的另一个问题?”
易文脱口道:“什么问题?”
“在商界,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的,这不是在讽刺什么,而是行内人说行内话。”石乙眉眼间压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比较像是在质疑什么。声音已经被压得极低,“但我现在不想问你,我五姨在你心中的价值,而是只想问你,你看待她的方式,是把她当人。还是当物?”
当石乙的话说到最后一句时,易文脸上愠意一现。
石乙也是目光一凝,没管易文的想法。只是直接又问:“就看你愿意说行话,还是家人之间的话了。”
易文愣住了。
用看货的眼光看人的价值,的确有些侮辱人。但用看人的眼光看货,很可能要赔本。这两个行道上的眼光,本来就不是一回事。若连这个都分不清楚。不仅愚昧,还容易自取其辱。
易文只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便道:“我想娶的,是我的妻,不是买东西。”
石乙眉间压着的那缕笑渐渐扩散开来,他收回了搭在易文肩上的手,抬到眼前,竖起了大拇指:“高,一句话回答了我两个问题。”…
易文恍然明白过来。
你是会等我的,对么?
易文很想抬头去看二楼的谢涟漪,亲口问一声。
她是一个人,不是货品,即便暂时不能与她厮守,这困局也是可以再想办法再解开,但如果自己用败坏品格的方式在今天娶了她,却被她看不起,这样的厮守便成了一种占有。
她的爱,不在于此。
如果自己连她爱着的东西都丢掉了,她还有停步等待的理由么?
易文嘴角一动,但不是想说话,而是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忍下了抬头去看的想法,只在心里说道:如果你还在看着我,那么,就让你看一看,你未来的夫君如何本事。如果你已经回房了,也请你相信,即便没有你在旁看着,为夫之心意亦不会动摇一丝。
石乙看见易文脸上展露的那丝笑意,心中已经得出答案,便不准备再追问了。易文也没有再主动提及刚才的那几个问题,不是他逃避于面对,而是他心中已定答案,如果石乙再问,他随时可以回答。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确定一件事,所以他看向石乙,缓缓说道:“石学友,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你,丝毫未有质疑你是否作弊,我想回答的是,你所言的‘信任’二字,实是我出于对计算事业的诚信公平心。除此之外,我跟你没有半点交情,谈不上信任与否,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也不会包容你。”
他这话一说出口,石乙的双瞳便如定住了一样。
石乙很敬佩处事公正的人,也很希望易文真的表里如一,是这样的人,而当易文真的在他面前表露这一面时,他还是隐隐有些惊讶。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这样的人真的很难得。前世他所在的特训组,一共遇到过四位教官,这四个万里挑一的人之中,除了通过裙带关系上位,天天在营地办公室抽烟打游戏的那个脓包不算数,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也还出了一个纳礼徇私的渣渣呢!
易文看不清此时石乙眼中神情所含的意思,不过他暂时也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按照心中计划,他先看了燕钰一眼,平静说道:“在下心里已经确定石学友没有不诚,本来不准备对此事再言太多,但既然燕少当家想知道详细,那在下便说了,也好让其余的人对此都不再怀疑。”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同时,目光忽然投远,直投向了台下那聚坐在一起,也正朝这边张望着的几个燕家随从。
…
(558)、把他们的脸都抽一遍的机会
…
迎着易文扫来的目光,几个燕家随从心里都起了些退避的意念。
他们虽然都会些珠算,但那是沾了燕家的光,他们本身并未经过系统地学习,去掉燕家这层覆盖在他们身上的光耀,他们就只是大户人家养的奴仆,有一些不辨是非、借势欺人的劣性。
刚才身在台上的那个燕家仆从,说的话虽然是在帮易文,但借了燕家的势去欺人也是有的。
易文是个讲原则的人,这事如果没让他碰上,也便罢了。然而在刚才,看着那仆从试图用嗓门去压制石乙,他已经有些恼了。
石乙虽然是他的竞技对手,两人也没什么私交,但尊重对手也是易文在梁国最高商学院学习了几年后养出的习惯,他就是看不惯一个不讲道理的蛮夫在赛事上指手画脚。
现在,那家伙虽然被赶下去了,但易文心里并未完全放松,因为小高台外围的观看席里,还坐着几个人,他们的观念,与那个被赶下去的人是一样的。
易文不指望他们能改变看待事情的方式,但至少在今天这件事上,他要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无知,让他们闭嘴。
此时,燕钰主动开口,要他分析赛事,这即是一个把他们的脸都抽一遍的机会。
以目光将那群人都‘剥’了一遍,易文回过头来看向石乙,脸上严峻的表情缓和下来,迟疑着道:“对于刚才的赛事,其实易某也有一个小疑惑,但应该与竞技之诚的判定无关……”
石乙笑着说道:“易学友想问就尽管问吧。”他自己则在心里又道,是不是刚才我的什么古怪动作,惹人猜疑了呢?
“大王叫我来巡山,巡……咳。就是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提及石乙唱的歌,易文脸上抑不住浮过一丝古怪神色,但很快被他克制下去,“歌词的第一句,有没有藏字?”
“呵呵,当然有。”石乙回答得毫不犹豫,“后面都是藏音,只有第一句是藏意。”
说到这里,石乙抬起一手,握成拳头。然后翘起大拇指勾了勾:“大拇指,在我看来,是指中之王。它独立于其它四指之外。如果人握拳的时候,把它握进去,拳头的力量就会大减。另外就是,它虽然不够灵活,只能屈一节。但如果没有它,人的手会有很多抓不稳的东西。”
易文闻言,下意识里也握起了自己的手,立起大拇指。他只是想试试,如果不动这根手指头,其它四指是不是真的难以握紧。
在此同时。他还听石乙继续说道:“排行第一的大拇指,是为数字‘一’。”
易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现出微笑。点头说道:“这样一来,就更能确定,易某地判断没有错。必须先说明一下,以我们这两张桌子的距离,的确容易互相抄数据。这其实是商学院竞技赛的惯例。离得如此之近,如果要抄。人人都可以做到,但也正是因此,人人都会自律。”
石乙狭眸一笑:“互相监视么?”
“算是吧。”易文点点头,“要辨你抄没抄,我就是最好的证人,然而仅有我一人这么说,恐怕还是会有人怀疑,因为我虽然跟你没有交情,但我若娶了谢姑娘,那便不一样了。”
石乙表示认同,扫了场外观看的那几个燕家随从一眼,冷笑道:“各行各道,都有心思深远的人啊。”…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两人似乎跳进了同一个战壕,拔刀舞枪一致对外。
易文见石乙对燕家那几个人冷笑暗嘲,他只是声音稍顿,便接着说道:“连同此数字,你最后拨上去的数字是一五八三一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一开始算到半本账册时得出的数据。你故意拂乱算盘上的珠子,造成失手的假象,想让我放松警惕,从而放慢速度,这计的确狡诈,但这组数字也是你自己算出来的,的确非是抄了我。”
提及耍诈,总归是不太正大光明的行为,被别人这么直白的揭开,石乙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干笑一声道:“其实我是真的手滑了,虽然只滑了两珠,可当时不知怎的忽然起意……不好意思。”
“手滑?”易文好奇了一声,眼中隐有疑惑神色。
“我是年前自学庐结业回来的,之后就一直是吃了睡,睡了吃,被我的几个姨母宠坏了。”石乙嘿嘿笑了两声,展开了握成拳的手掌抖了抖,“连手上都长肉了,许久没练,难免有失误啊。”
听石乙提及他的姨母,虽然只是两字带过,但还是引着易文想到了谢涟漪。看这少年才回京住了不到半年,就被楼里的人养得这么好,想必谢涟漪在这儿,衣食生活都有保障。所以,自己必须更加奋进,有稳定厚实的家业,再接她离开这里,才不会使她跟着自己受苦。
易文的心稍微出了点偏道,但很快就又回归到眼前之事上。面对石乙的自嘲,易文并不当真,还觉得此人胸怀宽敞,却又心思极细,明明是跟着一群女人长大,却能养成这样全面的性格,真是不易。
——他却不知道,眼前之人十五岁的躯壳里,住的是一个在异时空长成了二十六年、又在当世生活了几年的一个成熟的灵魂。
稍整心绪,易文笑着说道:“如果石学友决定抄我的数据,大可不必走一条迂回得这么远的路,你是使了些小手段,但大诚未失。”
他说完这话,移步至一旁的另一张桌子上,取了两把备用的算盘,回来后摆在桌上,接着说道:“备档的账册,都是有账页排列号的,你拂乱自己的算盘时,我看到你算到了第十二页,而我算到了十三页,我没有看见在你珠乱的前一刻,但在你手滑的时候,我得出的数据与你的一五八三一三完全不同。”
“如果你拆了数字,一分为二,那就更不可能了。”说到这里,易文垂手在那闲置的算盘上,拨出了一组数据,只有四位。
…
(559)、若让我天天如此,我会疯的。
…
“七二五一,我当时得出的数据。”易文屈指在算盘上拨出了四位数后,为了让场外的人全都可以直接了解到他正在做的事,还将这组数字念了一遍。
接着,他又很快在另一把闲置的算盘上拨出一组六位数字,然后束手缓言道:“我的数据不够你拆去用,而且在你唱歌的时候,我看了你拨算珠,只是漏看了两手,你似乎是合了为首的几个字,后头的三下,拨的的确是三一三。”
“你若要抄,只可能抄你自己,跟别人无关。”易文淡淡一笑,“念及这些,阮某很佩服石学友的速记之功,不用纸笔,能够牢记六个数字在心中这么久,在面对半本账册诸多数字的干扰下,丝毫没有错漏。”
“我记住的其实是一首歌,光记数字我哪有那能耐。”石乙嘿嘿一笑,又道:“倒是易学友的脑力之宽,让小弟汗颜心惊。易学友可以同时记忆文字和数字,而且刚才我唱歌明显走调,你都能无碍于此,实在是天才之能。”
易文谦然笑道:“易某只是喜欢钻研数字之学,其它的事常常做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近处的燕钰终于开口,缓言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石学友的记数能力天赋绝佳,如今也尚年少,暂时可以不急于功业。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梁国做客,燕家愿意再为介绍人,助你进梁国商学院精学……当然,此事的前提,还是需要你有兴趣为之。”
燕钰这可算是开了金口一诺。
但正如他所言,石乙对此毫无兴趣。
“多谢燕少当家的抬爱,但小乙的性格难堪大任,还是不要给燕家惹麻烦了。”石乙先认真向燕钰拱手一揖。随后他脸上又浮现出没正经的笑容,“成长的环境所致,小乙是一个贪玩好乐的人。现在的竞技之事,不过是辛苦一炷香的时间,但若让我天天如此,我会疯的。”
说完这番话,石乙本来想顺势把易文推上话头,用他挡一挡燕钰的‘热情’,但他很快想到‘捧杀’二字,再看燕钰那喜怒不行于色的脸庞。心下微微一怔,取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轻笑着道:“易学友留在燕家。真是南昭商界的损失。”
在说这话的同时,石乙暗暗还嘲讽了一声:不是只有你燕钰会扯话题。
因为石乙的话而念及他的身世,再想到燕家选才步骤里的一项重要环节,燕钰也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前只是赛事第一轮,虽然石乙的计算速度赶得上易文。但这是易文没有使出“拂兰指”的结果。倘若易文全力以赴,结局还不知是怎样呢。
只是易文现在已经失去继续竞技的资格,不能拿他作为标尺,来衡量这姓石小子的本事到底有多高。不过,这小子是青楼少爷,虽然在刚才的竞技中守住了诚心。但保不准他真的还有一些别的劣癖。
可易文……真的要出局么?也罢,下一场由自己来吧!
就在燕钰搁下了请石乙去梁国精学的事,然后准备招呼一声。跟易文换位置,开始第二场竞技时,燕钰忽然闻到一缕玉木香,侧目一看,原来是阮洛也起身离开审座。已经走近了。
刚才发生那么多的小变故,他都能稳坐不动。此时所有事情都解析清楚,他反而坐不住了?
燕钰不禁微微一怔。…
见阮洛走近,并且是直接走到自己的面前,并肃容看来,不知怎的,阮洛心里竟生出一丝忐忑情绪。
他隐约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可当他快速将自己刚才的全部作为回想了一遍,又觉得那突由心起的异样情绪可能只是某种错觉。但不论如何,此时他脸上的笑意于不自觉间敛去了大半。
走近石乙的阮洛没有对他开口说什么,在将石乙扫了几眼之后,伸手拿了他桌上的那本账册。
略翻看了几页,阮洛平静的脸庞上渐渐浮现一丝笑意,但那笑未停留多久便消失了,他显然不是对石乙如此,而应该是在账册中发现了什么令他觉得新奇的东西。
燕家提供的赛事素材,既然是能公示在外人眼里的账页,自然是先做过一些修饰的。
对此情况,石乙早就有所发现。那本账册上只是一排排横着书写的货品名和相对的款项,十分模式化。至于出仓于何处,纳仓于何处,验收者的名字,时间……总之除了货品名和货款,其它一应信息全都未注。
但阮洛刚才好像是从这样一本记录模式无比死板的账册中发现了新奇的东西?
难道使‘诈’的不止自己么?对啊……这些材料本来就是燕家提供的,自己怎么从一开始竟连丝毫防备意识都未有呢?燕家若真是如此叵测,现在自己想后悔可已经晚了!
石乙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些发沉。
他不笑的时候,周围的观看者反而更容易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就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只是并非同时也有失败后的颓态。仿佛他那很纯粹的严正以待,绝非因心情所至,此时才是他内心的本来面貌。
事实也的确如此。
石乙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那种轻浮气,确是他处世的风格,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知严谨为何物,只是他更喜欢让自己活得轻松些。现在的他轻松不起来,但也未必就是要显出他的折丧软弱。
搁下账册时,阮洛看见了石乙浮动不定的眼神,便微笑着询了声:“意识到你的错误了么?”
他这话一说出口,台上的几个人,包括台下的一群人,都禁不住面露讶然神情。
他说的错,是什么错?是数据结果上的错,还是人品出错?
很快,燕家的那几个随从又有些情绪动乱起来。
他们虽然有些看不起易文这个寒门子弟,但还是相信他手底下有点真本事的。他们习惯性的认为,易文的演算结果不会有错。
现在那姓石小子算出的结果与易文一致,说明错不在数据,那么身为这场竞技赛的审师,阮洛的话中,有指出石小子犯错的意味,便只可能指他的人品问题。
…
(560)、我没有错!
…
如果石乙要装模作样,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
前世二十几年的生活,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尤其是他退役后找到的那份工作,令他每天一到岗,就必须盯着各式人物剥骨离魂的看。他脑海里至少存着十几张已经看透了的情态模板,可说是随取随用。
虽然他不明白自己在脑瓜子被杀手打成烂柿子之后,怎么会跑到眼前这个陌生时代,奔三大叔的魂还覆到了一个不到十岁的懦弱男孩身上,让他憋着对‘自己’的恶心,‘演’了好久的草包小屁孩,但这的确磨练了他的某项演技。
但是现在,石乙心中坦荡荡,做过的事,他或许会因为环境需要而否认,但他没做过的事,就绝对不会承认。
微怔之后,石乙便恢复了冷静的思考力,面对阮洛问的那个问题,他直面回答道:“我没有错!”
阮洛像是没有感觉到石乙这个回答中的另一层意思一样,只笑了笑,道:“你还没看真正的答案,怎么能自信你没有错呢?”
石乙神情恍惚了一下,失声道:“阮大哥的意思是指……”
阮洛侧目看了一眼,用一碗米临时代替的香炉中,竖插的那支计时香棒还差一截手指的长度,就要烧完了。收回目光时,他叹了口气,道:“现在你就是想重算一遍,也来不及了。”
一旁的易文闻言不禁说道:“还可以算第二遍?”
阮洛看向他,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赛事规则虽然不是我定的,但规则里说明,准确为主,速度为辅。若是在同样的时间内完成,则正确者胜。若一方计算错误,则虽然速度超前。仍算失败。”
易文疑惑道:“那参赛者又该如何知晓,自己算出的结果是否正确呢?”
“只是这样一本账册,又怎么需要那么长的一支香来记时,多余的时间可不是给你们用来闲聊的。”阮洛淡然一笑,“赛事第一轮,本来就是包含了两重意义。”
石乙忍不住道:“你们怎么都不提前给点提示?多说一句话,又不是要你们直接给答案。”
阮洛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下去,平静说道:“你自己难道没有觉察到,赛事规则是偏向于正确么?在未知答案的前提下。求证需要做什么?”
石乙面色一惭,但他只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立即说道:“但你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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