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猎人同人]童话-第2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有四十多了吧?」
  「乱讲!」桔梗姐姐打我的头,「三十二岁。」
  「那不成。」我挥手说,「快比姐姐大一倍了。」
  「也对啊,等姐姐三十岁的时候,他都六十多了。」
  「……」我纠正说,「姐姐三十岁,他是四十五岁。」
  「……真没幽默感。」桔梗姐姐撇了撇嘴,「你不觉得赵阿六很稳重么?」
  「就算没有六十岁,姐姐你二十几岁的时候,赵阿六也要四十多岁了,那可时候可真是又稳又重了——你看隔壁张木匠那个啤酒肚。」
  桔梗姐姐又叹气,她又不是七老八十,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急着找男人。大不了到外面去找——老妈说外面是花花世界,花花世界男人肯定也多。
  虽然这里很好,可是多美的地方,住久了也会觉得厌烦的。等再过几年,我大概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吧。
  桔梗妈妈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桔梗姐姐赶紧把情报夹子扔到一边。
  「哟,小酷拉也在啊。给我们家作女婿吧。」桔梗妈妈笑嘻嘻的,扔了两个番茄过来,「给,新鲜的刚摘的。」
  「……」
  「妈,您又调戏小孩,我告诉爸去。」
  「别,你爸最死板了。」桔梗妈妈连忙改口,「其实我觉得酷拉这孩子真挺好的,又文静又懂事,虽然话少了点,可你爱说话不是。你说着,他听着,多美。」
  桔梗妈妈原先也是七大婶八大姑子中的一分子,不过在我长期蹭饭的攻势之下,也没再觉得我傻了。
  「不行的。」我正色道,「我年纪太小,过两年再说吧。」虽说桔梗姐姐和我才相差才八岁,但我太小了,别人还以为他们家养童养婿呢。
  「这孩子,还当真了。」桔梗妈妈啧啧了两声。
  一九九五年的春天很快就到了,我又长了一岁,但距离桔梗姐姐的岁数虽然没有垃近,但好歹百分比升了一点,也算有所安慰。
  村里的长老开始教复杂一点的乘方了。我去年就已经把数学课本翻烂掉——其实我也没那么勤劳,只不过想要一鸣惊人,吓掉长老们的眼睛罢了。
  这一年里,我终于摆脱掉“傻乎乎的酷拉”的头衔,变成了“聪明的酷拉”。然而在这之后,村庄里面流行起“天才和白痴之间是一线之隔”的说法,却又是我始料未及的了。
  甚至还有七大婶八大姑偷偷跑来问我妈:您这孩子咋治好的呀。
  我妈说:您拿根烧火棍,使劲往他头上砸!不过原来脑子没毛病的别砸啊,小心砸成傻子。
  我爸说:您别听他瞎说,他妈小时候也傻乎乎的,后来掉河里捞上来就变聪明了。
  于是我妈给了我爸一棍子。
  看我原来不傻,我妈就萌生再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的想法,要我和爸爸配合。主要配合者当然是爸爸了,我配合的方式相对简单——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于是我只好捧着书到桔梗姐姐家蹭饭了。
  「酷拉很喜欢读书呀。」桔梗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因为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桔梗妈妈失笑,「酷拉皮卡将来一定是个哲学家。」
  桔梗姐姐正趴在地上画图,抬起头来说:「只可惜村里没什么人可以让他教导。」我当然不会傻到去和她顶嘴,但心里颇有些微词:至少将来还可以教导我儿子嘛。
  我家的藏书不少,因为老爸是个书迷,每次出门,都会买不少书籍回来。但是他对生物学植物学之类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所以都是那一类的书。偶然有几本其他的,也是兽医,烹饪。
  「桔梗姐姐你不看书么?」
  「看啊,我只看小说。」她说,「孙二牛家有很多,你看完了这些可以去问他借。」她说着,也挪过来翻我抱过来的那一堆书。
  「这是什么?」她从一堆书里抖出一本,四四方方,却不是书,而是硬皮封面的笔记本。
  「啊,我妈的随手笔记。」
  「看看?」好奇心是女人的天性,桔梗姐姐也不会例外。在得到我的首肯之后,她忙不迭地翻开,结果只能是干瞪眼。——上面写的是谁都不认识的字。
  「妈妈的秘密笔记本,她说做过密码处理,就为了防止我们这些家伙偷看。」我解释着,从她手里把笔记本抽出来,放到怀里。搞丢了可不好,老妈发起脾气来那可就天塌下来了。
  这本破笔记,老爸也偷看过,但是上面写的东西和天书差不多,又因为偷看被妈狠狠修理了一顿,所以再也不敢动这个笔记的脑筋。
  「姐姐在画什么?」
  拖过她的画板——蓝天白云,郁郁葱葱的树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天使。
  「还在打轮廓,不过颜料没有了,只能素描了。」桔梗姐姐说。村里也有出门去采办的时候,但一年也就几次。颜料这种东西不可能特地出去跑一趟,只有等下次才能弄回来了。
  自给自足,有时候也贫乏地很吧。
  「天堂么?」我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两颗松树,和画上差不多,只是多了两个鸟人。
  我忘记在哪本书里面看到过的,天堂是一个和平美丽悠闲的地方。那么我们这里大概也可算得上天堂了。不过我又听说,天堂是人们死后去的地方。那里面也不可能有人了吧。
  桔梗姐姐没理我,继续埋头苦干。桔梗妈妈又从外面进来,唠叨着说道:「哎呀,今天村子里可又出事了。」
  「怎么了?」
  「武大郎和孙二牛打起来了。」
  「哦?这回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看看!」桔梗姐姐扔下画笔,扯着我就冲了出去。
  这样平静的小山村里,出个什么打架的事件,大概是最令人兴奋的了——有不少人都闲得发昏。
  武大郎和孙二牛两人的家只是一墙之隔,也就是邻居。也可谓青梅竹马,从小打到大的玩伴了。当然,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好。
  这要归咎于武大郎家和孙二牛家的教育问题。武大郎和孙二牛的爹,曾经是情敌(当然最后得手的隔壁张木匠)。他们两个人因为个子相近,相貌相近,娶得老婆也差不多,所以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毛病给留下来了——谁也不服气谁。
  于是基本上每日孩儿他爸都要吼上一句「别输给隔壁家的臭小子!」
  一来二去,孩儿他爸妈都去世了,武大郎和孙二牛两人都不小了,还是怎么看对方怎么就那么不顺眼。
  我和桔梗姐姐赶到的时候,这两家的围墙已经被拆了。两个家伙红着脸,正在被村长训斥。
  「你看看你们两个,活这么大,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让你们好好练身手,是让你们拆房子吗?」
  「不就是他家的树上了你家的房吗?你把枝丫剪了不就行了吗?!干嘛连树都砍了?」
  「还有你!种什么树不好,种这种奇怪的东西,你故意的吧?」
  「对不起。」这两人都很诚恳地道歉,但一看到对方,还是鼻子孔出气,哼一声就把头扭过去了。
  「你们就这么想搞破坏啊?既然这样,你们就把房子拆了,再重新盖一栋!」
  穷乡僻壤别的东西没有,木头石头不会缺。
  「是,村长。」
  村长训斥完了前脚刚走,这街坊邻居就扑了过去:「武大郎,孙二牛,我们来帮忙拆房子了!」那么多人,一人踩一脚也够呛,更别说如狼似虎地扑过去。片刻之间,房子就被轰塌了。
  这些好些日子没动过的家伙总算过了一把瘾,拆完还一边说“这次房子盖得比上次结实”之类的,随后就拍拍屁股一哄而散。
  「唉,我就不知道,动手动脚哪里好。」我微微撇了撇嘴。
  库鲁塔族是个好武的民族,村里的很多人都会两下子。不过因为老妈不舍得我吃苦,所以死活不肯放我去拜师。这样舒舒服服整天看看书也不错——反正我爸也说了:要以德服人。
  「要以德服人啊。」我感叹着。
  「你哪里学来这种东西……真是……」桔梗姐姐揪了揪我的脸,「人小鬼大,你又想发表什么意见了?」
  「没什么。」我的脸蛋被她揪得生痛,只好叹了口气说,「武大郎叔叔和孙二牛叔叔掀房顶的功夫的确挺厉害的,一年掀三四回呢。」
  其实我挺想说造房子代价挺高的,木头石头虽然有的是,但是钉子涂料什么的也得从外面买回来。我看他们用纸糊房子算了——反正几个月就要拆一次,节约点也好。
  「都没有看到打架精彩的部分啊。」桔梗姐姐说,「武斗会还得等好多天呢。」
  武斗会在祭日那一天,这一天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每家每户都会拿出拿手的绝活作为奖品,奖励给胜出的选手。老妈的腌肉,隔壁张木浆的工艺凳,桃阿七家的花灯……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却人人都争先恐后。
  清晨先是祭祖,祭祖完了是武斗会,晚上是狂欢。虽然也没个新鲜劲,但一年一度,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写着欢乐——就算武大郎和孙二牛都会手拉手的。
  祈祷词是怎么唱的?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感谢上天赐予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请您永远赞美窟卢塔族人民,
  让我们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反反复复慢慢地吟唱,就算念多少遍,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可是也唯有那些东西,是残留在心底,永远不可磨灭的痕迹。因为已经不见了,失去了的珍贵。
  “酷拉皮卡?”
  “嗯?”我抬起头,看见佐达涅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好像很憔悴的样子。”
  “啊,没事。只是想起了点以前的事。”微微把身子坐正,淡淡地应了一声。耳边传来的是若隐若现的哭闹。“大小姐吵得很厉害啊。”
  “习惯了也就好了。”佐达涅摸摸自己的上衣口袋,轻嗯了一声,又再继续在自己浑身上下找了起来。
  “香烟对身体不好。”
  “说的也是。”他苦笑了一声,停止了摸索。
  香烟这种东西,和毒品其实差不多的吧。一天不抽就念叨着,浑身难受似的。就这个意义上说,仇恨其实也差不多。
  快乐不是毒品,所以是无法残留在身体的。
  留下的只有仇恨。只有仇恨。只有仇恨……于是你生命中剩下的全都变成了恨。
  仇恨充斥着你的心你的肺,把它染成褐色黑色,变成一片焦土。
  “焦土上,大概是长不出任何东西的吧。”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
  妮翁大小姐的叫喊声又远远传了过来,好像是我要出去,不出去就要怎样怎样的云云。
  一九九五年的秋天,是库鲁塔族的最后一个祭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年的祭日,好像比往年更热闹。
  准备祭日的工作,其实是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的。张木匠开始雕他的凳子,老妈开始做她的腌肉,就连老爸都在背他的祷文——他是村老会的,那天要发言。
  村里的孩子们都在准备少年组的比赛,我因为什么都没学,所以只好在边上当裁判。小屁孩的格斗没什么好看的,我一半时间都在打盹。
  不过幸好可以看书打发时间。老爸最近从犄角旮旯翻出一本本草纲目,厚厚一本还有看图说话,要跟我赌谁先能背出来。他答应如果输了就带我到花花世界逛一圈,赢了就要和他统一战线。我觉得这根本没可比性——他整天被老妈缠着,哪可能背得过我。再说了,我们俩捆一堆再乘以十,也不见得会是老妈的对手。
  虽然我不爱看老爸那些书,但还是被他用种种方法威逼利诱看了许多——我想我将来去当兽医好了。就算医死了,它们的亲戚也不会来找我算账的吧?
  「酷拉皮卡,来帮个忙。」
  祭舞只能由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女性担当,整个村子也没几个适龄女青年。去年有两个姐姐今年满十九岁不能参加了,所以这次桔梗姐姐当头目组织,很忙的样子。所以我就被桔梗妈妈拖去干苦力。
  「啊,要调颜色么?」桔梗家的饭厅桌子上堆着好多罐子。
  村子里也不是不出去采购衣物,但村里的妈妈们更多喜欢自己织布纺织,最后用不同颜色的植物中榨出的汁水印染。
  「帮我调个橘色,不要太深了。」桔梗妈妈说,「上次那批就深了点。」
  「哦。」我爬上凳子,开始折腾那些个罐子。这事去年也做过,所以应当不是很难,但是要调出桔梗妈妈要求的颜色,其实也挺不容易——女人,尤其是迈入中年的女人,通常总是比较挑剔的。
  「这个颜色不对?」我正向桔梗妈妈讨教,张木匠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婶子,斧头在哪里?」
  「斧子又坏了?墙上挂着,自己拿。」桔梗妈妈说,又问了句,「你要出去砍树?」
  「砍人!」张木匠拿了斧子,一溜烟跑了。
  我看我们村里的人是越来越强了,以前还只掀房顶,现在改砍人了。
  晚饭的时候桔梗姐姐才回来,向我们报告张木匠砍人之真相。
  张木匠这次想做个椅子作为奖品,但是苦于找不到好的木头。村里的木头又不让砍,于是他就只好跑到村外去找。谁知道刚一出村,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爬在树上不知看些什么。
  张木匠大人一声大吼:「贼子,鬼鬼祟祟什么的干活?!」
  那年轻人从树上跳下来,拔腿就跑。
  张木匠一怒之下,就冲回村子,取了斧子,急匆匆地抓贼去了。
  结果这时候这个年轻人已经让人带回村子了。
  据说他是旅行者,上树只是为了掏鸟蛋。张木匠大人怒了:「掏鸟蛋为啥看见我就跑?」那人回答:「我看见圆滚滚一个东西滚过来,还口吐人言,以为遇见魔兽了,还不跑我傻啊!」于是至此之后,张木匠张魔兽之名传了开来。
  吃过饭桔梗姐姐邀我明天去看她们排练,我当然答应了,至于当裁判的事,哪有看姐姐跳舞来的好玩。第二天一清早,我扒了几口早饭就急匆匆赶过去了。
  和桔梗姐姐一起的有三个女孩子,虽然比她小,当然都比我大了。害得我只好姐姐姐姐叫不停。桔梗姐姐穿的就是桔梗妈妈亲手做的衣服。库鲁塔族女性的服饰要比男性的好看,也稍微复杂一些,色调也更明快。
  正式的祭日当然是有几个小孩唱班音乐的,现在排练的时候只能打打拍子。不过既然有了倾城容颜——在当时我的眼睛里,边上是不是有歌声,那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酷拉?怎么样?」她跳完几次,过来擦汗喝水,但水已经给其他几个姐姐抢先喝光,只剩下一个空的瓶子。于是我还来不及赞美她两句,就被她指使着打水去了。
  我终于明白了她叫我来的目的——大概是昨天排练的时候缺个端茶送水的,于是把我叫来来干苦力了。
  「酷拉?我渴了。」于是我双手把茶水奉上。
  「酷拉?我饿了。」于是我还得回家找娘亲要煎饼。
  「酷拉?我累了。」我赶紧搬椅子过去给她老人家坐坐。
  姐姐们以怪异地眼神看着我,坐在那里窃窃私语。「喂喂,酷拉皮卡那小子傻病没好吧?」
  「不知道啊。可是怎么傻乎乎的那么听话呢?」
  我不喜欢那些其大婶八大姑子,这下连这些小八婆们也上了黑名单。
  抑或者她们并没有意识到言语能够伤害到人,抑或者她们还不到能够小心翼翼的年纪。只是肆意伤害他人,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吧。所不同的只是那根底线画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别乱说了。」总算其中的一个瞥了我一眼,打了岔,「你们就喜欢随便编排别人。」
  「要你管!」
  「我才懒得跟你们说话。」
  这就开始吵了起来,桔梗姐姐也显得有些不高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午继续,就拉着我回去吃午饭了。
  「真让人生气。」
  「又不是姐姐的问题。」我顿了顿,「而且铃铛姐姐也有为我说话呀。」
  「啊,你喜欢莱利娅丝吧?」桔梗姐姐忽然停下来,笑眯眯地问我。莱利娅丝是铃铛姐姐的名字。
  她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没有啊!」我赶紧解释。
  「嘿嘿,不用解释了。」她说,「刚才我就看见你拼命看着她,还脸红呢。」
  脸红是被太阳晒的,而且你们都又混在一堆里……虽然她的确也很漂亮啦,不过我要看也会不会看她。只是我觉得这事越描越黑,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嘛~」她叹了口气,「不承认算啦。反正男孩爱上邻家姐姐的故事没看头——过几年就会觉得软绵绵的小姑娘更可爱啦。」
  「……」
  最后一个祭日是怎样过的呢?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事实上童年的记忆是最模糊不过了,只有那样一个大约的轮廓。比如说,考过一个零蛋。又比如说,爬树抓过小鸟。再比如说,我喜欢上一个姐姐。
  每年的这个日子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残存下来的,也不过只是那样一个痕迹。
  一个星期后的祭日来临。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下过大雨的缘故,道路还是泥泞着的,但天气已经完全放晴,只看得见浅蓝色的天空和偶然飘过的云丝。
  老妈替我换上新衣服——老妈云:手工版老妈爱心服。到祭台面前报道的时候,时间还很早。祭台都是洒扫干净的,贡品也都已经摆放地整整齐齐。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不过片刻,祭台前的空地就站得满满的,黑压压的一片。
  村长,村老念了祭祖的祷文,祝福的话语。再下来是挨个儿绕着祭台走一圈,给祖先上供奉的物品。当然小孩子不需要干这些,只需要跟在大人身后就可以。
  老妈说过,如果诚心的话,愿望是可能成真的。当然她还补充说明,如果是我许愿的话,最好再求求她。
  每个人拜祭完祖先之后,就是将贡品焚烧,同时由族中的少女进行舞祭。领舞的是桔梗姐姐。桔梗姐姐说的或许是对的,男孩爱上邻家姐姐的故事没看头,过几年就会交了新的女朋友。
  不忘的只是那一刻的恋慕。
  或许是来不及得到回应的恋慕。
  我记得老妈笔记中有这样一段诗词(注):
  常思人世漂流无常,
  譬如朝露,
  水中映月,
  刹那繁华瞬间即逝。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老妈以为她那天书谁都看不懂,其实不过只是把文字一个一个翻译成另外一种文字。我花了好几个月终于研究出来她的风花雪月,以及长歌当悲——当然我是死都不会承认我看懂的。
  可是祭日结束后的没几天,桔梗姐姐病倒了。前一段日子太忙就没顾得上好好休息,得了感冒,还差点送了我几个喷嚏。为了避免传染,老妈也不准我多去看她。
  老爸是村医,找了点药草让熬了让我送过去。
  「姐姐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病殃殃的。」桔梗妈妈叹气。
  我把药汁倒出来,端进房里。桔梗姐姐正躺着看书,脸蛋红彤彤的,好像蒸笼里出来的饺子冒着热气。
  「姐姐怎么样了?」
  「酷拉皮卡,来来,过来让姐姐亲一口。」
  「……」
  「你被传染到我就好了啦。」
  「我被传染到你也不会好。」我叹了口气,「传染病暴发是很可怕的。」
  「……你太严肃了。」
  「喝药。」
  桔梗姐姐把嘴一撇,泪汪汪地看着我:「很苦,可不可以不喝。」
  「不行。」我板着脸,想了一下又说,「我给你吃糖好啦。」
  上半年爸爸出门给我带了点巧克力糖,我一直没舍得吃。(莫= =:巧克力不是是会过期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桔梗姐姐嘟囔着,还是把药喝掉了。
  我一向相信老爸的水平,但生病这件事的确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而且过了一个星期,桔梗爸爸桔梗妈妈也被传染到了,整天打喷嚏。而桔梗姐姐的病却依旧没有好,可见传染给其他人病就好了的说法完全是胡说八道。
  注:摘自织田的《人间五十年》,原文摘选如下
  思えば此の世は、
  常の住処にあらず、
  草の叶におく白露、
  水に宿る月より犹あやし。
  金谷に花を咏じ、
  栄华はさきを立って、
  无常の风にさそはるる。
  实话说,那个时候,我不喜欢这个村庄。
  七大婶八大姑不待见我,老爸老妈又经常发神经。我总觉得别人不能理解我,我也不想被别人理解。用学术上的词汇来形容,是叛逆期提早,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 “抽”。
  叛逆期总有结束的时候,抽也总有结束的时候,于是当我想要结束的那一刻,就“啪”地一声,结束了。
  当我挖着一个又一个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祷文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如此依恋这个平静到让人厌烦的小村落。
  因为我已经得不到了。
  所以我一边哭着一边挖着硬土,挖得指甲里都是泥和血的混合物。
  「小家伙,有工具的。」
  充耳不闻。
  我无需向别人解释什么,过去不曾,现在不需要,将来也不会需要。
  我不需要你们用同情的目光来看我,也不需要你们对我说教人生幸福的道理。有闲情逸致管别人幸福不幸福,自己一定是挺幸福的了。我嫉妒一切拥有幸福人生的人,他们怎会懂?!幸福是不能用嘴说来的——你想说我会让你闭嘴。
  「我知道你难过,想咬人的话,我让你咬好了。」胡子渣满脸的家伙把胳膊递了过来。
  于是我接过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魔音穿脑。
  不知是否因为疾病蔓延地太过迅速或者夺走生命来得太过容易——死去的桔梗姐姐仍得以保持着活着时候的秀丽妆容。就好像安安静静睡着了的美人儿,等待一百年后的王子去吻她。
  我该庆幸她是在那些强盗来之前就已经死去了的,所以她的眼睛还在,浅蓝色的,活着的时候好像会说话的漂亮眼睛。
  村庄中横七竖八躺倒着的人,十之八九都被挖去了眼睛,留下一个空洞。幸运逃过被夺走眼睛的,都只是已经死去的人。被病魔作走生命比较好还是被强盗都走生命好,我想我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后者至少我还能找他们算账。
  谁都没料到那场像瘟疫一样的疾病,来得那样快。
  第一个得病的其实不是桔梗姐姐,而是张阿三,早在祭奠的前几天就病倒了,而且病势看起来很沉重。他没有参加祭奠,并且因为祭奠被人忽略。
  桔梗姐姐是第二个。然后是桔梗妈妈。
  老爸对此束手无策。
  一般用来退烧的药草毫无效果,而少数外出时带回来的西药基本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稍稍压了一下体温,第二天马上又烧了起来。
  接下来生病的人就像是乘方一样地扩散,等到长老会的人决定将人隔离起来的时候,受害者已经达到了三十几个。
  他们被抬到与村落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山谷。这地方原先是疗养院,但是因为族人都比较健康,所以很少有派得到用的时候。除了送水和食物进去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送食物的时候,也只是把东西放在山谷的谷口,然后离开。
  于是我和解梗姐姐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遥远起来,好象要天各一方。
  几天后我终于忍不住偷偷摸摸爬到那个疗养院去。
  张阿三的尸体被草草埋着,坟堆上插了一根树枝,树枝上还停着一只鸟。桔梗姐姐说:「我的坟上不要插树枝,要种茶花。」
  我撇了撇嘴,抽了抽脸上的肌肉:「胡说,姐姐不会死的。」
  「他们说,茶花本来是白色的,是因为吸收了埋在下面的人的血,所以才变成红色的。」
  「……」
  「于是我的坟头开满红色茶花,你坐在坟头想姐姐,一边唱歌:花篮的花儿香啊,听我来唱一唱。」桔梗姐姐的声音有点儿轻,但歌声很美妙。尽管很美妙,我却觉得她并发脑膜炎了。
  「……」
  「酷拉皮卡又聪明又懂事。」她伸出手来想要摸我的头发,却无力地只触到了我的脸颊。我把头低下去,她又把手放下去了。
  还不曾盛放的花朵就已经凋零——这个说法挺富有诗意的。
  据某八卦可靠消息,老妈在和老爸结婚之前,村长的儿子——简称村子,也曾经是追求队伍中的一员。
  老妈对他:你是不是真喜欢我啊?
  村子同学说:是啊,那当然啦。
  老妈说:那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
  村子同学说:好。
  老妈说:要宠我,不能骗我。
  村子同学说:好。
  老妈说: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然后村子同学就吓跑了。
  咱这地方的人真够纯朴的。
  所以说,自生自灭这种事谁也看不下去,于是半夜三更就成了有一定素质的爬墙队伍。我这才刚从那里翻墙出来,就看见孙二牛爬墙进去。这种爬墙行径的结果,就是病人队伍不断扩张,短短一个星期,病人数又至少翻了几翻,而死亡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大概得到得格外容易,所以也不太理会是否会失去。珍贵的东西不见得就是稀罕的,而是得不到的。比如历代王朝记中那些死去的帝王的封号——没死之前谁都没有吧。
  老妈拽着我的手说过:「儿啊,将来娶媳妇一定不要娶没自己漂亮的啊,咱家的人,一定要坚持品位啊。」
  老爸拽着我的手说:「儿啊,将来娶媳妇一定要娶没自己漂亮的啊,看看你妈,多好啊。」
  老妈直接就给老爸一蹶子。
  那是他们死去的前一天。
  好像可以用来当遗嘱。
  不过,我究竟听哪一个的?
  这种疾病没有其他特殊症状,只是发烧,无力,偶然会有咳嗽什么的,虚弱到好像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一样。烧到最后,能源枯竭,生命也就逝去了。
  老爸觉得症状像是他看到的一本古籍书里谈到的某种罕见的瘟疫,但是老妈却执有不同意见,认为我和桔梗姐姐多次接触,也没有传染上,那就不是瘟疫。
  出了这种事,老马老爸也没什么心情造人,大家早早洗洗刷刷睡了。半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