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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塞传烽录-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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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张道:“不敢。我想说的只是‘口说无凭’这四个字,但却并非死无对证!”

说至此处,他把包裹缓缓打开,继续说道:“买屋有屋契,买地有地契。买卖镖局的股份更是必须有京兆尹衙门在上手契约上加盖印信的凭证,还得有在九门提督官衙的备案文书的。”

包裹打开,他把一切证件都拿出来,摊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戴家和韩家合股开办震远镖局时所订的股份书,这是在九门提督备案后所发的‘引捌’。这是京兆尹衙门所发的镖局牌照。每一样文书都是一式两份,由戴家与韩家分执的。宇文先生说他取得震远镖局六成股份,请他把这些证件拿出来!”

卫长青吓他不倒,也是无话说了。当年那件案子并未公开,他无法立即逮捕“疑犯”。

他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想道:“目前且暂时由你猖狂,过了今天,你若还在震远镖局,我总有办法对付你。”

宇文雷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却是沉不着气了,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凭证,我总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下来的股份的,有卫大人在场作证!”

快活张冷笑道:“那就是你和杨大人之间的事了,我更加管不着。”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劝道:“宇文先生,你也用不着着急,这是天子脚不到的地方,凡事都是得讲个王法。卖主交不出货来,你可以追回银子的。何况你们的卖买是有卫副总管做见证的呢,更不用怕了。”

杨牧满面通红,说道:“你说什么,你当我是买空卖空吗?”

马天骅微笑道:“杨大人,我并没有这样说你,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是侍卫大人,我说凡事都得讲个王法,这话总没错吧?”他是镖行有名的硬汉,素来不要权贵,但这话却是说得十分技巧,叫杨牧无法对他发作。

卫长青亦是发作不得,只能说道:“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我也弄得不大清楚。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说杨大人是买空卖空,最少他有韩老镖头送给他的那一成股份,这一成股份是有官府文书作证的。”

宇文雷得他提醒,登时又神气起来,说道:“不错,另外那五成股份,究竟应该属谁,这个纠纷,可以慢一点再由官府判断。但最少我有一成股份,我仍然是震远镖局的股东!”

快活张道:“好吧,我就承认你是个小股东,请问你这小般东有何话说?”

宇文雷道:“总镖头的人选,我也有权决定,韩老镖头刚才说过,大家也同意的,总镖头应该由镖局中武功最好的人出任。”

快活张道:“我不反对。我是大股东,比你更加希望镖局有个得力的总镖头,可令镖局兴旺。”

卫长青咳了一声,说道:“这一点大家既然都没有争执,那就好了。这位宇文先生刚才打败了沐副总襟头,众镖师也都服了。不过,那是戴先生你没来之前的事,不知你是否要和宇文先生比斗一杨?或者由你推荐那一位镖师和他另比也可以。”

快活张道:“老实说,我并非反对宇文先生做总镖头,假如他真有技压当行的本领的话。我想叫小徒和他比试一杨,如果他能打胜小徒,我就放心了。”齐世杰站了出来,作了个罗圈揖,说道:“拜见各位崩辈,总镖头我本来是不敢当的,但家师有命,我只能向宇文先生讨教几招了。”

宇文雷对戴湛多少还有顾忌,一见他叫徒弟出场,登时放了心,想道:“这小子看来不过二十多岁,就算他在娘胎练武,也比不过我!”

卫长青的武功未必胜得过宇文雷,但江湖经验却是在他之上,齐世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禁生疑:“戴湛胆敢叫徒弟应战,难道这小子当真有超凡绝俗的技艺?”问道:“对啦,还没有请教令徒高姓大名。”快恬张随口答道:“小徒和杨大人同姓,单名一个杰字。”卫长青心头一动:“莫非这小子是杨炎假扮的?若然真是杨炎,宇文雷倒是不容易应付了。”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齐世杰,果然感觉到齐世杰的身上似乎有一点杨炎的影子,但容貌口音和他见过的杨炎都不相同,却是不敢断定。

杨牧就更加怀疑了。要知表兄表弟本来就有几分相似的,杨牧对自己的儿子当然也要比卫长青更为熟悉,困此他在齐世杰的身上看出的与杨炎相似之处也就更多了。反而他倒完全没有怀疑是齐世杰,因为他知道齐世杰是姊姊的命根子,即以“常理”猜度,料想姊姊也不能让自己的独生儿子冒此大险。那晚杨炎从他的家中逃走,他的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庆幸。恼怒的是儿子和他作对,庆幸的是儿子总算未遭毒手。

他怀疑是自己的儿子,既怕儿子惹祸送命,更怕连累自己,不禁忐忑不安,就似热锅上的蝇蚁似的,卫长青看在眼内,又多两分怀疑。

“名师出高徒,这位杨兄的武功自必是了得的了。我们等着看正宗的六合拳吧!”戴家是世传的六合拳,卫长青说的这番话,表面是捧戴湛,实际是给齐世杰加上了一道箍,叫他不能施展别派武功。“即使你是杨炎,你也只能以戴湛徒弟的身分应战,他说开之后,见“戴湛”师徒都没反对,心中暗暗得意,自以为是已经助了宇文雷一臂之力。

宇文雷一点即透,立即拉开架式说道:“戴家六合拳是久仰的了,好,就请杨兄用六合拳赐教我吧!”

快活张忽地微微一笑,说道:“且慢!”

宇文雷一愕,说道:“戴先生有何指教?”

快活张道:“你想做大股东吗?”

宇文雷眉毛一扬,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快活张道:“我想和你赌点彩物。你若赢了小徒,我把我名下的五成震远镖局股份给你,若是小徒侥幸得胜,你那一成股份可得送给小徒!”

宇文雷自忖胜券在握,双眼朝天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不是我占了太多的便宜么?”

快活张哈哈笑道:“多谢你看得起我的六合拳,我应该报答你伪雅意;同时,也是给小徒的一点奖励。他的六合拳虽然学得还未到家,但要是他能侥幸得胜,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是不是,总而言之,不论是你赢了我五成股份,或是小徒赢了你的一成股份,我都算是做了一份人情了。对吗?”

宇文雷哼了一声,说道:“我领你这分人情,闲话少说,就请令徒和我比试吧!”

齐世杰早已出杨,喝道:“你已经斗了一场,我让你三招!”

宇文雷面色一沉,狞笑说道:“好大的口气!”话是这样说,但他也不客气,一拳就打过去。

齐世杰一飘一闪,宇文雷这一拳打了个空。卫长青暗暗惊奇。心里想道:“这小子的轻功身法可比戴湛好得多,但却似乎不及杨炎。”不过他所知道的戴湛的轻功,乃是二十年前那个还在做着震远镖局副总镖头的戴湛的轻功造诣,今天的“戴湛”轻功如何,他却是不知底细的。故此他虽有怀疑,却也不敢说齐世杰是假冒的六合派门人。因为六合派虽然不以轻功见长,但功夫练到深时,轻功是会自然而然的提高的,有独特的轻功身法的门派寥寥可数,大多数门派的轻功相差不会太多。

宇文雷一拳打空,也是不觉心头一凛:“这小子倒是不可太过小觑!”倏地身法一变,拳掌兼施,使出了白驼山的杀手绝招。

掌风掌影中,只见齐世杰斜窜数步,但仍然没有给宇文雷打中。不过虽然没有打中,宇文雷的左掌。和他右肩琵琶骨的距离已是不到一寸,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业已打中一般。待至齐世杰斜窜出去,看来也似乎并未受伤,方始松了口气,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按捺不住,哼了一声道:“人家让你三招,你居然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好不要脸!”要知琵琶骨若是给“掌刀”劈着,一身武功就要废了。

宇文雷装作听不见,第三招如影随形的跟踪急进,仍然是拳掌兼施,变化更加奇幻。只听得“篷”的一声,齐世杰背心着了一掌。原来他的轻功虽然不弱,但还没有练到一流境界,莫说比不上杨炎,即使比起龙灵珠也还是稍有不如的。”

宇文雷刚才与沐天澜恶斗,沐家的“苦恼拳”威力也不如他。功力之深,有目共睹。

此时齐世杰着了他一拳,众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只道齐世杰着了这拳,不死只怕也得断了几根肋骨。

那知齐世杰身形只是晃了一晃,就站稳了。宇文雷反而退了两步。

原来齐世杰虽然没有还手,但他的护体神功却也是以震远宇文雷。

齐世杰喝道:“来而不柱非礼也,三招已经让过,我可要还招了!接招!”

话出招发,是一招普通通的“高探马”,这一招是各家各派的拳术都有的。

宇文雷一个盘龙绕步,用本门深奥的拳术化解了他这一招。

跟着接连几招,齐世杰用的都是各派均有的普通招数。

序文雷喝道:“我想见识六合拳的高招,杨兄因何不敢施展?难道你的六合拳见不得人吗?”

要知宇文雷已经试出他的功力在己之上,心里想道:“他用常见的招式,招数虽然克制不了我,但这些招式,到底还是他熟悉的,辅以他的内力,我也难以破他。但要是逼他用不熟悉的招数,那就有可乘之机了。”

齐世杰冷笑道:“我本来是想割鸡焉用牛刀,不过,你既然要见识六合拳,那就让你见识吧!”

说罢,连环三招“金鸡夺粟””“猛虎跳澜”、“四夷宾眼”,果然都是六合拳的招数。

原来六合拳也算是当时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齐世杰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招式却是见过的,他依样画葫芦的打出来,倒也中规中矩。

不过在场的拳术名家却是看得大皱眉头了!“怎的戴家的衣钵传人,六合拳打来竟是如此荒唐走板,袭貌遗神!”但六合拳的精髓齐世杰虽然打不出来,却也无人敢说他打的不是六合拳。

他虽然打得“貌似”,究竟还是吃亏。一种不熟悉的拳术,打起来不但分外吃力,而且由于力求“貌似”,错过了可以取胜的良机。

幸而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即使拳法中破绽频频,字文雷也难以欺身伤敌。

宇文雷极为乖巧,避免和他硬碰,以变化奇幻的白驼掌法伺隙而攻,双掌盘旋,处处不离齐世杰的要害穴道,倘若给他打中要害,齐世杰纵有护体神功,只怕也是难免受伤。

戴湛旧日的朋友,都不禁为他们师徒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道:“老戴也真是太过托大了,要是他亲自出马,或许还有几分取胜机会,他这徒弟功力虽高,六合拳却是糟透,怎能打得过宇文雷?”

韩威武已经看出一点端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故意问“戴湛”道:“戴老弟,你这徒弟是带艺投师的吧?”

卫长青眼光射了过来,问道:“他以前是什么门派?”

快活张道:“也没什么门派,乱七八糟的学过好几家拳脚,也不过是江湖常见的招式,跟乡下武师练的。”

韩威武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快活张道:“怪不得什么?”

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天骅是个直汉子,忍不住说道:“恕我直言,老戴,令徒的六合拳似乎学得还未到家。既然他是带艺投师,你何不让他尽都施展?””

快活张装模作样的正容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的话怎能反侮?何况他现在是以我戴某人徒弟的身分,和人家比试,又焉能不用我戴家的六合拳?”

卫仁青竖起拇指赞道:“对极,对极!名镖头果然是有名镖头的气度!令徒这场比武,可说一来是为了师门争光,二来是替你夺回震远镖局落在外人手中的股份,要是用别家别派的功夫赢了,赢得也不光采!”说话之间,嘴里不觉挂着揶榆的笑容。

马天骅心里想道:“你是但盼宇文雷得胜,当然乐得说这种风凉话。”几乎忍不住反唇相讥,韩威武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嘴。

快活张道:“卫大人你笑什么,敢情也是笑小徒的六合拳打得太不像话!”

卫长青忙道:“那里,那里,令徒打的是正宗的六合拳,只练了一年,就打得这样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他是唯恐齐世杰改用熟悉的拳术,故此非称赞他的六合拳不可。

但他这么一称赞,也就等于是确认了齐世杰是戴湛徒弟的身份了。

在他们交谈之际,旁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满堂宾客,虽然十层七八是韩威武和戴湛的真正朋友,但也有十之二三是趋炎附势的人。

这些人为了替宇文雷助威,也为了炫耀自己武术上的学识,七嘴八舌的讥掸齐世杰六合拳拳法的破绽。有的还忍不住以手势比划,说是那一招那一式该如何打法,才是合乎拳理。六合拳是相当流行的一种拳术,吃镖行饭的人大都懂的,但他们当然也还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懂的绝不会比戴湛更多,心想戴湛教了这笨小子一年,他能够学到手的不过如此。我在这里议论他的短处,也不怕他听了去马上就能练得比他师父教的更加高明,何况他在激战之中,谅也不能分神听我的议论。

他们那里知道齐世杰根本就没有学过六合拳,更莫说是由戴湛亲自教过他了。

他们的讥评,正是齐世杰求之不得的事。

他蓦地一声长笑,说道:“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好,有人说我的六合拳打得糟,我也不知道是好是糟,只能尽我所能,答谢各位对我关怀的盛意!”

说话之际,呼呼呼直捣三拳横劈三掌,竟把宇文雷逼退几步,那些人登时都是嘤不敢声,心中俱是想道:“这小子真是有点邪门,纵然他得了我的‘指点’,也必须练过几遍才行呀,怎么一下子就大有进步了!”他们在镖行中不过是些二三流角色,怎知上乘的武学乃是一理通百理融的。他听了那些人的议论知道自己拳术的缺点是在什么地方,以他的武学立即能参透,打出来的六合拳,也就立即从貌似而进为“神似”了。另一方面,他打了这许久,即使只以架式而论,他亦已渐渐从生疏变为熟悉了。前半场的比武,已经是等于他在练了几遍六合拳。

他有第八重的龙象功做基础,用生疏的六合拳之时,宇文雷也还奈何不了他,此时他已经熟悉这种拳法,纵然距离一个“好”字还远,宇文雷已是不能抵敌。

斗到激处,宇文雷用了一招“鹏搏九霄”腾身发掌,向齐世杰的天灵盖劈下。齐世杰斜身上步,右掌一挡,左拳一挥,使的是六合拳中的“乾坤反覆”,以拳为“乾”,以掌为“坤”,拳势直捣,掌势划弧,配合得恰到好处。这招一出,卫长青不禁皱起眉头,但好几个老拳师,却是情不自禁的真心为齐世杰喝采了。

宇文雷那一招本来藏有几个厉害的后着,给他拳势一圈,字文雷的身形虽没给他圈住,却也给他的内力震得踉踉跄跄,斜窜数步,险些跌倒。

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崔立诚咳了一声,拈须说道:“点到即止,这场比武可以结束了吧?”

宇文雷霍地翻身,喝道:“谁说我已输了?”

卫长青也在同时说道:“比武当中,一招半式的暂时屈居下风,这是不能作为定准的。这位杨老弟打到如今方始占得一招便宜,恐怕尚未道合用‘点到即止’这四个字吧?戴先生,你以为如何?”

快活张道:“谁说过要点到即止的?”

卫长青道:“那是刚才宇文雷和韩老镖头的爱婿沐天澜比武之时,有人这样提过的。”他强调“提过”二字,亦即是说尚未得到一致同意,作为这次比武的“规矩”的。

快活张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爽直脾气,要比武嘛,就得痛痛快快打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分出胜负高低!什么点到为止,未免太过婆婆妈妈了,我不赞同!”

卫长青哈哈笑道:“戴形生真是说像痛快!对,对极了!不错,自己人印证武功,是该避免误伤性命,但若一定限制点到为止,许多高明的武功恐怕都不能施展了。说老实话,刚才我也是不大同意,只因我是外人,不方便说罢了。”

崔立诚原意是想帮戴湛的忙的,不料“戴湛”反而如此说法,他憋了一肚皮气,心里想道:“老戴怎的这样不知好歹,你这徒弟占得一招便宜,已是侥幸。他的拳法虽然比起初交手时大有进步,毕竟还未练得到家;再打下去,怎打得过人家。”

心念未已,只见宇文雷果然已经夺得先手,齐世杰虽未至于只有招架的分儿,亦已是守多攻少了。

他正在一面暗骂戴湛胡涂,一面替齐世杰着急,忽地嗅到一种奇怪的香气。

原来宇文雷刚才倒退之际,在身形欲跌未跌的姿势遮掩之下,避过了众人注意,早已偷偷的取出了药力甚强的两颗“神仙丸”藏在掌心。

他握着拳头,打出数拳,掌心的势力已是把药丸溶化!如此一来,他练的虽然不是毒掌,手掌却已涂是上了毒药了。

神仙丸的气味,是可以令人昏昏欲睡的。首当其冲的人一吸得多了,更会筋酥骨软。

催立诚咦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气味,你们嗅到了没有?”

马天晔亦已皱起眉头,说道:“这好像是白驼山拿来毒害人的一种什么药丸的气味,那种药丸,我虽没吃过,也听人说过的。说是它的责性和鸦片类似,比鸦片更为厉害!”

“是神仙丸!”有个绰号“万事通”的老镖师叫起来道:“听说是用一种名叫大麻的药物制炼的,毒害比鸦片更甚!白驼山盛产大麻,有一帮妖人匿居在白驼山上就专门制除这种药丸,用以图利、害人!从去年开始,已经发现了几桩江湖上的败类替白驼山的妖人贩毒的事情!”

镖行的人虽然见闻广博,知道有白驼山和“神仙丸”的人却并不多,许多人就七嘴八舌的问道:“白驼山在什么地方?”“那帮妖人的首领是谁?”

“万事通”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的,据说白驼山是中印交界的一座大山,白驼山的山主复姓字文,单名一个博字!”

马天骅故意装作大吃一惊,跟着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复姓宇文的人很少,原来这个什么白驼山主,也是复姓宇文的吗?”用到一个“也”字,腔调特别提高,脑筋最钝的人,也会联想到目前正在和齐世杰交手的这个宇文雷了。

卫长青面色一沉,陡地向“万事通”发话:“你吃过神仙丸,你见过白驼山吗?”

“万事通”消息灵通,胆子却小,不敢得罪官府,蓦地想起:“字文雷是和卫长青一起来的,倘若他是白驼山的人,卫长青和白驼山的关系就一定不浅!”心里一慌,讷讷说道:“我,我已经说过,我只是听人说的!”

宇文雷被齐世杰逼得紧,不过他虽然不能分神说话,众人的议论,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有点慌了。当下他用白驼山的一种独门内功,把神仙丸挥发的毒气凝聚一团,尽量不令他扩散。

神仙丸和鸦片一样,是慢性毒药,吃了能令人上隐,年深日久,这个人就会变成毫无作为的废物,但却不是马上中毒的。他以内力阻止神仙丸的气味扩散,众人低焕思睡的那种感觉减轻许多,试一运气,也没发现中毒的迹象,心情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而“万事通”平素又是喜欢夸夸其谈的,因此也就有许多人对他的话当作奇谈怪论,半信半疑。

卫长青哼了一声,说道:“听说,听说!道听涂说,岂能当为真!是否有什么白驼山的妖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位宇文兄是我们总管大人的朋友!总管大人的朋友会是什么妖人吗?”

他当然是想倚仗“官威”吓人,不过他不单承认宇文雷是自己的朋友,打出了官职比他更高的大内总管的招牌,心里其实亦已是有几分怯意了。

崔立诚眉头一皱,说道:“我们当然相信过总管、副总管大人的朋友不是妖人,但我刚刚的确是嗅到一种奇怪的气味!”

卫长青冷冷说道:“人多气浊,崔老镖头的鼻子特别灵敏,嗅到一点特别的气味,那也是不足为奇。我可没嗅到!”

快活张忽道:“我也没有嗅到!”

卫长青大喜道:“是吧。戴先生也没嗅到呢!要是宇文先生当真有什么神仙丸的话,他不怕他的徒弟中毒吗?”

崔立诚见戴湛几次三番“帮敌人说话”,心中大惑不解,只能哼了一声,说道:“一别甘年,你的身体好吗?”快活张道:“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崔立诚道;“我可有点怀疑你是患了重伤风!”

快活张笑道:“崔大哥说笑了,不过,说正经的,小徒倘若当真中毒,我也不会怪那使毒的人。”

马天骅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们想听听!”

快活张道:“道理很简单,你碰上劫镖的强盗,你能否禁止那劫镖的强盗使毒?”

马天骅道:“可这是镖局里的自己人在比试武功!”

快活张道:“比试武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选出最适合做总镖头的人!暗器也好,使毒也好,要是这个人都能抵挡,岂不是更佳!”

马大骅道:“但我们刚才曾经有言在先,是不能使毒的。

快活张道:“所谓刚才,是指宇文先生和沐天澜交手的那个时候吧?”马天骅道:“不错。”

快活张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是我的徒弟和宇文先生比武,我是只盼震远镖局请一个最好的总镖头的,因此依我之见,倒也不妨假戏真做!”

卫长青哈哈笑道:“戴老镖头说得好,说得好!当真是胸襟广阔,见识过人!咳、咳、哼……”笑声忽地中断,连连咳呛。原来正在他说话之际,忽地嗅到一股强烈的香气,胸口登时作闷!

宇文雷以内力约束毒气,把溶化了的神仙丸所挥发出来的毒气凝聚一团,向齐世杰正面攻击,按说齐世杰是绝计不能长时间闭住呼吸的,而且齐世杰每每在发掌之际,吆喝助威,更是不能不吸进毒气。这种药力特强的神仙丸,气味芬芳,中人如酒,吸了一点,就像喝醉酒一般,懒洋洋提不起劲来。吸得多了,更会进入“迷幻”境界,甚至癫狂。但半枝香时刻已经过去,齐世杰竟然越打越见精神,那有半点中毒模样。

他们那里知道,原来齐世杰早已有了解药。解药是杨炎从“云中双煞”之一的马牛那里取得,转赠与他的。“云中双煞”马牛和田耕是替白驼山贩毒的人,“蹑云剑”穆扬波的小儿子穆志遥就曾受他们所害,变成了不可一日离开神仙丸的瘾君子。那次杨炎为了助穆志遥戒毒,在祁连山上捉住马牛,从他那里搜获了一大瓶神仙丸以及解药。那种解药本来是预防服食了过量的神仙丸而引起的中毒的,还不能算是这种药力特强的神仙丸的最佳解药,但因只是吸进毒气比直接吞服的毒害稍轻,故此仍然可解。

齐世杰从龙灵珠口中知道宇文雷的来历之后,他是口中含了一颗解药、方敢出战的。余下的解药他则交给了快活张。快活张刚才以敬酒为名,其实已是偷偷在酒中放了解药。他是天下第一神偷,略施小技,谁也没有察觉。

齐世杰在冰窟三年,曾得天竺高僧释湛授以那烂陀寺的上乘武抑,其中一门功大名为“大挪移神功”,可以把敌方攻来的内力任意转移方向。原理和中土武学的“借力打力”相似,不过借力打力是打击敌方,而大挪移神功则可以借用对方内力打击第三者。

此时齐世杰使出大挪移神功,把那团毒气挪移过来,让它去侵卫长青,卫长青所坐的首席位置正是最接近比武中心的位置。

卫长青的内功造诣在宇文雷之上,经过挪移的内力对他倒是无妨,但那神仙丸的毒气他吸得多了,却是难以抵受。

本来他可以发掌把毒气荡齐,但那么一来,岂非由他证实了宇文雷使毒?而他是刚刚说过并没嗅到什么气味的。

他有苦说不出来,只能运功抵御,忽地心神一荡,从他眼中看出去,挥拳踢足的比武双方变成了翩翩起舞的美女,桌子上的酒杯筷子变成了一锭锭一根根的元宝金条,他不觉突然傻笑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杨牧,发觉不妙,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卫大人,卫大人。”卫长青毕竟是个造诣不凡的武学高手,在这即将进入迷幻境界的关头,经他一唤,虽然未能清醒过来,心头亦已有一点警觉了。他立即咬破舌尖,疼痛的刺激,令他猛然一省:“不好,我是中了神仙丸的毒了。”知道“不好”,反而是较为好了。眼前的幻相登时消失,他也得以从迷刻的境界中解脱比来了。

为了维持面子,他仍然不敢承认中毒,反问杨牧:“什么事?”

杨牧和他一样,都是未曾喝那含有解药的酒的。好在齐世杰看在他是舅舅的份上,以大挪移神功控制那团毒气,只是针对卫长青,尽量避免侵袭杨牧,但虽然如此,杨牧多少还是闻到一惊气味,此时他一开口说话,吸进去的毒气就更多了。

“大人,你看他们打得多么激烈,只怕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说话之时,已是感到有点头昏脑胀,只能勉强支持把话说完。

卫长青老奸巨猾,一听更知他的用意,故意问道:“我没有细数,过了多少招了。”

杨牧说道:“少说恐怕也过了一百招了!”

卫长青道:“功力悉敌,为了避免两败俱伤,我看也可适可而止了吧!戴先生是大股东,宇文老弟,你就让他的徒弟做总镖头如何?”此时他是但求两人立即罢斗,以免自己受到毒气侵袭。谋夺震远镖局的计划倒是不妨放慢一步。至于言语的前后矛盾,那更是无暇顾及了。

快活张道:“卫大人,你不是不赞成点到即止,务必要他们分出胜负的吗?我看也用不着多久就可以分出胜负了,何必心急?”

齐世杰朗声说道:“我不想占大股东的便宜,说出来的话绝不更改!”弦外之音,讥讽卫长青出尔反尔。卫长青满面通红,又不能放下面子向戴湛师徒求情,只能希望宇文雷自动认输了。

那知宇文雷此时是想要认输也不能够。

开世杰口中说话,手底毫不放松。他把掌力加重,已是使出第八重的龙象功!

宇文雷被压得透不过气来,那里还能分神说话?在对方强攻猛压之下,他只能奋力抵挡,只怕稍一退缩便有性命之危,又如何能够罢手认输?

他们越斗越烈,卫长青受到的毒气侵袭也越来越强。他咬破舌尖,只能勉强保持几分清醒,不至于陷入迷幻境界而已。一阵阵头昏目眩,却是更加甚了。

杨牧吸进一点毒气,还不如他之甚,不过杨牧的功力也是远不如他,此时亦已感到胸口作闷,昏昏思睡。他知道再拖下去,非中毒不可,便即站了起来。

韩威武道:“杨大人你干什么?”杨牧低声说道:“我去小解。韩威武道:“目前他们正在斗到紧张关头,看来再过片刻,就可分出胜负了。”杨牧说道:“对不住,我不能忍了!”这话倒也并非谎言,不过并非不能忍住尿急而已。说罢,杨牧匆匆离席了。”

大厅里的一众宾客都在聚精会神观战,倒也没有谁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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