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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之武林榜-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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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毒叟静立不动,容得对方掌势临近,左掌一亮,便往来掌正面贴去。太极道长这一招原是可虚可实,现见对方有意硬接,豪意突兴,长髯无风自动,由虚变实,力道猛然增至七成。天毒叟一声阴笑,一只有掌顿时暴涨一倍。两掌接实,一声闷响,二人均是身不由己的各自退出三步!

脏叟古笑尘直看得眼中一亮,失声低呼道:“真有这等事?”惊呼出口,忽感失言似的轻轻一咳,同时以眼角迅瞥了灰衣老人一眼。这时的灰衣老人,脸正仰着,似乎全未注意。

脏叟见了,这才稍稍安心。

哪知此刻的灰衣老人并未闲着,他脸仰着好似在望天沉思,其实一双眼角却正全神贯注在远处的云殿之顶。原来此刻云殿上面那位蓝衣坛主,也没有注意斗场,他跟灰衣老人一样,得空便朝殿处望去一两眼。这时殿下打得难解难分,他却招手喊来一名锦衣壮汉,不知吩咐了一句什么话,锦衣汉立即退入后殿不见。

蓝衣坛主待锦衣壮汉退去,又朝殿外扫瞥了一眼,默默点头,似甚安慰。

灰衣老人眼角一溜,也随着朝殿外望了一眼,微微颔首,好像有所领悟。

由于斗场中已由慢打变成快攻,战况正烈,因此云殿上的蓝衣人以及礼席上的灰衣老人这一番奇异动作,谁也没有注意。

转眼之间,十招已过。战况虽烈,但优劣之势仍然未分。

原来天毒叟一身所长尽在双掌,别看他身躯矮小,但掌力之雄浑,却极惊人。尤其那股亡命相扑的狠劲,更是令人皱眉。一招一式,在于势不两立,只进不退,处处不惜两败俱伤,通令对手除了硬接硬拆之外,别无缓冲余地。

太极道长先还谨守着“立不败地,先求自保;行有余力,用以攻人”的名训,尽量避免玉石俱焚,能闪则闪,能让则让。但一个人的容忍终究有限,最后发觉这种打法不但太过吃亏,而且也觉太不像话。一声无量寿佛,无名火不由大炽。当下双掌一紧,立即改守为攻。

眨眼工夫,已硬接下三掌。

掌力所至,满殿风生。第一掌双方各退一步;第二掌天毒叟多退半步;第三掌太极道长退出三步,天毒叟却退出五步有余。由于太极道长的改变战略,战情业已渐趋明朗。硬拆硬架的三掌交换下来,天毒叟的脸色顿转铁青。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天毒叟身形甫稳,腰身一挫,猛地由正面窜上。双掌在一声厉吼之下,同时外翻。掌风所至,势如排山倒海。太极道长双肩微矮,双目神光迸射,双掌如摩似抚,于胸前虚虚圆合,接正来势,也将双掌同时向外猛推而出。

这时双方全力一击,也是胜负攸关的最后一击。有如两山对塌,轰然一声巨响!巨响声中,天毒叟的身躯凌空飘起,仿佛断筝迎风,倒射两丈之遥,砰然一声,摔落地面。而太极道长也似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直退至礼席前不远,方始勉强定摆站住。狂热的欢呼,如春雷般爆散开来:胜了!胜了!太极道长不愧一代名派掌门,又胜一场了!

第四十三章

 众悟大师喃喃念道:“阿弥陀佛”佛号未竟,身侧灰衣老人仰脸沉声接道:“这老道心愿已了,理应功成身退。一心道人初接掌门之职不宜受挫,况且这道人的成就比他师兄一尘道人也好得有限,留下不留下,无关大局。大师吩咐他将老道护走,是时候了!”

众悟大师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当。”跟着起身向满脸悲色的一心道人合掌低声说道:“一心道兄,太极道长力克两阵,也该将息将息了。请道兄这就将他护送下山,山下有敝寺监院八位长老接应,人手听由道长使唤,毋须见外。”

一心道人望了摇摇欲坠的太极道长背影一眼,眼中一润,稽首哑声应了一声是,迅速离座走到师伯身边。本待伸手搀扶,眼光四下一扫,倏然缩手。借躬身之便,垂首颤声低低地道:“师伯您还能自己走路吗?”眼神涣散的太极道长怔了一下,点点头道:“你留下!”

立掌向西边宾席微微躬身,脸带微笑,转身颤巍巍地径向殿外走去。

众人眼注太极道长背影,不禁立即沉默下来。一心道人身躯一转,突然向殿中云殿下面走了过来。走至太极道长刚才立身这处,俯身打着问讯,朗声向上道:“贫道不肖,愿向贵坛讨取第三阵。”

脏叟眉头一皱,灰衣老人已恨恨低声骂道:“武当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出场,已将面子找足;一个偏又不识相要学一阵,真是莫名其妙!”

蓝衣人正好自殿外收回目光,闻言不禁冷冷一笑道:“好极了,就让武当做一次扬了名吧!”脸一偏,接着向身后沉声喝道:“首鹰下场!”

身披大红袈裟,名列金鹰之首,眉浓如卧蚕的众智僧应声合掌躬身,一声朗诺,红影闪飘,立自云殿冉冉飞落。宽大的红色袈裟刮起一连串此起彼落的叹息。白眉叟侧瞥了身旁的众悟大师一眼,默然低头。脏叟古笑尘上身微倾,望望众悟大师,再望望正自云殿飞落的众智和尚,咬牙裂毗,双目尽赤。

宾席上,坐在第九层石阶中间的少年书生似显不安地注目殿中,一面用肘弯不住碰着身旁的青年文士,好似在说:“你看,姑姑,这怎办?”青年文士缓缓摇头,凝眸无语。

众智僧落地后,双掌一合,垂眉沉声道:“贫僧众智,向道见请教两招。”

一心道人怔得一怔,旋即肃容立掌道:“大师好说,一心说不得只好献拙了!”

众智僧退出一步,合掌又是一躬道:“道兄赐招!”

一心道人目光一凝,正待进身出手之际,身后突然有人低喝道:“且慢!”声如沉雷,满殿嗡然。跟着一声佛号随之而起。众人循声望去,一条紫色身形,正行云流水般地向殿中疾步而来。紫色身形虽快,一条灰衣身形却比他更快。宛如流星赶月一般,紫色身形南行走出丈许,身后灰色身形已如脱弦之矢,一闪便已抢越超前。

众悟大师顿得一顿,灰衣老人回头道:“古大侠要看老汉的,大师成全了吧!”不容对方有所表示,目瞥脏叟哈哈一笑,立即飞步抢至一心道人身侧。

一心道人目光滚动,微呈不悦之色。灰衣老人拱手大笑道:“道兄目前的身份虽已是一派掌门之尊,但排在拜帖上的名字,我‘卧龙先生’却还在道兄的‘一心道人’之上。众悟大师肯让,道兄便应该无话可说。老汉若非不甘寂寞,也不会老远的从仇池跑到这里来了。

刚才贵派已连取二阵,露脸也算露足。道见有兴致,老汉不反对,但可得押后一二人”

语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同时转向众智僧道:“来来来,老汉陪你。”

宾席中有人皱眉,也有人失声笑了出来。坐在下面第一排的那名镖师模样的紫脸汉子,两眼不住眨动,好像对灰衣老人这一举动,显得相当茫然。一心道人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默默退回礼席。

众智和尚在众悟大师挺身而出时,身躯微微震了一下,这时业已回复自然。容得灰衣老人道毕,立即合掌答道:“施主赐教,也是一样。”语毕蓄势以待。

灰衣老人忽然笑声一收,摆手道:“第一下,先让老汉说句话。”身子一偏,转向云殿大声笑道:“坛主,老汉有个不情之请,拟请坛主身后另外那位红衣大和尚一齐下来凑个热闹,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殿愕然。蓝衣人也是一呆,一时竟没回得出话来。

要知道少林一派,领袖中原武林垂数百年,并非偶然。众悟大师虽说身居掌门之位,但一位掌门人的条件,并不只限于武功一项。换句话说,众悟大师的德行修养也许是少林当代之秀,而武功方面却不一定远超众字同辈各僧。就算众悟大师的武功也在当前这名众智和尚之上,但可想而见的,其间之差也极细微。若合两名“众”字辈少林高僧之力,放眼当今武林,就是换了“三老”之一,胜负之数恐怕也很难说哩!可是,话虽如此说,怪事毕竟发生了!

这时,别的人也还罢了,宾席顶层那位少年书生第一个沉不住气,修眉一蹙,慌忙向身侧青年文士促声问道:“他,他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文士也失去前些的那股镇定,皱眉轻叹道:“那就不知道了。别说两僧不知他老人家是谁,就算知道了,在这种场合之下,众目睽睽,立场各异,纵想手底留情,也不可能呢!”

同一时刻,那乔装成紫脸镖师的武维之,更是目定口呆,惊惶莫名。他忖道:“这怎可以?就算师父有自信可以敌住两僧,也势必要倾尽全力不可。本门大罗周天神功虽可借他派招式运用,但终究不及以大罗三六式施展时容易发挥威力。使用大罗三六式,身份立即泄露,不使用时即难保住不败。而且本门神功势刚劲猛,多少与别派罡气有别。到时候一个情不由己,那该怎么办?”

第四十四章

 此时,蓝衣人已回过神来,冷冷笑了一笑道:“怎么说?我怕我是听错了吧?”

灰衣老人哈哈大笑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老汉可以再说一遍。”

蓝衣人脸一仰,冷冷笑道:“此例一开,也不妥当吧?”

灰衣老人忙摇手笑道:“不,不!只此一回,他人不得援引!”未容蓝衣人开口,接着又笑道:“老汉闲了很多年,为过手瘾,成败在所不计。假如坛主有意,附带地来上个小小赌注,亦无不可。”

蓝衣人一声哦,注目道:“你赌你准赢?”

灰衣老人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蓝衣人不禁诧异道:“不然赌什么?”

灰衣老人笑道:“老汉这种赌法,别开生面,任何人跟老汉赌都不吃亏。那就是说,注子由老汉单方面独下,赢了拿着跑,输了却不必赔!”

蓝衣人又哦了一下,注目说道:“真有这等好事?”

灰衣老人脸色一整,正容说道:“坛主应和老汉一样明白,今日之会,到目前为止,可说才只是一个开始。如就此刻殿中现势而言,老汉等这方面,一共来了三十二人,去了一位太极道长,尚剩三十有一。而贵坛方面现身的人数虽较敝方为少,但占地主之利,调应灵活,虚实莫测;长短相抵,也还相当。现在老汉的赌注是:万一老汉胜了,胜了就算了,什么要求也没有。老汉败了呢?三十一中再去一个零数,我‘卧龙先生’从此袖手,静坐一旁,作壁上观。如贵坛看不顺眼,随时可以下手。老汉我,只挨不还!”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阵哗然。

灰衣老人目光一注,凝眸催促道:“坛主意下如何?”

蓝衣人未及有所表示,脏叟古笑尘突自座中一跃而起,大喊道:“不行,不行!不管这是谁的主意,这种打法我化子不答应。如嫌单打打不过瘾,化子参加一个也就是了!”一边喊着,一边大踏步往殿中走了过来。

蓝衣人侧目冷冷一笑,仰脸微哂道:“我说如何?卧龙先生,本座跟阁下一样明白,这种想法根本行不通!阁下威风摆也摆出了,这下该见好就收了吧?”

灰衣老人身躯一转,冲着脏叟大喝道:“谁要你多管闲事?回去,回去!”

脏叟见灰衣老人脸色从未这样严厉过,不由得微微一怔,停步期期地道:“你对付首鹰,咱来对付二鹰,咱们各打各的有何不可?”

灰衣老人脸一沉,瞪眼说道:“要就两个一交齐给你!”

脏叟又是一怔,连忙摇头道:“多谢成全,化子骨头几两重,化子自己清楚。”

灰衣老人眼一翻,接口喝道:“那就坐回去看老夫的!”

脏叟双眼一转翻滚,忽然似有所悟的哦了一声,陪下笑脸道:“刚才咱化子不过逗你老鬼玩玩的,何必认真充好汉呢?”

灰衣老人冷冷一笑道:“老夫高兴!”紧接着脸一沉,冷冷接道:“用不着古帮主自作多情。你是‘金判’的朋友,我‘卧龙先生’可不够资格劳你古帮主关心!”

脏叟脸色一变,忽又笑道:“祸由我起,随你怎么骂,我都受得了。”双目灼灼数转,忽然眼皮一合,叹道:“好,好!你玩你的吧!为补报万一,化子答应一定为你来收尸,同时选块好地方为你安葬也就是了!”手中破竹杆一挥,立即大步还座而去。

蓝衣人目送脏叟回到礼席,转脸淡淡地回道:“到底怎么决定呢?卧龙先生。”

灰衣老人脸色已经还原,拱手笑道:“俗语说得好:天作孽,犹可迟;自作孽,不可活!老汉话已说出口。当然一本初衷办理!”

蓝衣人嘿嘿一笑,蓦地仰脸向身后喝道:“二鹰听到没有?下去陪陪卧龙先生!”长脸众慧僧毫无表情地合掌躬身一诺,自云殿上飞跃而下。

这段期间内,最可疑的一点便是,札席上人人显得局促不安;而众悟大师却独能垂眉端坐,一无表示。脏叟古笑尘归座后,数次偏脸向众悟大师探视,每每欲言又止。众悟大师浑似不觉,垂眉端坐如故。脏叟空自烦躁了一会,终于摇摇头,低声叹道:“大概这便是佛经上的什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众悟大师目注鼻端,轻轻念道:“有情有烦恼,无情便是有情。”

脏叟似懂非懂,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因为这时殿中情势已呈山雨欲来风满楼阶段,自众智、众慧两位红衣僧并肩立在一处之后,殿中气氛,立即空前紧张起来。

灰衣老人容众慧僧站定,脸色一整,抱拳道:“两位大和尚多多指教了!”

众智僧合掌躬身道:“卧龙先生请。”

灰衣老人口喊一声:“有僭了。”左掌竖劈,右掌横扫。一招两式,同时使出两大名派的两记绝学摩天派的“单掌开碑”。北邙派的“铁掌惊魂”,进步欺身,分向两僧同时攻到!招沉式稳,神凝气注。这一出手,果然气度不凡。

宾席中轰然喊了一声好。礼席第二排,摩天派的“震天手”赵起威、北邙派的“双掌镇河洛”郑平两位掌门人,不由得愕然相顾了一眼。

赵起威迟疑地低声道:“就凭这招‘单掌开碑’,敝派就应另换一位掌门人了。”

郑平注目场中,点点头道:“老夫也有这种感觉。”

脏叟回头望了二人一眼,低声叹道:“化子对众慧,可望和局;而卧龙老儿却可稳取众智。四场中三胜一和,就这样白白错过了,真是可惜!”

这时殿中,众智、众慧两僧已分别向左右闪开。一声佛号,去而复回。红影门处,众智僧双掌一合一分。两僧似有默契,众慧僧竟也出招相同。两僧四掌,同时以一招“开门见山”自两边推出一股强飙,将灰衣老人整个罩在一团劲气之中。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身形如箭,笔直窜起三丈来高。一旁身穿蓝色长袍、目如精电、手托长烟杆的昆仑掌门人“天马行空”申公鹏长眉一轩,脱口低喊道:“咦?这是敞派的‘蛟龙升空’!”

两僧两股掌风相遇,蓬地一声大震。灰衣老人空中一个自转,双腿一并,斜向众智僧头上蹬去;左臂上扬,右手并食中二指俯冲而下,疾点众慧僧“天灵”!

脏叟与白眉叟同时低呼道:“敝帮的‘国舅上朝’。”“天山的‘画龙点睛’!”

脏叟喃喃自语道:“虽然同是一套‘八仙步法’,但用在半空中攻人,我化子可连想也没有这样想过呢!”

两僧同时一怔,跟着不约而同喧出一声佛号,各个就地纵身一旋,避开来势;右掌向地面虚虚一挥,左臂猛挥,双双以“拒虎抗龙”之式向灰衣老人夹攻而上。灰衣老人半空中腰背一拱,手足并收,随一拱之势滚滚而下。单足点地一个大盘旋,双臂抡平,竟向两僧硬生生地猛扫而出。

一心道人喃喃说道:“‘周天旋度’”原来“周天旋度”是武当派“大罗神掌”中三绝招之一。此招之使用,纯为身陷绝境,拼着与敌两败俱伤之最后手段。

两僧乃少林众字辈高僧,焉有不识之理!一声轻噫,迅即收势后退。蓝衣人目中精光一闪,忽然重重地干咳了一声。两僧对望一眼,脸色一寒,立又抡掌攻上。

蓝衣人这一咳,殿中战情立即为之大变。两僧似已下定决心,袈裟飘飘,掌劈拳打,风声虎虎!一套向以刚猛见称的少林镇山绝学“降龙伏虎九九八十一式”这一展开,灰衣老人立居下风。先还能奋力迎拆,但两僧内力浑厚,越打越勇。时间一久,灰衣老人便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左支右细了。蓝衣人微微颔首,双目中笑意隐现。

脏叟古笑尘气息渐粗,不住自语道:“‘包输不赢’,‘包输不赢’!唉唉!我原以为他在说笑,想不到竟是真的。不,不!出气不是这样出法,宁可事后我跟他自拼一场,我也不能坐视”上身愈倾愈前,大有随时跃出之势。

就在这时候,众悟大师忽然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微摇头说道:“古施主,由他去吧!贫僧渐渐有点明白了。”

脏叟猛然回头瞪眼道:“等你完全明白了,他也差不多了!”

众悟大师轻轻一叹道:“那么施主就自己做主吧!”脏叟虽感不快,但他终究是尊敬这位高僧的,当下虽然哼哼不已,却还是忍耐下来。

满殿寂然,虎虎掌风有如严冬朔风怒啸。寒意吹遍宽广百丈的凤仪殿,也吹冷了东西礼宾两席中近千人的意念。

宾席中最下层的武维之眼眶湿润,悲忖道:“两僧是不得已,我不了解的是师父”

最高的第九层石阶中间,那位青年文士也在喃喃低声自语道:“你总说‘为了某种理由,我是不得已。绛仙,请你忍耐,请你相信我’。唉唉!我相信你,也能忍耐,但到何时为止呢?你带给人们的恶劣印象已经够多的了,再像这样继续下去,别人会像我一样谅解你吗?”

青年文士幽叹未已。殿中两僧忽然连环游走,将灰衣老人团团圈定,双双蓄掌待发。很显然的,如容两僧同时攻出这最后一招,灰衣老人势将不死也要重伤!就在这一发千钧的刹那,蓦地一声巨吼!灰衣老人两臂上下一错,周身劲风激荡,竟然夹着一团劲气穿破重围。

众悟大师长眉一轩,双目微微一亮。

众慧僧被震退半步,愕然张目道:“‘天慈地悲’?”众智僧双目精光微微一闪,立即沉声喝道:“是的,师弟!我们师兄弟亡羊补牢,也用这一招让诸位施主们看看少林绝学的威力吧!”

语音甫歇,两僧同一动作,双臂上下一错,左掌擎天,右掌照地。红衣飘扬,身形起处,双掌齐翻,上下交激。二道无形气柱,成十字交斜,猛往灰衣驼背老人如长虹般疾射而至。众悟大师上身一震,几乎倾倒。

但见灰衣老人脸色一变,双掌虚拒,霍地暴退。饶是如此,仍然慢了一步。这招创自六祖净通的少林绝学端的不同凡响,气劲所至,灰衣老人双肩晃得一晃,脸色一青,应势踣地。

总算灰衣老人功力深厚,人虽失手倒地,双掌一按地面,竟又翻身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已无法起身。眼光在两僧脸上匆匆一扫,立即无力地将眼皮垂下。端坐调息,浑然忘我。脸色苍白异常,唇角却浮泛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僧迟疑了一下,众智忽然合掌躬身道:“卧龙先生承让了!”脸一偏,向众慧僧沉声说道:“师弟随我归座!”

蓝衣人向右护殿黑幔一溜,突然厉声喝道:“众智!众慧”谁知他快,两僧更快!

喝声甫出,两僧身形已起。慧字出口,两僧业已飞上云殿。蓝衣人目光一寒,向两僧沉声说道:“谁吩咐你们歇手的?”

两僧惶然俯首,正待答辩时,右护殿墨慢后面,突然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坛主!两位鹰主既已升殿,事过境迁,由他去吧!”

蓝衣人忙自坐中站起,先挥退两僧,然后转向黑幔,躬身道:“敬领太上护法金谕!”

黑幔背后嗯了一声,接着冷冷向道:“什么时辰了?”

蓝衣人朝殿外望了一眼,躬身道:“午末未初光景。”

黑幔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还不来,真是奇怪!”

蓝衣人无话可回,只恭敬应道:“是的,很是令人不解。”

黑幔后面接着冷冷说道:“其实他们来不来也无甚紧要,那边来人中只前排五人小有可观。如今太极道人已去,这名什么‘卧龙先生’伤亦不轻;且他有言在先,一旦落败,自愿退出圈外。余下也就只剩下少林一个和尚、天山一个白眉老儿以及丐帮一个老叫化了。这三人本应由你派人一一应付,但老夫看了前两场,实在不耐。现在你吩咐下面那个什么‘卧龙先生’避去一边,老朽出来做一次打发了他们吧!”

语冷如冰,傲气凌人!字音低沉而有力,传入耳鼓,令人心神俱震。众人听了,不禁全都为之一呆“太上护法”?太上护法是谁?

众人正在惊骇不置之际,蓝衣人已向殿下喝道:“那位‘卧龙先’听到没有?”

第四十五章

 灰衣老人经过一阵调息,面色已逐渐好转。这时缓缓睁开眼皮,点点头,淡淡一笑,随自地上从容站起。也不再回到礼席,径向殿角找了一处地方,再度盘膝坐了下来。

这时候,黑幔前锦衣壮汉忽然两边一分,黑幔掀处,一名身穿黑衣、脸垂黑纱、身材奇矮奇瘦的老人负手缓步而出。云殿上自蓝衣人以下,一致起立垂手躬身。

殿上殿下,一片死寂。黑衣老人双目冷电般四下一扫,微微点头,然后缓步直至护殿边缘,不提气,不作势,自高可五丈余的云殿之上,向虚空悠然一步跨出!但见他一脚踏空,上身居然毫不偏倾,跟着另一只脚向前一错。就这样,双足成踏走之式,如飞絮然,飘飘而下。

宾席顶层,突有一声尖呼划破沉寂:“啊!鬼愁谷主!”

众人愕然回头,脚甫落地的黑衣蒙面人也不禁回过头来,双目略闪,并立即注视着顶层那名少年书生点头说道:“唔!原来是你娃儿。”微微一顿,接着又冷冷说道:“看来你娃儿一身功力已复,可要记住先告诉老夫那替你恢复功力的人是谁,再走出去啊!”

少年书生玉脸由白转红,长眉一轩,点漆般的两只眸珠一滚,便待振身起立。身边那名文士肘弯一碰,少年书生这才含怒哼了一声,忍住了没有说出什么。

黑衣蒙面人说完,毫不在意地又向礼席方面转过身去。这时众人虽对顶层那两位少年书生和青年文士充满好奇,但仍不免被黑衣蒙面人将视线引开。蓝衣人一直端坐平视,没看一眼,宾席最下层那名镖师模样的紫脸汉子在望了一眼之后,嘴唇微微一龛,立即迅速转过脸去。

黑衣老人缓上两步,脸一抬,向礼席上淡淡说道:“前面三个先上来!”

脏叟古笑尘第一个跳起来喊道:“好呀!他们两个打一个。咱们加点利息,来个三对一,这也无不可呀!”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连后面两排一齐上也可以!”

脏叟勃然一怒,注目厉吼道:“化子等也不是纸糊的,只要拼得一死,纵令‘双奇’复生也是一样。你老小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黑衣蒙面人居然毫不动火,点头冷漠如故地道:“如改成这样说:今天的老夫,即令双奇复生,当也不过如此,那就更为恰当了!”

脏叟双目喷火,还待出言痛詈时,众悟大师袍袖一挥,忽自坐中起立,偏身先向脏叟合掌躬身道:“向这等高人领教,人多无用。贫僧虽明知不是敌手,但自信尚能接个十招八招。如中原武运已尽,彼此均是在劫难逃。但愿今日一会能为后来者留点记忆,古大侠与诸位施主准备步贫僧后尘者,贫道就先走一步了!”语毕又是一躬,口喧佛号,大步向殿中走来。

一心道人与脏叟同时举步。天山白眉叟左臂一坚,阻住一心道人;右手一伸一带,抓去脏叟衣角,沉声喝道:“大师之言甚是,古老弟不可乱他心神。”语毕忽然一震。原来不知自什么时候起,灰衣老人业已回到礼席,这时竟悄没声息地径在众悟大师空下的座中坐了下来。

白眉叟皱眉低声道:“先生伤势如何?”

灰衣老人含笑点头道:“还好,还好。”

脏叟忽然沉下脸来道:“要是两个和尚下绝情,你将怎办?”

灰衣老人嘻嘻一笑道:“上西天!”

脏叟一翻眼,白眉叟突然低声道:“先生明知不敌两僧,却又一定要打这种输多赢少的仗;同时两僧会手下留情也似乎早在先生的意料之中,这是怎么回事?”

灰衣老人心不在焉地答道:“假如余兄会使‘天慈地悲’那一招,也是一样。”

脏叟眼睛翻了翻,忽然诧异道:“咦,你已完全康复?”

灰衣老人信口答道:“差不多了!”

脏叟翻翻眼又道:“刚才那一招结结实实,一点也不假呀!”

灰衣老人回头轻声笑道:“当然,最少你挨不了!”

脏叟并不生气,注目喃喃说道:“那么怎么回事呢?”

灰衣老人扮了个怪脸,笑道:“如阁下也能跟两僧周旋那么久,就不难明白。”

脏叟眼一瞪,忍不住地恨声道:“别神气,化子早晚总得向阁下请教请教。”

灰衣老人吸了口气道:“只可惜活不过今天了。”

脏叟哼了一声,讽刺道:“原来如此,阁下这下可安全啦!”

灰衣老人淡淡地道:“我们人手有限,想闲也办不到啊!”

脏叟怔怔地注目说道:“你的许诺呢?”

灰衣老人信口答道:“当然算数。”

脏叟一呆,正待再问下去,灰衣老人眼注殿中,这时脸色忽然微微一变,皱眉喃喃自语道:“我的猜想,也许错了。”脏叟悚然警觉,急忙循声向殿中望去。

殿中众悟大师早与那位黑衣蒙面老人站成面对面。这时但见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既然这样,老夫也只好多麻烦几次了!”

脏叟大急,灰衣老人却不住自语道:“这是谁一的机会……我……我应该不会料错才对。”什么“惟一的机会”?脏叟想问,目光却又不能离开殿中。

就在这时候,殿下众人眼前红光连闪,蓝衣人连声厉喝,看清之下,原来云殿上众智、众慧两僧不知为了什么,竟于这时联袂飞下。

黑衣蒙面人目光一闪,微讶道:“你们两个下来做什么?”

众智僧合掌一躬,沉声答道:“将功赎罪。”

蓝衣人厉声道:“众智”

黑衣蒙面人手一摆道:“坛主且住!”脸一抬,又向两僧点点头道:“你们用意老夫明白。老夫正懒得动手,你们两个手脚还较他们几个利落,这样也好。”

众智合掌又是一躬道:“请太上护法稍稍退后一步。”黑衣蒙面人似对两僧印象特佳,闻言点点头,果然向后退出丈许。众智僧目光一领众慧僧,二人立即相偕走至黑衣蒙面人原来站立的地方。

两僧并肩站定,双双一躬,同时合掌说道:“众智、众慧,这厢参见掌门师兄!”

蓝衣人重重一咳,黑衣蒙面人又摆了一下手道:“他们出身少林,这种称呼也无不当。”

众悟大师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合掌还礼,沉声答道:“不敢当,众悟有礼了。”

众智僧浓眉一垂,突然朗声说道:“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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