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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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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乙正要开口,待他扫了屋内两人一眼,又改口问道:“你们刚才怎么没一起去乐一乐?”
“阮大哥有点头疼。”莫叶回复得很直接明了。
石乙闻言看向阮洛,有些疑惑地问道:“阮兄,你是犯头疼……还是习惯不了她们的那种玩法?”
莫叶忍不住道:“兼有。”
阮洛则是微微一摇头,看着石乙慢慢说道:“我不碍事,早上去金家时路上风大,惹出头烦……这跟你们无关。”
不等石乙说话,莫叶即脱口问道:“你早上出门没有坐车么?”
阮洛摇头道:“白桃一早出去,办礼服的事了。小花昨天就约了杨陈,今天一起去挑绸缎。我看着云散了些才出门的,没想到半路上又刮起大风。不过海边都城就是这样多风,与中陆不太一样,是我自己疏失了。”
没想到今天宅里人人皆忙,莫叶有些愧疚于自己今天竟也请假离开,但她今天又必须出去一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乙看了一眼忽然沉默不语的莫叶,再转眼看向阮洛,心里动了一个念头,笑着说道:“大风天,你出门就该戴上帽子,还可以围条围巾,把衣领口封严实了。免得冷风灌进去。”
阮洛将石乙的话搁在脑海里反复琢磨了一遍,之后才有些费解地问道:“你所说的……似乎不是本国服侍……”
石乙微愣,旋即点头笑道:“对,这是我前两年在外郡学庐求学时见识过的衣装,其实也不算是我自己看见的,都是听了一个教习讲的。严格来讲,我刚才说的那两样东西还不算正式的衣装,起风了就戴上,风停了即刻脱下,很简单的。”
“原来这么奇妙。”阮洛眼中仍带着些疑惑。
石乙略微思索了一下帽子和围巾的样子。接着说道:“阮兄如果有兴趣,小弟等会儿拿纸墨过来,画两张图给你。也许你以后会用得着。”
阮洛含笑说道:“劳你费心了。”
话至此处,外头忽然又来一人,却是东风十一钗中的老三,刚才在楼厅里当着众人的面大嗓门斥责石乙的那位。三娘迈进雅间,先向阮洛略微欠身。然后就拽着石乙往外走。
石乙一个没防备,被拽得一趔趄,有些不乐意地道:“三姨母,你这又是怎么了?”
三娘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快跟我走,出事了。”
她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但屋内的两人也都听见了。不禁有些讶然的对视了一眼。
原本刚才一楼大厅里的嬉闹忽然止声,两人对此就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两人还未出屋去看。就被上楼的石乙堵了回来。见石乙也没有表露什么异样,几人一闲聊就忘了这档子事,怎么现在还是……出事了?
石乙被三娘拽出去时,阮洛和莫叶随后也出了雅间,但两人并未走出多远。就又退回到了雅间里。准确地说,是阮洛忽然退了回去。莫叶跟在他身后。
回到雅间之后,望着神情有些乱的阮洛,莫叶疑虑道:“阮大哥,你怎么了?”…
阮洛脸上露出犯愁的神情,如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道了声:“燕钰怎么来了……”
“燕……”莫叶迟疑了一声,渐渐想起一个人来,讶然道:“你说的是小梁国那个燕钰?”
阮洛点点头,吁了口气,道:“我得想个办法避开他。”
陆商之首燕家商会,家业的主体驻于昭国西北角的小梁国,但他们家的行商印迹早已经纵横于梁地、川域、北雁、南昭之间。
燕家无一族人做官,绝对不染手朝廷之事,但他们家的声望之厚之广,即便不带这一笔,在世人心里也已筑起足够骇人的份量。
燕家传到如今这一代,今时在燕氏一族里担当拍板决策人的总当家,一共育有三个儿子,皆正当青壮之年。虽然燕总当家还未正式放权分家产给他的三个儿子,但燕家三子也早在数年前,分别于几大分会中担任要职,成为燕家商会高塔的重要支脚。
即便嫡庶之别,在商家眼中,不如仕家那么看重,但这种在世间十分普遍的尊卑分,还是会对一个大家族造成些影响。燕家三子当中,长子是正妻所生,在外界家族思想里,燕家长子应该是实至名归的燕家总当家接班人。但在燕家内部,这一惯例似乎并不能得到完全履行。
商人以利区分轻重,燕总当家对他的三个儿子,则是以能力强弱来区分。所谓能力的强弱,说到底评估的还是做生意的眼光判断,能给燕家带来多大的生意活力,创造多少财富。
燕家做得这么大,除了直系合作商,外围还存在一些半道加盟的商人,要是顶头上决策人是个饭桶,分部加盟商很容易出现崩裂。毕竟商人是以利权衡分合,合作是为了谋利,若是到了必须分裂的时候,绝情无义不亚于刀割斧斩。
不过,燕家长子并非真是饭桶蠢材,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没用的人不会得到父亲怜悯的赏赐。而他的父亲对三个儿子的培养,则是相对公平的,机会均分,肯不肯努力,就看各自的心志有多坚定了。
在这样的培养环境里,即出现了一个有些让人猜忌的转变。如今燕家三子都算是不错的生意人了,但旁人还是能看出一些异样,显然是排行老二的燕钰,综合能力为燕家三子当中的冠首。
早在几年前,燕家总当家,也就是燕钰的父亲,即把燕家商会设立在南昭境内中州分会的决策权交给了燕钰,这算是器重,实际也是一种考验模式。
作为南昭境内商业活动最频繁的中州分会,一年的销售总额和盈利总额,都能达到东州分会与川州分会的总和。燕钰揽此大权,在燕家族人内,他的身份顿时登高数及,就快要与他的大哥,身为嫡长子的燕霄持平了。
但与此同时到来的,是一种庞然重压。
然而燕钰硬是扛下了这种压力,他领头经营的中州分会,数年间风风雨雨经历过来,如今的燕钰早已能胜任中州分会总当家的工作任务。身为庶出次子,燕钰表现出的强悍能力,恐怕要令他那位极为重视个人能力,而非名誉规则的父亲改变燕家总当家继承人的名字了。
莫叶还未见过燕钰其人,只是从阮洛这儿了解到的这些。
其实只要是经商的人,都不会陌生燕钰这个人的基础履历,阮洛已经在京都经营了三年宋氏产业,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今天在看见燕钰后,立即想着避开,却并非是忌惮燕钰的名声太大,而是涉及到一些过往之事。…
这些过往之事,说是过节,则有些过了,但总体而言,事件本身搁在今天,似乎也是有些变味了。
早在三年前,阮洛取出自己那把蒙尘多年的算盘时,就在莫叶面前提过几句,他能在童年时就去了小梁国学习算经,其实是搭了燕家的顺风车。而到了今天,莫叶才知道,阮洛能搭上那趟顺风车,多多少少有欺骗了燕家的意思。
燕家的本意,是支持阮洛全程在小梁国学习,而待他学成之后,是要进燕家商会效力的。但阮洛在离完成学业还有约摸半年光景时,忽然抱病返回南昭,这事根本没跟燕家的人打商量。
那时燕家除了在学习费用上全盘援助着阮洛,还有一个面子问题。要进入小梁国第一商学院学习它国算学要义,这跟想要进南昭的国立书院难度上是差不多的,本土学子开几个地方豪学的书面证明,也就成了,但像阮洛这样的外邦学子,要跨过求学就是难上加难了。
然而有的人似乎命定会遇到一种缘分。
西去求学的路上,阮洛碰上了燕家长蛇一样的商队在眼前经过。那时的燕钰还只有十几岁,跟随在父亲身边,还没有独揽大任,精神心情较为轻松。燕钰碰上阮洛这个比他年岁小了不少的孩子,见他的马车歪在路边,便仗义出手使人帮他修车,这对于有着丰富陆上行车经验的商队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而燕钰与阮洛聊了几句后,竟聊出了几分义气,知道他也是要去梁国,之后干脆一路同行。
燕家驻于梁国的总商会,与其它分会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是总账目合算地,每天都会有大量账目拢集而来,交由总会计算组那一群人分理。
那时燕钰的父亲正在筹划燕家账目计算组的下一代人选,毕竟跟着他壮大燕家的那群计算组员,个个都四、五十岁了,不再适合每天进行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工作。
…
(537)、心涟漪
…
梁国的算学经过二十多年的研究精进,已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也是燕总当家准备为燕家培养新一代计算人才的动机点。
得知阮洛年少远游的目的,是准备去梁国学习,求学内容正是算学,经过几句话的试探,燕总当家对他留了一个心眼。
在燕家势力与名望地支援下,阮洛获得入学梁国第一商学院的名额,但燕总当家这么帮忙,本来是有意把学成后的阮洛编入燕家计算组,却没想到他后来会不告而别。
不过,阮洛确实是因病退学。梁国侧邻北雁国,大致还是算北方国度,气温偏寒凉,阮洛在这儿待不了多久,身体就出现诸多不适。燕总当家在阮洛离开之后,通过在商学院学子那儿了解到这一情况,也就没有太过计较此事。
但如今阮洛若是迎面碰上燕家的人,恐怕还是会有些尴尬。
况且现在还不知道燕钰来到东风楼,是因为什么事,要是为的麻烦事,那碰上他时场间气氛可能又得再生异变。
要知道,燕钰凭弱冠之年就开始掌管燕家南昭中州分会的商事,几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除了本身能力够强,自律心也是极为坚定。他最不沾的就是风月美色,就连宴饮时,也只有在逢到知交时,才会肆意豪饮几杯,其余时候,至多饮至微熏意,即刻搁杯。
但他今天为什么会来东风楼呢?
燕钰担任中州分会的总当家之后,几乎就成为燕家置在南昭境域内商事的代言人,时常会来京都跟南昭那位对商业兴国策略十分感兴趣的皇帝见一面,谈一些事情,但却从来没有踏步过东风楼。哪怕曾经不止一次的有商人向他推荐,说东风楼里的取乐节目与青楼完全是两码事。
阮洛站在二楼雅间的门侧,朝外看了一眼。确定厅中数人里头,的确有燕钰其人,他收回目光,不禁凝了凝神。
东风楼的一楼与二楼中间是打通的,所以显得一楼大厅非常开阔。平时一楼厅心小高台上有舞姬表演歌舞,身处高低二处的客人都可以观赏,以及方便直接抛银子打赏。而坐于一楼的人如果眼力够敏利,一抬头也能看见坐于二楼雅间的客人。
当然,二楼配备有一些较为封闭的雅间,供一些有需求的客人花钱使用。此时阮洛就待在这样的雅间里。只是等过一会儿东风楼正式开始今天的经营,他怕是必须在燕钰面前露面了。
知道阮洛的为难处之后,莫叶也觉着这事有些难办。因为东风楼一楼和二楼的这种半开放式建筑格局,阮洛只要一走出这道门,一楼大厅里的燕钰肯定能看见他。
只是他真的必须这么躲着燕钰么?
或许真正见上一面,大家都平静坐下来叙叙闲话,那点陈年小结。倒可以彻底抚平了呢?
就在莫叶想到此处时,楼下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带着某种坚定而自信的情绪,但不是来自燕钰。
“三番定胜负,若在下胜了,便可带走谢姑娘。若在下负了,那……那是不可能的事。”
此话至最后半句,忽生一种狂态。二楼雅间里的两人顿时一齐朝楼下看去,而在楼下大厅里,众女子一听此言,也都显露忿然之情。
这不速之客,语气里颇有些硬带人走的意味!但东风楼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又当东风楼是什么地方?…
此时还不是楼里正式营业的时间。而面对眼前这一群忽然到来的客人语气里蕴着的某种抢人势头,众女子当然不肯买账。且是对峙之势丝毫不让。
仍是东风十一钗中心气儿较为直硬的老三头一个出马,站出一步,扫视着眼前那个一身灰麻衣、面貌方正、表情严肃、语气中抑制不住地流露出狂态的年轻人,忽然勾唇轻蔑一笑,说道:“这位小郎君说得什么话?你当我们楼里的姑娘都是可以交易的货物么?”
麻衣年轻人微微凝神,随后开口道:“谢姑娘是易某心中珍视的女子,无价可换。如果一定要换的话,那便只有把易某的心拿去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语势似乎来了个彻底翻转,连三娘也愣住了,寂声良久才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
东风十一钗中的老五谢涟漪已不知去了何处。
二楼雅间里的两人已将目光缩回屋内,那姓易的麻衣年轻人前后所说的两句话,两人也都听见了。可能是之前那一轮接亲大事才刚走,氛围还留存在楼内,所以在听到那后到的麻衣人类同表决心的一番话之后,两人隐约意识到一个问题。
莫叶站在门框的这一侧,望着对面的阮洛,嘶嘶吸了口气:“不会是又来一趟吧?”
站在门框另一边的阮洛抬手摸了摸下颚:“可能……”
随即两人一起走向门对面那扇窗,朝外一看,楼门前街面上除了候立了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八成是此时站在楼内气势有些强横的那群人带来的,以及地上留有一些先前丝绸商胡寻来接亲时洒落的花瓣,再无它物。
两人收回目光,行至桌边坐下,思索片刻,莫叶又嘶嘶吸了口气:“没有带聘礼。”
“也许……”阮洛握着核桃钳的手握了握,夹破了一枚核桃,他却没有再将那半句话说下去。
因为楼下又传来那麻衣年轻人的声音。
“涟漪,你不要躲着我,我已经与燕少当家谈成协议,若今日我挑战成功,就……”
“傻子!”
麻衣年轻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忽起的女子声音给堵了回去,那女子虽是在斥责,声调却十分的清秀柔和。
当阮洛与莫叶再次靠近门边,朝外看去时,正好看见二楼的走道间轻罗彩衣飘然而过,似是一个女子进了另一处雅间,“呯—”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见这一幕,莫叶忍不住道:“如果楼下那群人真的是来接亲,你可能很难躲过燕钰了。”
阮洛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没有说话,神情有些无奈。
如果楼下那麻衣年轻人也要接亲,随后肯定是要闹上二楼,五娘谢涟漪躲入的雅间将成为接亲方“攻克”关防,东风楼内要再上演一次“仇嫁大战”。
到时候男方那一群帮手齐上二楼助阵,阮洛很可能要在圆廊间与燕钰碰上。到时候让燕钰知道阮洛一直就在楼上,故意想避开他,恐怕数年前那个心结不但松解不了,隔阂还会再加深。
迟疑了一下,莫叶终于忍不住说道:“或许你出面跟燕钰好好谈一谈,也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了。他们家拥着那么大的家业,可能未必会在意那点小事。”
阮洛沉思了片刻,犹豫着道:“也许你说的是个解决的办法,只怪我当年不该耍那小滑头,佛家常言种因得果,看来这道理正显在我身上了。”…
莫叶失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如果燕钰当你是朋友,根本不会真去计较这点小事。”
“难过他父亲那一关……”这话没有说完,阮洛便收住了声。在他看来,这陈年旧事,实在不适合在这个场合环境里跟莫叶再多作讨论,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吧。
斟酌片刻,阮洛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对莫叶说道:“再看看,如果他们是来接亲的,不能因为我的事干扰了这气氛。”
莫叶感觉他这话好像刚刚说过一遍,一想便记起来了,正是刚才他犯头疼的时候也提了类似的一句话,这让她不禁有些感慨,阮洛这种性子,似乎什么事都是别人比他急。而现在事情两端一齐放在眼前,他这种性格的好与不好,也得以完全体现出来了。
她知道又得等那姓易的年轻人把事情办妥了,阮洛才会出面解决他自己的那件陈年小结。
所以她没有再继续强劝他,只与他一同再次往楼下厅中看去。
一楼大厅中的氛围又有些变了,厅心那处小高台原本是用于楼中女子歌舞表演,此时则已经撤开了所有的花哨陈设,只留了两张木案,其中一张木案上堆了一摞册子。
阮洛对这类册子无比熟悉,它们正是商人惯用的白册,里页全是白纸,只印有比较工整的长线条。账目数字书写其上,与寻常书册最大的不同在于,账册的书写以那些印线为路径,是为横写,而非竖书。
从那一摞账册的侧面看去,不难发现灰色印迹,其中甚至有一两本的纸色有些泛黄,想来搁置的时间不短。即便不翻开它们,阮洛也能推断出,这些白册都已经被密集的数字填写,不再为白册了。
阮洛居高临下地看向一楼厅中从进楼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麻衣年轻人身后数步外的那个冠玉青年,忽然轻声诧异道:“我忽然很好奇,这麻衣年轻人刚才话里说的,与燕钰谈定的协议是什么。”
即便阮洛没有以言为指,此时的莫叶也已发现了燕钰的所在,此人的着装之别致,使他站在那人堆里,却格外显得独立出众。
…
(538)、燕来意
…
或许是因为他发冠上那枚青玉的贵重夺目,或许是因为他那一身敛光连华的绛青团锦,或许是他自然藏于眉宇间的那种泰然与信心,令他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他整个人也自然而然焕发出一种与身边之人截然不同的气场。
但他随那麻衣年轻人一齐来到东风楼,似乎一直只是在做陪衬、看客,只是他这个陪衬实在太过显眼,倒反衬得此时唱主场的那个麻衣年轻人寒酸了点。
这样的一种似乎颠倒了的主次关系,隐约也透露出了一种不太寻常的氛围。
所以,当莫叶听见阮洛那忽然出声的诧异话语时,她心里也倏地生疑,忍不住道:“燕家……也做‘高利银’?”
‘高利银’即是以财来财的生意,本金放出,收回时除了回本,还能赚取高额度利息。不过这种生意要做大不易,因为会牵涉许多纠纷。
寻常人哪会借‘高利银’,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博一把。而如果借债的人连他的亲系朋友都无力再打通,那他所谓的走投无路可能真的已成不归路。
作为东主,白银一旦放出去,可能就跟一盆水泼出去了一样,收不回来了。除非有那地毯式的势力、刮皮一般的手段……燕家看起来应该有这本事,然而燕家把家业做得这么大,是他们家经商之本色,却不是为了方便做‘高利银’的生意。
更何况凭现在燕家的家底之厚,家族产业之稳固,完全可以不屑于做那种偏门生意。
只是听那姓易的麻衣年轻人最初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又仿佛是‘借’了燕家的什么东西,但他此时还无力偿还,只有一博的勇气,颇有一种成则飞黄腾达。败则坠落崖底的意头。
但这麻衣年轻人如果真是借了燕家的什么东西,似乎他‘借债’的目的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而是为了东风楼里一个名叫谢涟漪的女人。
债台高筑,只为一个女人?这事细细一想,不禁让人暗呼疯狂。虽然东风楼里的女子都想下半辈子能有一个好归宿,但绝对不是要嫁这样一个夫郎,因为这样得享的财富家业,全都是外表漂亮却没有实质的泡沫。
东风楼里的生活,入眼皆是奢华,但楼中女子们如果真要离开这里。嫁作人妇,首要的条件可能只是求一个心宁身安。
刚才对那麻衣年轻人宣誓一样的言语,五娘谢涟漪却拂袖而走、摔门避见的原因。可能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吧?
而如果那麻衣年轻人就准备了这样的条件,即想来接亲,东风楼里的众女子恐怕也是难以放手的。
面对莫叶质疑地一问,阮洛沉思良久,最后轻声说道:“未必是银子的事。可能……这位姓易的年轻人,会成为下一个我。”
“什么?”莫叶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阮洛慢慢说道:“人情大过债,今天燕钰帮了他一把,此后他可能就要一直为燕家效劳了。如果真是这样,你的谢五姨嫁给他,也算是能坐享富贵。”
莫叶朝楼下大厅看了一眼。就见小高台上的两张桌案上,已经有燕家仆从分别摆上一把算盘。看见这一幕,莫叶隐约明白过来。轻声说道:“你说的效劳之事,是指进燕家计算组?”
阮洛点点头,缓言解释了一句:“燕家给计算组组员的待遇,是所有雇员当中最丰厚的,‘年三薪’是他们家独创。做一年的事,能获得三年的薪资。以那易氏年轻人现在的年纪。进入燕家计算组任职至四十岁允退,亦不过是辛苦一、二十年,下半辈子却不用愁生计了。””…
莫叶脸上流露出讶异神情,这种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燕家被商界中人津津乐道的计算组,只驻地于小梁国燕家总商会,独此一家,其它分会都未有设立。
从距离上而言,驻地远离南昭京都千余里的燕家计算组,即便能有一些资料外流,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越国境传入京都,能留下的自然会被削弱许多。莫叶不参与商事,要想了解这些,就更难了。
阮洛思索了片刻后又一脸困惑地道:“只是不知那年轻人说的‘三番定胜负’是什么意思。”
莫叶迟疑着道:“难道是珠算比赛?你曾说过,以前在小梁国商学院,定期都会有这样的赛事,是为考核学生的指法和计算能力,与咱们国朝书院的文科笔试那种固定考验模式不一样。”
楼厅里,又有燕家仆从将之前那一摞账册分成了两垛,分别搁置在两张桌案上,
扫了一眼那两垛账册,阮洛收回目光,想了想后道:“很像。燕钰在做账方面的经验丰富,作为这场竞赛的主审,他很合适。只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出面主持,对这场赛事的我方而言,似乎不太公平。”
莫叶默默琢磨了一番,也很认同阮洛的话,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虽然一楼大厅中摆开的是比赛阵势,但这与阮洛早些时提到过的学院竞赛,在性质上实是有差异的。
学院竞赛的主办方为学院本身,虽然学员之间也会因这赛事而争一争名次,可是追究根底,赛事本身实是抱着考核学生的目的,学院主审方的眼光,相对会比较公平。
但现在设置在东风楼内的赛场,很可能是夺人的意义大过考核的意义,而作为支援夺人一方的燕家,燕钰若为主审,很可能要偏私。
看到莫叶脸上现出焦急情绪,阮洛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刚才我跟你提到的‘仇嫁’民俗,你还记得么?无论是‘仇’还是‘夺’,很可能只是为了一种气氛,当不得真。如果谢五姨与那姓易的年轻人是心心相印,这场赛事,也许只是一种另类的接亲游戏。不过,倒是很符合我们这行人的脾气。”
莫叶思忖着道:“可是,他们不提前打招呼就摆开这规则,似乎有些欺负人。那姓易的是燕家带来的,珠算指法肯定不低,可我们这方,就只有一个石乙……”
她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止声了,目光落在阮洛身上,凝了凝神。
此时她的目光,明显是含着求取之意的。阮洛对上这样一双眸子,不禁一怔,迟疑道:“你……我只是一个外人。”
莫叶立即说道:“此事关系到谢五姨下半辈子的归宿,你不能出手帮一把么?你是我的义兄,也当石乙是朋友,怎能全然以一个外人自居呢?”
“我们先冷静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玩,好么?”阮洛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神情,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额角,“关键是,不知道你的五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燕钰今天来这儿一趟,是不是还担着别的事。”
莫叶见阮洛又开始犯头疼,顿时将心中焦急的事甩去一旁,她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缓言说道:“又不舒服了么?是我心急了,忘了你今天本该是待在家休息的。”
“一点头疼,算不得什么事。”阮洛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接着道:“若要我为此事出力,不是不行,只是我总觉得燕钰的到来,有些蹊跷意,我不想出错了力。”…
其实阮洛质疑的地方,莫叶也已有了些察觉。今天燕钰作为后盾、陪衬,支持那姓易的年轻人来接亲,应该是排场很大的事,但他却没带来半车聘礼。且似乎也没有之前那绸缎商人胡寻接亲时的诚意,不见任何能摆在明面上的官方批文。
难道接亲只是她和阮洛妄下地猜测?这个觉悟此时浮现于脑海中,实在令人惶恐。
“燕钰的做事风格,是极少做亏本买卖的。”沉思片刻后的阮洛徐徐开口分析,“他每天那么忙碌,不像是能抽时间给一个寒门学子办亲事的人,除非……燕钰此番来意,在我看来,恐怕对那年轻人来说,是划出了一条有些残酷的道路。”
莫叶微讶失声:“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不想帮你,也正是考虑这一点。”阮洛叹了口气,“燕钰亲自来这一趟,怕是怀揣考验那个年轻人的心思居多。这样一来,如果我出面将那年轻人击败,便可能相当于在他未来的东主面前,削他面子。没准……这门亲事因此真的分了,燕家也会改变了收编那年轻人进入计算组的决定。”
的确,这一行人此番到来,接亲的态势还不太明朗,没有聘礼、仪仗、官方批文,可能真只是一个未落实的幌子。
经阮洛把他心里的疑虑展开来说,莫叶也已意识到此事当中蕴藏的某种可怕意义。可能毁掉那个年轻人的前程?还是可能毁掉谢涟漪下半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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