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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春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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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进草棚后的那一小间,银姑坐下来就放声痛哭,李燕豪仍没劝她,他皱着眉坐在一边儿,他在想,今后银姑怎么办!
真的,这是桩棘手的事,今后银姑怎么办?
良久,良久,银姑住了声,收了点儿泪,仰起脸,娇靥上满是泪渍,两只眼都哭红了:“李爷,杜华虽然窝囊,可是他不该这么惨死,更不该死在老黑那天杀的贼种手里……”
李燕豪能说什么?他只能这么说:“我知道,银姑……”
银姑道:“李爷,杜华没了,怎么说他跟您朋友一场!”
李燕豪道:“你放心,银姑,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
银姑站起来冲他跪了下去:“不管怎么说,银姑总是杜华的人,这儿给您磕头了,您千万给他报这个仇……”
李燕豪忙把她扶了起来:“银姑,你这是干什么……”
刚站起,银姑突然爬在他怀里又哭了起来:“李爷,我心里好难受……”
李燕豪这时候更不忍躲,不忍推了,只得任她爬在怀里,道:“我知道,银姑……”
银姑道:“我一半儿难受是为杜华,一半儿难受是为自己,您说,李爷今后我怎么办,怎么办啊,我……”
李燕豪眉锋一皱道:“银姑,你没个亲朋好友的么?”
银姑道:“没有,李爷,我是个苦命的孤儿,那来的亲朋好友啊!”
李燕豪眉锋又皱深了三分道:“这么说你没去处……”
银姑道:“没有,李爷,要说我的亲朋好友,只有您李爷一个……”
李燕豪没说话,他怎么说,是承认还是否认?
承认她,他不能,否认嘛,又不忍。
事实上银姑没说错,如今她的亲朋好友,的确只有李燕豪他一个,这是实情实话。
银姑扬起了头,她那张脸离李燕豪的脸只有寸余:“李爷,您说,我该怎么办?”
李燕豪口齿启动了一下,没说话。
“李爷,我好苦的命啊。”银姑头一低,又爬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李燕豪感觉得出,他的胸前湿了,热热的一片。
“李爷,不如让我死了吧,让我跟杜华一块儿去……”
她突然离开了李燕豪,一个大转身一头往墙上碰去。
墙是竹子编的,木板钉的,哪能碰死人。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李燕豪却不能不拉她,这也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李燕豪出手如风,一把拉住了她,道:“银姑,你这是……”
银姑身子被带得往后一踉跄,她再一转身,恰好,整个人倒进了李燕豪怀里,死没能死成,一肚子委曲悲伤全发泄在李燕豪怀里,痛哭失声。
李燕豪作了难,银姑在他怀里直哭直揉,他却不好推开她,他只有扶着银姑的一双粉臂道:“银姑,你收收泪,住住声,听我说……”
银姑听话,住了哭声道:“李爷,您有什么好说的,又能说些什么,能让我跟着您,您能要我么?”
没料到她倒先说出来了,李燕豪心头微微一震,一时没能答上话来,他怎么能说不,那是刺激,在这时候李燕豪实在不忍再刺激她,点头,他能么,他能要她?
李燕豪没说话,银姑又哭了起来:“李爷,我活着不如死,您还是让我死了吧,我找杜华去,在人世没个依靠,到阴间总得有个人……”
说着她就往外挣。
当然,李燕豪不会放开她,他有点急了,一摇银姑道:“银姑,你住住声,有话要说,别再这么要死要活的好不?”
银姑低着头道:“李爷,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是个女人,既没亲有没故,您叫我去依靠谁啊。”
李燕豪道:“暂时你就住在这儿,天无绝人之路,以后总有办法好想的……”
银姑道:“我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啊!”
李燕豪道:“银姑,你……”
只听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而且进了草棚,李燕豪忙道:“银姑,你住住声,有人来了。”
他这话刚说完,随听一个话声传了进来:“燕豪叔在里头么?我是燕惕!”
李燕豪道:“盖大哥的大徒弟来了,你先坐下!”
他把银姑按在了板凳上,然后迈步走了出去,掀开那块布帘,老大燕惕就在眼前,燕惕冲他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
李燕豪没客气地受了燕惕一礼,道:“有事儿么?”
燕惕说话也是那么恭谨,他道:“师姑叫我来的,师姑说杜大姑一个人住在这儿怕不方便,叫我接杜大姑家里将就几天去。”
李燕豪一听这话,心里为之一松,一点头道:“那真是太好了……”
布帘儿掀动,银姑红着一双杏眼从里头走了出来,燕惕忙一欠身,叫了她一声。
银姑浅浅答了一礼,道:“大兄弟的话我听见了,谢谢盖姑娘的好意,我不敢打扰……”
李燕豪眉锋一皱,
燕惕道:“您别见外……”
银姑道:“我不见外,而是我得给杜华戴孝,戴孝的人怎么好……”
燕惕道:“这一点我师姑早想到了,都是自己人,那里也没那么多忌讳,要不然师姑就不会派我来接您了。”
银姑摇摇头,道:“盖姑娘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请大兄弟回去告诉盖姑娘…
…“
李燕豪一眼看见从人丛里走出两个人,直向草棚这边走来,他看得清楚,那两个,前头走的是姑娘盖涵英,后头是老二安德恭,盖涵英身上加了一件斗蓬,益显仪态万千,美艳动人,他当即说道:“盖姑娘来了。”
银姑抬眼望去,燕惕转身哈下腰去。
姑娘盖涵英带着安德恭很快地进了棚子,她第一眼便望向李燕豪,深深一眼之后,她转望燕惕:
“怎么这么久!”‘
燕惕道:“杜大姑不肯去……”
盖涵英道:“真没用……”
转眼望向银姑,道:“杜大嫂,我就知道老大没用,请不动你,所以我随后赶来……”
银姑道:“怎么还让姑娘亲自跑这一趟……”
盖涵英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不来怕杜大嫂你不肯到家里去,现在我来了,怎么说杜大嫂得赏我这个面子,车子在外头,咱们走吧!”
银姑还待再说,盖涵英已转向李燕豪,道:“燕豪哥,哥哥让我来请你一块儿去,也好跟杜大嫂作个伴儿。”
李燕豪本想谢辞婉拒,可是转念一想他要不去,银姑一定不会去,当下他点了头道:“谢谢贤兄妹,盖大哥宠召,我不敢不去!”
盖涵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燕豪哥好见外的话……”
转望银姑道:“走吧,杜大嫂!”
伸手拉住了银姑的手。
银姑刚才本来是要说什么的,可是她现在竟没再说,头一低,道:“那……那我就谢谢了。”
她任凭盖涵英拉着往外走去。
来的是一辆马车,盖涵英跟银姑上了车,李燕豪没往车里,他去跟燕惕,安德恭三个人挤在了车辕上。
老二安德恭赶车,顺着鼓楼大街往北走,这回李燕豪是高坐在车辕上,街上的情景他看得一清二楚。
马车刚拐出鼓楼大街,李燕豪一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进了一家客栈,他心里为之一跳,急道:
“你们俩赶车先走,我有点事儿去去就来。”
他没等燕惕跟安德恭两个答话便跳下了马车,过街直往那家客栈行去。
燕惕跟安德恭两个眼快,眼神也好,也看见了那一闪进入那家客栈的背影,他两个脸色双双为之一变,安德恭显得很着急,扭头就要对车里说话,燕惕伸手一拦道:“回去,快!”
安德恭听了他的,扭过头来猛挥一鞭,套车牲口一疼,带着马车猛往前窜去……
李燕豪到了那家客栈前,他连抬眼看那家客栈的招牌都没有,迈步便进了门。
柜台里迎出个伙计,把李燕豪当成了住店的,迎前就要说话,李燕豪一声:“我来找人的。”看也没看那伙计一眼,便往后去了。
这家客栈不小,前面是店面,柜台所在,后头一共是两进后院,进了头一进后院,李燕豪没看见什么,他停也没停地便直闯第二进后院。
刚进第二进后院,他便瞧见那熟悉的背影进了东边头一间屋里,进屋关门,屋里随即亮了灯。
李燕豪侧转身走了过去,到了门前他抬手敲了门。
门刚响,屋里便响起个粗嗓门儿话声:“谁呀。”
李燕豪道:“查店的!”
屋里那粗嗓门儿话声道:“好嘛,查店查到我屋里来了!”
步履两声,屋门豁然而开,当门而立的是那叫老黑的黑大汉,他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猛然一变,身子往后一退,两条胳膊一合,就要关门。
李燕豪伸两只手按在了两扇门上,李燕豪没他个子大,胳膊也没他老黑粗,可是他老黑硬是关不上那两扇门,转眼间他老黑施劲儿施得连身子都抖了起来。
李燕豪笑了:“阁下,比力气,较劲儿,你还差一点儿。”
黑大汉突然松开了手,转身就要往里跑。
两扇门砰然一声,李燕豪跨步进了屋,出手如风,一把抓住了黑大汉后领。
黑大汉身子一抖,塌肩,挫腰,一个大转身,那斗大的拳头直捣李燕豪胸口。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阁下,玩这一套你也不行。”
下面出腿,同时左手往下一捞,他左手捞住了黑衣大汉的右腕,下面那一腿也扫上了黑大汉的两段小腿,闷哼一声,黑大汉躺了下去,砰然一声摔个结实,李燕豪左手一扭,黑大汉脸亲了地,一条右胳膊到了背后,疼得他“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李燕豪没再施劲儿,道:“阁下的胆子不小,行了凶还敢待在城里大摇大摆的,这一场人命官司你打去!”
黑大汉挺硬的道:“你把我送进衙门去好了。”
李燕豪摇头说道:“没那么便宜,那些官儿我知道,白花花的银子一送就能了事,你今天住上进去,明天一早就出来,你我都是江湖上跑的,咱们照江湖上的规矩行事。”
黑大汉脸色一变,道:“那也好,你是杜华的什么人,来淌这趟浑水,管这档子闲事,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戏,他拐走了我的女人,这仇不该报么,王八好当气难受,这口气不该出么?再说你让我换个地儿找他,我不是也听了你的么,他要不离开‘相国寺’,我绝不找他……”
李燕豪道:“我没说不该,你说得是,朋友妻不可戏,杜华拐走了你的女人,这个仇固然该报,可是你该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银姑的…
…“
黑大汉道:“我怎么对银姑的,这臭婊子对你说了什么……”
李燕豪手上力加一分,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
黑大汉疼得哼了一声,身子这么一抖,他身下头滚出来一样东西,一滚老远,那是一颗念珠。
李燕豪一见这颗念珠,人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脸色一变,两眼猛睁,俯身用右手抓起了那颗念珠,看了一看之后,转眼望向黑大汉喝问道:“这颗念珠哪儿来的……”
黑大汉道:“你问这干什么?”
李燕豪眉梢儿一扬,道:“王大奎……”
黑大汉王大奎一怔,道:“你知道我叫王大奎……是了,一定是那臭……银姑告诉你的……”
李燕豪冷然说道:“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只问你这念珠哪儿来的……?”
第七章 侠骨柔情
王大奎望着李燕豪道:“你可真爱管闲事,告诉你好了,这颗念珠是我的。”
李燕豪道:“这么说,你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了?”
王大奎道:“知道就好,既然知道我是个有来头的人物,那就别管我的闲事……”
“你错了!”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本来,杜华拐走了你的女人,错在他而不在你,你找他报仇雪恨这也无可厚非,我是打算收手不管,现在既然知道你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这闲事我却非管不可!”
王大奎呆了一呆,道:“你开玩笑……”
李燕豪道:“你看像么?”
王大奎道:“我先告诉你,事不关己最好少管,一旦惹火烧上了身,懊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燕豪道:“谢谢你提醒我,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懊悔,也从来没有懊悔过……“
他手上一用劲儿,王大奎哼了一声,他接着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们这个以念珠为表记的帮会,叫什么帮,什么会?”
王大奎没说话。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要是等我扭断了你的胳膊,那个帮会可不会再要你了,谁会要个吃闲饭的废人,你说是不?”
王大奎够硬的,仍没说话。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我看你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
话落,他手上刚要施劲儿,蓦地——
“老弟,老弟,你在哪间屋里。”是盖铁腿的话声。
王大奎一怔,李燕豪也一怔。他旋即应道:“是盖大哥么,我在这儿。”
稳健,沉重的步履声飞快,两扇门往里一开,盖铁腿带着一阵风进了屋,他的脸色阴沉,瞧着就不对。
进门往地上扫了一眼,然后抬眼望向李燕豪:“老弟,我在这儿,我担保他跑不了,你先松松手,行不。”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既然盖大哥这么说,我不敢不遵。”
他松了手,王大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掸身上的土,只顾揉腕子转胳膊,冷冷看了李燕豪跟盖铁腿一眼道:“这敢情好,盖老大居然跟他认识,还称兄道弟的…
…“
盖铁腿沉着脸没理他,却望着李燕豪道:“老弟,你坐,咱们哥儿俩就在这客栈里谈谈。”
李燕豪没说话,退一步坐在了桌前的板凳上。
盖铁腿一指炕沿儿,望着王大奎道:“你也坐。”
王大奎也没说话,一脸冷漠神色,转身坐在了炕沿儿上。
等王大奎坐定,盖铁腿转望李燕豪,开了口,脸上没有表情,话也说得很严肃:“老弟,现在我要提了,你是我的朋友,不冲别人我得冲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帮杜大嫂找王大奎么?”
李燕豪道:“盖大哥请明说。”
盖铁腿道:“我这就明明白白告诉老弟,不瞒老弟说,王大奎跟杜华之间的这段恩怨我一清二楚,想必老弟你也知道,错不在王大奎,杜华拐走了他的女人,他当然要找杜华报仇算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咱们江湖上最不齿,最痛恨的也就是这个,老弟你说是不?”
李燕豪道:“盖大哥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别管这件事。”
盖铁腿豪迈,但豪迈并不粗鲁,他有机智,也很会说话,他这么说:“错不在王大奎,老弟,咱们为他想一想,任何人都不该拦他报仇。”
李燕豪微微点了点头道:“盖大哥说的是理,我不能不表示赞成……”
盖铁腿道:“谢谢老弟……”
李燕豪道:“那么盖大哥特意赶到客栈来,也就是为了阻拦我……”
盖铁腿道:“我不敢说阻拦,我请老弟高抬贵手。”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盖大哥言重了,我怎么敢当。”
盖铁腿道:“老弟要是没别的事儿,我这就让王大奎走……”
李燕豪一抬手,道:“别忙,盖大哥,我还有后话……”
盖铁腿道:“老弟还有什么事儿。”
李燕豪道:“盖大哥可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盖铁腿讶然说道:“老弟这话……”
李燕豪翻腕托出了那颗念珠,道:“盖大哥可认得这是什么?”
盖铁腿神情震动,脸色倏变,道:“这……
老弟是哪儿来的?“
李燕豪一指王大奎道:“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盖铁腿的脸色阴晴了一阵,然后一点头道:“老弟,你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我不瞒你,我认得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什么。”
李燕豪道:“那么盖大哥还认为我该放过他么?”
盖铁腿道:“老弟……”
李燕豪翻腕收起那颗念珠,道:“盖大哥,他们干的是什么事,都干过什么事,盖大哥既然认得这颗念珠,也知道这颗念珠,那就不会不知道,杜华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我不能不问。”
盖铁腿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道:“老弟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盖大哥谅必不会,也不该再让我放过他。”
盖铁腿道:“这么说老弟是不肯……”
李燕豪道:“盖大哥认为我该放他?”
盖铁腿道:“我只求老弟高抬贵手。”
李燕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盖大哥还要我……”
盖铁腿一点头道:“是的,老弟,千不看,万不看,你看我盖铁腿的面子,我会永志不忘,老弟。”
李燕豪道:“盖大哥言重了,这也值得这么说?”
“值得,老弟,”盖铁腿神情很严肃,道:“在我看来是值得的。”
李燕豪道:“盖大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您不但不该让我放手,以盖大哥您的身份,更应该拔剑而起,领导群伦,扫除这些邪……”
盖铁腿道:“我知道,老弟,可是……
我……“
顿了顿,接道:“我仍请老弟你高抬贵手。”
李燕豪皱了眉,道:“盖大哥,您要知道……”
盖铁腿浓眉陡地一扬,道:“老弟,咱们别多说了,我只问老弟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李燕豪道:“盖大哥,这不是别的事,你是在包庇邪恶,像盖大哥这么一位英雄人物……”
王大奎突然站起来往外便走。
李燕豪想站起来拦,可是身子刚动,盖铁腿已然跨步而至,他目光炯炯,望着李燕豪道:“老弟,给我这个面子,让他走,我虽然明知道不是老弟的对手,可是我愿意尽力一试。”
李燕豪怔了一怔,道:“怎么,盖大哥要以武相向,跟我动手?”
盖铁腿一点头道:“是的,老弟,只要你拦他。”
李燕豪诧异地看了盖铁腿一眼,道:“我不跟盖大哥动手,让他走就是。”
其实,王大奎早就出了屋门,走得飞快,一转眼使出了第二进后院。
盖铁腿两眼刹时失去了光彩,嘴唇抖了一阵低下头,道:“谢谢你,老弟,我也感激。”
好个王大奎,盖铁腿竟不惜跟李燕豪动手,李燕豪情知这里头定有蹊跷,可是他没问,盖铁腿既然没说为什么,那便表示有难言之隐,既然有难言之隐,他怎么好问,他不愿让盖铁腿为难。
他没说话,盖铁腿半天才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老弟,咱们仍是朋友。”
李燕豪道:“我永远敬重盖大哥是个英雄。”
盖铁腿笑了,笑得好勉强,好难受,也带点凄凉:“谢谢老弟,车子在门口,也算我来接老弟,走吧。”
李燕豪含笑点了点头,先出了屋。
在客栈门口,燕惕跟安德恭不安地守在车旁,一见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两个人都望着盖铁腿,可是盖铁腿什么也没说。
到了盖家,李燕豪便安置在东屋里,盖铁腿没陪他,盖铁腿的两个徒弟,老大燕惕,老二安德恭也很快地辞出,盖铁腿临回上房只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李燕豪,银姑被安置在后院,银姑娘跟盖涵英住在一起。
李燕豪没说什么,银姑人在盖家,他很放心,盖铁腿兄妹俩男是英雄,女是丈夫,待人,绝错不了。
他唯一想不通,唯一窝在他心里的,是盖铁腿究竟为什么这么护王大奎。
难道他跟王大奎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难道盖铁腿跟那个犹不知名的帮会有关系,前者可能,后者不会,唯一的理由是盖铁腿是个人物,是个英雄,是个铁铮铮的奇男子。
前者既然可能,那么盖铁腿跟王大奎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亲是敌,是……
他想不通,也绝不愿主动的问。
他没主动的闷,盖铁腿也真蹩得住,大半夜没来找李燕豪。
快三更了,夜够凉的了。
夜深,人静,盖家大院的灯亮差不多都熄了,连上房里的灯都熄了。
李燕豪抬手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三月天,还不算暖和,夜里尤其凉,他顺手拉开了被子。
刚盖上被子没多久,李燕豪听见一阵轻快的蹄声跟轮声从远处传来过来,夜静时分,听得很清楚,似乎是胡同那一头儿。
很快地,近了,转眼工夫不到,蹄声跟轮声一起停在了盖家大门外。
没听见敲门声,却听见门拴响动,有人开了门,门刚开,便听得一个阴沉沉,冷冰冰的话声毫不怕吵人的开了口:“去叫盖明起来,去。”
随听另一话声轻轻说道:“您请轻点儿,前院有外客。”
话说得很客气,也颇为恭谨。
话声虽然压得很低,可是李燕豪听来很清楚,一听也知道那是盖铁腿的二徒弟安德恭。
安德恭说完了话,进来的那人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随即,一阵步履声直传了进来。
李燕豪听得清楚,那是四个人,也就是说除了安德恭跟说话那个人外,还有两个人。
听步履,都够轻快稳健的,显见得进来的这三个都有一身不俗的工夫,只不知道是什么人。
步履声直奔上房堂屋?随即堂屋里亮起了灯。
李燕豪躺在床上连动没动,他不愿意出去查看,更不愿意躲在屋里从门缝儿里或者是从窗棂那雕花的格子里偷窥。
堂屋里,听不见话声,可能都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没多大会儿,首先传进李燕豪耳朵里的,是盖铁腿的话声:“金爷,这我不能答应,人虽然在我这儿,可是那不是我姓盖的为人……”
刚才那冰冷阴沉的话声跟着扬起:“盖明,你怎么说?”
盖铁腿道:“金爷,您原谅,我不能答应。”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另一个呢?”
盖铁腿道:“金爷这您也知道,我做不了他的主,再说当初我已经有人……”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那是那,这是这,两回事儿不能混为一谈,我老实告诉你,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奉命而来,公事公办,上头还等着我交差呢。”
盖铁腿的话声似乎软了些:“金爷,盖明平日对您一直很恭敬,也从没做错过什么……”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上头要人,可不是我要人,一句话,你交不交人?”
盖铁腿道:“金爷……”
“少废话。”那冰冷阴沉话声喝道:“说,你交不交人?”
盖铁腿一声暴喝:“姓金的,你欺人太甚……”
只听那冰冷阴沉话声阴笑说道:“盖明,你想干什么,拿三条命换我这一条?”
盖铁腿似乎很怕听这一句,刹时软了,变成了颤声的哀求:“金爷,我求您……”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盖明,别跟我来这一套,没有用的,我软强都不吃,要求,你往上头去求我不敢循私,我还要命呢,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上头还等着我交差呢。”
只听盖铁腿有气无力地颤声说道:“老大,去请你师姑跟大姑去。”
李燕豪有八分明白了,他一挺腰坐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可巧燕惕从堂屋出来,一见他陡然一惊停了步:“燕豪叔,您,您还没睡……”
李燕豪淡然说道:“没有,堂屋里有客人么?”
燕惕迟疑着不安地轻笑点头:“是的,燕豪叔,是师父的几位朋友。”
李燕豪道:“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燕惕道:“我没上哪儿去,刚从堂屋出来,师父让我沏茶去。”
李燕豪微一点头道:“那就好,沏好茶后告诉你师父一声,谁要想带走银姑,那还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燕惕一怔,脸色变了,没接话。
堂屋里却传出了那冰冷阴沉话声:“什么人说话这么横。”
“我,”李燕豪道:“姓李的,问问盖铁腿,他知道。”
那冰冷阴沉话声“哦,”地一声道:“你就是那个姓李的,那敢情好,让我见识见识。”
“金爷……您”
盖铁腿叫了一声。
盖铁腿那一声“您”字刚出口,堂屋门帘儿猛然一掀?从里头一前一后地走出三个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惊慌失措的,是盖铁腿。
那三个,前头一个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穿一件袍子,袖口卷着,很有点派头,可惜那付长像太阴沉了,鹞眼,鹰鼻,薄薄的两片嘴唇,一脸的刻薄像一脸色白渗渗的,还带着点儿懔人的冰冷跟阴鸷。
后头两个,是两个穿裤褂的中年壮汉,腰里头都鼓鼓的,脸上全是骠悍色!都够凶狠的。
盖铁腿出堂屋的时候是在最后,可是他三脚两步抢在了前头到了院子里,向着李燕豪惊慌地道:
“老弟,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你可别……”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朋友又怎么样,这年头儿朋友交不得,我把你当朋友,也敬你是个英雄奇男子,你却把我朋友的未亡人往外送。”
盖铁腿可没料到李燕豪会这么一说,一怔说道:“老弟……”
李燕豪脸色一沉,道:“姓盖的,我李燕豪从现在起没你这个朋友,话我说在前头,谁敢动我朋友的未亡人一指头,我让他拿条胳膊抵。”
盖铁腿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那瘦高中年汉子一声冷笑说道:“盖明,你过来吧,人家没你这个朋友,你还跟人家套什么交情。”
嘴里说着,脚下迈动,他带着那两个壮汉子走下了院子里。
盖铁腿更慌了,定了定神转过身叫道:“金爷……”
姓金的瘦高中年汉子一抖手,竟把那么一个大个子,有一手摔交好本事,飞手铁腿震得踉跄而退:
“闪开,盖明,让我替你出口气。”
盖铁腿稳了稳身子,迈步奔向李燕豪:“老弟,你可千万别……”
“别怎么?”李燕豪冷然说道:“别动,眼睁睁地看着你把银姑送出去,姓盖的,那只怕办不到,你一边儿歇会儿去吧。”
他抬手一掌印在盖铁腿的胸膛上,盖铁腿闷哼一声踉跄而退,砰然一声撞在东屋墙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时没能站起来。
燕惕大惊失色,叫了声:“师父!”闪身奔过去扶起了盖铁腿。
这里,那姓金的瘦高中年汉子又笑了,笑得更见阴沉:“盖明,你没有事儿吧,阎王爷召见,谁也拦不住的,没关系,有我呢,我一并给你讨回来。”
说话间他到了李燕豪面前一丈处,背着手往那儿一站,偏着头上下打量了李燕豪一眼,一点头道:“看不出你竟能一掌打倒盖铁腿,嗯,不差……”
脸色一寒,冰冷喝道:“去,把这厮剁了……”
那两个壮汉齐探腰,铮的一声,白光闪动,两个人手里各多了一把匕首,一左一右扑向李燕豪。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要玩命最好自己来。”
只见他一闪身便从两个壮汉中间穿过,再一旋身,左掌右脚,砰砰两声,两个壮汉后背各挨了一下,踉跄前冲,全爬在了那儿,地上铺的是石板,摔一下还会轻得了,两柄匕首飞出老远,两个人摔得满嘴是血。
李燕豪笑笑转过了身,望着那姓金的瘦高中年汉子道:“姓金的,我没说错吧。”
姓金的瘦高中年汉子脸上变了色,神色刹时变得狰狞怕人,一点头道:“不错,你没说错,是得我自己来。”
他这里撩起了袍子下摆往腰里一塞,那两个壮汉带着满嘴血可从李燕豪身后扑了上来,李燕豪身后像长了眼,一挫腰,身子半转,砰然一声一肘撞在右边壮汉子的肚子上,那壮汉哎哟一声捂着肚子爬了下去,李燕豪旋身出腿,那左边壮汉又摔了个狗啃泥,这一下更惨,满脸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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