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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被这世界温柔以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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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这样,她便做他眼里的林湄,哪怕只是一个缩影,她还是只愿装作一无所知的呆在这个少年身边,年年岁岁,朝夕相伴。直到有一天她的容之对她说,“我不要你了。莫绛心,你离开我,永远不要回到我身旁。”的时候,她想,她也许会背离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
  她努力的学习舞蹈,学习林湄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细节,她要完完全全做另一个林湄,她害怕他抛弃她,如果他不要她了,她那些好不容易因他生存下来活下去的意义要怎么办,她会死。
  莫绛心是喜欢温柔恬静的林湄的,她像她的妈妈一样,是个美人。他们时常呆在一起,一起吃着从两株刺槐上摘下来的白色槐花,她看着她跳舞,画画。他们三个,像真正的亲人。
  她们一起生活了最后的三年,然后林湄永远的离开了她,跟她的妈妈一样,她搞不懂,为什么她爱着的人啊,全因她而死。
  她果然是生来便带着厄运的。
  莫绛心早前些天受了凉,那天竟发起了烧,孙怀瑾去了孙家因着大雨山路泥泞回不来,而林湄因为早上便到了她家,下雨并不方便回去,她看到莫绛心发了烧,拿着将近40度的温度计给孙怀瑾打了电话,却打不通,只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当下便决定送莫绛心去医院,这样的度数可不是吃几片退烧药就会好的。
  “不要了,湄姐姐,山路因着下雨太滑了,下去很危险的,我吃几片退烧药就好。”莫绛心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头上还在冒着冷汗,身体犹如火烤,她还是沙哑着喉咙阻止了林湄。
  “别说胡话了,你这样哪里是吃药好得了的,弯弯,来,起来。”林湄帮着虚弱无力的莫绛心穿好了衣服,便把她往车里扶。缘分这个东西说来也怪,这个女孩子她实在是非常喜欢,她哪里能让她受这样的苦。
  她把她放在后座上,细心的帮莫绛心系好了安全带,自己便开着车带着莫绛心往山下开,莫绛心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有些担心的看着开着车的林湄。
  山路崎岖难走,都是蜿蜒的盘山公路,转的弧度非常之大,林湄想着莫绛心的情况耽误不得,开得有些快,在一个转弯的路口一时分了心,直直的冲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雨未歇。风正大。
  孙怀瑾在孙家听完了爷爷的训话之后转而掏出了手机,想着今天早上出门是莫绛心的低烧便有些担心,翻看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一通未接来电,是林湄的,然后又翻到了一条短信写着“弯弯发烧得有些严重了,我送她去天和医院,你看到短信速来,”
  孙怀瑾有些慌乱,急急忙忙的开了车到了天和医院,却问遍了都没有莫绛心的踪迹,再打林湄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孙怀瑾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开着车上了山,一辆近乎报废的红色的车躺在山林里,那是林湄的车,他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半响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报了警。
  尖锐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声,尖叫声,汽油的味道令人作呕,倾盆的大雨淅淅沥沥,鲜血的红……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右耳微微的疼,她动了动手脚全身的骨架都像散了一样。
  莫绛心头有些疼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
  “吴医生,她醒了。”声音听得并不真切,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莫绛心试图抬起手臂,可最终无力的瘫在床上。她的脑子里有断断续续的剪影晃动。
  “不要动,你刚刚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受伤很严重。”医生阻止了她。她突然想到了林湄。
  “湄姐姐呢?她在哪里?”她心里蓦地一紧,手指都止不住剧烈的颤抖。
  “是开车的那个女人吧,她情况有些严重,正在抢救室进行抢救。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尽全力救她的。”她眼瞳急速的缩紧,右耳一阵尖锐的刺痛。
  医生离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身边正在给她打针的护士,那护士尖叫一声,怔怔的看着莫绛心。
  “带我去,带我去手术室,快点。”她的语气里都带着颤抖。
  “不行……你身体……”莫绛心的手蓦地收紧,语气一厉“快点。”
  小护士愣住了,眼前的莫绛心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都是虚弱的状态,可眼睛里的那一道尖利的光芒,却让人生生从脚底涌上来寒气。她愣住的片刻,莫绛心已挣扎着下了床。她只得伸手扶住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着她往手术室走。
  莫绛心停了下来,脚步有些挪不动。
  她看见孙怀瑾站在那里,手术室外的灯光微弱的打在他的脸上,昏暗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一动不动,莫绛心却觉得他的四周是无比浓重的黑夜的海面,他堪堪抓住了最后一缕浮草。
  手术室的灯此时熄灭了,大批的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医生走出来。
  莫绛心没有走近,她甚至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可是她就偏能看清他们的张张合合的嘴巴,像是把一个片段分成了几千个微小的点一样,组成起来。
  “姓名林湄。死亡时间2008年12月18号23点43分。”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右耳的疼痛牵扯了神经,天旋地转之间,四周明明嘈杂一片,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倒地的刹那间,她却隐约听见了孙怀瑾身体里的最后一株浮草沉下去的声音,如此的绝望,大悲无声。
  那个永远笑意盈盈的林湄,那个说着可巧,我和你的小名一样的林湄,那个有些等同于她的妈妈一样美的林湄,那个孙怀瑾爱了那么些年连她都不禁喜欢上的林湄,那个因她而死的林湄,在时光的流转里终还是留在了原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斩断了孙怀瑾与她之间最后的牵连。
  莫绛心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出所料的没有孙怀瑾的身影,她的嘴角勾出了涩然的弧度。
  孙怀瑾怕是恨透了她的,她是知道林湄对于孙怀瑾的意义,林湄的死对他的打击之剧烈,可想而知。可是她发现自己在失去林湄的悲痛之余,心里角落处竟有一股微小的庆幸时,她觉得自己竟这样扭曲,这样阴暗。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盲目且浓烈的,总是想着把对方的全部占为己有,极端自私的行为,却不能定义为罪,那只不过是以偏执之名冠上的一种爱的方式罢了,谁也辨不清对错是非。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认为,林湄死了,可她仍旧活在孙怀瑾身边,他总有一天会淡忘曾经深爱着的林湄,也许在某一天转头发现身边的自己。就算是孙怀瑾再恨她,也还是会舍不得陪在他身旁8年的自己。
  于是当她抱着侥幸愧疚的矛盾心理去找孙怀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彻底。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孙怀瑾对林湄的爱,她是忘了啊,这世间有一种最刻骨的暗恋,名叫求而不得。因为得不到越发显得珍贵,不可替代。
  林湄便是他孙怀瑾的求而不得,从不是她。
  而后她远离了他的那几年,她的脑海里都会时常重复那一天的场景,他对她说的话,他的表情,堪堪成了她心里的炼狱,以至于往后的每一年这一天,她都会愈发摧心断肠。
  他站在林湄的墓碑前,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全身上下都似被溶进了无尽的黑夜里,眉眼冷厉,说话的声音不再清冽,他端着一股立于最高处的上位者的尊贵,眼里却茫然一片,似是没了焦距。他对她说:
  “弯弯,你走吧。”他的声音在绵绵的细雨里像是从很遥远的山谷传过来,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容之。”
  “莫绛心,离开我身边,不要再回来。”他眼睛直逼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莫绛心怔忪在那里,脸色一片惨白,血液都似乎凝结,右耳的刺痛有些加大的趋势。
  他举步走过她的身边,清冽的竹香弥漫开来。她听见她的心开了一道口子,寒风呼啸而过的涌进她的身体里,她未及反应便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孙怀瑾的衣角。
  “容之,我知道,湄姐姐她……”他未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背着身说道:
  “你不是早在三年前便知晓了我与林湄的事,是,我喜欢我血缘之亲的表姐,可是这般不动声色,我当真是小觑了你,莫绛心,”他语气一顿“既然你知道了这些,你这样聪明,又岂会猜不到我应当是不会原谅你。”
  她当下一股气血便涌到了喉头,她压下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早就知道了啊,她的万般掩饰在他眼里是不是就成了一场莫大的笑话?可是她仍旧不能舍弃他,那是她的命,她的骨血啊。她听见自己沙哑着嗓音,小心翼翼的哀求着的语气,似乎都要低到尘埃里:
  “你要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改,要我怎样赎罪都行,只是,容之,不要丢下我,……我会迷路的。”
  她卑怜了灵魂,把自己的恣意自由全部都摒弃,只求这个已褪去少年稚气的男子回头看她一样。那个男子沉默了半响,转了身,骨节分明的手指递给她一个信封,她颤着双手打开了它,一张S城明天下午飞往旧金山的飞机票,她低着头听得孙怀瑾说:
  “我已经帮你报了那边的学校,你过去之后自有人照顾你。”
  她的手蓦地垂下来,孙怀瑾已经渐渐走远,她不知道自己在雨里面呆了多久,久到连天色都变暗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是冰凉的一片。
  她低着头,左手掐着右手手臂,嘴角勾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抬眼时眼里已经有了大片大片的荒芜,像是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摧残之后的田野,寂静得令人绝望。
  许久之后,她慢慢放下了左手,把手里的机票随意的折叠装进了口袋,右耳的刺痛更加剧烈,她用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呢喃了一句,那声音如同在寂静的旷野,不消一刻便飘散在了风中:
  “如此,也好。”
  自那年冬天S城罕见的大雪遇见了孙怀瑾,诚惶诚恐的陪伴了8年之久的莫绛心,终还是在命运的作弄之下再次在一个寒冬远离了她陪着长大的少年,独自踏上一条找不到归家的路。
  她抛弃了所有,甚至本来的面貌和姓名,只愿做一粒浮尘,永恒在这虚无里兜转。
  南无,本意是皈依,求得谁来度我,自此得生。另外一层是秦子棠都猜不到的意思便是,不能归去的南方,意思是当我万般煎熬想要归去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依着这个名字提醒我,那个记忆之城的南方,有一个少年说着,不要回来。自此此万劫难还。
作者有话要说:  

  ☆、芳心苦

  时光纷沓着回到现在。 
  莫绛心在孙怀瑾怀里,闻见他身上依旧清冽的竹香,那些许久不曾记起的往事便铺散开来,她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满树繁花的正夏,稚气未脱的少年怀里抱着的小小少女,软糯糯的语气说着:“容之,容之,我们永远在一起,可好?你不在的话,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生别离,怨长久。罢了,他们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叹息,又似呢喃:“真好,弯弯,你回来了。”
  她涩然的心却陡然生出了一腔恨意,面前这个抱着把她当作珍宝的男子,竟还把她当作了死去的林湄,真是讽刺。他还是他,可是她已经不是莫绛心了。那个天真乞怜的莫绛心早就在三年前已经死了,她早已变成了刀枪不入冷漠的南无,她不愿再成为他的弯弯,林湄的影子。
  半响,她睁开眼,挣脱了孙怀瑾的怀抱,刚刚那些温柔惊惶的脆弱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尽数的冷漠尖锐:
  “孙怀瑾,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再回到你身边,你哪里来的自以为是?”
  孙怀瑾后退了半步,心里满是惊惶。她用陌生刻薄的语调喊着他的名字,不再叫哥哥或是像从前一样叫他容之,那个笑靥如花的孩子已经长大,细长的眉眼已经褪去了稚嫩,容貌已经全数长开了,她沉默的站在那里,便犹如空谷幽兰一般绽放,不是繁复且惊心动魄的华美,却自带着一股遗世独立的韵味,那般独特的气质,就生生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她右耳上夹着的那个耳机是什么,他从刚刚就看到了,略有些疑惑。
  孙怀瑾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众人都望着她的眼神,多半是赞叹且欣赏,他的心里就有些不快,那是他的不欲向他人展示的珍宝,怎能容得这么些人的窥视。
  当下他便想伸手去拉莫绛心,却抓了个空。
  “哥哥,未来得及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南无。”孙怀瑾再抬眼,眼前便是牵着莫绛心的手站在他面前的微笑着的秦子棠,谦和有礼,进退有度。南无缩了缩手,对秦子棠这个女朋友的叫法略微不悦,却被秦子棠握得更紧。
  孙怀瑾的瞳孔一缩,手紧紧攥出了汗,他不是没有看到莫绛心身旁的秦子棠,她对着他是冷漠,对着他秦子棠却是温柔,那般亲密的关系,是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了一股莫名的情绪,面上却还是立于群山之上的悠然气度,带着笑,眼睛里有了一股凌厉尖锐的光芒,那种谈笑间便摧木折枝,毁尽一切的可怕气势,生生令人蒙生退意。
  众人心惊,是了,这便是商场上的孙氏公子,孙怀瑾。
  “南无?呀,是那个盛名海外的画家南无,今天竟见到了真人,真幸运。”一道高亢的女声在颇有些过于安静的厅内愈发明显,众人转身望去。
  “我声音是不是有些大了,……唔,丫的景凉你捂我嘴干嘛?”不远处的酒席上,一个女子狠狠的打下了身旁男子的手,众人着才望见了那个皱着眉的男子,是景少,景凉。
  景凉拖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女子,颇有些无奈的带着她走到了三人面前,然后对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恍若未闻的开了口:
  “许久未见你,倒是有些瘦了。弯弯,你过得可好?”莫绛心看到他眼里的寒霜已经融去了大半,再看看他身旁亦步亦趋皱着眉的女子,心中便了然。
  莫绛心的心里鼻头一阵酸,恍惚间便要落下泪来,她在异国的那几年,由衷的想念他们这些少年玩伴。她咧开嘴,笑意盈盈的喊了一声:“景哥哥。”
  倒是像极了几年前的模样。孙怀瑾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有些惊惶,他隐隐觉得有些什么抓不住。
  她是恨他到了极致吗?竟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景哥哥,有时间我们再聊。我和子棠有些事先走了。”莫绛心是一刻都不愿呆在这里了,那些陌生探究的眼光和那个人,无一不让她想要逃离。
  她拉着秦子棠的手,转身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对面站着的孙怀瑾。
  景凉目送莫绛心离开,转而想到了一个人,他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那人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门口,望着莫绛心转身离去的背影,竟渐渐笑出声来。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莫绛心死了,死在空难里,包括他都已经认为成了定数,只是那人……他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孙怀瑾当时的样子,就像……疯了一样。现在再看到莫绛心,他居然能平静放她走,他怎能不惊奇。
  “容之,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那小子不是善茬,这么放任他和弯弯在一起,你放心得下?”
  “没事。我太了解弯弯了,她和秦子棠……不说也罢。我现在要做的,只是请君入瓮而已。”
  他笑容更胜,刚刚只是被一时的惊喜和妒忌冲昏了头脑,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是那个手握群山之势的孙怀瑾,他想要做的事,岂是他人能左右得了半分局势,是真正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坐拥山河水涧的大气凛然。
  景凉看着孙怀瑾一脸算计的狡猾表情,轻声叹了一口气,心想着,果然,这老狐狸又是一肚子坏水。
  他又转念一想:他孙怀瑾算尽天下事,莫不遗漏,只是唯独到了莫绛心头上,便完全失了章法准则,这番偏差,你还认为你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吗,容之?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高深莫测。反正他是乐得见孙怀瑾被折磨的,反正这三年他和杜衡被他折腾得够呛,用一个弯弯便能彻底挫败他,他倒也乐见其成。
  “走吧,微微,戏也看完了,回家咯。”他拉起身旁女子的手,转身便走出了门口。今日杜衡错过了这一番好戏,肯定又要哇哇大叫。
  “呃景凉,你居然认识南无,听语气似是熟识,快点告诉我……”身旁的女子摇晃着景凉的手臂边走边说,渐渐远去。
  孙怀瑾回过头,众人一番看好戏的表情还未散去,那个叫南无的画家和孙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这般惊人的□□和戏剧化的发展,他孙怀瑾要怎样收场?
  他举步走向了舞台中央,舒尧和他妈妈已经不在了,他勾唇一笑,清冽的嗓音在大厅中间散开来,谈笑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诸位非常抱歉,今天婚礼取消。让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真是抱歉之至,往后诸位有需要我孙怀瑾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我定当尽力。至于今日之事,纯属孙家家事,我不想此后听到任何风闻,希望诸位不要做累及父母兄弟毁自己前途之事,孙怀瑾在此谢过。”
  众人心里一惊,孙怀瑾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果然是由不得别人占半分优势的,顿时台下鸦雀无声,转而收敛起了自己看戏的表情,一脸谄笑的说着违心的话:
  “孙少的家务事,我们自当不会插手。”
  “孙少说得哪里话……。”
  …………
  孙怀瑾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似乎有些变了,那番永远立于群山之上的悠然气韵还是一样,只是往昔几年眼里如同有散不尽的浓雾覆盖一般的眼睛此刻清晰非常,隐隐带了些不可逼视的光华的锋利。
  人心所向,往往不是取决于你的自身涵养有多好,身后有多么大的倚仗,而是偏重于当你手里握着大势时,你是否有运用这股强大力量与之匹配的操控力和永居于上位者的心智。孙怀瑾属于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请用评论砸死我把……

  ☆、风敲竹

  “南无,你认识孙怀瑾,你竟然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秦子棠和莫绛心沉默了一路,终于在到达莫绛心公寓的时候忍不住开了口。
  “如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回来。那个人我这一生定都见不到,子棠,我哪里知道他是你哥哥。”莫绛心看着一脸别扭的秦子棠开了口。
  夜色渐沉,她飘忽的目光没了焦距的看着远方,呢喃出了声音:“你又何尝知道我也不愿再看见他,徒增烦恼呢……”
  她长长的黑色裙摆拖在地上,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手里拎着高跟鞋摇晃着,冰凉刺骨的风带起她的墨发飘舞着,凝白如玉的皮肤透着惊人的光泽,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她整个人都溶进了微凉的夜色里,偏生走得像在空旷的田野中一样散漫,随意,隐约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
  秦子棠怔在了那里,心里一紧。他从来就没有告诉过莫绛心自己具体的家庭情况。
  谁不是带着戒备的呢?他秦子棠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他一味要求知晓南无的全部,他自己何尝不是隐藏着,防备着,他从未告诉过莫绛心自己的全部,就算莫绛心并不关心,可是他知道,即便南无问了,他也未必会告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合适的距离,他们时刻保持着,只有不逾越,他们才能更好的在一起,不是生分,只是谁人又能把自己的全部身心毫无遗漏的交由他人?答案当然是做不到。这是从出生开始世人最开始明白的一个道理。
  莫绛心打开门,冰凉的月色透着玻璃打在茶几上,四周漆黑一片,这是她单独租的一间公寓,在距离那个人最远的城北。她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一个人生活了,倒有些不习惯了。她随手把高跟鞋往地上一扔,然后摘下了右耳的助听器也丢到一边,赤着脚打开了音响,旋到最大音量,然后躺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沙哑撕裂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便更显苍凉,依旧是Nirvana(涅槃)乐队的摇滚,这个声音伴随了她许多个日夜。
  她左手又掐上了右手的手臂,隐约掐出了血迹,却并不自知,脑子里全是零零散散的片段。
  “弯弯,要不要跟我回家?”
  “弯弯,往前跑,不要回头,也不要回来。”
  “弯弯,这两棵树名字叫刺槐,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便可以吃香喷喷的蒸槐花了。小馋鬼。”
  “绛心,打声招呼,这是你湄姐姐。”
  “莫绛心,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孙怀瑾回了他半山腰的家,发现门口正站着他妈妈。
  “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不紧不慢的停车熄火,转身对他妈说道。
  “你今天把事情搞成这样还问我有什么事。”她面色一缓,“容之,你是孙家的长子嫡孙,娶的人自然也要是门当户对的,听妈一句劝,莫绛心那般的女孩子,并不适合你。”
  “什么样的人适合我,我最清楚,不是吗?”孙怀瑾挑高了眉,隐隐有些不悦,转身便想往屋里走去。
  “她是私生女的身份你也不介意吗?”孙母声音一厉。
  孙怀瑾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莫说她是那人的私生女,就算她莫绛心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也从不介意。只是这事,您是从哪里得知的?”
  孙母一愣,他竟是早就知道了,顿时有些慌乱。孙怀瑾看到自家母亲的表情便心下了然,正色道:
  “莫绛心是我认定的妻子,别无其他,她的身世地位再卑劣,其他人的各种挑拨妄言,都不能妄图影响我半分。因为是我爱她,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这就足够了。”
  他转身便走进了房子,孙母半天还回不过神来,半响叹了一口气,转身也走了。
  孙怀瑾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竟隐约觉得下一刻便会有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伸出头来张望,“你是故意不出声的吧?容之,你可真讨厌。”
  半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带笑意的说道“过来吃药,弯弯,别想着逃……”
  回音在空气中转了又转,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刺槐树干的沙沙作响,四周一片寂静。
  “我果然还是太想你了,只是你何时回到我身边,这几年,我一个人太寂寞了些啊。”他有些自嘲的低声说道。
  他转身走到庭院里,把两棵已经长得高大挺拔的刺槐中间一小座坟挖了开来,取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又用土填平,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温柔宠溺的对它说着话:“弯弯回来若是看见这个定又是要跟我闹的,小丫头脾气还是那么大……”
  是的。这是三年前他亲手立的坟,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一盏写了字的许愿灯,他打开来。
  那是那年她闹腾着要他陪他一起去山顶上放许愿灯,他被她闹得没办法,只有陪着她去,他们一人放了一盏,剩下的一盏便是这个还没有放的,他也是在她房间的角落里找到的。那上面的字隐隐有些模糊,辨不清,他却还是温柔细致的抚摸着它,像极了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半响他瘫坐在地上,身体不再如同今天一整天一样的僵直状态,他垂下肩膀低着头,过长的睫毛遮住了表情,嘴里的语气尽是失而复得的颤抖,“所幸你回来了。所幸我还不迟……”
  天知道他今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怎样的狂喜,他从不相信命运的存在,他只觉得那是为自己的平庸而找的借口,可是再见她,他似乎有些相信了,他宁愿做一个庸人,只换得她在身边。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隐约传来。
  莫绛心皱着眉极其不情愿的坐起身,沉默了半响,眼里锋利的光芒散了去,她才下了沙发,赤着脚,头发凌乱的开了门。
  “嗨,早上好。我可不是故意来打断你睡觉的,我是过来给你送早餐和顺便提醒你你今天有复试的。”秦子棠笑得好不开怀,然后看着脸臭的莫绛心去刷牙洗脸。
  “你倒是来得巧,从城东跑到城北来给我送早餐。”她咬着汤包嘟囔着说着话,眼睛瞥了一眼桌子对面的秦子棠。
  “哪能啊,这不是看你今天要复试的份上吗。”秦子棠无赖的说道。这样的情景倒是像极了那时他们在伦敦的时候。
  莫绛心一身浅灰色的大衣,里面一件黑色连衣裙,带着一副黑框平光眼镜,隐隐掩住了些许锋利,头发束成一股马尾,既不张扬也不醒目,她在人群里永远是这个样子,平凡而安静。
  “走吧,快迟了。”她拍拍秦子棠的肩膀道。
  “哎,南无,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作为画家出席的时候就是这副去参加葬礼的样子。你是女孩子呀,怎么能这么随意呢。”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话,这个女人永远是这样的,他都怀疑她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冷色调,黑白灰,她的房间,她的衣物永远只有这三种颜色。直到莫绛心拉着他出了门口。
  F&T的门口已经聚集了S城几乎所有的记者。
  “你走吧,我自己进去。”莫绛心关上了车门,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顿觉头痛。她寻到了一个角落便偷偷溜了进去,忽而听到门口一阵骚动,嘈杂的人声,她皱了皱眉,没有回头的就进了转角的电梯。
  今天复试在顶楼,莫绛心按下最上面的第30层,到达F&T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您好,你是来参加F&T的复试的吗?”莫绛心一下电梯,立刻有礼貌周正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
  “是的。”
  “请跟我来。这边请。”莫绛心跟着温和有礼的女子来到了一间会议室门口“南无小姐,您先在这边稍微等候一下,稍后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前往比赛场地。祝您有一个美好的上午。”
  女子已经远去。莫绛心赞叹着F&T的员工素质,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身份,而她在各个场合出现的少之又少,世人都只知有南无,却大多不清楚其长相,况且她每次出现都是极为低调的,这女子竟能一眼认出来她,她不是没有惊讶的。F&T公司作为国内业界的领航者,由此可见一斑。
  她想着脚上也不停歇的踏进会议室门口,参加复试的有50人,莫绛心瞄了一眼里间,大约都到了,偌大的会议室她便寻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莫绛心微微张望了一下,发现有一半都是耳熟能详的知名人物,这样国内的虽说是顶尖的比赛竟也能吸引了这些人来,倒还是有些意外的。她转念一想,能从万众挑一的F&T公司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吧。
  她拆下了助听器,带上一副大耳机,闭目养神听着摇滚,隐约有些睡意。
  不过半响便睁开了眼,扯下耳机,换上助听器,皱着眉扶着额头,隐约有冷汗从鼻尖上冒出。自从她遇到孙怀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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