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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策·双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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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
楚云微启双唇。
声音细小却掷地有声。
然后又是“咣当”一声——青色的细剑也落在了地上。
楚云像忽然被抽掉了魂似的,软绵绵地向前一靠,额头抵住了林默的肩膀,顿了一顿,兀自慢慢地下滑,在林默深蓝的外袍上,划出一道接近暗紫的水痕——林默条件反射地要捞他,却没有捞着,只得由他缓缓地滑下去,滑下去,最终瘫软在脚下。
全场静寂。
是槐枫第一个跳了起来冲进场中,把楚云扛到林默的攻击范围外拦在身后——他手还拴在树枝上,谭教头独家的钢扣质量卓越挣脱不能,结果他拗劲一上来,蛮力爆发直接把整个树枝扯了下来——蹲在该枝头上的师兄弟们十分惊诧纷纷逃窜。
眼下,他正扛着这十六分之一棵树作临时武器,往胸前一横:“不许你再向前一步,别想碰我师兄!”——这话说的,好像对面那个林默就不是他师兄了似的。
众人呆滞。
楚云悠悠形转,看到举着树(……)挡在自己面前的槐枫脸都黑了:“槐枫!下去,你上来做什么?”
“你……我……”
槐枫思维系统梗塞,语言不能。
“快下去!决斗呢,你……丢不丢人啊!”
“我……”
楚云勉强撑起身,看着那边木讷的林默,脸都黑了:“我的天!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这……”
正不可开交间,谭教头拎着茶壶,从树枝上飞身下来:“好了,总之这决斗,也算是分出高下了吧?——你说呢?小林子?”
对北边那棵树上的剑宗掌门林恒毅喊道。
谭教头年级大、成名早、辈分高,虽说林恒毅现居掌门之位,可在谭天虎面前,还是不能不低头行礼叫一声“师叔祖。”
听谭教头把“小林子”在众人面前叫这么叫出来,林掌门脸上略有点挂不住,可也没办法,吱哼了两声跃下树来:“这场决斗,的确是胜负已分。”
此话一出,众人皆屏息宁神——在松派中,有两位教头见证的决斗,若裁定意见一致的话,就为终判了。
此役最后一刻结得太诡异,修为差一点的弟子们,等看清的时候,就只发现林默的剑断了、被架了脖子——继而楚云又躺到在地了。这期间的缘由一概不知,只能等着两位高阶的教头裁定。
“……只是,”林掌门清清嗓子,一顿,又转回身去对这谭教头,“不知师叔祖的意见……”
“不如,”谭教头最烦这些条条框框规规矩矩可可套套,大手一挥,“三、二、一,我们一起宣布裁决——若是有分歧,那边还有小汤子他们都在,在听他们的得了。”
“如此甚好。”林掌门略松口气,向前一步,“三、二、一——”
两只手同时指向了横在地下的楚云。
“叮咚”一声,林默手里最后的一小截剑连着剑柄一起掉落在地上,“为什么……”他的语气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崩溃而疯狂,“为什么——”逼向谭教头和槐枫的方向。
槐枫连忙把那十六分之一棵树警惕地举起来——树冠庞大挥舞不便,连划了三下手,正待抱怨,看看林默怨毒的目光,聊、聊胜于无吧……总比手无寸点的好……
“林默!”林掌门从身后喝止了他,“这是决斗,你一个首席,连决斗的输赢都分不清吗?——就算我们不说,你也该知道是你输了吧?”
“……”林默原地站住了。
最后一刻,是楚云先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果不是因为楚云并不想取他性命,他现在或已身首异处也为可知。
所以,自然是楚云赢了。
然而……
林默沉默了。
多年来的努力仿佛就在这一瞬,被全然地否定了。他面无表情地踢开了剑柄,走到楚云面前——剑柄在他的身后滚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岩石的生硬。
“我输了。”
他说。
把左手伸向楚云——那是他握剑的手。
楚云妄图撑起身,未遂,再撑,依旧未遂——槐枫凑上去,垫在他背后,把他支起来一点,提着他的右手凑过去捧了捧。
楚云的手被槐枫捏在手心里,连指尖都是彻骨的冰凉。
然后林默转过身去,默默地把掉落在地上的断剑捡起来,收回剑袋,再把湿衣、水灌之类的杂物,一件、一件郑重其事地收回去,最后扎好口,背上,走下山。
月亮升起来。
微风轻轻撩起被汗水浸得沉重的衣摆——像是在诉说一颗星星的陨落。
槐枫看着那嵌在深蓝色天幕中的背影,觉得他似乎猛然地老了十岁。
大家就这样静静地呆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山道的那边。
没有人出声。
许久之后,掌门轻咳了一声:“那个,大家散了,吃饭去吧。”
——槐枫才发现,臂弯里的楚云双眼紧闭,面色发青,仿佛已经又厥过去许久了?!
第26章
槐枫大骇,惊叫。
继而人声鼎沸、往来不绝、嘈杂、添乱的关怀——经过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楚云先前在单剑组的王教头出来澄清并安抚众人,说楚云体力消耗一大就会呈现假死状态,才把各种紧张的、忧虑的、同情的、不怀好意的、看热闹的……目光拦了出去,帮槐枫扫清了道路,让他扛着楚云回房间。
把楚云卸下来放在床上的时候,槐枫觉得,单从触感上来讲,他简直无限趋近于一块滴水的死肉:汗津津,冰凉凉,软绵绵,没有任何血色和生生机。
“楚师兄……”
胃部大声地叫嚣着,提醒他现在是进食时间。可槐枫一看楚云那张纸一般惨白的脸——现在并不是考虑吃饭问题的时候。
拖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来,槐枫拿着毛巾,轻轻地擦去楚云额角渗出来,细密的汗珠——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做,然而他清楚,那不单纯是由于楚云是他的搭档。
槐枫想起那最后一剑之前,楚云那虚弱的近乎于惨淡的脸色。
在那片场地上,除了楚云自己以外,估计没有人觉得,胜利的天平会倾向他那一边吧……可那样连剑都快要握不住了的手,却硬是斩获了胜利女神的芳心,在那千钧一发的最后一秒……
槐枫不知道别人看到了没有。
可在那最后一秒,他的确看到了,楚云脸上近乎于残忍的决绝——狭路相逢,勇者胜……连这句话的程度,都微妙地显得有点轻飘。应该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他楚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甚至,是那个急于寻死的……
那样的表情,带给槐枫的,并不只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撼动。
此役之前,若是有人问槐枫,林默和楚云之间,哪个更男子汉,槐枫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林默:他心目中“男人”的标尺,就是像林默那样,强健、有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舍我其谁的霸道,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隐隐的雄性的汗酸味,让人感到逼人的压迫感。——至于楚云这样,在生活上拘泥小节,半个时辰吃不下一碗饭,孱弱得需要单独进行体能训练的家伙……是绝对沾不上边的。
可就在那一瞬间,槐枫知道自己错了。
“男子汉”这个三个字,和衣着打扮无关,和饮食习惯无关,和行为举止无关——在师弟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林默固然威风;可面对比自己长、比自己宽、比自己高、实力评价也比自己强的林默,楚云的沉着和机智,却让槐枫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大无畏的男子汉”、什么叫“笑谈生死真英雄”。
——认真的人永远最美丽。
在那最后一刻,全神贯注的楚云身上,直射出来的耀眼的光线,穿过视网膜,直接灼伤了槐枫的心。
靠,楚师兄,真男人!
槐枫想着,低头又帮楚云擦了擦汗——看到那犹如远山一般淡然地眉眼,陡然觉得“男子汉”这三个字似乎又有点配不上这样的婉约。
然后他就坐在原地。
把楚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之间暖着,静静地看着他的脸,等着他醒来——直到白秋函同学喂猪一般拎着一整桶吃食撞进来:“靠!贝贝你可以的啊,饭都不吃了哇?”
槐枫才发现,夜已深沉:“呃……没有……”
秋函把那半人高的食桶往桌子上一撂:“我口毕——你个木头,重死我了,今天可都是好菜,还有蟹黄包和虾饺,我一样都帮你留了一些,快趁热吃吧!”
槐枫看看楚云,又看看饭:“我……”
“我口毕——你个口毕——口毕——,说你木头你还真木给我看,”秋函横他一眼,“光你饿着能饿出个什么好来?饿久了楚师兄就能早醒两刻?——不可能嘛!还是说你合计着饿晕过去算数,黄泉岸边有个照应?”
“呸——”槐枫忙拿话头拦他,“快呸!什么黄泉的……”
“你还知道着急啊?”秋函拿出一个包子,“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就算你自个儿不吃,也该去趟饭堂给楚师兄把饭打来备着呀,他体能消耗那么大,要半夜醒了,山下的食铺又都关了门,你们俩能这么小眼瞪大眼地干饿着?”
槐枫一思量,果然是自己考虑不周,不由局促地红了脸。
“好了好了,”秋函把包子直接塞进他嘴里,“别做委屈小媳妇状了,都是熟人给谁看啊——最下面那个是粥啊,饭堂大娘听说楚师兄又挺下了特地给他做的,鸡汤熬的,味儿鲜又有营养,包好了啊,可别凉了!”
槐枫略有点呆滞地点头,机械地嚼着包子。
秋函从他身边绕过去,探头瞧楚云:“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吧?还没醒吗?奇怪……”
“嗯?”槐枫听他这么一说,紧张起来,“什么奇怪?”
“没,只是……”秋函偏头想了一想,“嘛,之前在单剑组里的时候,楚师兄也确有时会这样直挺挺地下去,就像这样,只是出汗,怎么唤也不醒,可一般来说,半个时辰就自己醒了,很少拖到半个时辰以上的……”
“那今天……”槐枫吓得包子差点没掉到地上,紧忙拽住秋函的袖子,“为什么会……”
“哎呀我问我我问谁去,”秋函无奈地摊手耸肩搔脑袋,“你是他搭档呀喂,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
“说起这个,”槐枫瞧了瞧门外,“怎么到现在了,派里的大夫一个没来?”
“派里的大夫指不上,”秋函跳到桌子上坐下,拿起一个花卷啃着,“他们也就平时处理跌打损伤的还凑合——楚师兄这病奇怪,而且是天生的,他们好些人连名儿都没听过呢,要那么容易发现容易治,楚师兄何至于老被训’意志品质不坚定‘啊……”
“他?”槐枫瞪大了本来直径就很吓人的双眼,“意志品质不坚定?”
“可不是,”秋函嚼着花卷,说得含含糊糊,“之前有几次出去论剑会,在最后一战的时候,大好形势体能不足被人翻盘,回来背总教头骂个狗血淋头——那一阵老瞧见他在训练房里,一个人偷偷关着练,练一阵晕过去,醒来再练……”
“……”
槐枫想起第一次见到楚云的时候,那个在练习场里独自挥剑的侧影——那时候,他甚至还不知道他是楚云,却莫名地记下了他额角的汗珠——心陡然地揪了起来。
“啊,说回那个大夫,”秋函说话一贯地没有逻辑性和连贯性,想啥说啥,“汪家少爷把楚师兄抓去治疗的时候还说呢,再倒下去让派里的大夫们谁也别动他,怕是越治越糟糕——啊,对了!”秋函把最后半截春卷王嘴里一塞,跳下来,“楚师兄难道没教过你,他要挂下去了,怎么找老汪家的人?”
“这……”
“你们双剑不是有那个什么弱点本子么?”
“啊!”槐枫猛地想起什么,跳到床头跪边,打开个抽屉摸啊摸啊,摸出两只纸鸢来,“这个。”
第27章
纸鸢放出去了。
饭吃完了。
秋函走了。
槐枫一边叨念着“你看吧楚云他肯定吃不了这么多能吃三分一就算不错”一边找了保温盒子,把粥妥善地藏起来。
然后是漫长的无聊。
想拿光卷出来玩一会,打开了调出游戏来,又觉得没了兴致。
只得合上了,留一颗小的夜明珠,在黯淡的光线中,等待着那或许会发生的奇迹。
昏暗中,楚云的呼吸轻而细,几乎就要听不清楚——槐枫发现自己开始怀念楚云那均匀甜美的小呼噜,并且万分期待他现在就能打几个给自己听听。
然而,楚云的呼噜还没来得及打,就听“咔”地一声,然后“屏——哗啦”,门——连着门框一起——以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姿态轰然倒塌,一个人影大踏步地踩了进来:
“咩咩?你挂了没?”
声音高亢尖锐,仿若女子。
槐枫还来不及起身,那人已经飘到了槐枫床头,居高临下:“你是谁?”
是一名……这人男的女的?
槐枫看到他……她……它……姑且用他吧……就迷茫了。
他的上衣毫无疑问是男款,而且是目下最流行的收腰款式,可底下配的,却是开摆的襦群;发型是楚云平日不练习的时候惯用的那种“公主头”——然而直到此刻,槐枫忽然觉悟到这是一种男人可以用女人也可以用的发式,对于判断性别没有任何帮助;眉眼和楚云略有几分相似——也就是说,娟秀有余,孔武不足,且,甚至比楚云还要更小巧些,这就更增加了判定难度。
“问你哪,”那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声音拔高了三度理直气壮,“你是谁?”
槐枫汗了一下,心想这是我的房间吧是的吧是吧我还没问你是哪位呢您居然就这么反客为主鹊巢鸠占地问起我是谁了?
一愣神间,那人已经转楚云床前,不知做了什么——转身又飘回来,满脸不耐:“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咩咩的房间里?”
“我……”先发制人是可怕的,槐枫感叹,难怪恶人总是先告状,被他这么一问,自己竟什么话也答不上来,只能呆瞪着两只斗大的牛眼,“我……”
“咳……咳咳,”隔壁床上忽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响动,“二,你别吓唬人家,他是我搭档来的……”
“谁许你起来了?”被叫做“二”的人头也不回面对着槐枫凶了回去,“给我挺回去——喵的你那身板我看漏你两天你就敢这么折腾说了多少次了还没好全还没好全自己要注意就敢去玩命是吧?”口水刷拉拉喷了槐枫一脸,槐枫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瞪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过身去把楚云摁回床上,“命是真给你玩掉半条了你再玩下次直接去见阎王爷吧我不管你了什么人啊这都是见过SB的没见过这么SB我才消停了几天半个月不到啊你就这么折腾玩不死我你不高兴啊blablablabla……”
槐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的嘴唇一开一合、一开一合,感叹着他雄厚地肺活量——楚云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指着那唠叨个不停的人:
“他是汪二,汪家的老二,给我治病的。”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依旧是模糊柔和的江南气味,可在汪二同学雄厚强健的背影音中,槐枫还就愣是听清了。
“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槐枫见汪二背过身去,用嘴形偷偷问。——纵然槐枫并不熟悉江湖掌故,也知道汪家是武林中有名的百年世家,医药与毒术一样闻名天下。
“撒,汪家素来对起名不讲究,祖训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名字这种细节问题不要介意‘,名字敷衍不是一代两代了,上代几个就是’汪甲‘、’汪乙‘地排下来的,这代自然……”
——果然世家大族就是洒脱,这观念和蝼蚁小民就是不一样呀!
槐枫暗自感慨着。
“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在那里说小话!”汪二把床头柜一掀,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你!”他用食指指住槐枫,“说说,丫怎么就挂成这样了?”
“呃……”
槐枫本就拙于言辞,被这么一逼问,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求助似地望向楚云。
“也没什么,”楚云幽幽地说,“不过就是和人决斗了……”
“闭嘴!你扎着针呢我许你说话了么?!”汪二脑袋上的毛都炸起来,回过身去厉声喝道——隔着床槐枫瞧见楚云身上晃着几根三寸余长的金针,这就是针灸了吧?第一次见到啊,原来真有……
不等他想完,“砰”地一声,猛然,刚刚翻过去的床头柜又被翻了回来:“我'吡——'你个'哔——'!!你居然给我跑去决斗?我上次交待了那么多你丫半句没听进去是怎么地?连决斗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私自加量了?乱作体力练习了?半夜不睡觉运功了?——是不是?有没有?”
“……是,有。”
楚云笼罩在他的口水沫里,哭笑不得。
“我'吡——'!”汪二把再一次翻转了那可怜的床头柜,“你居然敢这么直接地回答’是‘啊’有‘啊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咧你好歹也遮掩一下吧你当医嘱是放屁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什么人啊我不要再管你了!”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不停,又把金针移了几个穴位,从随身的袋子里抓出把药来,对着夜明珠,仔细地分辨了一番,放了几粒回去,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塞进楚云嘴里:“这么好的东西全给你小样糟蹋了我要为深山老灵芝一大哭——你别嚼,全吞下去就是了,对——我再也不要管你了我说到做到下次就放你一个人挺着见阎王去看你还决斗——跟你说了不要嚼嘛,那东西苦得很,吞下去就是了,这个你也吞下去……”
槐枫就着灯光,见楚云的脸色竟难得地红润起来,终于偷偷松了口气——又觉得汪二一面坚决地“不管你了”一面果断地给楚云扎针喂药着实有趣,不由“嘿嘿”地憨笑出声。
第28章
“你笑什么笑?”汪二“噌”地扭过头虎起脸来,“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槐枫连忙绷住脸,抿紧了嘴唇,声音却憋不住,喉结一上一下地颤抖,有节奏地发出“咕咕咕咕”地声音。
汪二努力瞪大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奈何他的眼睛本身和楚云相若,都是狭长派的,瞪到极致也不过槐枫刚睡醒的大小,震慑力打了对折不止,瞪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成效,只得别别嘴,把楚云身上的金针位置再移了一圈,对槐枫勾勾手指:
“小子,你出来。”
槐枫征询地看了楚云一眼,楚云对他点点头,方跟着汪二出去了。
“我问你,”汪二凑到他身边,“我家咩咩平日里是不是老……”
“为什么是你家的?”
槐枫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己都吓了一跳。
汪二横了他一眼:“他娘是我娘的姐妹,他是我家丙姑妈接的生,他的命眼下归我吊着——他怎么就不是我家了?——别打岔,我且问你,他是不是老不好好吃饭?”
“是……不是,”槐枫想了想,“他几乎不吃饭……”
“啧,我就知道——每天练得比别人多?”
“……怎么说,他老自己加量……”
“听听,累不死不罢休的……说多少次了——小子,”汪二忽然抬起头来,格外认真地看着槐枫的眼睛,“你想不想我们家咩咩早好?”
“想——怎么不想,我……”
“得得得,我赶时间你别罗嗦,要表忠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汪二手一挥止住他,“你也想他快好,我也想他快好,所以我们现在是一国的了,得通力合作,知道不?”
槐枫点头。
“拿,这里是药,”汪二从袖子里掏出三个黑色的小瓶子,“一天三次,分早中晚,上面写着时间可别吃错了——这东西苦,咩咩他一好点就不肯吃了,这是一个月的分量,你给我看好了每天逼着他吃进去,还有……”汪二把东西交到槐枫手里,“恢复期,要休息,我和教头们招呼过了,教头们安排的量是恰好的——你得看着他,别让他自己乱来,还有什么……”
汪二偏过脑袋想。
“他娘是我娘的姐妹。”
刚刚的话,槐枫这才回过味来——心说果然同系列产品,这眉眼这偏头的姿态,和楚云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啊,对了,”汪二击了一下掌,“吃饭——咩咩虽说是羊妖,可只有一半的血统现在又是人形,可不能依着他的性子干吃菜不吃肉你得……”
“什么?!”槐枫一凛,以为自己听错了,“楚师兄是……”
——华一朝,自古清以狐妖的身份掌了相印以来,人类对于妖魔的了解就渐渐增多,偏见也渐渐减少,现在,已经有不少行业——尤其像光卷制作、游戏开发这样高妖术需求的行业——接受了妖怪劳动力,妖怪也往往在城市中低调地与人类们杂居在一起。然而,因为两者寿命有极大的差距,所以妖人之间的通婚始终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何况,槐枫是个蛮夷之地小渔村出身的少年,人与妖的混血……别说见,他先前可是听都没听过。
“怎么?”汪二反而显得比他更吃惊似的,“你不知道——咩咩不是把家底都掀给你了吗?”
槐枫想起在自己面前缓慢而却无可挽回地焚毁了的那个卷轴,没敢吱声。
“嘛,”汪二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羊妖很无害的啦何况咩咩只是个半妖和人也没啥区别,只是他要维持人形的话,就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让他只吃蔬菜不吃肉虽然维生素和纤维质摄入得多有益皮肤而且通便但这样偏食绝对会营养不良你看他瘦成那个样子所以——”汪二长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吃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哦,”槐枫想起楚云吃饭的时候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整个消化系统都瑟缩了,“……我会……尽力……”
“目前就这么多,哦对了,”汪二刚放出去的那两只纸鸢原封不动地还给槐枫,“这个放你这里吧——用得上的都是他厥过去的时候,给他真是屁用没有啊!时间差不多了——”
不等槐枫答应,汪二已经又跳回了房间里。
金针拆下来,楚云出了一整脸细密的汗珠,脸色却着实好了不少。
槐枫放心之余,暗自赞叹汪家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却听楚云开腔道:“趁我扎针动弹不得,就勾搭我的人了?”
柔和的腔调戏谑的语气,却听得槐枫心内一惊——刚想分辩,那边汪二已经破罐子破摔一脸流氓色地接了下去:“是啊是啊,不但勾搭了,还结成了攻守同盟——你就是那家里收的,我就是那外面偷的——我已经传授了他独门秘放,就等快快地把你治死了,好把我娶回来扶正……”说话间已经把套针收好了,拢进袖子里,“好了我告辞了,还有一个人家等着生孩子呢,我得去瞧瞧。”
楚云笑得眉眼弯弯的,就差没背过气去:“嗯嗯,你快去吧。”见槐枫愣在原地不动,伸出蹄子蹬了蹬他,“怎么让你骈头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还不快去送送!”
可怜槐枫一个实心眼的孩子,完全跟不上这无良表兄弟两人浅薄而恶趣味满塞的玩笑,不明就里地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盯了楚云半晌,本能地觉得他是真想打发自己把汪二送下山,才转身,把被汪二踩掉的门扶起来虚掩上,转身跟着去了。
一路上,汪二又告诉了槐枫些关于楚云的鸡零狗碎,比如不注意的时候会羊化,体能耗空的时候会假死之类,槐枫一一记下来,想起偶尔在楚云换衣服的时候瞧见屁股后面的白色小毛球,心中升腾起一种名为“那该不会是尾巴吧”的恐慌。
“您也是羊妖吗?”槐枫顺口一问。
“我?我不是,我是人类来的——咩咩他爹是羊妖,入赘的楚家。”
“我说呢——你们俩身法怎么差那么多,”汪二的轻功只是普普,而楚云——槐枫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山崖上飞掠而过的身影,“他是蹬羚吧?”
“不不,”汪二摇头,“咩咩身法好,那真纯粹是练出来的——他本体是个绵羊,”汪二张开手臂比划了个圆,“毛绒绒、蓬蓬的那种——要说转换过来有什么附加属性……毛长吧!你看他腿毛就特别长,还带卷。”
“%^(……”
“好了,”转眼到了山门口,汪二转回身来一礼,“咩咩就烦你看着了——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槐枫想了想,鼓起勇气,问了一个从见到汪二第一眼就想问的问题:“啊,那个……您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汪二用莫名惊诧的目光瞪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儒裙,抬手瞧了瞧小指上染着凤仙汁的指甲,顺便摸了摸额角的压鬓钗:“我……哪里像女人了?!”
“#%^&……”
第29章
正直的十八岁少年符槐枫望着汪二先生翩然远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感慨这真是个令人疲惫却难忘的惊悚夜晚幸而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然而,命运之神或者不如直白点说就是作者本人显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当他蹑手蹑脚地移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走进房里的时候,发现楚云正蒙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
楚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除了“睡觉打点小呼噜”以外,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破绽的——即便在睡眠中,也能保持优雅的姿态。槐枫起夜时,曾无数次感慨,“为什么就是有人睡到半夜了还摆得和教科书上的展示图一样”。
可眼下,他不但没有展平肢体,没有合理利用床上的空间,没有妥善地摆放满床的抱枕,甚至还把头整个扎进了被子里,这……
如果可以的话,槐枫也不想担忧不想人家怎么睡觉这种闲到掉渣的闲事——然而他可以吗?他不能。他是符槐枫,楚云唯一的搭档,就在一柱香之前,还被楚云的家人拜托了要好好看住身体虚弱又爱好把命当跳绳(?)玩的楚云同学,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凑上去:
“楚师兄,你没事吗——不舒服吗?”
被子里抖了抖,算是回答。
“呃……那个……”槐枫伸手去拉他的被子,“不舒服也不摇蒙着头啊,呼吸不畅的话就更不舒……呃?”
触到的地方柔软——过分柔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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