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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步步芳华(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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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立时高兴了起来:“这有何难,便是佟大人不吩咐,咱们也不敢往外说的。”又在嘴里念了句佛:“可见这人还是要多做善事的,如今咱们可不就是受了好报,只要佟大人愿意提携你,你的前程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敏兰领着苏荷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若有似无的笑声……

因果

傍晚的风吹过满池荷花,转过翠绿的竹林,从开着的窗户穿过银红色的阮烟罗窗纱,进了姑娘的闺房,搅的屋子里的轻纱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将观音瓶里的石榴花香也卷进了风里,绕过雕花的月洞门,一直进了里间。

吹得坐在女儿对面的赫舍哩佩静头上的凤头钗下的流苏晃了晃,漾出一圈华美的涟漪。

“殊兰……”

苏荷有片刻的恍惚,原来,殊兰是在叫她(此后女主的名字为殊兰,殊兰在满语里的意思为冰雪聪明。)

她抬眼看向赫舍哩氏,她跟她几乎一样的眸子里带着紧张讨好和小心翼翼,明明眼睛哭的红肿蓄满了泪水,她一看,偏又赶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局促的动了动,来回的揉搓着手里的帕子。

殊兰在心里浅叹了一口气,确定她是殊兰之后,赫舍哩氏立即就带着她离开了佟府回了西林觉罗氏府中,鄂尔泰后脚就找了佟国维去见了凌柱,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她前一刻还是钮钴禄府上一个庶出格格跟前的丫头,这一刻就成了西林觉罗府上的嫡长女,这也可见赫舍哩氏并不是看起来这般的柔弱,她的强势和干练同样的不容忽视。

对上这样的美人,她到底是心软了,掏出帕子伸手替赫舍哩氏擦了擦眼泪,柔声细语的说话:“不难过了……”

赫舍哩氏看着苏荷,怔怔的流下了眼泪:“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的……不该的……”

其实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就成了苏荷。

鄂尔泰年不过三十,是一个英武的男子,他穿着崭新的佛头青色长袍,带着长子鄂容安和鄂实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两抱头痛哭,他很想安慰妻子,但他同样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失散十二年的长女,即便心里在爱,如今要面对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鄂容安轻声道:“阿玛,有些事情迟早要说清楚的。”

鄂尔泰轻叹了一口气,长子说的对。

侍候在一旁的丫头们看见了忙道:“老爷和大爷二爷来了。”

又有丫头们劝着赫舍哩氏收住了眼泪,扶着她起了身。

赫舍哩因为太过伤心哭的脸色惨白,原本就看着娇弱,如今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鄂尔泰心疼她,扶着她也不要她行礼,只捏了捏她的手当做安慰。

鄂容安带着鄂实向赫舍哩行了礼又向殊兰行礼:“见过长姐。”

这两个孩子殊兰是见过的,鄂容安稳重,鄂实有些俏皮,见了礼,便抬起头对着殊兰露出一口白牙笑:“大姐长的好看。”

殊兰抿了抿嘴。

赫舍哩拉着殊兰的手哑着嗓子道:“这是你阿玛,来,行个礼。”

鄂尔泰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该有的干净的书卷气,但同样的又有几分武将的硬朗,不到三十,嘴上已经留了一圈胡子,身形颀长深邃的眼里同样的有紧张不安和讨好。

丫头们在地上放了垫子,殊兰还没有跪下去,鄂尔泰已经伸手扶起了她,跟着红了眼圈,有几分哽咽:“孩子……受苦了……”

这话又勾起了赫舍哩的伤心事,眼泪又流了下来。

鄂容安突然出声道:“额娘,您眼睛那个时候就哭的受了损,如今既然已经找到姐姐了,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要是姐姐知道额娘是因为自己引出了旧疾,岂不是又要连累姐姐也跟着难过?”

殊兰好看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到是小瞧这么一个九岁的孩子了,说出来的话还真是有些不简单。

鄂容安对上殊兰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完全看透,到也没有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鄂实并不知道鄂容安为什么笑,但立即跟着鄂容安对着殊兰讨好的笑了笑,那一排雪白的牙齿,让殊兰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经过最初的惊讶和烦乱,此时已经渐渐静了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应该试着适应,不管父母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遗弃她,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故意为之,而且从鄂容安的话里她多少猜出来一些信息,她突然从清河县失踪或许家里是知道,所以赫舍哩才会哭伤眼睛。

殊兰扶着赫舍哩跟鄂尔泰一道坐下,她自己站在一旁,接过丫头手里的茶水给两人捧上。

众人都能感觉到殊兰想要说什么,屋子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闻得见荷花的清香,赫舍哩的帕子已经皱成了一团,鄂尔泰无意识的摩挲着椅子的扶手。

殊兰抿嘴笑了笑,其实她内心里很享受这种被亲人小心翼翼捧着的感觉,就仿佛她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鄂容安觉得这个刚刚见面的姐姐实在不像个当了五年婢女的下人,她满身清华让人见之忘俗,天家贵女大约也不过如此,他不自觉的就生出了几分自豪,不愧是西林觉罗氏的血脉。

殊兰的声音像是缓缓流过的清澈的溪流。六岁的鄂实大概是最轻松欢快的一个,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姐姐,听着姐姐的声音只觉得通体舒畅,与他而言多一个漂亮好看的姐姐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年长一些的鄂容安却要照顾父亲和母亲的感觉,作为长子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家,接下来才是他自己。

即是要在这里待下去,有些话就要敞开了说:“我知阿玛额娘愧疚,但一饮一啄皆天定,并非人力可改,上天眷顾,能跟父母兄弟团聚,我心里实是感激,也请阿玛额娘不必在自责,福祸相依,说是祸事又焉知非福。只是殊兰有些事情还不大明白,想请教阿玛额娘一二。”

她字字清晰,不卑不亢不远不近,原本还担心孩子在下人堆里长大难保会有些下人不好习气,卑微小家子气,如今看来,孩子不比谁家的大家闺秀差。

赫舍哩和鄂尔泰心生自豪又觉得心酸,那样的环境下能长成这般,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

赫舍哩用帕子沾了沾眼泪,拉着殊兰在她身边坐下,摸着她的鬓发,柔和的道:“你能这样想,是你阿玛和额娘的福分,你便是不问,有些事情,咱们也会说清楚。”

赫舍哩顿了顿,话头就被鄂尔泰接了过去:“你的事情说到头还是阿玛的错。”

殊兰的眼里带着笑意,她看的出,鄂尔泰对赫舍哩的诸多维护。

“你是康熙三十年三月三日亥时出生,当日你母亲其实生了两个孩子,头一个是你,过了两个时辰还生下了一个男婴……”

要说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是揭开所有人心里的伤疤,没有谁想要遇上这样的事情,即便殊兰觉得她这个当事人可以平静对待,但不等于作为母亲的赫舍哩依旧可以坦然面对。

赫舍哩用帕子掩面,压抑的哭了起来,鄂尔泰不得不停下来安慰赫舍哩。

虽然话没有说下去,但殊兰也可以猜到大半,看如今的情形,当时的那个男婴多半是出生就死了,龙死凤生大不吉……

她垂下了眼睑,原来她自出生的时候便是个不吉利的人。

鄂容安觉得场面有些失控,他起身拉着母亲的手道:“额娘不如去外面歇一歇,这事情就让阿玛跟姐姐慢慢说吧。”

他说完又去看殊兰,希望殊兰可以说些什么,殊兰没辜负他的期望,起了身扶着赫舍哩:“额娘,即听不下去,殊兰便是不知道也没有什么。”

赫舍哩擦着眼泪摇头:“额娘便是听着都觉得难过,我儿可是真过了那样的日子,这算不得什么。”

赫舍哩是个美人,她即便哭的眼睛红肿,也不让人觉得狼狈,只觉得怜惜。

殊兰叹了口气,扶着赫舍哩起了身:“额娘,去外面的榻上歇一会吧,想来一会还要去见见玛嬷和叔叔婶婶,别的弟弟妹妹们,殊兰还要额娘多多指点的,额娘没有精神怎么行。”

鄂尔泰也劝道:“你不必如此,殊兰如此懂事,你的苦心她都明白的。”

赫舍哩又看殊兰,殊兰笑着点了点头,将她鬓边的头发别的耳后:“女儿一看见额娘就觉得亲切,看见额娘难受,心里也觉得不舒服,额娘的无奈和苦楚,女儿都懂。”

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女儿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她原本要哭,终究是忍了下来,摸了摸女儿的脸颊由丫头们扶着去了外间。

里面一时都静了下去,殊兰嗅着茶香,听着鄂尔泰缓慢又低沉的声音。

“……你额娘一见是个死胎就晕了过去,龙死凤生,谁也没有料到……如此……不吉利的事情,瞒不住家里别的人,你玛法的意思是不想留的……你玛嬷自来都是你玛法说什么便是什么,但那一次却并不同意,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就这么没了一条命……”

他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殊兰,毕竟当日的家人是想要她的命的。

他的女儿依旧恬静,不见愤怒不见失望,眉宇间的安然和宁静似乎连他也感染了,语调慢慢的归于平静。

“因为这件事情,家里人在一起议论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你额娘差点血崩,抱着你一直不撒手……”

想起那些日子的艰难,差点失去妻子的痛苦,他的声音又沙哑了起来。

“最终是老太太请了相国寺的随云大师给你看了命数,随云大师道,往西南去大道上遇上一户出行的人家,那家的夫人穿着大红色的衣裳,便将孩子送给她抱养,养满八年,不跟家人见面,便可化解灾难,从此旺夫旺子,富贵荣华……”

于是她最终是遇上了母亲,在母亲的怀里过了七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康熙三十七年五月,你玛法突然去世,我跟你额娘急着回府探望,派去跟着你的下人难免疏忽,等到你玛法下葬,等来的却是你失去踪影的消息,你不见了,你额娘差点……外面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人,但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几乎把苏州都翻过来了……”

却没有想到,她的女儿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不见就是五年。

“是阿玛,阿玛那个时候就不该听了随云大师的话,将你抱给别人,不把你抱给别人,你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女儿不在的这十二载,他的妻子何尝又不是怨他的。

“你额娘给你生了四个弟弟,每一次都生怕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她怕有了女儿她会对你的心少上一分……”她怕自己会将这个孩子当做不在身边的殊兰来爱,但是谁也不能替代她苦命的孩子。

殊兰以为自己很平静,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留了眼泪,为了这不得已的事情让所有人受的苦和累。有些事情上天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不是挣就可以赢,也不是不管就一定会输。

“鄂容安那次见到你就让人跟着你查了,回来又告诉了阿玛,我让人下去细细的查了一遍,这才知道你原本是天河县县令之女,七岁那年家破人亡,你被卖到京城,进了凌柱府上。”

殊兰擦了擦眼泪:“我都明白。”

一句明白,让鄂尔泰再次动容,他欣慰的摸着女儿的发顶:“以后有了阿玛和额娘,谁也不能在欺负你了。”

这英武的男子,终究是留了眼泪……

时光终究会掩埋这曾今的苦难和悲哀,却不能教伤好之后一定不留下疤痕,有时候我们在命运面前如此渺小,又如此脆弱。

家人

自老太爷去世,老太太的朝晖堂除过过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一家子人全都聚在了一起,比着过年又多了几分其他的气息,好奇,期盼,几分微妙的紧张。

老太太安达拉氏是正黄旗没落的老贵族,一共生了三子,鄂尔泰是嫡长子,鄂礼是次子,后面本还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但都未养成人最小的儿子名鄂尔奇,今年刚十九,去年才成的亲。

鄂尔泰今年刚刚二十九,娶了小他一岁的赫舍哩氏佩静,未纳一妾,生有一女四子,长女自然是殊兰,长子鄂容安九岁,次子鄂实六岁,三子鄂弼四岁,四子鄂祈两岁。

鄂礼年二十五,娶的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之女,苏尔氏,嫡长女雅莉琦刚满六岁,在格格中排行三,嫡长子鄂宁三岁,在少爷中排行四,另还有鄂礼的妾室白氏生有一女格佛荷,年八岁,在府里的格格中排行二。

鄂尔奇年十九娶的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女马尔屯氏,刚刚有孕四个月。

鄂尔泰带着一家人刚刚进了朝晖堂,外面等着的苏尔氏便笑着进来对老太太道:“来了,来了,这会已经进门了!”

大人们到还罢了,只小孩子们都好奇了起来,老太太眯着眼睛笑着挥手:“去吧,去吧,带我老婆子去迎迎你们的大姐。”

年长一些的格佛荷当先站了起来:“那孙女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出去看看了。”

她生母自小服侍鄂礼,她虽是庶女,却是苏尔氏一手养大的。

苏尔氏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快步向几人迎去,向鄂尔泰和赫舍哩行了礼,拉着赫舍哩的手道:“嫂子这回可算圆满了,也不枉往常总是吃斋念佛。”她体量丰盈,面若银盆,未语先笑,看着便让人觉得无端的亲切。

赫舍哩微微点头:“只要闺女回来了,便是以后让我日日吃斋都行。”

苏尔氏又拉着殊兰的手啧啧赞叹:“这样的美人儿,也只大嫂生的出来,只要往这一站,一看便知道是大嫂嫡亲的闺女,赖都赖不掉的。”

殊兰抿嘴笑了笑,随着赫舍哩的意思叫了一声:“二婶。”她额娘在任上的时候,家里的家务都是二婶管着。

引得苏尔氏又赞叹了几句:“听听,这声音听的我的身子都酥了半边,这闺女俊!”

赫舍哩因为她的几句妙语脸上终于见了笑意,鄂尔泰难得的向这个弟妹投去了感激的眼神。一旁跟着的几个孩子也笑了起来。

六岁的雅莉琦穿着石榴红的衣衫,扑扇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脆生生的道:“鄂弼和鄂祈不害臊,还粘着大姐姐呢!”

苏尔氏低头一看,才见着殊兰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子,一人一边拽着殊兰白底绣紫色碎花的百褶裙,几乎像是吊在殊兰的裙子上一般。

众人一看这情形都笑了起来。

殊兰也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格佛荷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这个大姐长的可真漂亮。

赫舍哩让人将两个小儿子抱了进来,殊兰觉得自己抱不动四岁的小胖墩鄂弼,就伸手抱了两岁的鄂祈,哪里知道鄂弼立马不满意了,撒泼打滚的也要姐姐抱,殊兰哪有这力气,最终两人都不抱,这两个小子却较上劲了,鄂祈拉着殊兰的裙角,鄂弼也不甘示弱。

老太太大约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又听着外面的笑声不断,勾的心里也痒痒的,就让丫头扶着自己往外走,掀起湘妃竹帘道:“让你们接人,你们到是忘了我老婆子了,站在院子里说起话来了。”

众人都笑着忙称不是,兄弟几个见了礼,眼见着就要在院子里认亲了,老太太忙道:“哎呦,可怜我这大孙女,这么热的天还要在外面站着,看着娇弱的样子,万一中了暑气怎么办,还不赶紧扶进来,一群没良心的!”

一句话又逗得众人捧场的笑了起来,赫舍哩一听道理就是这样,跟着一旁的丫头几乎是半架着殊兰进了屋子,一面还问:“热不热,难不难受?”

殊兰的岁月里,除过苏州的那七年,剩下的岁月几乎全是无边无际的阴暗,大约也只怀着孩子的那几个月里,她心里还有些雀跃和期待在,风吹雨打飘飘荡荡了几百年,她以为她的心就成这样了,起不了多少波澜,泛不起多少温情,却原来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只要是个人,谁又能不渴望温暖,渴望爱护。

炎热的夏季里院子里阵阵的知了叫声,和着屋里时不时的笑声和关怀的面孔,她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洋洋的舒服,那所谓的执念在这个时候似乎也微不足道了起来。

从母亲手上传递来的温暖,从母亲身上传来的馨香,让她眼睛涩然起来,她听到芳华院里的娘亲说:“娘亲最喜欢妞妞……”

娘亲,女儿可以过的很好的……

她不自主的靠在了赫舍哩的肩头,感觉到赫舍哩瞬间的僵硬和随之而来微微的颤抖,她的额娘,这十二年来也不容易,她不自禁的叫了一声:“额娘。”

赫舍哩又被她惹得泪如雨下,刚刚进门的女儿即便看着并不恨她怨她,但也没有丝毫别的多余的感情,她心慌也害怕,便是恨着那至少说明是在乎的,最怕的是根本不在乎,此时女儿的一声额娘,她才听的出,女儿是真的愿意认她了,她的女儿啊,终于回来了……

胤禛刚刚进了正院,府里的侧福晋、格格们就都得了消息,纷纷去了福晋额尔瑾的正院美其名曰侍候福晋。

胤禛一进正院自然有妻妾们服侍着洗漱之后换了衣裳,讨巧的打着扇子,也有端了专门熬好的酸梅汁的捧了上来。

宋氏虽然看着好生养,但并不得胤禛的喜欢,她自己也不往跟前凑,只侍立在福晋身后。

李氏一贯是个小意温柔的女子,眉目和顺,皮肤白皙,虽不是最貌美的,却绝对是最体贴的。

“爷可是辛苦了,早上去了畅春园,这个时候又要回来,咱们也没法为爷分忧,也只有在爷的衣裳吃食上多多下些功夫,侍候好爷,也让爷多上几分精力。”

胤禛是个寡言的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很难看到多余的表情,一双深邃的凤眼往往总是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偶尔又会有璀璨光华摄人心魄,一双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一点弧度都没有,对自己苛刻的让人不能理解,再热的天气该怎么穿便是怎么穿,少一件都不行,在外人看来便是少了一件又如何,谁又能看出来。

便是这府里最受宠的李氏,也从不敢说她是了解眼前这个男子的,他的心思深沉浩瀚,只会让别人沉溺,他自己似乎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看,时而远时而近,捉摸不透。

额尔瑾看了一眼围在他跟前的妾室,垂下眼睑,忽的听的李氏道:“姐姐说,是不是?”

这个李氏仗着爷的纵容,总是在并不越线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人的耐性,这些在爷看来不过是小女子之间无聊事务,每每总是纵容,又甚至她在他眼里偶尔能看来几分兴致,偶尔又是索然无味。

听听李氏都说了什么?家里的妾室们要照顾好爷的衣食住行,这话也是她该说的,不过刚刚成了侧福晋,就立马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她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妹妹刚才说了什么?我竟是没有听到,不过姐姐我到是有几句话要说,爷劳累了这么久,也当歇一会了,妹妹在这说了这么久,也当喝口茶水润润嗓子了,也别有的没的什么都说。”

额尔瑾毕竟是福晋,身份在那摆着,李氏也不敢太过分,爷看重规矩,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到还行,过分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她只委屈的撇了一眼胤禛,乖乖的应了一声是。

只是那一眼又让额尔瑾极其的不舒服,她缓了缓才道:“爷要不歇一会,一会在传晚膳?”

胤禛微微颔首,不顾其她几人的满脸哀怨不舍,起身朝着内室走去,额尔瑾心里才舒服了些,示意众人都下去,自己跟了进去服侍,熟练的侍候着胤禛躺下。

胤禛闭上眼睛,不知怎的脑子里又蹦出了早上遇见的那女子,看穿着当是个丫头,只是那通身的气度实在让人觉得不当是个下人该有的,尤其是那容貌,世间怕是少有的……

他撇开这些胡思乱想,将一日的事情缓缓的过了一遍,裕亲王病重,皇上次次看望,太医的意思怕是过不了今年的这一夏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裕亲王这忽然将外人都屏退,也不知会在皇阿玛跟前说些什么……

额尔瑾不期然的对上他忽然睁开的双目,骇的慌乱的低下了头,却听他缓慢又没有丝毫多余情绪淡淡的道:“今日皇阿玛又去探视了裕亲王,中间还将众人屏退……也不知在说什么……”

胤禛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她听,她来不及多做思索,深吸了一口气:“所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叔放心不下的还是家小后辈罢了……”

胤禛的眼里似乎闪动着什么,她并不敢细究,只觉得手上附上了一双有些清凉的手:“你的好,爷心里都明白。”

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赶忙起身:“爷折煞妾身了。”

胤禛已经闭上了眼,额尔瑾抿了抿嘴,替他放下床帐。

额尔瑾出了里间,在外面的罗汉榻上坐下,李嬷嬷凑上前道:“福晋,您怎么也不听老奴一声劝,明明是因为爷回来了,那些奴才秧子才往您跟前凑的,您又何必让她们进来。”

额尔瑾揉着太阳穴淡淡的道:“我一贯贤惠,怎么能不让她们进来?”

又是一句辨不出情绪的话,李嬷嬷哎呦一声道:“奴婢的好福晋啊,贤惠值几个钱?最紧要的是抓住爷的心呐!”

额尔瑾把玩着手上的玳瑁护甲:“我这也是为了得到爷的心,即便爷现在最宠爱的是李氏,最信任的却是我。”

李嬷嬷觉得这话似乎是对的又似乎哪里不对,却偏偏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起身去外面轻声吩咐:“我让人在井水里派了些新鲜果子,一会等着晚膳用完了记得端上来……”

康熙翻了德妃的牌子,德妃已经四十多岁了,有一双跟十四阿哥极其相似的杏眸,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清澈迷人,因为如今管着宫务,康熙到还是常过来过个夜以示荣宠。

用了些晚膳,德妃陪着康熙闲话了几句,就说了胤禛:“这孩子如今还是子嗣单薄了些,也怪臣妾不够尽心,前些日子四福晋在我跟前说起,臣妾才恍然觉察,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才养活了两个孩子,后院也单薄了些,四福晋一个劲的在臣妾跟前请罪,臣妾看她也怪不容易的……”

康熙有一双睿智的眼睛,相处了这么多年,德妃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做恭顺的样子垂着眼睑。他拍了拍德妃的手道:“朕心里清楚,四福晋也算是个贤惠的,天家的孩子不好养活。”

这话德妃可不敢接,她只依旧沾着眼角。

康熙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明年选秀,你上心些,给胤禛挑几个好生养的放进了府里去,总能有孩子的,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德妃轻嗯了一声。也不是没有皇上给臣子直接赐人的事情,即便胤禛身边人在少,在没有子嗣,皇上还是没有立即赐人,却要等到选秀的时候在说……

温情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半夜开始下起,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迹象,驱散了夏日的炎热和烦躁,难得的一切都幽静了起来。

只一夜,赫舍哩就给殊兰备齐了身边的丫头嬷嬷,赫舍哩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怜年和吉文给了殊兰,又另从二等丫头里挑出两个小一些的丫头晓竹和未冉给了殊兰做大丫头,将自己身边的嬷嬷辛氏也给了殊兰做教养嬷嬷,另还有六个二等的八个三等丫头,扫撒粗使的丫头零零总总的算起来,殊兰住的这个院子里丫鬟仆妇不下四十人。

怜年年纪最大也最稳重,似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她都可以立马适应,找准自己的位置,认认真真的做自己当做的事情。

未冉手巧,一边给殊兰梳着头发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格格的头发怎的这般黑亮,就像是上好的缎子一样,摸在手里恁的舒服里。”她到是胆子大,才侍候上个新主子话就这样多。

晓竹有些害羞,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捧着殊兰的首饰盒子道:“格格选几样首饰吧。”

吉文便显得泼辣了几分,她大约是怕殊兰未见过这样好的首饰,不知道该怎么搭配,夺过晓竹手里的盒子道:“要是什么都让格格做了,要你这奴婢做什么。”

怜年看了一眼殊兰,才开口道:“莫不如我们先给格格配好,格格若不喜欢在换,如何?”

她额娘给她的这几个丫头,几乎将所有可以想到的都想到的,活泼的可以解闷,稳重的可以管事,泼辣的可以来事,细心的可以想事,确实是深怕她受一丝委屈,有一丝不自在。

她抿嘴笑了笑:“你们的好意我都知道,拿过来吧,我自己看看。”

一句轻声细语忽的说的泼辣的吉文红了脸,想要辩解,又觉得都是多余的。

怜年却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未冉笑嘻嘻的道:“格格真好看,这一笑,看的奴婢都呆了。”

辛嬷嬷只听到了一句,进了屋子笑着道:“可不是,奴婢跟了夫人这么就,只见过一个比夫人长的好看的,便是大格格了。”

殊兰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却也不见任何扭捏造作的样子,叫了一声:“嬷嬷。”又让小丫头端了圆蹲来请辛嬷嬷坐下。

辛嬷嬷心里暗赞了一声,先不说这样貌,就只单单这一身的气度,有几家格格可以比的上?以后说不得是有大造化的,一想到这,她心劲就更大了一些,有意无意的跟殊兰说着西林觉罗府上的重重事情,她见着殊兰听的认真,心里就更欢喜了几分。

西林觉罗府很有钱,首饰盒子里的首饰质地上乘不说,样式都是今年的新鲜花样,屋子里的陈设,主子下人们的打扮,无一不在说明西林觉罗府很有钱。

为什么有钱?因为管着西林觉罗府上所有产业的赫舍哩佩静很有经济头脑,将家里的产业打理的有声有色,并且还在不断壮大,便是她自己的嫁妆都比刚刚进府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辛嬷嬷知道的也并不全,只知道当年进府的时候嫁妆上的庄子只有五个,如今已经成了十五个,并且田地一处比一处多,最多的一处近千倾。

她的额娘似乎还在做海上生意。

她只想到赫舍哩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她忽的就自豪了起来。

这世道并不以经商为荣,更何况是女子,虽然鄂尔泰因为赫舍哩有经商的天赋不仅不嫌弃却更看重,就是府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也都是赞一声,但是这并不代表殊兰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昨日劳累了一天,但赫舍哩却是放下了十二年的心结,跟鄂尔泰是一夜恩爱,早起还有些酸软无力,尚未散尽的媚态看的鄂尔泰浑身燥热,又疼惜她,只揽在怀里低声说话。

赫舍哩软着嗓子说话:“你说,若是殊兰知道我还做生意,可会嫌弃我?”

鄂尔泰亲了亲她的面颊,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安慰赫舍哩道:“虽然跟那孩子才刚刚见面,却是难得的通情达理又聪慧,她不是那样的俗人。”

赫舍哩似乎因为他的话放心了几分,但到底没底,朝着帐子外面道:“翠环。”

翠环知道两人这是要起身了,忙带着小丫头们鱼贯而入。

鄂尔泰无奈的道:“不再多休息一会?”

赫舍哩嗔怪了他一眼:“女儿头一次请安,我若不起来,岂不是让女儿看了笑话。”

翠环听到帐子里传出低低的笑声,放缓了脚步,示意众人稍等片刻。

是赫舍哩受意辛嬷嬷来试探殊兰的,辛嬷嬷自然不希望殊兰对赫舍哩有偏见或者不喜,主子们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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