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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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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臻惊呼出声:“李儒你……”
李儒强忍剧痛,朝花以怜道:“在下自断两指,以证诚心,请姑娘放心救治我家公子!”
严鹤见状,也同他一般,挥剑砍下自己的两根手指。
花以怜对他们的举动大出意料,几乎怔了半晌,才缓缓回答:“好,那你们就在周边守候,以防有人意外闯入阵中。”
得她吩咐,李儒与严鹤点头,一前一后地向林中跃去,消失眼前。
花以怜席地而坐,对乔臻讲:“我现在要替你打通奇经八脉,你快快坐下运气,与我应和。”
一缕徐风送来,吹得她发缕飘扬,黑瀑般的长发愈衬得雪肌霜容,好似华夜里水色生辉的天香芙蓉,美得纯丽无暇。
目光凝了一瞬后,乔臻恢复清醒,迅速如奉纶音,原地坐下,稍后便觉一双纤骨小手,隔衣抵在自己背心之处,运行真气,即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传递进体内。
不再多想,乔臻遵照她适才所言,闭目运气,与身体里那热流应和。
一段时间后,攻入体内的热流消失,乔臻只觉浑身轻爽舒畅,长长吁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见花以怜仍是星眸闭合,眉额间渗着细碎汗珠,嫣唇半启半阖,衣上的花甜芳香随风醺绕在他的鼻尖,让人好似饮下千百酒盏,恍惚欲醉。
他原地不动,直至对上那双徐徐睁开,寒若银潭的瞳眸,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多有失礼,起身疾退三四尺,躬身一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乔某深铭肺腑,来日若有机会,必将还报!”
花以怜站起身,拈袖拂掉额头的汗水,望着他,倏然一叹。
乔臻诧异:“姑娘为何叹气?”
花以怜道:“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反倒是你的两名家卫,他们为保护你,可谓拼劲全力,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经她一句提醒,乔臻猛然想到什么,大喊一声:“糟了——”
密林里万籁俱寂,他这一喊,顿时惊动了周围守护的李儒严鹤。
他们二人循声赶来,见乔臻面色白中透红,精神大好,不禁放下心,朝花以怜投去感激的眼神。
回想昨夜厮杀的情景,乔臻满脸惶急,径自念道:“我爹和大哥他们还在山庄上……不行,我要立即赶回去!”
“二公子,此举万万不可!”严鹤跃近跟前,阻拦住他,“临前庄主特意嘱托我们,要将您安全护送到寒刹峰,中途绝不能返回山庄!”
“放开我——”乔臻双目赤红,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去,“如今爹爹他们有难,我怎能一个人忍辱偷生!”
“二公子如果前去,才当真是枉费了庄主一番苦心!”情急之下,严鹤按住他的肩膀,脱口嚷道。
乔臻听得一愣:“一番苦心?”
“不错。”李儒接话道,“西月宫宫主诡计多端 ,她一众手下更非泛泛之辈,这一战,势必要造成一场惨重杀劫,只怕庄主他……早已做了最坏打算,是以让我们几人拼死也要保护你的安全!”
乔臻恍悟后,顿感痛彻心扉,英朗的眉宇间布满凄仓之色:“所以爹爹他……才会让我带着家传拳谱,到寒刹峰去找我叔伯……既然如此,我们同为乔家血脉,为何最后走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大哥……”
“你们互为骨肉手足,恐怕想法都是相同的,你大哥又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你。”清幽曼妙的声音好似珠铃破冰齐碎,听得人心弦无端一震,花以怜走上前,目光投注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如果庄主他们遭遇不测,你便是乔家唯一血脉,自该爱惜生命,不要轻易行事,况且你体内毒素虽被清除,但还需调养几日才可复元,纵使赶去对付那群妖众,也是于事无补。”
她双眸清冽如雪,一番注视下,乔臻心脏莫名漏跳了几个节拍,随即想到几人的劝慰提醒,终于冷静下来,攥紧双手,咬牙切齿地讲:“我乔臻与西月宫,从此势不两立!”
严鹤想了想:“事到如今,我们应尽快赶到寒刹峰,一切从长计议。”
乔臻颔首赞同,转看花以怜,眸光变得柔和而亲切,彬彬有礼道:“不知姑娘高姓芳名,该如何称呼?”
花以怜眼波轻转几下,宛若摸不着的流水,略一思付,回答:“我叫花以怜。”
花以怜……乔臻将她的名字牢记心中,抱拳深深一礼,正经八百地讲:“在下乔臻,深受花姑娘救命大恩,没齿难忘,敢问姑娘家居何处,以好他日登门拜谢!”
花以怜一挥玉臂,长袖翻飘,只觉香风袭来:“我说过了,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乔臻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冷漠,心下一阵失落。
严鹤脑中思绪闪逝,忽然拱手问:“恕在下冒昧,姑娘谈吐不凡,又身怀绝技,想来令师定是位深藏不露的奇人了!”
花以怜想师父隐居多年,不问世事,一旦说出他的名字,只怕会惹来麻烦,故道:“家师早已绝缘江湖,不问是非,他的姓名恕我难以奉告。”
听她拒绝,严鹤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花以怜紧接道:“此刻我就带你们走出迷阵,记得跟紧了。”说罢,纵身飞跃,人如银白翩蝶,踏树渡叶而去。
乔臻见她拥有这般绝世轻功,暗赞不已,仅在须臾间,她的身影已渐虚渐渺,化为一道飘忽白点。
乔臻这才省神,生怕自己跟丢,迅速一提丹田真气,逐她而去。
因花以怜的轻功出神入化,几人从后追赶颇有些吃力,直至一个多时辰后,才随着花以怜出了玉脉山。
乔臻认准方位,看向花以怜道:“我们此去西行,不知姑娘欲往何处?”
花以怜想他们虽与西月宫结有仇怨,但眼下已经有了西月宫的线索,若自己随他们一道回寒刹峰,恐怕届时还要花费力气寻找,耽误不少时间。怀碧山庄离此处不远,只要稍作打听,便可找到。
她心念电转,拿定主意后,微微一笑:“不了,我身负要事,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乔臻没料到她突然朝自己微笑,那真似晚霞漫照中齐绽的娇美梨花,沐染天光,越显清丽绝华,竟是不动声色地夺人呼吸……
他张开嘴,一时忘记要说什么,整个人目眩神摇之际,却听花以怜淡淡留下句:“告辞了。”
再投目望去,佳人早已杳然无踪,空气里徒留一股冷昙般幽甜的体香。
“此间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乔臻遥遥望向她身影消失的方向,禁不住呢喃自语着,“她叫花以怜,以怜、以怜……”
几个字,反反复复在齿间萦绕,仿佛酌下一口酝酿千年的桃花琼浆,回味无穷,如痴如醉,随后,他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怅然若失。
这厢乔臻一行人前往向寒刹峰,全然不知,昨夜怀碧山庄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场惨变。
夜穹霾云浮动,林涧寒鸦惊啼,人魂乍慑,风似泣,月欲碎。
怀碧山庄内,血溅石墙,横尸遍地,青砖面上被一滩滩蜿蜒流淌的殷红覆盖,反衬着银亮皎洁的月盘,都好似渲染上鲜血的颜色,景状惨不忍睹。
二十多名奇装异服的怪人正将乔严公等人团团围住,走着某种奇特诡异的阵法,但听谁一声惨叫,又有一名庄仆倒下。
这些怪人不知运用的什么阵法,人影交错,脚下奇快,看去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次变化都隐藏着巨大杀机,始终难以攻破。
乔严公与对方抵抗僵持了近乎两个时辰,如今全庄上下只剩下不到十人,面对那群怪人的攻击,他们出手一次比一次缓慢,原来这些怪人在阵法中施放施放毒雾,乔严公他们都已身负剧毒,只是发作缓慢而已。
突然一个头戴鬼面的黄衣人冲入阵中,仗鞭直袭男子背后。
“乾儿小心!”乔严公左手挥出一记掌风,迫使黄衣人剑势偏斜,替儿子免除危险。
那黄衣人一鞭未中,前脚点地转过身形,后足一蹬,人又腾空攻向乔严公。
乔严公虽已中毒,但功力远在对方之上,两臂振动齐出,衣袖呼呼鼓起,使出“长风破浪”的拳影,快速向黄衣人笼罩去。
黄衣人只觉来势汹涌,忙往旁侧疾避,但一缕劲风仍是从他脸侧擦过,鬼面“咔嚓”一响碎裂,露出真实的容貌。
乔严公见状大惊:“贤侄,怎么是你!”
原来那黄衣人,正是罗照翰的唯一爱子罗鸿诚。
罗鸿诚表情冰冰冷冷,盯着他不语。
乔严公震愕:“贤侄,你怎么会投身到西月宫门下?”紧接反应道,“是不是那妖女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听到“妖女”两个字,罗鸿诚眉头紧皱,讲道:“只要是宫主高兴的事,我必定照做,眼下就是要除掉你们怀碧山庄!”
他挥鞭正欲再攻,蓦听山林里传来尖锐响亮的号角声,陡然一惊,忙将皮鞭收回体侧,而那群怪人听到声响,也随之停止下来。
乔严公同众人抬目望去,只瞧一片苍茫漆黑的深夜里,有绿莹光点在朦胧漂浮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朝着山庄逐渐逼近。
借着宁幽月色的映照,可以看到那是四名身裹绿绫的少女,玉臂柔摆,姿态曼妙,长长的纱衣舞动,宛如从天而降的翩跹青娥,她们施展上乘轻功,抬着一顶紫帷小轿凭空飘飞,月光之下,充满了一股神秘诡谲的感觉。
临近众人跟前时,她们缓缓落地,随即侍立在紫帷小轿两旁,而那紫帷小轿被垂幔覆得严严实实,即使让山风吹得摇晃,也难以窥见到轿中之人。
罗鸿诚举步到轿旁站好,那群奇装异服的怪人也原地默默不动。
乔严公暗付来者定是那西月宫宫主,孰料轿中传来一道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死到临头了,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17妖华
那声音含着几分轻蔑,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像是昂贵而剔透的琉璃,在雪花飞舞间华丽地破碎,明明是男子之音,却觉动听至极,让人宛然入梦,禁不住幻想着迷。
乔乾听完,怒极反笑:“我还当是那妖女亲身驾临,怎么,这般藏头露尾,故弄玄虚,莫非是怕得不敢出来了!”
但听一名绿绫少女娇斥:“放肆!在尊使面前,岂容你等出言不逊!”
帷帘内,又传来男子一阵低低的嗤笑声,似如流水婉转过耳畔,令人脑际不由浮现,此刻他正以袖掩笑,一派优雅华贵的举态:“凭借你们几人功夫,又岂会被宫主放在眼里。”
乔乾愤恨咬牙:“攻人不备,施毒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这群西月妖孽,不过是会耍些鬼蜮伎俩而已,若要正大光明的较量,根本不足为惧!”
轿中男子嗓音藏笑,风轻云淡地讲:“既然如此,我便先让你五招,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乔乾正欲上前,却被乔严公阻拦住,开口提醒:“乾儿,小心有诈!”
乔乾肃容道:“爹,如今二弟已经平安离开山庄,我们心中也没什么顾虑可言了,眼下情况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既然他说先让我五招,让我且会他一会!”
说罢身子凌空飞起,右臂运集功力,半空射出一记旋风,势如暴雨狂雹,迫向紫帷小轿。
乔家拳法以阳刚威猛著称,每功一招都蕴含巨大威力,江湖甚少有人能硬挡下来,乔乾这一发招,虽是消耗体内不少真气,以致催动毒性蔓延,但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出手毫无保留,但见旋风呼啸而来,那紫帷小轿若被击中,势必四分五裂不可。
哪知事情大出意外,乔乾攻出的第一招即将击中轿身时,却觉劲势仿佛触碰到一面无形强大的屏障,迅速软化四散开来,那紫帷小轿不过微微一晃,未受丝毫损坏。
乔乾知道是对方以真气抗拒,大喝一声,人欺身逼近轿前,原本低垂的帷帘受风力飘开半截,隐约见得一抹朦胧的人影,像是花荫下流走的蝴蝶,那般恍惚而难以触及,乔乾劈掌若刀,快速往里探入,怎料那人右肩微侧,身形未动之下,竟是轻巧避开,乔乾化掌为拳,滑空横挥他脑际,对方挥臂一挡,封住攻势,同时身子往后微仰,又是躲过乔乾下方的袭腹拳掌,短短瞬息间,乔乾连出四招,均未击中,而轿中男子也果真如之前所说,不曾主动攻招。
最后乔乾再一袭空,便听男子淡淡道:“五招已过……”
话音甫落,乔乾顿觉一股强大的潜力撞上自己腹部,整个人一下子被震弹开五六丈远的距离。
“乾儿!”乔严公怒火中烧,继而横垮马步,发出一掌“怒狮狂吼”,盛怒中蕴含十足的内家力道,自然威力不可低估,直胜千钧巨锤,卷起啸风瑟瑟,排山倒海般直冲向紫帷小轿。
轿中男子有所察觉,迅速从轿中飞跃而出,但听“砰啷”一声震响,下瞬紫帷小轿便被拳风击得四分五裂,四名绿绫少女纷纷向两旁闪避开。
而那男子平足落地,却是安然无恙地站在三丈远的地方,银白月色从衣袍上流滑过,在地面映出一抹修长高挑的身影。
幽幽乌黑的长发与暗夜相交,如绚丽的缎,华美的丝,优雅而缠绵地于风间飘长飞舞,他徐徐转过身,一张细致瘦削的容颜,好似脱离开阴霾云层,沐浸月华下的琼瑶美玉。
乔严公这才看清,那是名年约二十一二的少年,绛红长袍,腰束玄绦,面如敷粉,唇如涂丹,秀目隆鼻,玉骨冰肌,墨画长眉细裁入鬓角,流发以玉簪斜挽轻垂,悠然飘洒,从容自若,眉宇间隐有笑意,浅薄却是睥睨,他肤色本就生得白皙,如雪似月,一袭红袍映衬下,更添出一股惊心动魄的幻丽魅惑来,仿佛是那幽冥三途河畔的彼岸花,妖异的艳,死亡的美,偏偏又高贵无比,只觉眼前少年,他美丽如斯,如圭如璧,为漫漫遥夜带来一场巅峰华丽。
但见他双手曼举脸侧,轻轻鼓了鼓掌,朝乔严公似赞似叹:“乔老不愧有‘铁拳妙师’的响誉,功力果然非同凡响!”
面对这个貌美妖异的少年,乔严公压紧眉头,出声冷嗤:“废话少说,再吃老夫一拳!”接着两臂左右伸出,但听拳风呼呼,挟劲带力,瞬息间已连发三招。
红袍少年不紧不慢地一笑,施出移步换位身法,快似鞭闪一晃,几乎看不清他是如何躲开的,劲风擦过身边,带动那乌发衣袂掀扬,同时他连续三个纵跃,身形宛若闪烁星点,宛若脱弦流矢,欺身飞近。
乔严公暗惊他轻功竟这般高超,弹腿一跃,凭空七尺,口中发出怒啸,朝对方遥遥射出一击。
那红袍少年左手出袖,早已蓄力欲发,脚下速度不减,即将与乔严公的力道碰撞时,倏地横掌往斜旁一划,迅速把那股力道引开,彼此须臾交手几招后,乔严公发觉他的身法十分诡异,奇奥莫测,软柔偏激,似是什么邪门功夫,一时不敢大意,跃退数尺,使出乔家拳法中最为精华的一招“山呼海啸”,妙在强猛无比,先缓后快,出其不意,在短短距离内有摧碑裂石之威,让敌人难以回避。
怎料红袍少年见他一招袭来,非但不躲,反而迎前,红袖翻飞,露出一对晶莹白腻的手腕,暗聚运气,却是轻飘飘地施出一掌,乔严公只觉自己劈出的猛烈拳风与那飘幻的潜力交触刹那,登时犹如撞在一堵软墙上,完全失去作用,不禁心头大骇。
原来那红袍少年练得武功颇为邪门,招式中蕴有阴柔之气,而乔严公的拳法刚阳正烈,因此正是以柔克刚,被化解开去。
乔严公错愕间,对方再次挥手弹出一指风,正中他左肩,乔严公连退三步,与此同时,胸口传来剧痛,跌倒在地。
红袍少年瞅他脸色惨白,汗水如注,轻轻扬下嘴角,将浑身汇聚的真气散去,挥动广袖,一手搁置腰前,一手负于背后,缓缓踱步上前,悠闲似踏云而来,举止间翩雅绝伦:“你们体内所中的毒已经发作,此刻根本轮不到我动手,一个时辰后,自会毒发身亡。”
看着面前几人痛苦的神态,他倏又一挑俊眉,月光照上脸庞玉质般的肌肤,如雪欲化,似比女子还要细腻几分,无形溢散出一股异样的华美,而漫天星辰的璨光流入那眸底深处,却依旧是淡漠而冷寂的。
他转又微笑:“当然了,如果乔老前辈与令公子肯从此归依我西月门下,我自当奉上解药,助诸位摆脱痛楚。”
原来这些年西月宫横肆江湖,灭掉不少大小正派帮会,同时也会留下部分人的性命,收降或是下药,让他们修炼各自门派中的武学绝技,再为西岳效命,对抗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人物。
乔严公伏倒在地,待他说完,强忍着毒痛抬头,冷笑道:“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夫宁愿一死,也不愿自己一世英名,从此毁在你们西月宫手上!”
红袍少年闻言不以为忤,唇边仍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下刻蓦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子的咯咯笑声,像飘在春风里的柳条软絮,柔绵酥骨,直听得人心神荡漾——
“有封尊使出面,果然事半功倍,看来我是错过一场好戏了。”
18暗斗
她口中所说的封尊使,正是指那红袍少年。
三尺乌檀长发,割破浓浓夜色,凭空肆意地飘扬,眉眼间那点淡漠的神色,宛然香梅的灰,散着冷却后冰冷苍白的味道——
封衣遥回顾身后,但见来者朱粉衣裳,彩带绣鞋,胭脂扑面,浓艳无比,仿佛雾霭里一只花枝招展的媚蝶,妖妖娆娆地从半空飞身掠近。
封衣遥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扬,状若意外地问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玉护法,怎么如此有闲心,也要来横插一手了?”
玉晶姬手拂鬓发,笑吟吟地开口:“尊使可别误会,今夜我不过是奉宫主之令,命你速速回宫的。”
“宫主吗……”封衣遥听完,果然不再多言,转身往乔严公几人跟前走去。
趁他背身之际,玉晶姬忽然双眸微眯,袖下弹出一道银光,直朝他背后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封衣遥向右侧闪,连身形都未转动,仅仅单手,就已挟住那枚细若牛毛的银针,隽丽的眸角斜睨,笑音里流露出三分轻嘲:“玉护法当真好兴致,莫非是想与我互磋一下武艺?”
玉晶姬没料到他轻而易举就接下自己投放的银针,与之前相比,他的武功又是提升了一大步,恨得银牙几欲咬碎,嘴上却又咯咯娇笑两声,连忙解释:“我这等粗技岂能与尊使相较,尊使得宫主亲授武功,自然非同凡响,适才我不过想一开眼界罢了,还请尊使莫要放在心上。”
她舌灿莲花,似是说得诚心诚意,封衣遥听了,仅仅冷然一笑。
接着玉晶姬一提丹田真气,纵跃到他身前,目光盈盈地从乔严公几人身上扫过——因剧毒发作,此刻他们面若死灰,再无反抗之能,已经被西月宫手下擒制住。
她举袖遮唇,轻狂而娇媚地笑起来:“一群固执家伙,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还不肯归降,既然早晚要死,不如尝尝我的七钉绵骨掌,让他们在一个时辰内,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好了!”
她笑得灿烂至极,但谁都知道,若被她打中这七掌,虽不会立即丧命,但一个时辰后,人的全身骨头将会逐渐软化,直至痛苦万分的死掉,如此阴毒残忍的手段,委实叫人毛骨悚然!
玉晶姬正欲出手,却见封衣遥掀开广袖,甩出数缕柔韧金丝,宛如游舞的金蛇撕咬开夜幕,快速缠上乔严公乔乾以及诸名庄仆的颈项,另一端则束缚在封衣遥修长的五指上,他运气猛一勒住,金丝顿化为寒锋利刃,割喉削骨,几颗血淋淋的头颅便从人身上滚落下来。
玉晶姬见状冷笑:“尊使这么着急出手,莫非是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封衣遥斜斜地望了过来,眼波幽沉,好似千夜暗水凝固在了其中,几乎凉透人的骨髓,唇角滑过讥诮,缓缓吐字:“玉护法既奉宫主之命前来,怎么还有心情在此消磨时间,难不成宫主的命令,都被你当成了耳边风?”
听他提到宫主,玉晶姬整张胭脂涂粉的面容,霍然因紧张而变得铁青,哽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笑道:“你说的不错,既然任务完成,我们就不该在此多做耽搁,尽快回宫好了。”说罢人一转身,已跃出了五六丈远的距离。
封衣遥也不迟疑,朱袖一遮一扬,运展轻功,遁入黑暗,那四名绿绫少女尾随于后。
怀碧山庄重新归入寂静,月光洒照下,那是成滩的血迹,遍地的尸体,数颗头颅静悄悄地歪倒在地上,每颗头颅上的表情充满了狰狞、绝望、愤恨,或是不甘……而唯一特点,俱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什么,从乔严公的眼角流下,似泪似血,像是蜡烛的最后一滴残烬,不停地流淌下……
那一夜,已成修罗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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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起伏的山峰深处,修筑着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盘龙环绕在四根巨柱上,在火光摇曳下翱翔欲飞,青砖粉墙,画屏玉阶,正殿之中的宝座更是描金镶玉,华耀闪闪,座顶还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得满室流光萦照,璀璨如昼,竟是人间说不出的富丽奢华。
宝座下方,静然肃穆,封衣遥正立于众人之首的位置,下瞬,殿外响起一阵奇声怪乐,也不知用的什么乐器演奏,足足响了一刻功夫,方听有人高宣:“宫主驾到!”十六名彩衣少女开始盈盈步入殿内,手执翠篮,口中念念有词,边走边挥撒花瓣,把大殿熏得浓香馥郁,尔后分列左右,恭敬侍立。
她们刚站好,便见殿外凭空飘来一条宽大的黑色长绫,从众人眼前划过,直穿长殿,连接在汉白玉铺就的石阶上,而一名玄纱女子足踏长绫,施展举世轻功,那丰盈曼妙的身姿,好似妖月下幻化的夜魅,以异常快速的身法,渡绫穿行正殿,来到玉阶前。
她登上阶梯,在宝座前倏然转身,飞舞发丝从肩后飘落,徐徐流泻了一身,鸦发玄衣,乌黑一体,因此更衬那显露在外的肌肤,白如象牙,吹弹可破,让人目触之下,几乎目眩神晕,而容颜不施粉黛,竟已是美得绝艳逼世,简直堪比那幽冥神女!
她仅是一个转身,却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风姿,甩开纯黑色裙摆,轻展双臂,握住宝座两侧的椅把缓缓坐下,唇边的傲然,眸角的冷酷,那一刻,世间万物在她眼中不过是浮尘草芥,唯独她——是那天下主宰,俯瞰众生,浑身霸气天成,无人可以比拟。
当她入座瞬间,封衣遥率领众人齐声高呼:“叩拜宫主金安!”随即恭敬跪地。
阮湄裳一挥玄袖:“起来。”
她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视过,最后落定封衣遥,唇畔勾勒出一抹朱色妖丽的弧线:“乔严公已死,如今的怀碧山庄不过是废墟残瓦……衣遥,这一次你做得很好,又是替本宫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她的声音本是冰冷无度,这刻却意外地柔和下来,隐约间,似还掺杂着几分令人抓不着的暧昧味道,仿佛是晨曦岸边升起的薄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在彼此之间。
封衣遥垂下眼帘,眉宇间尽是暮雪般优雅淡漠的风致,拱手不疾不徐地回答:“能为宫主分忧,实乃属下的荣幸。”
阮湄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竟似冬雪消融后的春水,说不出的光艳照人,她目光久久停留在封衣遥那张冠玉般俊美的面容上,回想与他之间的缠绵悱恻,越看越是情意绵绵,半晌才道:“当年那几名联手陷害本宫的牛鼻子老道,本宫现在都已送他们命归西天,还报前仇,江湖七大门派如今只剩下四派,我倒要瞧瞧他们究竟还有何能耐,敢于和我西月宫作对,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江湖都将一统我手!哈哈哈——”
她思及仰首,发出张狂而得意的畅笑,几乎直冲云霄,震撼天地,听得在场每个人心头都为之一震,纷纷毫不迟疑地跪地高呼:“恭贺宫主,称霸武林将指日可待!”
“嗯……”阮湄裳满意颔首,又转望向封衣遥,像怕珍爱的宝物受到损坏一样,语调透着关怀,“你也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
见他能得到宫主这般与众不同的待遇,玉晶姬内心忌恨交加,眼珠子暗自一转,忽然开口:“宫主,属下有一事,心下十分费解。”
“什么?”阮湄裳抬头问。
19独欲
玉晶姬眉梢上翘,嫣然巧笑道:“据我所知,乔严公虽死,可是乔氏一家……却未被诛绝。”
一句话石破惊天,阮湄裳听得眸色骤沉:“怎么说?”
玉晶姬娓娓讲道:“据属下探查,乔严公的小儿子在我们攻袭前,就已经连夜逃离了怀碧山庄,侥幸逃过一命,属下是觉得……”她忽闪几下媚眸,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刻意停顿下来。
阮湄裳岂会看不透她这点小伎俩,冷冷道:“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是……”玉晶姬如遵圣旨,又继续笑道,“如果说这仅仅是个巧合,倒也罢了,偏偏他一走,连乔家的祖传拳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下命人把山庄翻了个遍,也始终不得那乔家拳谱,恐怕……是被对方一同带走了。”
阮湄裳皱眉:“说下去。”
玉晶姬表面不显,心下却愈发得意,若有若无地瞥了封衣遥一眼,可惜封衣遥目不斜视,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玉晶姬恨得暗暗一咬牙,扭过头道:“属下认为此事有些蹊跷,那小子赶在之前逃走,又携带了乔家拳谱,这番举动,倒像是乔严公事先安排,早有预料一般,但我们西月宫行事向来谨慎严密,那乔严公又怎会料到我们夤夜偷袭,怕是有人……暗中走漏了消息……”
听到这里,阮湄裳瞳眸中只剩下吞天噬夜般的阴霾:“你是说,有人背叛本宫,暗中向乔家告密?”
玉晶姬赶紧否认:“这点属下不敢肯定,我们对宫主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怎敢做出背叛宫门之事,就是担心……有的人,心中有恃无恐罢了。”
她暗示何人,阮湄裳立即明白过来,阴沉着脸,缄默不语。
玉晶姬话音甫落,就听身旁高不足四尺的男子呵呵一笑:“玉护法言下之意,显然是指封尊使了?”
被他当众捅破,玉晶姬也不慌张,脸上愈发娇笑,几乎要生出花来:“万护法,这话明明是你说的,我可没有承认。”
“哼,话讲到这份儿上,你还狡辩什么!”虫痴万长年皮笑肉不笑地道,“凡是我们西月宫人,除了封尊使,其他人都服下了天蛊连香,你所说的有恃无恐,这里除了封尊使,还能有谁?!”
要知这天蛊连香乃是西月宫一种控制人生死的独门药物,每年服用一次,可以使人增强体力,精神充沛,可一旦停止使用,药物毒发后,便会使人消肌化肠溃烂而死,且毒发时,体内好比万千虫蚁啃食破肚,痛苦极端,凭人的意志根本难以忍受。当年俞宫主生性多疑,逼迫西月宫所有人都服下了这天蛊连香,如此再无人敢于背叛,终身一世都将遵从她的命令。而解药,也只有西月宫宫主才会拥有。封衣遥虽是入宫多年,却未服下这种歹毒的药物。
光是听到“天蛊连香”几个字,殿内众人就已觉心惊肉跳,浑然出了一层冷汗,连玉晶姬都暗自一抖索,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仿佛害怕下一瞬,她的如花美貌就会腐烂消化。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封衣遥脸上神情玄定,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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