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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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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请坐。”

温柔大刺刺地坐了下去,才发觉应该坐得斯文些。

“请茶。”白愁飞亲自斟上了一杯茶,“待会儿敬奉酒菜,向你赔礼。”

“你当然要赔罪。”温柔想到就很委屈,扁了咀儿,“你干吗要叫人绑架我?”

“绑架你?”白愁飞倒是一怔,“谁绑架你?”

“你。”温柔差不多要哭了,连跺几脚,猛憎了起来,“还不认!”

“我绑架你做什么?”白愁飞也闹不明白,“像你那么标致的姑娘是拿来疼的,怎么要绑架你呢!”

温柔听了,这才由怒转嗔,噘着咀儿告状:“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下子不理人家,一下子叫人来绑架——难道孙鱼不是你手下?他会不待你吩咐就暗算本姑娘我?说了也没人信!你做的事总是不认帐!”

“又是他!”

白愁飞在心里一阵火爆:妈那个巴子!又是孙鱼!

“怎么?”

“没什么。”白愁飞当然不便说出他对此人的恨意,也不能承认他完全不知道手下做了这件事:面子,有时候确比事实更重要。”他有把你什么吗?”

“什么什么吗?”温柔愕然。白愁飞凝视着她,两手支在她椅子上,衣襟很贴近她。

温柔嗤地一笑。

“笑什么?”

“——你这样望人家,傻的!”

“因为你漂亮。”说着,便用手背去轻触温柔的玉颊。

一下子,温柔心头怦怦乱跳,急如鹿撞:她毕竟是江湖儿女,虽然情窦已开,但对男女调情,只是向往,却一窍不通,而今情状,一如机械已然开动,她大小姐却茫然也惶然不知纵控的机枢在哪里,开关都不能掌握在她手里。

贴得那么近,使她可以闻得着他的气息。

这可不止慌了手脚。

也慌了心。

“孙鱼这龟孙子敢对你这样,真是该罚;”白愁飞忽然笑吟吟的道:“该罚。罚我喝酒赔罪。”

然后他自袖子里掏出了一点蜡丸,拍开,里有三、四十颗小丸,他仰首一口气服下,根本不必以水送服。

温柔诧道:“这是解酒丸?”

“不是。”白愁飞注视她天真烂漫的艳,心里想:难怪稚气和艳美可以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因为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自然该有女人的风情了,可是思想上还是这般不成熟:不成熟得使他一切举措几乎都不必隐瞒,已手到擒来,甚至送上门来:“我受了点伤。”

“什么伤?”

“内伤。”

“谁打你的!?”

“王小石。”

“——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处处跟我作对吗?”

“因为你害了大师兄。”

“不对。”

“那为了什么?反正你常常害他!”

“不是我害他,而是他嫉妒我。”

——要是白愁飞说:不是我窖他,而是他害我……温柔对他的话可能就根本不会相信。

“他嫉妒你?”

“说对了。”

“——因为你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因为你。”

“我?”

“因为你对我好。”

“哪?哦?呀!”

“他嫉妒我,我只好处处忍让他,避开你。”

白愁飞本无意要把这话题持续,但见小妮子听得那么震动、这般入神,觉得很好笑。

男人总有一种只要有人崇拜他就不惜做下去、做到底、装作得成了自然而然而且自自然然的本领。

“是呀,躲开你是为了让他。”

“你……”

温柔是个硬脾气的女子。

但心软,很心软,她心软得连睡觉前看到一只蚂蚊经过床榻,一向睡了也拳打脚踢的她居然恬眠也仅记住不翻过身子。

“躲开你的日子,真痛苦。”

白愁飞哽咽他说:他心里盆算,要不要让两行泪籁籁落下来呢——毕竟,兼得一个爱慕他的女子澎湃情感,也比得上战伐中取胜利的快感。

他已不必落泪。

她已落泪。

她扯着他衣袖抽泣不已:

“死阿飞,死阿飞……我错怪你了……”

白愁飞唉声叹气地道:“那有什么,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掉一切……”

“不,不要,不飞白不飞,不,死阿飞,不,二哥,不要——”

白愁飞心付,她叫“不要”的时候,可跟干那回事叫的语音相似?

他倒很有兴趣要知道。当起了这个歹念的时候,他的身体已迅速充血、勃起,就像特别为那话儿涩了烈酒一样,由于他衣服下什么也没穿,又那么贴近温柔,是以邪意更炽烈了。

不过,话儿他是照样说下去的。

“……我只要和你逍遥自在,双宿双飞。一直以来,都是小石头在从中作梗——唉、为了你的幸福。有更好的归宿,我只好把精神都放在事业上……”

真肉麻。

白愁飞暗阵了一句,自己说得连骨头都麻了。

——可是怎么多半女子都爱听这个?

她们爱听,就只好说下去了:

“你知道,我自幼是个孤儿,四周流浪,历尽沧桑,只手空拳打天下,才刚有了少许造就,又给人冤枉诬陷,打了下去……我几经挣扎,受人白眼,但却没人理会与同情——”

温柔听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愁飞语音沙哑,声调哀怨,脸容保持冷傲,但抚摸她的发却充满了感情。

——嘿嘿,没想到,不必下药,不必饮酒,这小妮子已完全崩溃,稳保的奉献!

他偷笑。仿佛本来只是想走入历史,却还错入了神话。

更大。

更威风。

“唉,”他控制自己的声调:让忍不住的笑意转化为抑不住的苍凉,“不过,孤独、寂寞、已没有再向人倾诉的必要了。我已习惯世间的唾弃,人们的背义,天下的误解!”

“不,不!”温柔不管眼泪把眼睛弄得像双大熊猫,依在白愁飞袖间。窝在他的腰间哭道:“大白菜,你别伤心,我支持你。柔儿永远不离开你……“她在他腰间磨擦。

忽然,白愁飞的身子似僵硬了起来。

她也感觉到一种特殊灼热,自头肩处传了过来。

白愁飞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托起了她的脸,并且深情款款地注视她。

她只觉得意乱。

神迷。

他慢慢地凑上了脸。

接近她。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一缩。

他的手立即紧了一紧,使她的下颔觉得有点痛。

奇怪的是,此际,她忽然掠过脑海的是。

暗夜。

秽巷。

泥墙边的那一强暴:雷纯身上的碎衣掩不住白皙腿上正滑落的液体。

——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这使她惊。

惧。

迷而且乱。

然而白愁飞的眼柳:寂寞、愁伤之中,还燃烧着一个熊熊的冷傲、凛凛的炽热。

她不能拒抗。

她无法拒抗。

她不想拒抗。

忽听外头“笃、笃、笃笃笃”响起了敲门声。

“酒菜送来了,楼主。”

七三:机舱

两个本来凑在一起的人影骤然分开。

主要是女的推开男的。

温柔整个脸都烘烘地大绯红了起来。

她在拗指甲,随即省觉自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便随手拈了白愁飞的袖子来抹,就像是一张随手拈来的桌布一样。

因为亲切。

但白愁飞为之气结。

他当然不是惋惜身上那一袭白衣。

而是偏在这时候,居然有人送酒上来,嘿,而且还是他自己一早就布下的局。

——居然还不必用药动粗,这等女子已任由鱼肉!

他打开门.是祥哥儿、欧阳意意。

他们端菜捧酒过来。

酒有两壶。

菜不多,却色香昧俱全。

——本来,斟茶倒水的闲事,说什么也不会轮到欧阳意意、祥哥几来做。

这当然是特别的菜肴。

特别的酒。

还有洗脸洗手还是洗什么的水皿。

这两名心腹也不是第一次办这件事。

他们办来已颇有默契、得心应手。

白愁飞叫他们把酒菜端进去,放桌上,他向他们瞅了瞅眼——

“好了,出去吧。”

他们居然不走,也向他瞅了瞅眼:“楼主,我们有事禀报。”

白愁飞正在那兴头上头,顿时不耐烦起来。

却听温柔幽幽他说了一句:“他们……是硬要跟我一道儿来的……不是我要让他们来的,他们就是痴缠没休,你别难为他们,他们也是为我好……”

她就是没说王小石派他们来的,以免白愁飞对玉小石的恨意又加深一层。

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两人都能好好地在一起:甚至是他们(连她自己在内)

都能好好地相处。

这回是白愁飞一时没听懂温柔的话。

随后他才清醒了一下,听到楼下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这才弄清楚了:原来有人要闯上来。

——原来是有人跟温柔一道儿来的!

他心中有点惊醒。

自己太兴合合了,居然没发现那争吵的声音,看来,那小妮子虽意乱情述,听觉可还好得很。

然后他马上又有了恶念:

既是有人跟来,心是王小石的人,这样的话……今晚,大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我先射下他的靶,看那小王八蛋还射不射得出他的伤心小箭!

“既是温柔姑娘的客人、好好招待他们吧!”

欧阳意意、祥哥儿都说:

“是。”

“不是有话跟我禀报吗?”白愁飞扰着眉花说:“这等烦俗琐事,不要缠烦温姑娘,咱们出去说。”

他跟二人踱出了房门,掩上了房门,说:“你先洗把脸,我去去就来。”

温柔嫣然一笑。

脸上还有泪光。

幸福的泪光。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一种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是以为自己很快乐。

冬天夜晚来得快。

今夜没下雪。

今晚没有月。

但灿烂的是天上,不是人间。

寒星闪灿。

星子只现于苍穹一角,已着了火似的密布分据,声势之壮,足令白愁飞吃了一惊。

风很大。

很冷。

也狂。

狂得居然敢惊动白愁飞的衣袂,令他的袍裾袅袅欲飞。

白愁飞一向喜欢风。

甚至爱上狂风。

因为风使他想飞。

欲上青天。

冲上云霄。

好一种感觉。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诓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来的是谁?”

“蔡水择、吴谅和张炭。”

“他们?”白愁飞沉吟了一下,在狂风里,他有很多意念,纷至沓来,灵感闪跃不已迅掠即逃。“他们来得正好。”

然后他细细地吩咐二人一些话。

两人听了,也奋亢了起来。

祥哥儿自然充满了雀跃之色。

欧阳意意一向沉着冷漠,也禁不住整个人绷紧起来。

“这是个绝好机会,可将计就计,咱们依计行事。”白愁飞的眼睛在黯夜里,映着楼头的火把、竟似跟宝石一般的亮,“记臣,首先要分隔他们三个。”

欧阳意意和祥哥儿退下去之时,连白愁飞也感觉到他们压不住抑不住的紧张。

——大对决将临!

同样,也们也感觉得出来:白楼主已给斗志充满。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意志。

还有野兽一般的力量。

甚至有禽兽一般的欲望。

风势,是愈来愈大了。

自愁飞是个一向会观风向的人,他常常幻想自己是一只白色的大纸鸳,有风就能飞翔。

他不怕风大。

——断了蝇反而能无尽无涯无拘无束地任意飞翔。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有风就有飞的希望。

风是那么的大、灌满了他的衣襟。

风对他而言,就像是时机。

——是时候要飞翔了。

灌满了风的前襟,就像是充满了气和力以及机会,他整个人徜徉其中,意念电闪,就像是一个偌大机会的仓库,个中潜力,用之不尽。

风的来势那么急,看来,今晚少不了会有一场飓风吧?

他眺高远望:六分半堂那儿寂寞依旧。

只有金风细雨楼上,仰首苍穹、做星迎风,胸怀大志,霸业王图。

是以他又唱起了他的歌: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我志在咤叱风云……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转身登峰造极,问谁敢不失惊?

……”

他正志得意满,忽见主楼那里一盏灯色。

很暖。

那儿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她还是处子吧?

在未决一死战之前,先祭祭剑也好。

他想起这样做就能既沉又重地打击王小石,高兴得几乎要狂笑起来。

他不便狂笑。

他长啸——

长啸声中,他看见梁何匆匆而来。

他正是召唤他来,布署一切……

七四:机智

不是不知道不能来,因为没有选择,也不得选择,蔡水择、张炭、吴谅等只有也只好跟了温柔直入了“金风细雨楼”。

不是没劝过温柔,而是虽已在楼外及时拦住了,但仍是劝不住这姑娘。

“你千万不要进去!”

“为什么?”

“王老三正跟白愁飞对敌,你这一进去,岂不送羊入虎口么!”

“羊?”温柔停步,众人以为她回心转意,却听她杏目圆睁、叉腰嗔道:“你们看我:武功高强,女中豪杰,不让须眉,机智绝伦,我像羊么?”

蔡水择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是好。

一急,本来黝黑的脸孔可就更黝黑了,加上他的脸五官歪曲,甜山老林寺之役尚未复原,更是古怪怪诡异。

忽听张炭悠悠他说:“不像。”

张炭最近没晒太阳久矣,这回儿又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的肤色白来得快,黑得也速,有时这边脸没白得过来,那边脸色已晒黑了,惟一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痘子,和愈长愈祖、愈来愈密的胡碴子在他那张咸煎饼似的大险庞上相互对垒、各自布阵、一步不让、寸土必争。不过无论肥些胖点,白脸黑脸,他的样子仍可以说是英俊好看。

温柔一听,展颜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是不像羊,”张炭补充道:“但像兔子,待宰的兔子。白愁飞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温柔一听,又气出了三个梨涡,正要发作,回心一想,不理他们,径自快步往前走去。

“也罢,”她说,“兔子总比羊好看。”

“是不是!”蔡水择急得直跺脚,“你可把她给气入了风雨楼!”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张炭没奈何地道,“她要去,咱们也没办法,只好她去哪儿,咱们都跟过去好了——以白愁飞跟她的交情,不致于要她的吧?”

“我看哪,她也不象兔子。”在一旁的吴谅忽然小声道:“只是刚才不好说。”

张炭大感兴趣,追问。

“像猪。”前途无亮吴谅指着脑袋瓜干,“笨得像头猪,真真正正的大笨猪!”

温柔见那儿三个男人交头接耳,喔喔细语,却不跟她说话,便倒过来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了一个字:

“你们说什么?什么朱?”

“没什么。”吴谅慌忙充满感情他说,“我们说,在晚霞映照下,你真傍一颗真真正正的夜明珠。”

对这句话,温柔很感满意。

于是她就在夜明珠声中进入了“金风细雨楼”。

把守“风雨楼”关口的利小吉慌忙走报,留下毛拉拉、马克白、未如是等人严阵以待。

“最好,”蔡水择充满了憧憬,“那白无常不让我们进去。”胆小!”张炭以一种大无畏精神道,“没胆子闯龙潭入虎穴,一辈子只窝在耗子窟里!”

“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吴谅倒是深谋远虑,“咱们先一个回去通知小石头!”

“别怕,有我在。”温柔气定神闲地道:“以本姑娘的机智,这次兴问罪之师,看死阿飞还能飞到哪盘菜哪碗饭哪杯酒里去!”

机智。

——机智是什么东西?

也许,机智只不过是聪明人的玩意,却是老实人的难题。

大难题。

于是,温柔、张炭、吴谅、蔡水择等人进入了“风雨楼”。

白愁飞只接见温柔。

温柔也想单独会白愁飞。

梁何等人要把张炭等人留在黄楼底层,那儿本就是接待宾客的地方。

却把温柔请上了白楼顶层。

大家都叫温柔不要丢。

“他能吃了我呀?我怕他?”

温柔偏要去。

大家都拗不过她。

——反正不来都已经来了,这险不冒也冒了、这锅没背上也一早扛着了,张炭只好说:

“好,一刻后要是你没信息,咱们就打进去打出来。”

朱如是冷哼了一声。

欧阳意意嘿声道:“只怕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得了得了,”温柔温柔他说,“我没事的,你们放心。”

“那好,”吴谅只好“付于重托”:“那一切都要仗赖温女侠的过人机智了。”

“这个当然。”温柔觉得这句最中听,“本姑娘不会忘了你们的——我一定会照顾你们。”

张炭、吴谅、蔡水择三人受宠若惊也受惊若宠、感动莫名、感激流涕地齐声道:

“谢谢关照!”

可是,不止一刻,三刻将到,温柔仍是没有动静,未曾下来。

七五:机票

三人纵是再沉得住气,也不可以再沉下去了。救人如救火,直急不可缓,救人也如救溺于水,让他沉下去再救上来已没有气了。

张炭想发作。

蔡水择悄悄地扯下了他。

“干什么!?”

张炭的火气本来不算怎么大,但不知怎的,他一见蔡水择就火大。

——许是当年“九连盟”要并吞“刺花纹堂”时,“桃花社”全体都为支持正义的一方而力战,但“七道旋风”之中,就蔡水择推说“天火神刀”没练成,而不赴斯役,到“桃花社”退逃落难之际,蔡水择又以“黑面蔡家”门规禁严,拒绝了张炭要求在兵器大王蔡家匿藏避难一段时间的要求,私下却投靠天衣居士,一面潜心学艺,一面在江湖上立万扬名。

是以张炭痛恨蔡水择孬种无能,以昔日大侠萧秋水的话:“生死不知,枉为兄弟”,拒绝再跟他往来,耻与之相交。

后来,天衣居士有鉴于二人本是好兄弟,变得水火不相容,故意在甜山布阵中,让他们两人同“老林寺”一阵,因而发生了两人联手加上无梦女血战司徒残、司马废和赵书四,打得惊心动魄,舍死忘生,张炭和无梦女双双为各自奇异武功所缠,蔡水择为救两人,独战赵书四,苦斗不休,以致一张脸给踢烂,身负重伤,仍然不退,已使张炭对之大是改观。

——不过,改观归改观,张炭对蔡水择依然不以为然。

(咱们兄弟在遇难昔熬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枉赖大姊跟你结义一场,我们都在逃亡落魄之时,你打造天火林刀成功,扬威武林,得意于天衣居士,俨然成了“黑面蔡家”的代表人物,新一辈中的佼佼者,还仿如当年“桃花社”旧部为班底,得意于一时——可是,我们呢?却还在苦熬不已,等人人不救!)

(我们最需要友情的时候,你却把友情置之不顾;在你最需要友情的时候,我们伸出了友谊之手——最终却给你一刀斫断!)

(现在跟大家一起拼命那就可以补过了么?在这儿的,谁不拼命!)

(——生死不知,枉为兄弟)

(——“一朝是兄弟,一世是兄弟”:这也是萧大侠的话,谁教你先不把兄弟当兄弟!)

张炭对蔡水择仍无法释怀。

不肯原谅。

——就是因为当年他是兄弟,所以才越发不能原有。

那种感情不同的。

血浓于水。

酒醇于茶。

——要是只当朋友,才不会这样要求,也不会这般见怪。

甚至一点也不见怪。

简直是见怪不怪。

兄弟和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侠萧秋水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你会帮朋友解决问题,却会为兄弟卖命。”

(蔡水择,我们愿为你致力,你有卖过命吗?)

(那一次,在老林寺,你只是为保住自己性命而战,再说,那顶多也不过是在力战中寻求补偿。)

是以,蔡水择的话,张炭多不愿听,听亦不见得从。

“我们处身在敌方营里,宜稍安毋躁,一旦闹大了,只怕没好处。”

“要有好处就不要跟来——跟来准役没处。”

“也不是这样说。温柔就在上面,万一闹开了,恐怕她第一个走不出来。”

“他现在也还没走出来。”

“我怕闹起来对方反而有藉口把她困住。”

“那咱们就任由他们鱼肉啊?说不定,温柔已遇险,正等着我们教授呢?”

“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异响,对不对?就再忍一会儿.才发作,好吗?”

蔡水择以一种顾全大局的口吻,作出要求。

张炭只冷哼。

他问戍守的人:“老兄,请通传一声:把温姑娘请下来,可好?”

那人正是毛拉拉,他没好气地回答:“是她自己要上去的,她要下来自然会下来。”

张炭本本脾气也不太大,可是一见蔡水择和吴谅都半声没响的样子,脾气也就来了。

“那么,我们也上去看看,怎么样?”

在旁的马克白忽然问:“这位请了。”

“请了。”

“你看过戏未?”

“戏?唱戏、杂耍、韵剧,当然看过。”

“好看么?”

张炭一呆。

“有的好看,有的不好。”

“要给钱么?”

“有的要,有的不收钱——你问这干啥?”

“不干啥。”马克白阴沉道:“只不过,要是正台的戏,多是要收钱买票的,要上楼晋见白楼主,不是不可以,可是,票子没发下来,机会只能等,还没来。机会是要票子的。不管是戏票、银票都一样,你可以强来。要是强占位子强上合,你以为你是谁啊?

后果要是闹出什么事体儿,可要自己负责哦。”

他阴恻恻地反问:“——年轻人,你还忙着长痘了嘿,可负责得起?”

张炭霍然立起,与马克白相互对视。

对峙。

蔡水择吓了一跳,忙扯他坐下来。

他不坐。

蔡水择只好低声下气地要求道:“——就当是为了温姑娘,忍一忍,好么?”

张炭这才坐下。

但悻悻然。

他连蔡水择也一起生气进去。

七六:机缘

吩咐了梁何速去办好一切之后,白愁飞在踌躇满志之中,生起了两个警惕:

——他下的命令,梁何已很快就听得明白。这表示他的领悟力已愈来愈高,而办事水准也愈来愈接近自己。他已愈来愈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这样下去,另一个发展是:一如自己从苏梦枕的得力助手。

渐而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或像自己一手培植的孙鱼,他的所作所为显然己出卖了自己。

(唉,梁何是人才。人才是拿来用的,要不,就算拿来杀的。——

如果自己就像苏梦枕,梁何会是王小石,还是白愁飞?)

这一下子、他倒羡慕起苏梦枕来了:至少,他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或者不止一个)

王小石!

回到“留白轩”,步向愈来愈近的灯光,他竟萌起一种(奇qIsuu。cOm書)浪荡江湖少有罕见的“回家的感觉”。

但随灯火愈渐明亮他的欲火亦更高涨。

这时候他还没进入“留白轩”。

他还没对温柔做出任何事。

隔了一道门,看着晃漾的灯火,想到温柔这个女子,白愁飞心中忽然生起了真正的温柔感觉来。

他以乎有点儿真心的喜欢这女子。

可是他忽然又想起了王小石。

——这小王八无论到哪儿去,怎么落拓,却都是十分有人缘。

——可惜他所喜欢的人儿,却是喜欢着我,而且就在我房间里。

——只要我得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作为更能伤害王小石了!

——只要想到能伤害王小石,那就是值得做的事!

白愁飞奋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义无返顾。

以前,他初出江湖的时候,对他真正喜爱的女子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疼惜是好,也不懂得展开追求。

于是,她们一个一个地在他眼前消失了:有的嫁人,有的远去,有的甚至没给男人碰过就凋谢了,有的却跟远比不上他一根指头的男人混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多看上过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到他飞黄腾达之后再会上其中两三个,她们对他十分钟情、仰慕,却以为跟他才是初晤!

后来,他终于弄懂了。

喜欢哪个女人,最对得起他自己的手法,就是把她弄上床去,然后用最对不起她们的方式舍弃她们,他们才会记住他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他。

是以,白愁飞变了。

他不要爱上。

爱上是一种毒。

他只要上。

上她们的床,或跟她们上床,抑或是骑上她们的身子。

——不惜用各种面目,用一切法子,这样,虽然没有真正的爱情,那又有什么关系?

尤其当你已有了一流的享受之后!

大人物是不该去爱人的。

大人物只须让人去爱。

白愁飞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

白愁飞本来想直接闯进去,那本来就是他的房间,但他还是先敲了敲门,却不等温柔来开门,他已推门而入。

他看见温柔黑黝黝且长的睫毛颤了颤。

有点慌失失。

——这带点慌的女子其实美得让人有点心慌。

房里真黄。

黄色。

黄色是烛光酝酿出来的。

让烛焰漾起来的。

他走了过去,温柔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眸、展颜、梨涡深了又浅了一下,道:

“他们在楼下闹事啊?”

白愁飞由于站得近,仔细端详,还是发现她仰起来的脖子柔、白而美。

他真想吻下去。

这房里的烛火比酒还催情。

“没什么事。我叫他们再等等。”白愁飞指了指菜肴,柔声道:“菜都凉了,还不吃些么?”

“你不吃吗?”

温柔很温柔。

“我?我不饿。”

“你不吃,我也就不吃了。

“好,我就陪你吃一些吧。”

“你吃,我就吃。”

温柔嫣然。

含羞答答。

自愁飞见温柔不大夹菜,举箸夹了块羊肉给她吃。

“我不大吃肉,”温柔把肉挟回给他,“你吃。”

白愁飞并没有劝酒。

因为,看来已不需要。

——对这女子,他认为已手到擒来,已不必下药了。看来,这小妮于仍是处子,不用药物更有滋味、刺激,而且痛快。

他色迷迷地想着这些,不觉自斟自饮:他们端上两壶酒来,他当然先饮“胭脂泪”

的那一壶。

温柔只甜蜜蜜地浅笑。

“笑什么?”

“笑你。”

“笑我?”

“笑你大口大口地吃牛肉,像头老虎。”

“吃牛肉吗?我夹给你。”

“牛肉?才不吃呢!”

“为什么?厨子炒得挺鲜嫩的嘛。”

“牛是最可怜的了。它为主人熬了一辈子,不知吃了多少鞭子,风吹日晒,犁好了多少农田,长出了稻子麦穗,养活了多少人。以它的身形,要反抗主人,其实是下难的,但它一辈于都忠于主子。可是,到它老而无用时,主人还把它卖到屠场,宰杀了它,从皮到骨,支离破碎,连尾巴都拿来熬汤,抽皮削肉挑筋敲髓刨骨,一点儿也不放过,你投听说过吗?牛进屠宰场时会流泪的……它没有反抗,可是心里一定在想:主人主人,我为你熬了一辈子,吃的是草,种的是稻,怎么你这么狠心,就不念我多年忠心苦劳……”看来,这几年窝在汴粱城里,接触不少苦哈哈、穷哈哈们,温柔依然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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