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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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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梆、梆、梆、梆、”
一长四短的打更声沉闷而坚定的响彻京都内城的天空,四更天,距破晓约有一个时辰,在这个一天中最黑暗的时段,天空无声的下起了细雨。
已经步入中年的更夫伸手接了点雨水,擦了擦熬了一夜,有些干涩的双眼,一时也暂停了唱更。再睁开眼时,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更夫眨了眨眼,认出那位差点被他撞倒的老汉是内城城楼玄门一段负责掌灯的烛夫。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那身子有些佝偻的烛夫护着手里的灯笼叫道:“原来是你这瞎子,怎么也不唱更,差点撞灭我的烛火。”
更夫一听这话,不禁佯怒道:“哎,我说你这驼子今天是不是吃火药了?说话这么冲!我们虽然不在一门任值,倒也一起熬了这么多年的夜。。。。。。”话说到一半,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叹了口气后又说道:“唉,看在你比我长十岁我让你,不扯这些了,你这么急冲冲做什么去?”
烛夫抬头望了望看不清颜色的天空说道:“这不是下雨了吗?我去看看我管的灯。”
更夫连忙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帮你看了,都亮着呢!你当御前城楼上用的灯都像你家点的草油灯那么低劣么?这点小雨无妨的。”
烛夫闻言摆了摆手说道:“我这年纪就快退下了,不想老了连那点养老钱因为一点小纰漏,被人抓了由头讹了去,还是小心点好。”他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又道:“瞎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一起熬夜的交情,我就告诉你一点吧,我听小道消息说,这几天京都有变,我们这些值夜的人晚上可都要小心,别被牵扯进去啊!”
更夫不由得一怔,回过神来时,就见烛夫已经走远了,只好自己在心中纳闷道:“前朝灭,新国立,京都是乱了一阵。但现在新帝已经登基了,受百官朝拜,局势稳定。再说了,新立的昭国国君还算以德载道,比前任周国君强多了,还能出什么变化?或者说,是谁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呢?”
这种话,他也只是能在心里说说,或者跟那位虽然换了朝君,却还能一起在京都值夜的老伙计就着两杯浊酒说说。想到这里,更夫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朝自己家走去。
烛夫小心翼翼的护着灯笼走到上城楼的上城石阶入口,他有些纳闷,平时这里都是有两个哨兵把守,怎么今天见不着人了?难道自己也跟那打更的家伙一样眼瞎了?
那些小道消息让烛夫心里有些忐忑,但他的本职工作是负责玄门城楼上的灯彻夜不灭,真正的国家大事也轮不到他插手。想到此处,烛夫吐了口气,提着灯笼朝城楼上快步走去。
气喘吁吁上得城楼,烛夫望着楼上战道一片漆黑,半点灯火也无,忍不住就低声骂了句:“死瞎子!还好我没信你的话,不然我不但领不到养老钱,恐怕从明天开始就要吃牢饭。”
掀开灯笼罩子,取出烛火将离自己最近的一枚城门灯点着,望着那盈盈燃起的灯火,烛夫不禁又笑道:“听瞎子说灯没灭,这话也白瞎了。”
只是当他端着蜡烛走向第二盏城门灯的时候,城楼上静若石像的守卫兵三步一隔排成一线潜伏在地的样子,在微弱的烛火下显现出来,吓得烛夫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张嘴欲喊。
但他的嘴才张开,还未出声,从他背后伸出的一只手掌就已经极快的覆在他的嘴上,令一只手化作掌刀劈在了他的侧颈上,烛夫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劈晕烛夫的那人顺势一掌又熄了那盏烛夫刚刚点亮的城楼灯,然后蹲下身子,对一旁蹲着的一个青年人说道:“大人,这城楼灯平时都是彻夜不灭的,今夜全灭,岂非明白的告诉了那贼人这城楼有异?”
这位打晕烛夫的年轻人是驻守京都城楼箭楼的指挥使方远,而他现在问询的这个人是他的门师严陆。严陆如今职任京都守备使,不过实际上是个副职,所以他俩人的官位品阶虽然有异,实际的机动权却是非常接近的。但方远一直重念师恩,尽管自己升官升得似乎比严陆要快,但对严陆依旧抱着谦虚和尊敬的态度。
严陆心中也是闷着一团火,他如何不知道方远的这个顾虑,但熄灯这个命令是坐在正守备使位置上的那个家伙。虽然那人是刚刚上位,而自己已在副守上坐了这么多年,说句参详的话的资格总是有的,可无奈那家伙现在是陛下手下的红人,偏生对军令一事十分执拗,容不得旁人拗过他的意思,所以自己才只能这么无奈的忍着,叫手下把玄门城楼上的灯都灭了,然后背着下令人的白痴污点蹲在城楼上淋雨,那个正史大人自己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京都副守备使严陆嘴角泛起一丝漠然微笑,他对方远说道:“这是守备大人下的令,我们身为下属只需照令执行,不必多虑。不过今夜忽然下雨,可见是守备大人预先料到的。”
方远注意到严陆嘴角那抹微笑中一片寒凉,心中一凛,闻言只是附和着无声的干笑了两下,不再多言。
城楼上又陷入一片寂静,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传令兵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种令严陆觉得难熬的寂静。
“严大人,薛大人请您去一趟城西宁门城楼。”
早有些等得不耐烦的严陆闻声站起身来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传令兵恭敬的回禀道:“宁门出现一辆马车,薛大人看出马车上有林家的徽迹,正在阻截。但那马车横行无忌,薛大人怕用武力会误杀车中人,以至于误了陛下的活捉的旨意,特请严大人前去相助。”
严陆闻言正欲下楼,脑中念头一闪,却又强自止步,对那传令兵说道:“你先回去,我点好兵员很快就到。”
等传令兵走了,严陆才冷哼一声,说道:“也不知这守备大人是如何想的,那林杉乃是京都有名的谋士,陛下御赐传家徽印,当初也是无限风光,而今他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成了通缉中潜逃的犯人,竟还能如此张扬?”
方远没有站起身,半伏在一旁闻声说道:“大人是。。。。。。怀疑那辆马车是假象?”
“可是守备大人的命令我也只能服从啊!”严陆一敛肃容,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对方远说:“我去宁门,你们守在这里,如果有人或者马车出城,即刻用乱箭射杀。”
方远与严陆关系匪浅,并且正参与在这件事当中,当然也知道那道皇帝口谕的细微处,因此有些吃惊的说道:“可是皇上说要活捉,林贼误杀便罢了,要是杀了那孩子。。。。。。总归是皇上的骨肉。。。。。。”
“若真做了,对上面你们就称主将不在,为阻截反贼不得已失手。”严陆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声又道:“最坏不过吃几年牢饭,有。。。。。。”严陆说道这里,目光快速的扫了一眼城楼上潜伏的守兵,没有将下话说完,只是给了方远一个眼神,然后迅速下了城楼去。
大周朝内乱三年,被新王朝昭国取缔革新后,先帝王翱并未急着登基,而是对周朝原来的帝都进行格局大改造,推倒原来帝都的城墙,外扩九十九里,使得新王朝昭国的京都拥有两围的城墙。帝尊居住的禁宫与京都居民之间只有一墙之隔,不过禁宫守卫队的直辖权在皇帝和太后手中,京都守备所在的内城城墙,严格来说是与禁宫高墙相隔九十多里远的内城墙楼。
虽然内城城墙比原来周朝皇宫的城墙扩宽了数倍,不过作为总领京都治安的守备副使,严陆座下的快马可不是吃素的。事实上负责京都守卫工作的五品以上官员以及传令兵,座下的马匹虽然比不上战场上那种战马的耐力和脚力,但在短距离的突击速度上却是战马无法比拟的,昭国新帝对于战马的投资,除了远征大军耗用的马匹,对京都守备耗用的马匹也是大方得很。
所以严陆骑着那匹经过改良后身形较小但脚力轻捷的金玲马,只用了半盏茶功夫来到城西宁门,跳下马背将缰绳随手扔给城楼守兵,三两步跃上城楼的时候,就见城楼上一字排开的弓箭手,手中的利箭搭在半月弓上,弦却是松的,箭头也一致微垂,有过几年管理弓箭手经验的他一见这些熟悉的‘老友’一个一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里的这股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是自先帝抵抗周朝混乱政权时开始自荐参军的,从一个小卒做到如今的地位,一路上经历的都是血与火的磨练,昭国才安稳了不到两年,他心底虽然还未完全接受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君,但他心中这份由军旅生活锻炼出来的血性还没落下,怎么能见到自己练的兵成这副模样?
严陆忍不住吼道:“成何体统,我昭国弓弩手,怎生变得这么一副窝囊样?”他说罢大步踏前,伸出手掌,欲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弓弩手微微下垂的箭头扶高——就像拍直一个新兵因为怯懦而弓起的脊梁。
不料他这手才沾到那箭身,那弓弩手竟干脆收了弓箭。他似乎也有难处,收箭后以一个军人标准的姿势单膝跪在严陆跟前,沉声说道:“严大人,薛大人正在城楼下,属下等不敢擅自放箭。”
昭国建国不久,京都守卫队中有一大部分的官兵都是从当年同先帝征战后剩下的人中挑出来的,所谓军人血性犹在,所以这位弓箭手面对上级命令,依然还能保留和表达自己的顾虑。只是他面前站着的这位一脸怒气的大人,官位职辖比他高出太多,虽然他握着弓箭的手依然很稳,可挺直的脊背却已是在薄甲下开始发颤。
严陆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侧身朝城楼下看去,所见景象,不禁让他的双目微睁。
(002)、严得首
昭国京都内城正西面的宁门,因为外围的地理原因,并非主战城楼。因其在建筑格局上以防守见长,所以城楼与箭楼之间的瓮城反而宽大,方圆数百丈,以成外围难入,入则难出之军防战略。
而现在瓮城内的空地已被城楼上围守的重兵手举的火把照了个通明,就见瓮城内青岩铺就的场地上,一辆马车贴着城墙根狂奔。仔细以看则会发现,马车行进的步伐粗中有细,时左时右,绕得后面紧追的金铃马上的中年武将时不时措手不及的提缰勒马。
那位身形中等一身漆甲的武将,严陆怎么会不认识,他不正是皇上手下正当红的功臣,刚刚上任的京都守备使,自己的上司薛忠么?
严陆眉峰微微一拧,盯着那辆看不到驾车人的马车扫了几眼,目光最后落在伴在薛忠身边的几位骑兵身上。看着他们那有些畏首畏尾的动作,严陆慢慢舒展开眉宇,指了那名还跪在地的箭手去唤了宁门的羽郎将来。
原本宁门的羽郎将正执行薛忠的命令,管控城楼上的箭手,听闻副守备使的传唤,连忙快步跑了过来。
昭国自内城墙扩展后,原禁宫羽林军的结构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除了禁宫重地的银甲羽林军,在内城城楼上,也分布有数量较大的灰甲羽林军。不过这御用武力虽然在称号中都带一个羽字,却有实质区别。禁宫中的羽林军,极重个人武道修为,虽然比大内侍卫要差点,但也个个都是硬派功夫里的好手,而城楼上的羽林军则侧重于有利于守城之用的骑射功夫。
因而皇帝活捉贼人的旨意,对于禁宫高手来说不难,但若让城楼守备羽林军去做,反而有些如大象捉蚂蚁,有些难下手。于是城楼上的守兵暂时作观望状,薛忠急找了武艺高强的严陆前来。
内城四处开放用于百姓进出的城楼,各楼门都有一个独立管辖兵力的部分,主权属官员称为羽郎将。这宁门的羽郎将宋良,追溯起渊源来,也算严陆的半个战友。不过,当宋良到得严陆跟前,虽然认出了严陆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却是恪守责令的一拜后,肃然而立,用坚定的声调说道:“严大人。”
严陆的目光落在宋良身上,他心中虽然有些欣赏这位昔日战友保留得不错的军人傲骨,但此时不是叙旧的时机,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点头,然后命令道:“本官要去协助薛大人,等会你看好时机,待我将薛大人引到一边,你即刻下令放箭。”
宋良临镇当前,对皇帝口谕中的细节当然也已知晓清楚,因而他闻言后眼皮微微抬起,目光郑重的注视着严陆,说道:“严大人,薛大人传陛下口谕,需活捉马车中人,你看。。。。。。”
又是这句话,严陆再次听到这句话,心中便有些不耐烦了。本来,以他的性子,这马车就算陆续来个十辆八辆的,他都能全砸烂了,偏偏因为那道口谕,铁片做的盾牌都毁过上百的他,面对这辆木板钉成的马车,他却是一味的退让。
此时观看得久了一些,越发看出瓮城中那辆马车戏耍堂堂三品大员的意图这么明显,实在可恨!马车数度急转,车厢中却一点异声都没有传出,这像是车厢内有婴孩存在的样子么?
严陆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但脑中还在做最后的推敲与判断,如果没有真杀死那两人,只是毁坏一辆马车,那就不算抗旨。。。。。。即便真杀了那两人,那又如何?有朝中那位大人在,利总是大于弊的。
先斩后奏之欲望膨胀的严陆在自己的旧日战友面前,淡淡笑意中的轻蔑意味也稍纵了几缕。想到薛忠迅速晋升的主要功勋是为皇帝拉过一道城门闩,他便轻哼一声后说道:“你觉得那辆马车像是藏了个婴孩的样子么?”
他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声音有些发冷的又说道:“我看是那林贼祸心险恶,欲施金蝉脱壳之计,还想再摆一道,让薛大人刚刚提任即丢尽颜面。我身为薛大人今后的左右手,怎么能眼看着不管?只管照本官的意思做,出了事由本官一人承担!”
宋良听他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还有一丝犹豫,但并未做出一词辩论,只是头微低,沉声应道:“是!”
安排了城楼上的准备事宜,严陆下了城楼,跨上自己那匹金铃马,只用了几息功夫就已追到薛忠身后。薛忠身边的几个骑士见严陆来了,于奔马背上只能朝他略一行礼,便很自觉的散开了一些,但总体的围势,并未松懈对那辆马车的包围。
严陆双腿一夹马腹,赶了上来与薛忠并行,他朝薛忠快速抱拳为礼,未等薛忠开口就急急说到:“薛大人,射杀此马即可停下这辆马车。”
薛忠见是严陆来了,他的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一份略显憨正的微笑。对严陆的建议,他只是平静的说道:“陛下旨意,要活捉贼犯,因此本官才技穷于此,你来了正好想想办法。”
虽然严陆一直难辩薛忠这种笑容的真假,但他心里是一直不喜欢薛忠的这种姿态的,只是碍于官阶他才一直隐忍不言,可当薛忠说话的时候无意中放慢奔马的速度,严陆的座驾却是在不自觉中超到了薛忠的前面。
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严陆下意识的就要去提缰勒马,但他的肩膀才微微一绷却又放开,一回头朝薛忠看去,就见薛忠脸上的微笑犹在,似乎并不在意他这有些无礼的跃马朝前。
耳后就听薛忠有些顾虑的又说道:“马车急停,恐危及车中幼婴,圣上。。。。。。唉。。。。。。”
薛忠意犹未尽的一叹,严陆已然料到他叹的是什么。严陆对此也是有顾虑的,那婴孩总归是陛下的骨血,活捉两字也是透露着皇帝虎毒难食子的一丝血亲柔情。万一皇帝再看到那孩子,心思起了变化,自己心里准备的这个做法可就难说功过了。其实那个谋士生死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这孩子,最好完完整整的交给皇帝。
严陆想到此处,不禁再一次对那谋士产生一股痛恨。
不过严陆这副军人的脾性虽然太强,但他却也不是空有其表的一介莽夫,他既然心中有了打算,必然是周全的考虑过,自信此举利大于弊。
一个人的自信如果不是靠上辈的恩泽,那就是本人却有实才。
严陆在马背上打过几年仗,马上武功的确是薛忠及不上的。他观望了一下四周环境,心中念头定下,就见他大声回薛忠道:“薛大人,此事就交给下官吧,请薛大人暂退一步。”
他说完猛的一拍马腹,这举动对于经受过训练的金玲马来说,无疑是一种命令。金玲马的优点就是迅捷的爆发力,只在一息之间,就载着严陆近身到马车左边五尺处。
那马车的驾者虽然蔽身于车厢中,但却依然能够如此娴熟的驾驭马车,岂非浅辈?他似乎感应到马车身边多了个骑客,多了一丝危险气息,驾车形势的线路更加扭曲,这让严陆纵然擅长骑技,也只能靠近不停左右扭行的马车五尺左右,这让严陆想跳上马车控制奔马的机会变难许多。
然而,严陆靠近马车的目的却并非如此,对于他的真实想法来说,五尺的距离已经足够了!
严陆瞄准一个时机,原来纵持马缰的双手换作单手。左手扯紧缰绳,源自缰绳的力道瞬间加重,顿时令他手臂上的青筋暴涨,五指骨节泛白,微微抖动。但他依旧能精妙的独手控制着金玲马顺着马车左右的扭动而奔驰,紧追不舍,与此同时,右手从腰边悬挂的刀鞘中拔出一把短刀来。
这短刀身形有些像外域佩刀,刀身虽然宽厚,但纵深看去,却微微带有一些弧度,于硬气中透出一丝诡异的幽柔。
看样子面对距离战,严陆似乎拿错了兵器,不过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是让跟在后面的薛忠有些意外。严陆握着短刀的手,手腕微动,似乎是在掌握角度,然后朝那马车一挥刀,那短刀的刀刃便脱离了刀鞘,朝马车的车厢顶盖的木脊刺去。
刀刃也并不是完全脱离了刀柄,它与刀柄之间还有一条宛如蛇脊骨一样收缩灵活的链条相连。
薛忠见此刀展现出的完整形态,双目中精芒一现。
严陆在几年的随军征战中,能从小兵做到军前急先锋,再到后来的京都守备使,除了他在战略上的一些才华,还因为此项链子刀绝技。
据传严陆的刀法并不十分绝佳,但若链子刀一出,周身一丈难有兵卒近身。大将单挑,严陆手中链子刀的准头也是极佳,刀头宛如一只噬骨的恶灵,专削敌将之头,但控制幽灵的傀儡线永远掌握在严陆手中。同他一起出征过的兵卒在私底下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严得手”,其实暗指“得首”之意。
想到这里,薛忠忽然勒马急停,同时身形向后仰起。他座下金玲马一个猝不及防,正欲踏出的前腿只得凌空而起,缰绳硬扯之下,马嚼子勒得马首高扬,同时马嘴中发出尖锐的马啸声,还带出几簇马涎沫儿。
薛忠却是来不及心疼这皇帝御赐的宝马了,眼角余光看到前面的严陆挥刀间,离鞘而出的刀刃已经刺穿那马车的车顶,握着刀柄的严陆手腕一抖,那刀刃便如有了魂一样左右一搅,一个马车顶就如被切成片的萝卜一样给掀了起来。刀势才到一半,严陆的手腕已经是向上抬,含着一股甩开的力道,那微弯的刀刃便勾着马车顶掀翻开来,以一个半圆的弧度向后砸来。
严陆这数个动作连在一起如长蛇戏水,每个动作之间都互相承启,一发而只需一瞬。
而刚刚得手的严陆才看到细尘飞腾的马车车厢中一个人的头影一瞬,就听城楼上一阵哗声。
“大人!薛大人!”
(003)、禁宫布衣
一丝不妙浮上心头,严陆一回头,手中的链子刀也是极收,却见薛大人提缰立马,而自己这么急收刀,那刀刃白光一闪,从那半片马车顶中飞回,却是齐刷刷将薛忠所骑的那匹马的马首给削了下来!被马血染得透彻的刀刃从白变红,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贴着薛忠的鼻尖飘过,“锵——”一声契合在严陆手中握着的刀鞘上。
这一系列的变化太快,令城楼上的守兵全都惊得呼吸漏了一拍。薛忠座下的金玲马直到两息后才硬挺挺的轰然倒地,刚刚闪过刀袭的薛忠来不及跳马,随着马尸一起摔在地上,惊起一地飞扬的微尘。
严陆见此景连忙跳下马背,朝薛忠这边跑来。而就在这时,城楼上也不知是那个守兵一失神间,手下不稳,握着弓箭的手竟是松开,羽箭离弦即发。这一人失手,平时就是以团队作战进行操练的队友也有几个受到影响而失手,而原本这些箭就是瞄准了那辆马车的,继而顷刻之间,那马车就被射成了马蜂窝,塌毁在城墙根旁。
严陆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烦。
他承认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草率,只顾着自己抓住一击得手的时机,却疏忽了背后不是曾经的那些一起作战,配合默契的战友,这才差点误伤薛忠。
然而在自责之外,严陆还感觉一丝不妙浮上心头,在这看似混乱的场面里,总有些让他觉得古怪的地方,这些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让他跑向薛忠的脚步也慢了一拍,但是现在已经跑到薛忠跟前的他已经抽不出精神去仔细思考了。
微尘渐散,薛忠抽出被马尸压住的一条腿,不知是被马血还是被尘土呛到,一般咳嗽着一边站起身来。他的脸被马血染红了个透彻,只剩一双眼睛的明亮的,他也不管手上沾了些泛着腥味的尘沙,用力抹了一把脸,朝严陆露出一个看不清意思的微笑,然后说道:“严得手,果然名不虚传啊,是本官疏漏了。”
以前,薛忠的这种毫无武将气质的微笑,曾让严陆从心里感到鄙夷,但在今天,这种微笑少了薛忠那微微发福的脸庞做背景,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时候,严陆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寒意,脚步不由得滞住,一时间准备好的说辞也卡在了喉间。
原本就跟在薛忠近旁的骑士也都下了马,他们本来除了有武将的官衔在身,也是负有侍从薛忠的职责的,其中一个骑士已经跑了过来,为薛忠递上干净的面巾。其他几位保持一定距离站在薛忠身后。
薛忠接过面巾胡乱的擦了擦脸,同时嘱咐身边的随侍,意思大概指好好安葬他的马一类话语。
严陆见状才面带歉意的说道:“下官误杀大人的爱马,实在抱歉,请大人责罚。”
薛忠接过身边一个骑士递上来的干净面巾擦了把脸,五官清晰了点的脸又重现出那种几乎没有官威宛如庸商的气息来。他望着严陆目光凝了片刻,旋即和颜说道:“严大人言过了,只不过是一匹马罢了,岂能因此损了我俩一同为官的情谊。”
他言语中完全没有因为马的事而不悦的情态,说完这话他不再就此事多言,而是一瘸一拐的向瓮城一角行去。身旁的骑士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示意不必。
走到那辆被群箭射烂,倒在瓮城高墙墙根旁的马车近处,看了空空如也的破烂车厢一眼,薛忠轻“咦”了一声。
严陆也已走到薛忠身旁,一看之下不禁也是诧异至极。他记得自己虽然只有一眼的机会看到马车车厢内的情况,而且那一眼很是仓促,却是看到过人影一瞬的。只是此后发生许多事,令严陆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但若车厢中无人,这辆马车何以行得如此诡变?
心中各种想法犹疑不定的严陆,嘴上只是随口说道:“素闻林贼擅诡计,难道真能通了鬼神学,使咒操作马车?”
薛忠摇了摇头,叹息道:“严兄战场杀伐数年,不该有此忌虑,此事暂时不提。我倒觉得这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林贼可能已经逃了。”
他说罢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变得怒极,愤声喝道:“若不是顾虑到天家血脉,顾虑到。。。。。。我岂会如此束手束脚!由此可见那林贼,果然奸邪至极,为了保命,竟拿未足月的幼婴做幌子,做挡箭牌!”
严陆在一旁默然听他的这番愤慨,忽然之间想起自己方才在城楼上对薛忠的质疑,此时他再次怀疑起薛忠对那辆马车怀柔不激的追逐,到底是真情还是故意而为之,一时之间目中浮过一片复杂的神色。
只是现在想起这件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薛忠的马已经死了,那辆宛如诱饵一样的马车也已经毁成了渣。
此时天已破晓,内城中也住着不少的百姓,此事关系到禁宫中的那位天子不想公开的秘密。陛下的旨意是秘查、活捉。这两个要点,在白天的内城要进展起来都存在着许多顾虑。而今夜是林贼携天骄之女悄然出城的时间,这一机密,也是好不容易掌握到的信息,但这种消息显然于天空亮起的那个时刻永远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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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的漆墙后,重重琼楼林立,其间的一座朴素中透着威严的楼宇里,灯火又是亮了一宿。
门外站守了一宿的海公公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望着天边隐约现出的曙光,他虽然觉得疲惫但不敢因此怠慢。
身后的御书房中坐着的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是那个手握天下的人将他从一个苦力窝里提了出来,位置升到了御书房主事太监的位置。他知道像自己这样身体有残缺的人,如果一直待在那个极苦的地方,他现在恐怕早已劳累致死。
并未在**中蹉跎很久的他就做到这个位置,心思还是比较单纯的,他不会去猜测皇帝的用意,只是震惊于君恩之后,真心感激并忠心于皇帝,发誓对于皇帝陛下要求自己做的事,都是极为尽心仔细。
不过此刻,自我要求很严的海公公就在掩嘴打呵欠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发现有个一身纯黑粗布衣裳的青年人从行廊的一个朱漆大柱子后闪身而出,一个纵跃已经来到他身边。他没有袭击海公公,只是脚尖只在地上踮了一下,即推门进了御书房,一连串的动作在一个呼吸间即完成,宛如一只窜进厨房窃鱼的黑猫。
御书房中,端坐于桌后的男子眼皮微微一抬,只看了进门的那个着一身纯黑粗麻质地布衣的青年一眼,目光重新又落回到左手中的一册素面奏折上。
他眉峰微微一凝,接着凌空执笔的右手轻轻垂下,点触之间,已在那奏折尾处留下一行方正的小楷。合上奏折随手放在桌上,他这才用手指揉捏了一下额头,缓缓开口说道:“都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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