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古老村落的不死迷局:长生-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作者:岑墨子

【由文】

内容简介

1975年夏,七名知青来到青沟村插队,因与队长闹矛盾而生去意。相邻的巫村数百年来被传为鬼地,凡进村的人无一活着出来。七人赌气进入巫村插队,被当地村民热情接待。此后,七人接二连三地逐一失踪、死亡,仿佛径直踏进了别人设定好的死亡游戏,而每一个细节都是量身打造,不到最后一个人见生死,这游戏便绝不会结束——

巫村涓涓流淌的青河水底,石碑上镌刻的密语铭文何人能够解读?终日迷雾的大山深处,谁在掩盖天衣无缝的杀人迷局?一段诡异的神话传说,一个长生不老的千年诅咒,老人们濒死时奇异的目光,村子背后难解的离奇墓葬。这个狭小的村落凭什么成为骇人听闻的长生鬼地?人们是在无限接近长生还是在无限接近死亡?

一、巫村

我没想到这支探险队会出现在省报的头版上。这已经是第四支探险队了。前面的三支队伍好似旅游观光团一般,进去游览了一趟,归来时两手空空,连纪念品都忘了买。终于,在近一个月的焦急等待之后,第四支探险队从遥远的山谷里带来了好消息。伴随他们的凯旋,搬运出来了一大批古旧物件,有的价值非凡,甚至连巨大的石磨盘也用拉车运了出来。人们都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但我知道,事情远没有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我们的眼睛总是欺骗着自己。在这个飞速变化的世界里,人类的脚步以瞬息万变的速度侵蚀着每一寸土地。有些人必须做出改变,才能迎合这日趋迫近的侵蚀。所以我知道,这四只探险队所经历的事情,远没有省报报道的这么简单。毕竟,在我日渐昏沉的脑海深处,还埋藏着那个挥之不去的夏天——1975年的夏天。

1975年的夏天,如同一个永远做不到头的梦靥,在我浩瀚的记忆里永无休止的轮回。

我清楚地记得,梦靥开始的那个夏天,我没有选择去既充满神秘又富有战斗性的边疆插队,而是选择了留在本省,下放到边远些的农村去接受“再教育”。我这样选择,是害怕经历那些传言中的苦难。71年林彪事件和73年李庆霖“告御状”后,边疆地区知青们的苦难历程,通过一些小道消息,开始在社会上风传。父母对此十分忌惮,私下里劝我不要心血来潮,报名去什么西藏、新疆、内蒙等地。我当然不会。像去新疆那块地方,路途遥远,八年才有一次探亲假,以我的性子,绝对熬不了那么久。再说我并不是一个冒尖的学生,家庭背景也没什么黑点,犯不着去争立场坚定、志向高远的帽子。那时我就明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这个社会里,其实是非常幸福的。

那一天,阳光灿烂。

我所在的十一小队,一共二十三个人,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学生。上车的时候,一个班的人挤在一块。大家兴致很高,有人一声怪叫:“啊!天空……”那声音足以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是其他班的。他接着喊:“……真他妈的蓝!啊,大地……”好几个男生跟着起哄:“真他妈的大!”随即,车内爆发出了一大片泛滥的哄笑声。

我班里的几个人都挺闷的,石旭和余志只晓得望着闹腾的人傻笑,姜汝明竟还抱着本书在看,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我真怀疑他是真能看进去,还是故作高雅。有人闹他的玩笑,他也不理,弄得人家讨个没趣。张梅是个干净的女生,托着腮帮子,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只有李上进和李积极这两个家伙,跟疯狗一样瞎叫,唾沫星子乱飞。但凡第一次听到他俩名字的人,都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但明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李上进又高又壮,李积极却矮矮胖胖,怎么都联系不到一块儿。他俩人也不如其名,积极上进个鬼,只要不给爹妈捅出大娄子,就是烧香拜佛、万事大吉了。

我们所有的人都分在同一个公社,但各自的生产队不同。每到一个村子外的公路,就有一个班的人下车,等到其他四个班的人都下完了,车行驶到最后一个青沟村时,我们剩下的七个人才搬起行李,踏上了灰蒙蒙的土路。

村里的队长早就在路口候着我们,他摆弄着一杆旱烟,一见来了七个人,就开始发牢骚,说老知青还有两批没走,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我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知青在当地并不受欢迎。那时候的实际情况也真的是这样,知青和农民之间有很大的沟壑,知青们自成帮派,自行其是,说知青语言,住自己搭的房子。这队长一上来就是一副牢骚样,作为新知青,我心里也有火,就说:“这也没办法,谁叫只剩下你这一个村子,这是没有骨头狗啃屎,咱们也没得挑。”

队长是个老江湖,听了并不生气,“嘿”了一声说:“谁叫没得挑?”他往远处两座山中的沟壑一指,“沿着那条沟往山里去,走个十几里,还有一个村哩,也是咱红星公社的,你们要是有种,就去那儿啊!”

这一说倒把李上进和李积极两个家伙闹腾起来。“谁说咱们没种!”“去就去,对吧,蛮牛?”蛮牛是我的绰号。我看着队长,左右都不顺眼,冲口就说:“当然去,省得留在这里遭人家白眼!”

这时张梅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次的知青这么多,怎么没有人分配到那个村里去?”队长吸了口烟:“还是小姑娘明理,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村子鬼得很,进去的人都出不来!平时候啊,只要没要命的事,咱村子里的人,打死都不会进去的。”说着,他把嗓音压得更低了,“前几年有两个知青,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还是个瘸子,年轻人气太盛,不听安排,非要结伴进去插队,结果都莫名其妙地死在里头了,连尸体都没找到。所以说,那村子鬼得很!小姑娘,你年纪还轻,可千万别跟着进去,枉自送了性命。”

他这一说倒把我给唬住了。但李上进不知好歹,笑着说:“谁听你的鬼扯?咱们有七个人,是鬼都要让三分。我看你是想故意把我们留在这儿,好替你们干活吧?依我看还是进去的好,省得在这里遭人笑话。”

队长举起旱烟杆往掌心里拍打,说:“好好好,你们进去那是好事,公社正愁没人去哩。小姑娘,你就留在外面吧,咱生产队刚好还能容得下一个人。”李积极忙说:“还有挖墙脚的说法?张梅,咱们七个人一起来的,要走也得一起走,你可不能搞分裂!”张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婉拒了,站到我们这一边。

队长无奈地摇摇头,对着远处的村落喊来一个小伙子,带我们进村子先安顿一天,他要去公社更改名册,背着手摆弄烟杆,晃悠悠地去了。

晚上,村子里的老知青们都来看我们,听我们说要去巫村,忙一个劲地劝我们不要去,就留在青沟村插队。我们执意不肯,说名册已经改好了,不去不行。李上进还假惺惺地唱高调:“他们不去我也得去,祖国最偏远的山区,正需要我这样的青年人去开垦它、改造它、建设它!”我以为大家会哄堂大笑,没想到那帮老知青竟一个劲地鼓起掌来,一脸的崇拜。在这个一日沧桑的社会里,人一旦隔了几岁,即使是在那个年代,代沟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说实在的,我们七个人去巫村,倒不都是心甘情愿的。首先我就不是,我只是赌气答应了下来,事后心里还有点发憷。余志、石旭和姜汝明三个,估计连怎么回事都没搞明白呢。张梅倒是一个聪明的女生,但她不可能一上来就脱离我们的小群体。只有积极和上进这两个家伙才是来真的,这两个混球好奇心最重,向来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不过转念想想,我们七个人呆在一起,相互间帮衬照应,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队长又骗了我们一次。

沿着山沟往巫村走,直到进入巫村,总共花去将近四个钟头,这段路少说也有三十里,队长竟信誓旦旦地说只有十几里。积极和上进一路走一路骂,到后来我们都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但这荒山野岭里,只有脚下这一条淡淡的路径,两侧是陡峭的山坡,长满了荆棘丛草,没有任何岔道。我相信只要有路,就不会走错。

巫村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一派贫瘠,相反,比起外面,这里山清水秀,田土富饶。居住的村民一共二十来户一百多人,都很热情淳朴。村里的队长像是欢迎贵宾一样,大办了一席酒肉为我们接风洗尘。他们终年不出这个村子,酒是自己用粮食酿的,鸡鸭猪鱼也是自己养的。安排住处时,我们多少受青沟村队长那番话的影响,七个人不敢分开,队长就特意从自己家里清理出一间屋子,咱们六个男生挤在一块,张梅跟队长的两个女儿住在隔壁的屋子里。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里相互照应。

呆了快半个月,我们已经把巫村的地形完全摸熟了。这是一个典型的平底漏斗型山谷,东南西三面都是葱葱郁郁的荒山野林,队长特意叮嘱,山林里有野兽出没,没事不要进去。大山谷中,只有我们进来的地方连通外界,而且只开了一个小山口,是一条名叫青河的小溪沟子,从那里流了出去。村子就坐落在大山谷的北面,所有的房舍挤在一堆,大家生活在一起,十分舒适惬意。

这一天,我们七个人割完田稻,照例跳到青河里去洗澡,张梅则远远地坐在岸上,逗她的猫玩。那只猫是个杂毛,花里胡哨的,是刚来的时候,张梅在村子里捡到的,问遍村子都没人要,只好自己养了起来。张梅很爱那只猫,去哪都要抱着,杂毛猫也懒得要命,下田的时候,张梅把它放在田坎上,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它就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们在水里游了一阵,有些累了,都倚在岸边休息,闲来无事,积极就提议聊一聊此刻最想做些什么。

余志天生结巴,他说只想这样好好地干下去,以后返回城里,分配了工作,好好地为国家做贡献。石旭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这孩子极不走运,生下来右颊上就长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黑印,医生说是胎记,除非做手术割掉,他娘不干,说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是老天爷的意思,无论如何都割不得,所以石旭只好顶着一张不太干净的脸皮,过完这一辈子了。

这两人说话时,积极和上进都在偷笑,接着轮到姜汝明。姜汝明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他说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去看书,可让积极和上进笑得险些岔了气。积极讪笑着说:“你们也太没追求了。”“那你想干什么?”我问他。

“我最想去那!”他抬起手臂,指向远处,那里是几里外的一座高山,山腰上可以大略看见一段裸露的斜坡,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屋立在坡上。我推他一把:“别开玩笑了,来的时候队长就说过,那屋子里有鬼怪,去不得的。”积极不屑地说:“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开玩笑吗?你怕我可不怕!就是有鬼怪才要去呢,那才好耍,有意思!对吧,上进?”

“对,我和积极商量过了,过几天就去探探,看看里面有什么鬼怪。”

“你俩疯啦,队长说那屋子里惨死过人的,闹鬼闹得很凶,前几年进来的两个知青,就是去那屋子里探险,结果再也没出来得成。”积极依然很不屑:“又没叫你跟着去,你犯不着挂心。晓得你负责咱们这个小组……”见气氛不对,上进连忙打圆场:“别争了,别争了,不去就不去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了,轮到你了,蛮牛,你想干嘛?”我还是放不下心,叮嘱说:“说好了,不准去的!”上进一个劲地点头说知道知道。

我松了口气,想了想说:“我现在就想好好地游一游,回去一觉睡到天亮。”

积极突然打断我,望着远处的张梅,岔开了话题:“以前我没觉得,但这几天倒突然发现,张梅长得还多好看的。”我立马反嘴:“你小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谁打歪主意了,瞧你这龌龊的思想。”这一句话说得倒像是我犯了罪似的。

积极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拍手提议:“左右闲着也没事,干脆咱们比一比,从这里游到张梅站的地方,谁最后一个到,谁就受罚。”我知道自己的游泳实力,立马赞同:“行啊,罚什么?”“当着张梅的面,把她的猫抢过来,扔进河里。”

我脸上的兴奋立马拉了下来,摇了摇头。积极就对我使激将法,笑话我不敢去。我的火气顿时冲了上来:“谁不敢了,我游得那么快,怕你个娘!”积极说动了我,另外三个呆子见我都同意了,也自然没有意见。

比赛开始前,积极对大伙儿说:“蛮牛划水太猛,依我看,得退后一些。”我骂他:“你狗日的混球,就晓得占我便宜!”他嬉笑着说:“就晓得你不敢。”我最讨厌别人使激将法,我总是挂不住面子,于是愤然往后划了五六米的样子,恨恨地说:“我照样赢你!”积极坏笑着不应答,从岸边抓了一大坨泥巴,说:“我把泥巴扔上天,掉到水里就算开始。”

他果然把泥巴往天上扔了。

可这混球真烂!我看着黑乎乎的泥巴朝我头顶砸下来,只好一憋气钻进水里。再冒出水面时,他们五个已经划出去四五米了,我就大喊:“积极你个狗日的!”划开手脚,朝他们追去。

以往我划水,速度非常快,他们都知道,否则也不会让我退后五六米。可这次我闷头划了十几下,以为肯定超过他们了,抬头一望,真是见鬼了!我和落在最后的石旭竟还差着十米的样子,等于我划了这一会儿功夫,竟连一点距离都没有缩短。

积极划在最前头,趁着空子扭头望了一眼,叫起来:“大家快啊,蛮牛那混球不行啦!”这一叫还真起作用,落在后面的姜汝明和石旭猛地来了劲,加快划动的频率,想把我甩掉。

没门儿!我也奋力划行,但第二次抬头望时,差距仍然一分没小,似乎还有所扩大。我心里疑惑得很。就这样手划脚蹬着,忽然间,我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水不对劲,怎么不像是水?

像什么呢?像是油!

我觉得皮肤很腻,水很滑,一臂摆下去,似乎身子都没往前冲,就跟停留在原地没什么两样。这种感觉令我惊慌万分。抬头望望,距离张梅不到六十米了。我决不能输,当着张梅的面把杂毛猫抢过来,还要扔进河里,这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啊!以后见着张梅,估计脸也不敢抬,话也不敢搭。我可不想享受这种高级待遇。

我加大力度摆臂蹬腿。

突然间,我的脚踢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脚一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一慌,手脚猛地使足吃奶的劲,身子一下子往前蹿了出去。这猛地一挣,像是挣脱了一直包裹在身上的枷锁,恢复了以往划水的感觉,如鱼得水般往前直蹿,不多久就看见石旭出现在我的左边。

我心里没有丝毫的高兴,刚才那股麻感还在我的大脑皮层里上窜下跳,几个摆臂超过石旭,只管闷着头往前划。

过了顷刻,我就听见积极的声音在叫:“快啊,生姜头,蛮牛要追上你啦!”我蹭起头,看见积极、上进还有余志已经划过张梅,张梅在岸上背过身子站着,不敢看我们赤裸的身子,惟有姜汝明还在奋力地往前划,只领先我一两米。

我没划两下就听见积极和上进欢呼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啜着口哨。

我奋力地划到他们的人堆里,冒起头来,还没说话,积极就坏笑着说:“蛮牛,输啦就得服罚,自己去吧!”一边鼓掌,一边把我往张梅的方向推。

我心想:“你娘的,石旭都被我超过去了,还说我输?”冲口就骂:“滚你的蛋!”往后一望,身后的水面空荡荡的,除了被我们荡起的一圈圈波纹,什么也没有。

我心头一迷,转回头来,眼前闪过他们一张张坏笑的脸,一时半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恐地叫喊:“石头……石头没啦!”积极不屑地说:“别拉三扯四的,有种赌就有种输……”我焦急地骂他:“滚你的!你自己看!”

热烈的掌声一下子就打住了,几个人拍击的手僵在胸前,相互望了望,连张梅也顾不得羞,转过头一脸惊慌地搜寻。

转眼间,我们六个人就面面相觑:是真的,石旭没了!

我们顿时像炸锅的蚂蚁般慌乱起来,积极一个劲地叫着咋办咋办,我向岸上大喊:“张梅,你快回去喊人!我们几个游回去找!”张梅慌不择路地往村子狂奔。我们几个逆着河水游回去,一边大喊石旭的名字,一边四处摸索。几个割稻子的村民也应声跑过来,跳进河里,加入到搜寻的行列。我们五个男人在水里到处摸索,潜东潜西,可就是摸不到石旭的身子。我的心渐渐地发凉,仿佛掉进了一口深渊,越掉越深,一直触不到底。

不多久,村里一大帮人赶到了河边,二十多个人跳进了河里,搜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可还是一无所获。

青河并不宽,只有六七米的样子,算得上窄,二三十个人,加上整整半小时,等于把青河的这一段从头到尾刮了四五遍,可石旭就好像从来没有下过水一样,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无可奈何地游上岸,我心里一阵绞痛,默然半晌,忽然对着河面叫道:“石头你个混蛋,快给我滚出来啊!”声音撞上远处的高山,原封不动地荡回来,在山谷中萦绕不休。

我很清晰地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泪珠滑过脸颊,自鼻角溜下来,落进我张大的嘴巴里。积极是这个馊主意的发起者,此时他追悔万分,我扭过头,见他正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咱们七个人是两年的同班同学,虽然积极经常笑石旭愣瓜,笑他脸上的黑印,但当这个呆子真正离我们而去时,积极这混球也掩饰不住心中善良柔软的一面。其实人都是善良的,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石旭就这样没了。

“昨晚半夜,我起来解手,一开门,就看见队长悄悄地溜了出去。”姜汝明这小子自来有半夜解手的习惯,半个月的相处,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然后呢?”我问。

“我有点好奇,就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出了门,往村东口走,然后悄悄地推开王婆婆家的门,钻了进去。”

上进一下子就泄了气:“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晚上去找王婆婆嘛,肯定是有啥急事儿。”姜汝明着急地争辩:“不是的不是的。”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的?”

“队长没点油灯,是摸着黑走过去的。他要是真有急事儿,肯定要亮着灯走,这样可以走得快一些,用不着摸黑。那时半夜三更的,王婆婆家的灯却一直亮着,队长一敲门,门就开了,出来一个人,把队长让进去,然后朝外面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才关门进去了,好像要商议什么见不得人……”

我接口说:“然后今天石头没了,你就以为是队长他们干的,昨晚他去王婆婆家,就是商议这事?”姜汝明顿时一脸激动,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忍不住一阵苦笑,真是个呆子。

上进不屑地说:“说你是生姜头你还真是生姜头,你也不想想,石头是和咱们一起划水时淹死的,那个时候队长他们都割完稻子回去休息了,他们怎么害石头?何况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要把石头拖进水底,还不被咱们瞧见?”姜汝明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再一次捡起石子扔进河里,轻轻地说:“我看石头未必就是自个儿淹死的。”上进看着我:“你该不会也和生姜头一样,哪根筋歪了吧?”

“胡扯,我说的是真话。”接着我就把今天在水里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

“那时你落在最后,肯定心慌,就胡思乱想,这是心理作用。你最后不还是追上来了嘛?”上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我摇摇头,我知道说出这种事情谁也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我也宁肯相信这是心理上的错觉,但当时我的确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那种油油的、腻腻的水感,像是要淹死一样的紧迫,全都是那么真切,而且,当时我还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那是什么?我不禁有点后怕,要是我没奋力游上去,那被水淹死的,会不会就不是石旭,而是我呢?

我手中正捡起一块石子,想到这里,手不由得一松,石子掉回了地上。

村里死了个知青,队长抽时间外出了一趟,把情况上报给了公社。但死掉知青的事,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大事。几年前就已经死过了,而且一死就是两个。我们克制住悲伤的情绪,照常收稻子、割猪草。但此后的两天,每当我们干完活,都会跳进青河去搜索一番。可说来奇怪,我们不但摸不到石旭的尸体,而且也一直不见他的尸体浮上水面。青河的水流得十分缓慢,照理说不可能把一百多斤的东西冲走,但过了两天,尸体的表面应该开始腐烂了,只要腐烂了就会产生一层包裹住尸体的气体,可尸体还是没有浮上来,这实在太令我们匪夷所思了。

第三天一早,我们六个人在房间里收拾农具,准备出门去田里干活,队长突然走了进来。

队长姓马,双名福田,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子不高,却精明干练,踏实淳朴,一身皮肤黑黝黝的,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他一进门就说:“今天上午不用出工了,到王婆婆家去看看,王二爷快不行了。”

我们一听都愣了愣,上进忍不住转头斜了姜汝明一眼,好像是说:“你看吧,队长夜里去王婆婆家,是因为王二爷犯急病了。”我随口问:“前几天王二爷不还好好的么?我都看见他坐在田埂上抽旱烟哩!怎么今天就不行了?”队长叹气说:“都是老骨头架子,突然病这病那的,正常着哩。唉,这次看来是熬不住了,要走了。”我们答应马上就去,队长就先赶过去了。

我们六个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起往村东口的王婆婆家走去。

“张梅啊,你整天抱着这只猫,它是你下的仔啊?”走在路上,见大家都很沉默,积极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张梅啐道:“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谁叫你整天抱着不放的?”“你男子八叉的,说了也不懂。”积极撮起嘴说:“啧啧啧,道理还深着哩!”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张梅说:“那是当然。”

去王婆婆家看望的人很多,堵满了门口,不少人挤在屋外的空坝子上。我们只好在最外面的干泥地上蹲着等。

王二爷的床头只有一个老汉守着,那是王婆婆的侄儿。进来看望的人,都是先到旁边和坐在藤椅上的王婆婆攀谈几句,劝慰两声,才到床前看一眼王二爷,小声地问候一声,然后挨着走出去,看起来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这些人根本不在意王二爷的死活,只是对王婆婆敬重万分。王婆婆似乎也对自己的弟弟不怎么在意,脸上没显出什么伤痛,时不时还对前来问候的人露出微笑。我禁不住暗暗地摇头。

这时队长叫我们过去,和王婆婆一一见过。其实我们刚来的第一天就见过面的,那时王婆婆特别喜欢张梅,看着张梅不停地点头微笑,拉着张梅的手说近乎话,弄得张梅怪不好意思的。

王婆婆向我们招呼:“年轻人,都来啦。”她特意站起来,拉过张梅的手:“小闺女,心底不错,婆婆很是欣慰。”我听着这话觉得怪别扭的。也许同性之间,真的有某种不能言说的共通感吧。

这时,队长招呼我们到床前去看看王二爷。

我们五个男的一起来到床前,一个二个都不知说什么好,全都傻站着不动。我觉得这样太惹人笑话,于是硬撑着说了一句:“王爷爷,我们知青小组的……都看您来啦。”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说出这话时,每个字都十分别扭。

这时,我看见王二爷努动的眼皮猛地睁了开来,一双灰色的老眼盯住我,微微咧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这双灰蒙蒙的眼睛,从我们五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死死地盯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像极了一个孩子正面对着恐怖至极的危险,无奈、恐惧、惊惶却又充满求生的渴望。我感觉背上有人在吹冷气。这样一张干瘪褶皱的老脸,却搭配上这样一双光芒炯炯的眼睛,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我大口地透着气,忍不住拉了拉身旁上进的衣服。

上进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王爷爷……你想说什么……”我看见王二爷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没能发出声音。

这时队长看见了,一手把上进拦开,回头说:“王婶儿,二哥醒啦,你快来看看。”王婆婆连忙弃了张梅,走到床前。她已过八十,可步子仍十分稳健,丝毫不显老相。上进和我识趣地让到旁边。王婆婆低下头把耳朵凑到王二爷的嘴巴旁,不时地缓缓点头,似乎在听他说什么遗言。

这时队长对我们说:“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休息休息,下午照例要出工的。”然后压低嗓子说,“死人气沾多了可不好,走吧。”我不相信迷信,但觉得这话多少有些道理,于是告辞说:“队长、王婆婆,那我们就先走了。”

张梅也凑过来,她本想和王婆婆道别的,王婆婆向她挥手,示意她走就行了。我们六个人便依次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我们仍然从后门走。积极走在最前面,他回头问:“张梅,王婆婆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张梅微笑着说:“你想知道?”积极耸耸肩:“你不说就算了。”张梅说:“我说过你男子八叉的,告诉你也不懂。”顿了顿又补充,“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晓得什么原因。估计老婆婆都喜欢女孩子吧。”积极打她的趣:“还女孩子哩,你羞不羞?”我们都笑,张梅扬起手作势要打。

这时我们已经走出后门,来到了屋外。张梅手一扬,一直蜷缩在她怀里的杂毛猫突然尖声一叫,从她怀里跳下来,飞一样地蹿回屋子里。

张梅叫道:“小花,回来!”跟着追了进去。

我想也不想就紧跟着张梅追入屋里。我看见她转过两道门,冲进了最里面的一道木门。我也跟着冲进去,房间里却空空的没有人,一转眼,瞧见角落的地面上开着一个大洞,一块木板向上掀开来,是一个地窖。我想张梅肯定跑进去了,于是也跟着钻进去。

地窖不是那种常见的地窖,直接就是一处掏出来的空间,而是先有一截砌满台阶的通道斜着通向下方。我看见前方有灯光晃动,肯定是张梅的手电筒。听她说这手电筒是她已故的父亲送给她的,她夏天别在腰上,冬天放在棉衣口袋里,从不离身。这一次下乡插队,她还特意带了五对电池在身上,今天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没往下走几步,我就听见前面的黑暗里传来开门的响声。我喊了声:“张梅?”话音刚落,一声长长的尖叫声就平地飚了起来!

前面的灯光一晃,灭了。

尖叫声是张梅的,我听得无比清楚。

我赶忙大喊:“梅子!”也不管脚下的台阶生成什么样,几个大步就跳了下去,险些歪了一跤。这时正巧前方有东西倒过来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