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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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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听得糊里糊涂,“墨紫,他既是你结拜兄长,你怎又把他说得这么坏?不过也是,我瞧他动作怪轻浮的,知道你是姑娘家,还不懂分寸……”
墨紫没有细听到后面,兀自又想起自己的心事。喜欢也没什么,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他还是那么不一般的人物。她就是有点邪恶心思,他也不会真来回应她的。不是说身份,而是自觉没什么能吸引他的,又错过了让人以身相许的机会。不但只会跟木头打交道,混在一大堆船工船帮的汉子中间,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卫庆和闽松两人就一天到晚笑她,说她嫁不出去了。她也有这个觉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此时温润如玉的男子,将来会不会像那个人一样跟她翻脸?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比那口口声声要当闲散王爷的人更名正言顺可以要求她违背原则。
所以,就这样吧。把这份突然发生的悸动收在心里,不告诉他,哪怕真的有一天,可能非常喜欢了他。只要不说,她便不会失去。能满足的,像现在这么相处,朋友一样,自欺欺人的话,像知己一样。将来世道乱了,他说让她跟着,那她就跟着。给他当个掌事,她自己虽然赚钱吃力,帮人赚钱的本事可是天下只此一个,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她的心才动了那么一下下,没事,没事,用手拍一拍就好。
“墨哥蹭在原地,这是要替你二哥守门?”身影停下很久了,在等某人的,偏某人正让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脏吓得慌乱。
墨紫听到元澄的声音便不由瞧过去,一对上他的目光,心又来劲。嗯——地震之后还有余波呢,抽筋之后还有回抽呢,心跳也是同样道理。只要她够冷静够淡定,绝对表面无恙。对,她这种大概就叫瞬间迷恋。迷恋是肤浅的,假想性质的,和现实脱节的。
“走!谁说我不走?!” 狠狠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很是狰狞凶恶。
元澄看到她故意装凶的模样,要笑不笑。
墨紫前行两步,发现忘了白荷,转头却未及收敛眼神,“白荷,等会儿多看看。有相中的,跟我说,我帮你打听!”
白荷从没见过墨紫这种咬牙切齿凌厉的气势,哪里听进去她的话,只顾瞅着她发愣,心想外面里头她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墨紫当白荷害羞,也不能施加太大压力,免得一次搞僵了,以后就不肯跟自己出门。于是,没再多说。
“那位是——?”元澄待墨紫走近,问道。
“她叫白荷,我的姐妹。”还是这么正常说话好,为自己渐渐跳常速的心脏暗自松口气,“你爱吃的月饼就是她做的。”
“是你东家前几日放出府的那个。”元澄陈述道。
“嗯。嗯?连这你都知道?”墨紫看看他,眉毛又挑又皱,“是阿月阿好?”
“有人愿意说,我就随便听听,最近闲来无事。”元澄走进大门敞开的金府,左右一瞧,“金大少富可敌国,门里却没个待客的小厮。小气到如此地步,打算拿所有的家产陪葬不成?”
墨紫眼一白,“别扯开话题。我说你怎么那么好,白送两个人给我,原来是安插内应。”
“要真是安插内应,我不会告诉你的。”他没那么笨。
“……”也是。叶儿成为她的丫环后,第一次见到那人时,就装不认识。相比之下,元澄“老实人”。“算了,有人爱讲八卦,有人爱听八卦,不过,我以为她们俩对说话这样的事能免则免,原来还是看人的。美色当前,就什么都招了。”
一声尴尬的干咳,是阿月。
墨紫知道她俩听力好,故意说的。抱怨完了,心里便一点疙瘩都没了。其实,她好像也没什么秘密不能让元澄知道的,而元澄自己还交待要防着二女,所以传得就只能是八卦消息,无关痛痒。
“美色当前?”元澄莞尔一笑,凑上前来。
墨紫这次有准备,一个横跨步出去,保持安全距离。
“三弟这是何意?”瞧她躲不及,元澄不气,眼都弯了,心情很好。
“男女授受不亲。”逼急了,她就作古——人。
元澄手成空心拳,压鼻尖,笑出了声,“三弟这话,我可以理解为,你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女儿身,还是你终于正视了我的男儿身?”
她说不过他!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对她有打击。
“人呢?”不承认,就得顾左右而言他,“别说是小厮,客人也就我们几个,而且半天了,这么大的地方毫无动静。集体冬眠?”
又是形象的说法,元澄听了一招手,不远处的华衣立刻过来。
“让你的人到里面打探一下,能找到主人最好。”他这般吩咐。
华衣照办。
墨紫突然想起来,双手抱拳作恭贺状,“恭喜元大人升官,一下子跳了两级。”裘三娘不是说还有个人该恭贺吗?说的便是元澄。
元澄,与萧三郎同旨擢升为中书省舍人,四品。非朝官,但中书省是最接近皇帝的权力机构,真正的上达天听,已有高于尚书省之势。
“多谢,承你贵言。”她让他当大一点的官,于是他虚心受教。
“别人一级的官当到告老还乡,你六品还没半年,就到四品,请问有什么诀窍?”取经。
“也许是因为我通大求话和鹰字,所以临时调过去帮忙?”琴和画,他不会。书,只写一手日常用的漂亮小楷。但,他学别人想不到的,如文字和语言,邦交中的必备。
“你还会鹰字?”墨紫想不到。
“在南德时,跟一位来自大求贵族部落的老医官学的。”元澄问她,“你也会?”
“会。”墨紫不否认,“不过,你这是要参加三国相谈?南德看到你帮着大周,还说大求话,会不会立时发难?”
“不用我露面,只是发布旨意或是起草协定时可能需要。南德那边,我还是在逃的钦犯。”语气却轻松惬意。
“又是南德的在逃钦犯,还是大周的罪臣之子,只有大求跟你无仇无怨。要不然你往大殿上一站,立刻三面缴伐声讨。”见过身世可怜的,没见过比他更可怜的。
“我曾多次派人混入大求刺探军情窃取机密,偷了不少好东西,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喜欢我。”不是无仇无怨的。
“原来你这个第一贪官,也不是什么正事都不干的。”墨紫笑滑了,油腔调起来。
“这算是正事?”不说他狡猾奸诈?
“情报的收集工作,对于一个国家的防御体系,是最重要的一环。我有时候想,你该不会是南德唯一收受贿赂却还能干出点实绩来的官?” 她的确是军人,却不是好战份子,和平时期的战力开发是为了备战。备战,不是发动进攻,而是防备别人打过来。
“不是唯一。”不过,凤毛麟角。
千牛卫这时探完来报,“禀大人,府中无人。”
风不止,树欲静,金银搞什么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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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0章 傻瓜不傻
第250章 傻瓜不傻
白荷在门边上瞧着。车轱辘前,墨紫坐着车辕,双脚轻摆,据说是她结拜兄长的男子临风而立,两人都在看一张金色的帖子,时不时互相低语几句。那个在宅院里常常低眉顺目的女子,知道她跟包括自己在内的丫头们不一样,却直到今日才发现,她的美丽原来如此亮眼。比起裘三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便是那贵气万分的男子,她与他站一处,看上去气质丝毫不让,那般夺目。
白荷低下头,将双掌摊开,出神地望着。她和墨紫一样,都有一门手艺。那是不是表明她也可以有张扬的自信,在外面活出滋味来?这么一想,立时甩头,抛开荒谬的思绪。十多年了,裘三娘好就是她好这么过来的,对今后要自己走的路,全然无措。嫁人?更令她惶恐。只想,回裘三娘身边去。配给小厮也行,一辈子不嫁人也行,心里至少是很安稳的。
“可有得磨了。”墨紫间隙中朝白荷的方向瞥了不少眼,“有些人盼着能早点让主子放出去,有些人希望在大宅子里终老。偏白荷属后者,没了裘三娘,好像就没了那根绕着转的轴,不知何去何从。”
元澄对其他人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只说,“盼着出去的多是男仆,希望留下的多是侍女。外面女子生存不易,所以你才女扮男装。你东家为何要放她出来?既然她自己愿意,留就留着吧。”
“因为相信她到外头能活得比里头好,也不是普通的丫头。你瞧着,等她慢慢适应,那手对付吃的本事,就能收服无数人,从口腹到心魂,统统掌握。”红萸那些人才吃了白荷出手的一顿饭,就开始打听新来的厨娘。更有到厨房偷窥的,一下子惊为天人。
“这么说,比你还厉害些。”元澄说得漫不经心,正专注在赏花贴上。空白的里,金色的花,面上只写了邀请的名姓和花宴的时辰。他漏了什么?
墨紫见他专心,也赶紧帮忙想,帖子翻来翻去,说各种猜想。
“府里连仆从都没有,应该不是让上回那些人抓了。”
“金府从外到里,仆人——”元澄动动手指,“五个。”
“五个?”总共吗?
“至少是面上的。”所以说金银是小气鬼,“每人身兼多职,算一人的开支。”
葛朗台,大家只能感慨不能批判。钱是他自己的,花不花是他自己的事。倒是干着急起火的人,干嘛盯着别人口袋里的?所以,她不会评论金大少的花钱方式。
“空白的贴子,难道是空城计?耍人玩的。都是你上次让他白跑一趟西山,报复我们了。”这个似乎合理。
“他会耍我,不会耍你——”元澄墨瞳突然一亮,“让我瞧瞧你的贴子。”
“不是一样的吗?”说归说, 把贴子递给他。
元澄看了两眼就笑,“就知道他耍的是我,不是你。走,咱们去百花园。”
墨紫跳下来,抢过贴子去,“等等,你现在的行为,昭然若揭就是说明我比你笨。不解释清楚,我还不太服气。哪里看出来百花园三个字了?”
元澄翻开贴子内面,一指,“白通百。花瓣取花字。这个大圆就是园子。”
墨紫看到空白处那个灰淡得几乎瞧不出来的圆,“我以为是本身带有的纸纹呢。”拿了元澄的贴子来看,光洁一片的白,顿时目瞪口呆,“百花园又是什么地方?”
“百花园离这儿不远,一刻便到,是上都出名的花园子,最好的赏花地。冬日里难有生意,包下整个园子也不贵,省了他银子又比他这破俗的宅子有面。”元澄上了他的马车,对墨紫伸手,“见到他,记得骂他一骂。我猜他太自以为是,当你能明白里头的谜底,却不料你连百花园都没听说过,又如何想得到。”
墨紫拉他的手蹬上车,“所以,他就想让你扑个空?”傻瓜贴不傻,骗了两个很聪明的人。
元澄对华衣赞进说去百花园,车和马都动了起来。
墨紫看到白荷和阿月阿好上了来时的马车,慢半拍检讨自己怎么坐到元澄车里,想要下车。
“墨哥今日男子装扮,还是不要和白荷姑娘一驾车的好。你既想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出身和身份都能改头换面,名声却经不起折腾。金大少这么一耍,刚才白荷姑娘从你车中出来,便只有我瞧见,算是万幸。若在百花园,那么多眼睛瞧着,多半以为白荷是你的人,还有谁会正经想娶回去?”元澄端坐一隅。
这次的马车很大,放了张桌子,还有不少书。墨紫在元澄侧边,之间少说有两米距离。而且他说得有理,她便不再坚持要换车坐了。
一人一本书,一路上宁静。
墨紫自认不是大喜大怒的个性。前世人生挺顺利平坦,父亲退役后当了一名人民警察,母亲是财务会计,她从小无忧无虑的,除了会读书喜欢船之外,也不钻研别的。遭遇核潜艇船难时,还没来得及谈场恋爱。在大求遇到那个他,挺发挥了现代灵魂积极进取的恋爱态度,然而被人骗了才华还有感情,从此不再对爱情这东西抱有天真幻想。女子当自强,就算在古代,也是一样。避开自己笨拙又痛苦不堪的后宫内宅领域,她已有靠水吃水的决心。这个决心,不会因为她喜欢上一个人而改变。
有人说,女人因为失恋而蜕变。
她亲身经历后,同意这样的说法。否则,面对元澄,她会像无知懵懂的天真女孩一样,毫不犹豫吃下他给的蜜糖,一头乱热,全心投入,也就一败涂地。
元澄是谁?一国之相,一面就能看穿她的女儿身,对香十一这等主动投身的美女正眼不瞧,说明他万花丛中绝对老手,根本不是她能进行对抗的。
因此,她便是心中有感觉,也必须云淡风轻。错一次,是失误。错两次,是自找。她如今有事业在手,万般不愁。再要和古代男人谈恋爱?对不起,这次请不要插队,先在后头排着吧。
百花园到了。
下车一看,喝,金府门可罗雀,百花园前车马流水。她和元澄虽然耽搁了不少工夫,但显然还不是最迟的。
“他不是很小气吗?请这么多客人,又包园子又包宴,即便是淡季,也是一大笔银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葛朗台。墨紫看着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点是,都衣着精美华丽,非富即贵。
“这个人该花钱的时候绝不手软。”有一句说一句,“他今日请客,明日客人就给他送钱,不是会亏本的买卖。”
“那钱也不是送给他的,而是存到他钱庄里,到期要还,还加利钱。”为何跟元澄和金银说起这钱庄来,总感觉两人好像理所当然把人家存进去的钱当成送上门的白食。这样的思想,危险!
元澄不无所谓,开口已说起别的,“这月里也就开海棠,水仙,山茶这些没趣的,不知你二哥有什么新鲜花样?”
“我说是金花银花宝石花,就不是真花。”墨紫刚要跨门槛,冷不防从门侧伸出一只手,要抓她。动作迅速,她往后退一步,顺便把身旁的元澄拉过来当挡箭牌。
那只红宝石绿宝石的手在元澄的手臂上捏了几下,玩世不恭的声音溜出来,“我家三弟的胳膊什么时候变这么粗了?莫非我不在这阵子,吃太多撑的?”
“你才吃饱了撑的。”元澄凉凉冷哼,捉住那夸张捏他的手,甩开,“没见多久,你那些戒指圈都陷在肉里,吃什么山珍海味了?熊掌吗?”
墨紫噗哧笑出来。只要不是自己挨说,她很享受元澄那种凉冷中嘲讽,嘲讽中不厚道,不厚道中坏骨子的口才,真是很绝的。有时想想,她的个性中可能隐藏了某种劣根性,被所谓军人的大头帽扣住,遭遇到元澄金银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就被激发出来了。
金银亮相。
土得掉渣的黄铜闪袍子,穿在他身上,就跳出了红尘之外。不但不俗,还特别衬他。所以不是有这么一说嘛,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巧的是,和元澄梳差不多的发型,都是扎一束,但金银用得是黄金扣,缀两串珍珠垂发而下。
突然发现,这两人,不论素的还是荤的,其实很注重穿着。素的,一定素得有格调;荤的,一定荤得很华美。都挺爱现。
“我家的三弟弟,好几个月不见,怎的如此冷淡?难道是让某人带坏,变没了良心?早知如此,管它什么好宝贝,我该守在上都才是。”金银讲话调调少有正经时候。
“嘴上说得好听是无妨,横竖我不上你的当。”金银此人,照墨紫看,其内心的冷漠,与元澄有一拼。那一副绚烂的外相,全是保护色。越金光闪闪,越空虚孤僻。
金银不笑了。
他一旦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苍凉和寂寥便流露出来。原来不是忘了,而是藏起来了。
墨紫轻轻叹息,这误打误撞的结拜真是对了,就三个倒霉蛋。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第251章 花中之王(一)
百花园里无花开。没有海棠,没有茶花,没有水仙,什么都没有。枯草冒三两,光树一片林。
园子不大,一眼望尽。四处有赏花亭,因为是冬日,白格的红木折窗都拉起了。中间的亭子最大,题匾“点将”。七八条游廊自各个角落蜿蜒而出,归于此处,同时将所有的赏花亭连在一起。
但闻点将台,却不知亭子都能来点将。
墨紫远远瞧见了那匾,问道,“点何将?”
“花中将,花中王。每季最美的花才能进入这亭中,如众星捧月。因此,称点将。”元澄这么解释。
“爱附庸风雅的人比比皆是。看花就看花吧,还弄这些名堂,无非就是捧高价钱罢了。”金银说着这话时,有意无意瞥元澄一眼,“听闻有元姓某人月前在此以百金买下一株兰,不知又笼络谁去了。”
百金?墨紫立刻瞪元澄,“兰,花中君子,却当成金子相笼络,可惜了。”他赖她的帐,一调头却大方送钱。
“金大少不在上都,消息仍是灵通。”元澄说给金银听,眼却望见墨紫瞪他,笑笑直接无视之,“一回来就有心情邀人赏花,为了让我们白跑一趟你府上,可谓绞尽脑汁,如此想来,事情该顺利办成了。”
金银拍掌,“哈——元澄你果然上当!如何?空走一遭的心情够堵闷,是不是?”
“若是我一人,多半如你所言。不过,好在有三弟为伴,又非独闷闷,众闷闷也好不乐然。”元澄等着金银得意,自高处把他打落下来才完胜。
金银果然噎愕,连忙问墨紫,“三弟这般聪明,不可能解不开其中奥妙啊。”
墨紫撇撇嘴,“金大少,你设谜题,可否先确认我知道百花园这个地方。上都我也就在几处打转,百花园的名字都未曾听闻。再说,说句公道话,当初西山听泉的帖子,你一张我一张,可是一模一样的。”
“小三儿,哥哥委屈。我要给他一模一样的帖,到头来只有你跑错了地方,这何苦来?我又不想捉弄你。”金银过来,欲跟墨紫勾肩搭背。
元澄一把拽住金银的衣领子,“金大少只三弟三弟挂在嘴上,将我这个大哥置于何地?说好的,你事情办成,给我谢银。拿来吧。”
金银抽出腰间的扇子,用力去打元澄的手背,“办成个鬼!你让我连着白跑两趟,还谢银?补我路费!”
墨紫知道金银是去找周文买水净珠的,便问,“怎么没办成呢?周文这人贪财,你若出价好,买卖一点不难。”
“人都死了,我找谁去买?”金银眼底沉寒光。
“周文死了?”元澄眉心微拢。
“这人正当壮年,瞧他身子骨挺结实,怎么死的?”墨紫想起周文似弥勒佛的笑模样,不像短命的面相。
“据街坊说,他家珠玉记遭贼,一夜起火,值钱东西没了,人也烧死了。我就晚到两天。”金银面露自嘲的神情,“好似我跟这宝贝再无缘份,满打满算,至今却一颗拿不回来。”
元澄这回不抬杠,“确定人死了?你亲眼所见?”
“我虽然从未见过周文,不过跟官衙的仵作打听过,人肯定是周文。他在洛城不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似乎跟着你不但捞足油水,人面也广。当日尸身抬出来,很多人都瞧得清楚,绝不会错。不过——”金银步子慢下,声音压低,“仵作说,周文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了打听死因,多花我二十两银子,竟是被毒死的。”
墨紫啊了一声,浑身起寒栗,“这么蹊跷?”
元澄听了不作声,但神情若有所思。
“周文以前为你办事,该不会是因此才丢了性命吧?”金银的认为理所当然。
墨紫第一反应跟金银一样,再细想,却觉得不对,“周文跟过元澄的事即便让人知道,直接把他送交官府就好了,为何要毒杀?倒像杀人灭口似的。”
突然,脑中转念,她惊看元澄,“该不会是你?”明知道周文贪婪,吞掉他最后的一家铺子,他当时给得很从容,其实是有不认账的打算?
“墨哥这般看待我,实在令人失望。我虽不是好人,性命攸关之时,能相助于我的人,我还不至于心存歹念。虽然周文要价很高,墨哥的要价也不低,我可有事后谋害你之举?一笔交易一旦达成,便是等价。我的命比那间铺子值钱,因此换得心甘情愿。”元澄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墨紫冤枉他的眼神。
“对不起。”立刻道歉,墨紫诚心实意。
因为那份诚心实意,元澄郁结顿消,“罢了,有如是想,也难免,且不止你一人。”
金银可不道歉,一手玩扇子,“不是你杀人灭口,又是为何?”
“你去买宝贝,因为你钱多。有人却想做无本买卖,杀人越货再正常不过。本来,除我和周文之外,无人知道水净珠在珠玉记里面。可是周文得了店铺之后,极可能想借水净珠发大财而将消息透露出去,当然会引人觊觎。此人做生意虽谨慎,却极为短视,我亦猜过他下场不好,如今果然料中。”元澄见墨紫连连点头,知她认同自己观点,一笑又说,“金大少,听我奉劝一句,天下宝物比水净珠贵重的,有的是。水净珠的谣传匪夷所思,却引了不少人争相竞之,已有血光不祥的兆头,你还是别再抱着执念了。”
墨紫帮腔:“水净珠属闽氏族人,真有秘宝,就该让他们去烦,你凑什么热闹?”童年阴影导致他对财富极至追求的话,说明他心里到底因为失去亲情空虚着,只能用身外物来填满。
“也许就是太过神秘而无法放弃。”金银耸耸肩,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不说这个了。一个不肯卖,一个没命卖,闽氏手上四颗当然一时半会儿也图不了,其他几颗下落不明,暂时也只能放着。不过,这回去南德,也不是没有收获。无意中,得了一宝。”
“什么宝?”墨紫心想,果真是要炫的。
“元澄,你今后要砸金买花,记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砸我。”金银点点他自己的鼻子。
元澄眼中波光流转,“金大少这是要改行种花?”
“何至于要改行?多做一行便是。”金银嘿笑声起,“猜猜啊,我得了什么宝贝。”
“……”墨紫猜不到,什么值钱东西跟种花有关系?
“花匠一名,也值得你当宝?”元澄说得相当不屑一顾,似乎猜都是浪费。
金银一面为元澄一猜就中而懊恼,一面听出他的不屑便力争,“虽是花匠,却不是普通之辈。”
“种花人玉陵最好,你却跑南德去买来一个。”元澄本讽刺完了,又补充,“难道这个花匠是女子?金大少一向爱美人,因此才动了心思,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人和男人聊天,一半内容和女人有关,还有另一半是时事政治加运动。
金银打开扇子,借冬风加强冷气,面容渐渐白中透青。可能是冻着了,或者是恼羞成怒?
这时墨紫身为老幺的作用就显现了,打着哈哈,笑中调和,“船匠花匠都是匠,一字相同,技有专长。当成宝,多半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所以金大少今日要给我们开开眼。别耽搁了,赶紧,我等着看呢。”
三人不再多说,走进亭中。
亭子圆的,一圈也早下了窗,由外向里放着几十张坐席。仿古风,盘坐的那种。未出嫁的女客有专区,隔白纱的屏风,由另一门而入,可以避开男客。
客人差不多到齐了,见主人进来,纷纷起身问候。
墨紫和元澄便从金银身边脱落,找到自己的席面。金银虽然整过元澄,但把两人的坐位安排得很好,既相邻又在内圈,能将中间用深红色的锦绸缎子围起来的一双高脚花几看得一清二楚。有侍女上来倒酒,烫过的,喝下去暖胃,二人各端杯自饮。
墨紫透过屏风,看到后面有十数道影子,隐约传出一些笑音。更有胆大的,从屏风的缝隙间偷瞧,视线一跟她碰上,就忙不迭缩回去,然后笑声就起。她立刻很希望,白荷能像这样放开些。
席间她还看到几张在望秋楼见过的熟面,其中就有礼部尚书大人的独子杨凌,正和四座的友人相谈甚欢。
过了一会儿,金银坐上主位,亭中便静了。
“各位,金某平日多得大家照顾,本想邀之赏秋中红叶,不料俗事缠身,未能赶及回都。也算造化机缘,有幸得出色花匠一位。在这冬日里,金某愿与大家一同赏春,品花中之王。话勿多说,酒暖,无菜,待花香。”他说罢,示意一旁候立的小厮们。
花中之王?牡丹吗?
墨紫下意识对元澄说道:“怎么可能!”
元澄看着那些小厮忙着拿开锦绸,“你二哥要学则天大帝发百花令,我们看个热闹便是。”
锦绸撤下,现出两个名贵的蓝晶瓷花盆。
全场目瞪口呆。
包括墨紫。包括元澄。包括金银。全场!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52章 花中之王(二)
第252章 花中之王(二)
很贵的花盆里,无花无叶,枝枝丫丫,两株植物。反正,墨紫瞧不出是什么。不过,大概知道,便是花中之王,光枯的模样真好看不到哪儿去。
赏花宴,虽然不过是请客吃饭的一种形式,花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部分,但打着这名号,来的人总会理所当然怀着能看点什么的想法。
百花园今日一朵花都没有,似乎是金银特意的安排,想给花中之王“清场”,以博众彩。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么一弄,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清场。
如今,彻底,可以叫无花园了。
错在金银,话说得太满,太让人期待。
在现代用暖房可以催生牡丹花冬日早开,但古代控温技术和硬件都达不到标准,想要反季,几乎不可能。
墨紫从目瞪口呆中反应过来之后,便觉得好笑。催花,若从她的亲身经历来说,只有一个人能行。可就算是这个人,也从未在冬天成功催开过牡丹。再看金银的神色,显然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诧异下眸中擦亮火星子。令他得意要显摆的花匠,多半是个不牢靠的。而精明如他,竟上了当。
请来的客人们,也许涵养好,目瞪口呆的时间挺久,因此鸦雀无声。
金银抢在众人质疑之前哈哈一笑,打破沉寂,“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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