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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的闲散日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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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见该离开的人都离开了,方才上前诊脉,灵歌瞄了一眼又开始为太医忙东忙西的曹嬷嬷,竟觉得她开始可爱起来。
“曹姐姐,听说侍卫长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您这样呵斥他,不怕他日后寻您的麻烦?”服侍灵歌喝了安神的汤药,约莫她已睡了,几个嬷嬷方又凑在一起低声闲聊。
“我在宫里呆了三十余年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再加上伺候主子已经伺候习惯了,就见不得那欺主的奴才!奴才就是奴才,要懂得自己的本份,不管是不是有心僭越,只要不懂分寸,早晚要招来杀身之祸,我喝斥他,也是为他好,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要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就白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世上好心有好报的人能有几个?他若不是个聪明的主儿,压根儿就体会不到您的心思,他要是个好心眼,也就罢了,如果是个坏心肠,那以后的日子,您可得留神了!”
“我一个半边儿身子已经放进棺材里的人了,还会怕什么?我现在只管按太后的吩咐,伺候好元主子,以后也尽力办差,让自己在这宫里的日子落一个圆满,也就行了。”
“曹姐姐这‘圆满’说得轻巧,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咱们这些人,早已过了出宫的年龄,只能老死在这宫中,进了火场随便埋了,连根都归不了,还说什么圆满呐?”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几声叹息,再就是长久的静默。
灵歌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心下不由也是一声轻叹,须臾,方才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午后。
难得见到云兰守在了床边,灵歌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
“主子醒了?”
看见灵歌睁开眼,云兰亦是十分高兴。这几日被四个嬷嬷抢了差事,心下早已堵得慌,若不是昨儿个贼人入室,她这个多出来的人手,只怕还在厨房烧火熬药呢!
灵歌抬了抬手,示意云兰扶她起来,坐起身,窗外的光直照上眼睛,又顿觉刺目。反射性地别过头,只听云兰笑道,“今儿可是个好天气呢,外面鸟语花香,可是不一般的美丽,奴婢打开窗子,让主子瞧瞧可好?”
察觉云兰话语中有一丝莫名的兴奋,灵歌诧异挑了眉,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丫头在搞什么鬼?四下瞧了瞧,却不见几个嬷嬷的踪影。
“曹嬷嬷她们呢?”
“为了防贼人,正配合禁卫军安排守卫呢!”
云兰回过话,又神秘一笑,匆匆跑去推开窗子——
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灵歌微讶,定睛一瞧,窗外,原本空寂的庭院,如今竟已满是盛开的栀子花,一丛丛清新的绿叶,一簇簇宁静的白花,淡淡的阳光浮于其上,蜂飞蝶舞间,宛如仙境一般空灵美丽。
“王爷临走之前,特地命人摆得呢,说是让主子一推开窗,就有好心情。”云兰喜不自胜,似乎比灵歌还高兴。
灵歌缓缓坐起了身子,愣愣地看着窗外的花海,想笑,视线却又模糊了。这是他送给她的?
“你说……他走了?”
使劲眨了眨眼,泪水逼退,眼圈却仍微红。
云兰瘪了嘴,点了点头,“王爷昨儿一早冒着大雨就起程了,谁劝也不听。”
灵歌闻言,心下不由又是一沉,起身下榻,腿仍有些虚软,云兰忙过来搀扶,却被推柜,“不要扶我,我想自己过去。”
离窗越近,香气越甚,那素雅的香似乎轻易便能沁入人心,然后盘桓在心里,久久不散。微风拂过,花枝招展,点点都似在诉说。
如果花会说话,它会说什么呢?灵歌怔怔地望着,看着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柔柔地散落在一旁浅浅的水洼中,寂寂无声,涟漪不起。
“主子,花不好看吗?”
自始至终没见灵歌笑过,云兰不由忧心起来。
灵歌转过头,柔柔一笑,“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好看到,让她开始同情起那些盲人,包括心盲的人。
“那主子为何还愁眉不展?”然而话出口,自己却也隐隐想到了。
灵歌垂眸笑了笑,“你又不笨,会想不到吗?”
送花的人身份尴尬,收花的人身份更尴尬,即使笑了,也不过是短暂一时的快乐,之后呢?能换来什么?
云兰咬了咬唇,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道,“主子,奴婢有句话,说了可能是大不敬,但是不说,奴婢又会憋死,思来想去,还是大不敬好一点。奴婢实话实说,主子的身份已是定局,但眼前的事也已经发生了,愁也不是办法。王爷那么有本事,想来也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他送您花儿,只是想让您高兴,奴婢觉得,您就接受他的好意,当然,只是单纯地接受这开心的感觉,把其余的事都忽略掉,奴婢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早晚有一天,王爷会醒过来的!”
灵歌闻言,却只是一阵静默,没有任何表示,须臾,才幽幽道,“我恐怕做不到了。”抬眸看向云兰,“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但是你说得太晚了。”
“主子……”云兰讷讷,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灵歌转过头,又望向那一片花海,那一朵朵洁白的花,在阳光下竟是透明般的纯粹,那样淡雅,那样无暇,实在没办法让人不心动。
“云兰,我心动了。”
一切,还有可能再回到从前吗?
23 家中的纠葛
一句心动,让云兰也沉默了。
那时候,云兰心底恍惚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只觉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是要相遇的,可是相遇或者别离,早在相识的最初也已注定,无法逃避,亦无法抽离。
她至今也想不出,甚至也不敢想这注定相遇的两个人最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老天既然笃定了要捉弄人,就不会轻易罢手。
然而这一点,或许灵歌比谁都清楚。
由于心情的影响,灵歌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转。
曹嬷嬷见灵歌一直郁郁寡欢,心道她可能是思念家人,遂将其母苏氏也唤入府内一同照料。灵歌见了母亲,未免其担心,只得强颜欢笑,云兰看在眼里,委实是说不出的心疼。
这一日傍晚,用过晚膳,灵歌靠在床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花海出神,四个嬷嬷退下用膳,皆不在屋内,只有苏氏坐在灯下,一边绣花一边与云兰聊着刺绣。
屋内燃着熏香,是早先灵歌装病之时,太子送来的贡品之一,沉静的香气不仅可以安神,还可以驱赶蚊虫,云兰本欲带往行宫,没想在这里就先用上了。
想起太子,云兰不由有些闪神,平心而论,她对太子的好感,或多或少是多于英亲王的,虽然她也开始喜欢英亲王,但相对来说,太子总是比较务实。当然,不管怎样,两个人对于自家主子来说,都是万万不可沾惹的人物。
“主子,夫人绣得鸳鸯可真是一绝,您为何就没学一手呢?”
见灵歌又开始发呆,云兰忍不住故意取笑了一句,只想让她开怀些。
灵歌转过神,理了理空茫的思绪,这才笑了笑,“我娘自幼就心灵手巧,少年时在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的,我一生下来就笨手笨脚,自然学不了这好手艺。”
“你是偷懒!”四个嬷嬷不在,苏氏说话也随便了些,“当初让你学女红,你都能跑到树上躲一天,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教训你的了?”
灵歌低眉一笑,却没言语。那段皮肉受苦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会忘?想来灵家祠堂的列祖列宗都已厌烦了她,三天两头去他们跟前跪着,却毫无悔意。
云兰笑了笑,“灵老爷该是心疼主子的,即便教训也是轻罚,要不主子怎会到现在也拿不起一针一线呢?”
苏氏皱了皱鼻子,一脸不苟同,“这你可说错了!我家老爷严厉是出了名的,要罚那可是真罚,只是这孩子脾气倔,越罚她就越不学,最后反倒把老爷气了个够呛!”说着话,放下手中的绣品走到灵歌身边,拉过她的手坐下,“原本我以为,我生不出儿子,又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闺女,这辈子就算完了,谁知老天有眼,她反倒成了这家里最出息的一个,我这个做娘的,也跟着沾了光,享了福,如今想一想,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想起大夫人往日的欺辱,想起丈夫昔日的冷落,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灵歌赶忙坐起身,拭去娘亲脸上的泪水,“娘,您这是做什么?让云兰看了笑话!您为我忍了大半辈子,如今享福也是应该的,女儿没本事,争不上个宠妃,不过女儿答应您,一定不会给您丢脸,不会让您失去您该得到的一切!”
苏氏又哭又笑地点头,也紧忙擦着眼泪,“是娘失态了……”缓下情绪,方又道,“娘不求你去争什么宠,家里不过这几个女人,已经闹成这样,娘看了这么多年,还会不明白吗?后宫佳丽三千,你怎么去斗?娘还能活几年?用不着那么些福气,只求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就够了!”
灵歌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忙垂下头,“娘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苏氏欣慰地拍了怕她的手,叹了口气,又起身走回灯旁,“每个做娘的,都盼着自己的闺女嫁得好,你入宫匆忙,娘也没来得及给你绣个鸳鸯,图个吉利,正巧趁这次机会,给你绣一双,娘就盼着你,能心想事成,好事成双。”
“心想事成……好事成双……”
灵歌念着念着,一直隐忍的泪终是夺眶而出。苏氏忙过去安慰,只是除了云兰,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是夜,月华凝成一抹氤氲的清雾,宛若烟丝轻绡。
灵歌轻轻坐起身,看了一眼犹自伏在桌案上沉睡的曹嬷嬷,悄无声息地出了房。夏日的夜晚,月淡如水,阵阵虫鸣传来,反而更显幽静。
漫步在屋前的庭院,四周的景物皆是那般熟悉,只是不知是因为心境还是身份的转变,灵歌只觉愈看愈是陌生,仿佛自己真就只是一个过,从未属于过这里。
穿过临水复廊,抬目远眺,远处那一片竹林,依旧修竹簇簇,安逸不张的挺立。她记得,那曾是她夏日里最钟爱的地方,竹林,加上林边的一弯溪流,汇成了她儿时所有的快乐。
只是如今,那些快乐还能找回来吗?要知道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寻着淙淙水声,回到满溢着竹叶清香的林间。溪边那块与师父一起寻来的白石依然还在,只是底边已长满苔藓,显然许久未有人理会过它。
“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灵歌轻抚着它,像抚摸一个孩童。浅笑坐于其上,长长的裙裾散落入水,瞬间便被浸湿。
“小主风寒未愈,衣衫若湿,只怕病情会加重。”简之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虽然声音不大,还是吓了灵歌一跳。
怎么会是他?灵歌站起身,“你怎么在这儿?”算日子,昨日他们便该到了行宫。
简之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支精巧的古瓷瓶与一个锦绣香囊,呈递道,“太子殿下听闻小主病倒,征询过太医之后,特命奴才快马将这瓶七宝玉露丸和这个宁神香囊送到小主手中,祈望小主早日康复!”
“太子……”灵歌讶然接过瓷瓶与香囊,心下禁不住又涌起一股暖意,“太子还好吗?”大皇子监国,他该是听了不少流言蜚语了吧?
简之自是心细,略略一想,便也明白灵歌所指,当即道,“小主放心,殿下一切安好!奴才与殿下在外奔波十年,再大的风浪也见了,只这一点小事,殿下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灵歌这才放下心,“替我谢谢太子,相隔这么远,还劳他惦记,实在是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日太子殿下若有吩咐,我必定会倾力而为,以报他这份情谊的。”
简之闻言,垂下了头,“小主言重了,只怕,殿下不会想要回报的。”其实,有一事他刻意没说,临行前,若不是他将太子打晕,恐怕太子早已不顾一切亲自前来探视了。
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局势微妙,一旦被人发现太子不在行宫,而且去向不明,势必会引起一番骚动,到时若再有小人作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再加上太子那焦急的模样……他真怕日后会生出什么大祸,毕竟,她是皇帝的妃子呀!
灵歌也沉默了。经历了岳沨一事,她已不再是那个对男女之情淡漠无知的少女,只是连让自己心动之人她都无可奈何,又何况是明日之君呢?
“简总管,太子的厚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灵歌欲还回去,然而话未说完,便被简之急急打断,“小主,有人来了!您保重,奴才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人已没入竹林,转眼不见了踪影。
远处,传来曹嬷嬷急切的呼唤,灵歌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只得微叹一声,放入了袖中,迈步往回走去。
深夜独自外出,虽安然无恙,却仍免不了被曹嬷嬷一顿唠叨。灵歌只微笑地听着,时不时撒两下娇,道一声歉,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只是值夜的守卫又被她害惨了,罚了半个月的俸禄不说,还被无情地拉去操练了起来。想来也有些奇怪,她那么一路走过,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到底是这些禁卫军真的能耐有限,还是早已习惯了玩忽职守?
若是后者,那么皇宫与行宫的安全,还真是让人忧心。
这一日,太医诊过脉,面上难得透出了喜色。“小主脉象沉稳,可见身子已经大好了,如此下去,再过一两日,便可启程回行宫了!”
曹嬷嬷一听,更是喜上眉梢,二话没话,已先命人飞鸽传示与太后,灵歌见状,不由哑然失笑,不是自己的奴才,终归不是自己的,即使伺候的再尽心,心也不在这儿。
“小主您先歇着,奴婢去吩咐车马,让他们早些准备,也免得到时候抓瞎!”曹嬷嬷显得异常勤快,似乎早已归心似箭了。
灵歌淡然点头,看着她带着三个嬷嬷出了门,这才伸手招过云兰,“我娘呢?”往日一早就来了,何以今天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人?
“回主子,奴婢早就想说了,只是几个嬷嬷在这儿,一直没敢开口,夫人今儿一大早就赶回了别庄,听说是大夫人病了,想吃夫人亲手熬的桂花粥。”
“病了?”灵歌一挑眉,“什么病?”
云兰摇头,“这奴婢不清楚,当时也只听夫人说了那么一句,因为夫人走得急,奴婢也没来得及细问。”
灵歌闻言,默然垂下眸,须臾,方才抬眸看向前方,“出去吩咐一声,备车,我要去一趟别庄!”
“主子去别庄做什么?”
“自然是去探病了。”
“探病?主子,您是美人,她一介无品级的庸妇,怎么能劳您大驾?这于礼不合呀!”
“我要的就是于礼不合!”
灵歌执意要出门,连四个嬷嬷也拦不住,之后更是以“临别叙家常,不劳众人费心”为由,只许了云兰随行。曹嬷嬷这时才隐隐发觉,眼前这个小主子,似乎不一般。
别庄距离知府府并不远,连梳妆带赶路,也不过一刻钟的光景。
灵歌下了车,微仰着下巴扫了一圈地上跪着的一干人,才淡淡瞥向灵忠南,“爹,听说大娘病了?”
灵忠南一笑,“是病了,现下正在床上躺着呢!”
灵歌眉梢动了一下,语气冰冷,“哦?可是病得要死了?”
没想过灵歌会说出这番话,灵忠南明显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呃,不是,大夫说,只是小病,休养几日即可!”
灵歌这才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云兰,“我就怕爹会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实情,咱们这趟算是来对了,亲自去探望一番,也省得别人说我失了孝道。”
云兰眼珠一转,当即蹙眉,“主子,您胡说什么呢!您可是美人,正六品的爵位,去探望大夫人已是纡尊降贵,若是大夫人真的病重也就罢了,如果真是小病,您又亲自探视,这若是传到皇上与皇后耳朵里,虽不至于罚,但也会怪您失了皇家贵仪的!”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保证在场众人皆听得清楚。
灵忠南果然脸色一变,立马回头瞪了管事一眼,管事心领神会,一溜烟跑进了庄内,显然是请大夫人去了。灵歌心底一声冷笑,只听灵忠南道,“庸妇不懂礼数,是臣疏于管教,请元美人入内看茶!”言下之意,自是进了自家门,万事好商量。
灵歌怎会不懂亲爹的意思,知他是爱面子之人,当下也不再刁难,施施然进了庄。穿过前院,一路走向花厅,大夫人果然已在厅内等候了,低垂着头,瞧不见神情,不过想来也不会是高兴的样子。
“臣妇李氏给元美人请安!”
毕竟出身商贾之门,又久官家,该有的仪态,李氏是不会失的。
灵歌微撇了一下嘴角,在她目光抬起之际,又陡然热络了起来,“大娘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人,听说您又病着,快别这般多礼了!”说着话,又亲自上前扶起李氏,态度亲厚无比。
李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轻瞥了管事一眼,又微笑垂下了头。苏氏由花厅的侧门走出,看见灵歌,自是十分高兴,“你怎么来了?”
灵忠南见状,忙重咳了一声,吓了苏氏一跳,“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话落,触及他沉肃的目光,又骇得噤了声,忙低下头,瑟缩不语。
灵歌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唤过灵忠南,一同坐了首位。
侍婢们上了茶,又恭谨地退了下去,其中亦不乏灵歌昔日的玩伴,只是她们被灵忠南的礼教所束,始终连头也不曾抬一下,更别提打声招呼了。
灵歌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只一瞬间,失望便也淡去。“大娘与娘也都坐吧,我后日一早也就走了,如今自家人叙旧,暂且忘了那些个宫规教条!”说罢,看了云兰一眼,云兰识相地退了下去。
堂上寂寂无声,灵歌淡扫了众人一眼,慢悠悠地端起茶碗,以盖轻拨开浮叶,方才浅啜了一口,笑道,“这该是大娘珍藏的铁观音吧?醇香浓郁,厚润甘滑,与我儿时偷喝的味道一样让人难忘!”
李氏顿时有些尴尬,偷瞄了灵忠南一眼,才笑了笑,“三个月前,臣妇的父亲过世,家中的茶叶生意也一落千丈,臣妇手中那些极品的铁观音早已被拿去应了急,如今美人喝的,可是老爷的珍藏!”
“哦?”灵歌微讶,转头看向灵忠南,“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家中有人亡故,怎么也不写信知会女儿一声?”
灵忠南忙颔首,“是爹疏忽了。”说完,又顿觉用“爹”这个字不妥,但想了想,终是忍了没改。
瞧着他脸色变了又变,灵歌心思一转,便也明白了一二,却也只当不知道,又笑看向李氏,“他老人家的后事可已安排妥了?”李氏应声,灵歌又道,“对了,回来这么久,怎么一直不见大哥与二哥的影子?”
李氏这一生,最骄傲的事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可惜,皆不成器。
灵忠南笑了笑,不待李氏开口,已先一步抢了话,“你大哥一直在他外公家帮忙料理后事,正巧家中有个夫子,学问不错,爹就让他暂且留在那里一起学习,你二哥月前去了岳丈那里,带着你妹妹灵娇一起去的,她外婆家离那里不远,正好去探望一番。”
灵娇是三夫人所生之女,比灵歌小三岁,自幼与她亲厚。可惜三夫人生第二胎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灵忠南悲痛惊吓之余,自此便没有再娶,在这一点上,灵歌虽觉有些不厚道,但多少是有些感谢这位三夫人的。
灵歌点头以示了解,又一次端起了茶碗,“我记得再过几个月,就是科举了吧?”
24 行宫很美丽
状似无意的一句闲话,却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李氏的双眸陡然亮了起来,欲言,却又在灵忠南的瞪视下住了口,心下虽是极不甘愿,但终究不敢造次。灵歌冷眼瞧着,心底不由浮起一抹冷笑,面上却仍温和平静,“怎么?难道无人保举哥哥们考试?”
按东岳国科举制,虽说只是参加县试,却也须有4名本地百姓和1名秀才保举方可参加考试,不过这点小事在堂堂一介知府眼里,恐怕连个芝麻也算不上,灵歌如此问,也不过是引个路子,想让众人开口罢了。
果然,此话一出,灵忠南觉得面子挂不住了,“没有的事!别的地方爹不敢说,在这淮城,谁敢不给爹面子?”想了想,才又道,“只是你两个哥哥不成器,即便去考了试,也不过是丢祖宗的脸罢了!”
“老爷怎么能这般说?”灵忠南话音方落,李氏便不乐意了,“楚儿和瑁儿打小就是在老爷的教导下小心做学问,那些个夫子也是老爷请来的,每日教习更是半点儿也不敢懈怠,这师徒都用了心了,老爷纵使再不满意,也不能说他们两个侮了祖宗呀!”
“用了心?”灵忠南冷嗤一声,讥讽挑目,“不要以为我每日忙于政务,就不知那两个混账东西在家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是看在他们两个还懂得悔过的份上,我早就罢了这骨血亲缘,将他们撵了出去,还容得他们在家浪荡撒野?!”
一番厉声抢白,登时将李氏说得面红耳赤,李氏嗫嚅了几下,终是没再言语。
其实,两个儿子只爱寻花问柳,常混迹于青楼妓馆,若出不得府,便终日与府内丫环厮混,根本就不喜学问,这在淮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李氏一心护子,总也不愿承认罢了。如今灵忠南气急,道出了实情,李氏心知肚明,自是无话可驳。
堂上一阵静默,苏氏小心地左右瞧了瞧,正欲圆场,却被灵歌以眼神制止。灵歌低头呷了一口茶,方才放下茶碗,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也知两个哥哥不爱学问,此次县试,恐也难取上名次,不过,爹是解元出身,又是一城知府,两个哥哥贵为官家公子,如今多少也与皇家沾了亲了,怎能连个秀才的名头也没有?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在东岳国,若想入朝当差,哪怕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吏,也须是秀才出身,这是铁律,无人能改。当然,若是朝中势大,则可另当别论。
李氏一听,当即站了起来,满面堆笑,“还是你……呃,元美人说得有理,怎么说也与皇家沾亲带故了,这一没功名,二没差事的,也不是个事儿呀!”
“怎么?!”灵忠南拍案而起,目光凌厉地瞪着李氏,“照你的意思,两个大男人还要靠一个弱女子建功立业不成?!”
李氏吓得一缩,可为了两个儿子,还是勉强力争,“老爷,妾身这也不是为了自个儿,他们不也是您的儿子吗?这要是有了差事,说不定就不会再去那些花街胡闹,您也省心了不是?”
“大娘说的是。”机不可失,灵歌赶忙插嘴,“爹您年纪也大了,灵家日后还是要靠两个哥哥的,他们若一直这般闲晃下去,若是生了乱子,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可就不止他们俩了,要知道,古语说的可是子不教父之过。”
灵忠南闻言,气焰果然弱了下来,见其面沉不语,灵歌笑了笑,又颦眉道,“不过,按照东岳国祖制,正二品以下官员,无任免官职的权力,我与父亲皆是正六品爵位,何况我还是个女子,更是不得干政,所以,这事儿也是难呐!”
“咳!”李氏一跺脚,两步并三步奔到了灵歌身前,“你枕头边儿上躺得是谁?那可是皇帝!这普天之下,谁还有皇帝大呀?”
“放肆!”灵忠南大怒,灵歌急忙起身按住他,肃颜看向李氏,“大娘这话在家说一说也就罢了,万不可传出去,如此大不敬,可是要掉脑袋的!”眼见李氏明显瑟缩了一下,方才又缓了面色,淡笑道,“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皇帝枕头边上躺得可不止我一个女人,要说上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试一试也无妨!”
李氏一听,登时一喜,还未来得及言谢,却又被灵歌止住,“大娘别高兴的太早,此事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也不算宠妃,只是勉力一试。”
“你有这份心,大娘就千恩万谢了!”李氏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直拉着灵歌的手套近乎,喜上眉梢的样子,似乎已预见了自己的儿子飞黄腾达了一般。
灵歌见状,又看向了自己的娘亲苏氏,“娘,大娘如今身子欠安,听说就喜欢吃您熬得桂花粥,您可要细心一些,切记病中之人吃不得太甜的。”
苏氏一笑,正待颔首,李氏已如一阵风般飘了过去,轻挽住苏氏的胳膊,冲灵歌笑道,“你娘可是府里的二夫人,怎能让她下厨?那些粗活让丫环们去干就行了,这府里就这么一个姐妹能与我聊天说话,我可舍不得她累着!”说着话,更是将管事招到了身前,又给苏氏添了四个丫环和一些新进的绫罗绸缎。
灵歌微笑瞧着,始终不言不语。灵忠南凝视着灵歌,此时方才发觉,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平庸的女儿,其实一点也不平庸。
家中的事情安排得宜,原定后日起程的计划,也被灵歌提前了。
“主子,明儿一早就走,您确定身子吃得消?真的不用再歇一天?”自从跟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灵歌身边,云兰觉得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
“歇一天能改变什么?”灵歌头也没抬,只自顾自地采着栀子花。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着这些花了,所以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她想编个花篮,一起带上路。
“歇一天就可以和这些花再呆上一天呀!”
云兰本是玩笑,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歌摘花的手明显一顿,缓缓直起了身子,却没言语。其实,她也是矛盾的。
她不想走,可是又不能不走,就算为了娘亲,她也必须回到宫中,回到那个充满争斗的牢笼,那里是她的未来,也是娘亲的未来。
可另一方面,她又想见到他,明明知道相见不如不见,可那股莫名的思念,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让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的让人惊慌,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主子,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打,咱们明早就走!”
见灵歌久不言语,云兰只道是触动了她的伤心处,赶忙道歉安慰。
灵歌笑了笑,压下心中沉涩,“怎么突然改主意了?难不成你想小顺子了?”
“想他?”云兰嗤之以鼻,“美得他!再过五百年,估计我都想不起来!”不过细细一想,没有他的日子,还真是寂寞的可以。
灵歌促狭一笑,“也对,他又没有简之那般英俊体贴!”
云兰下意识地扬了下巴,“那是!”话落,才反应过来不对,登时涨红了脸,“主子!您——您——”您了半天也没吐出下文,只得一跺脚扭身跑了。
灵歌在身后放肆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只是笑着笑着,又莫名地停了下来,心沉沉的,很难受。
一夜清寐,天还未亮,灵歌便醒了。
禁卫军已在外面整装待发,声音不大,但足以将浅眠之人吵醒。灵歌伸了个懒腰,慢慢坐起身,被子上有些许栀子花瓣滑落,灵歌一怔,这才看向床边凳子上那个花了大半宿才编好的花篮,绿叶白花,格外清丽可爱。
下榻捧起花篮闻了闻,原以为会满是花香,却没想花香中竟夹杂着一股清冽的药香,香气不浓,却能盖过花香,让人无法忽视。
灵歌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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