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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时光深处的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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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亦没动,兀自抽烟,“不脏么?”
阮荨荨摇摇头,“不脏。”
周时亦低下头,掸了掸烟灰,余光扫了眼环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裸露在外的那一截皮肤白皙细腻,却横七竖八印着几道旧疤痕,还有几道今天新添的血痕。
他捏住她的手腕来回翻看,“怎么弄的?”
“不记得了,好像今天被他指甲扣的。”
“我说旧的。”
阮荨荨一愣,抽回手,拉了拉袖子,遮盖住,轻描淡写道:“以前年轻不懂事儿,喜欢扎着自己玩。”
周时亦看她一眼,点点头,掐灭烟头,“去洗澡。”
阮荨荨身上也湿,但没他脏,想让他先洗,转念一想他估计也不会同意,也不跟他废话了,索性直接走进洗手间了。
不一会儿,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洗完澡,阮荨荨把换下来的衣服用水冲了一遍,然后挂好,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周时亦已经脱了外套,靠在床上看电视了。
这里没有数字电视,只有几个台,画面停在某部苦情大戏上,悲天动地的哭声,阮荨荨看他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见她走出来,转头看她一眼,丢下遥控器,起身开始脱衣服。
阮荨荨问:“有吹风机么?”
他边拉起线衫下摆往上扯,边说:“在柜子里。”然后把脱下来的藏青色线衫丢在沙发上,身上还有一件白色衬衫,他从上到下把扣子一个个解开。
里面没有多余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胸膛,后背宽厚,有几道痕迹,虽然不深,但应该很痛,可他没有吭过一声。
阮荨荨盯着他看。
不过他没有再往下脱,光着上身走进卫生间。
阮荨荨裹紧了浴巾跟进去,周时亦俯在水池前洗脸,她靠在门上看着他,低声问:“你生什么气?”
周时亦动作一顿,下一秒又继续抹脸,没说话。
她试探着问,“因为我要跟他睡?”
周时亦直起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在只是嘴角有些撕裂,轻轻舔了舔。
阮荨荨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他上身没有穿衣服,她只裹着一条浴巾,两人肌肤相贴,她的柔软紧紧贴着他的紧实的后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
“我只想跟你睡,睡一辈子。”
周时亦捏住她胡乱摸的手,“我先洗澡。”
阮荨荨松开他,“好。”
*
等周时亦洗完澡出来,阮荨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遮到膝盖过,露出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小腿,阮荨荨盯着他看,忽然想到几年前,不小心看到他洗澡时候的身材。
之前做了两次,都没仔细看过他的身材。
现在,小房间,白炽灯下,她可以大胆放肆地看。
这男人是她的。
周时亦这几年肯定很注重锻炼,身材比当年更好,肌肉贲张,却不过分贲张,每一根线条都流畅的恰到好处,肤色蜜偏白,长腿笔直。
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周时亦走到柜子前,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问她:“晚饭吃什么?”
阮荨荨靠在床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丢出两个字:“吃你。”
周时亦终于笑了下,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拉开边上的抽屉,指了指。
她从床上爬过来,往里头一探,“这什么?”
周时亦丢出两个字,“工具。”
阮荨荨终于看明白了。
手铐,绳子……蜡烛……
她仰着小脸问,“你喜欢?”
周时亦猛地咳了声,“不。”
他又不是变态。
阮荨荨撇撇嘴,把抽屉合上。
两人衣服都湿了,开了空调,挂在风口位置吹,不过冬天的衣服太厚,一时半会儿吹不干。
“怎么办,没衣服穿,明天早上之前如果干不了,我们怎么走?”
周时亦拨了总台电话,没一会儿,老板娘上来。
两人站在门口,他递了一沓钱过去,“麻烦你帮她买点换洗的衣服。”
钱不少,老板娘眼里散着光,伸手接过,“好,穿多大号?”
他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165的就可以。”
“样式有要求么?”
周时亦:“没事,你随便买。”
“内衣内裤要么?”
“嗯。”
“多大?”
“……”
阮荨荨:“36C。”
老板娘应下,“好的,要不要再给你们带点吃点?”
周时亦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
隔壁就有一家大卖场,老板娘很快就回来了,买完东西还剩下不少钱,周时亦没问她要,她就自己揣进兜里,乐呵呵地转身离开。
阮荨荨看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你不问她要?”
周时亦:“没多少,换衣服吃饭吧。”
“你自己呢?”
“我没事。”
宾馆就在马路边,小镇上很热闹,关上窗也还是能隐隐听见叫卖声吆喝声还有大卖场的歌声,人声嘈杂。
房间内,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
他们两拉了张桌子放在沙发和床过道中间,闷头吃饭。
阮荨荨身上穿着老板娘买的劣质衣服,布料很粗糙,穿在身上不舒服,一会儿就觉得痒,内衣的质量更是不敢恭维,底部铁圈的部位箍得超紧。
“你给了她多少钱?”
周时亦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没数,千把块吧,怎么?”
阮荨荨皱眉,“痛。”
他放下筷子,“哪里痛?”
“太紧了。”
“这里?”周时亦坐到她床边,手从她衣服里探进去,宽厚干燥地手掌一路摸上去,握住,“嗯?”
阮荨荨咬了咬唇。
周时亦忽然笑了,把手抽出来,“干什么?”
“……”
他走到空调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衬衫,吹了近两个小时,半干半湿,扯下来边穿边说:“吃完饭我陪你出去买。”
阮荨荨扒了几口饭,“你的能穿了?”
他点点头,淡淡恩了声。
*
八九点钟,雨停了,风也不大,其实不太冷。小镇上到处都是人,闹哄哄一片,两人沿街走着,路过好几家发廊店,亮着红灯。
店门口坐着一排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冲着过往的男人勾手。
阮荨荨感觉到她们眼神在周时亦身上不停打量,她伸手揽住他的腰,瞪了那些人一眼。
周时亦把她的手拿开。
阮荨荨一愣,下一秒,他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做着亲密无间的姿势,在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小镇上。
两人逛到附近的一家小商场,阮荨荨拉着他走进去,虽然衣服还是比不上她在北洵买的那些,但是至少比老板娘给她买的摸上去舒服多了。
选好衣服,又来到二楼的内衣店。
周时亦松开她的手,“我在门口等你。”
阮荨荨挑挑眉,“好。”
她索性在里面把买的衣服全都换好了才出来,一时间没看到周时亦,在门口等了会儿,他才从楼梯口走出来。
“干嘛去了?”
“抽烟。”
阮荨荨拎着购物袋,挽上他的胳膊,说:“戒了吧。”
商场播放着嘈杂的音乐,一楼大厅里还有人在做活动,人声鼎沸。周时亦没听清,微微弯下腰,“什么?”
阮荨荨身高不算矮,但每次跟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矮到没边了。
特别是当他还弯下腰来跟自己讲话的时候。
“你戒烟吧。”
周时亦看着她。
她继续说,“我妈就是抽烟抽死的。”
“不是自杀?”
“那时候肺已经不好了,本来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她自己提前结束了而已。”
她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字,“你戒烟吧,我认真的,你之前就说过要戒了。”
周时亦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淡淡嗯了声,“好。”
两人顺着电梯下来,一楼大门的位置,有人在做活动,主持人手握话筒,说话慷慨激昂,“还有没有人要上来跳的,机会非常难得,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能来到这里,见上一面都是缘分,奖品丰厚啊……”
阮荨荨踮起脚尖,凑到周时亦耳边,问他:“你好像还没看过我跳舞?”
周时亦似乎已经预知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伸手去拉她,结果她已经丢下购物袋,直接蹦着那个临时用木板搭建的小舞台上走去了。
周时亦弯腰捡起购物袋,双手抱胸立在原地,看向舞台上的她。
舞台很简陋,木板搭建,铺上红毯,头顶只有一束简陋的追光灯,主持人盘问调侃了两句就退了下去。她一个人站在舞台正中央,背过身跟身后的乐队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转回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下的他。
他眼神平静的看着。
音乐响起的瞬间,舞台下的人群沸腾了。
是很性感的一首歌,《gimme more》。
周时亦没有音乐细胞,对这些不感冒,不知道是什么歌,但看台下这些人的表情,也该猜到这首歌有多劲爆了。
其实阮荨荨平时是不跳这类舞的,她最喜欢的是民族舞和芭蕾。在学校表演的时候,一般也都是选类似《孔雀翎》柔情的歌。
她承认,在这个谁也不认识谁的小镇上,她想勾引他。
勾引自己男朋友,不犯法吧?
她身体很软,做wave的时候像一条灵活的泥鳅,收放自如,音乐声轰鸣,她身体的扭动随着节奏越来越柔软,越来越自如。
台下的观众扭得比她还热烈,也许是被这热情的气氛所渲染,不断有路过的人群被她吸引,驻足在舞台下,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摆动。
周时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越来越深沉。
音乐停下,所有人如梦初醒,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主持人显然有些亢奋拿着奖品上台,递给她,“很精彩!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奖品是一个电饭锅,她接过,冲台下得意地扬了扬。
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地,扯了扯嘴角。
主持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位是?”
阮荨荨莫名就想逗逗他,于是凑到主持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主持人会意地点点头,冲着周时亦的方向,说:“那这样,我们先有请那位帅哥上台来好不好?”
周时亦皱眉。
阮荨荨也笑着冲他勾勾手。
拥挤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主持人煽动:“这样,大伙儿给他点掌声好不好?”
人群中又爆发出轰鸣的掌声。
周时亦面色微微有些不耐,却还是迈步走了上去。
主持人:“这帅哥长真帅啊,你们一家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看?”
一家?
周时亦想说你这都看得出来?
主持人又说:“觉得妹妹跳舞跳得怎么样?”
妹妹?
周时亦脸色一黑,冷冷地瞥了眼身旁的某人,后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他冷笑,“还行。”
主持人一阵汗,本来想说难得撞上一对俊男美女拉上来活跃活跃气氛,没想到这男的这么高冷,又惜字如金。
主持人:“帅哥,妹妹跳舞跳这么好,有没有兴趣让她去参加什么比赛?我们公司最近刚举办了一个舞蹈大赛,关注的人很多的,请的导师都很有名气……”
“抱歉,我妈不喜欢女明星。”
周时亦说完,直接拉着阮荨荨下去了,带着她走出喧哗熙攘的人群,身后是主持人尴尬地笑:“很有个性,我喜欢……”
走出商场,周时亦就松开她的手,拎着购物袋走在前面,阮荨荨小碎步跟上去,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阮荨荨加快脚步走到他身后,戳戳他的腰,那里肌肉贲张、紧实,戳到她手指都痛了他都没理她,“十一。”
她讨好地叫他,“十一。”
他停下脚步,双手插兜,没回头也没看她,冷冷的:“干什么?妹妹?”
“真生气啊?”阮荨荨扑哧笑出来,“我跟他说,我的名字叫妹妹。”
周时亦瞥她一眼,两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微风轻轻吹着,
“你平时都爱跳这种舞?”
阮荨荨罢罢手,“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跳,平时都跳民族舞。”
周时亦拉上她的手,“以后别跳了。”
“不好看吗?”
他点点头,“难看。”
阮荨荨撇撇嘴。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什么?”
他扬眉,示意她接过,“自己看。”
是一条手链。
一个个小佛珠串成的小手链,在手腕上可以绕成好几圈。
“送给我的?”
“恩。”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你去买内衣的时候。”
阮荨荨想起他说的抽烟,原来他去给她买东西去了。
周时亦不知道她手上那些划痕的意义,于是也没跟她解释这串佛珠的含义。
当时不经意间看到的时候,觉得很合适,就买了。
这个小镇上的人很信佛,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看见佛教的信仰,那个小店就开在内衣店的对面,门头有个大大的佛字。
他一时好奇就走过去了。
一眼就看到这串手链,标签上写着:洗涤。
没有人喜欢扎自己玩。
喜欢伤害自己的人,心里一定背负着很大的内疚。
尽管他不知道她在内疚什么。
世间最好的默契就是如此。
你不愿多说的,我也不多问;等你愿意说了,那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世界上没有人是无罪的,亦然,也没有人是罪无可恕的。
只要经过时间的洗涤,
所有罪孽都能被救赎。
……
两人往回走。
路过一家小店,店内灯光昏暗,周时亦走进去,阮荨荨问他,“买什么?”
“买烟。”
阮荨荨喊了句,“不是刚说要戒烟么?”
很快,周时亦就从里头走出来,拉着她上楼。
一进门,周时亦就把购物袋往地上一丢,扯过她,摁在门上,低头吻下去。
没有插房卡,房间昏暗,阮荨荨被抵在门上,就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模模糊糊能看清他的轮廓。
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用力回吻。
周时亦环着她的腰,两人贴得很紧,毫无缝隙,气息纠缠在一起。
他的唇游移到耳畔,含住,“妹妹?”
阮荨荨恶作剧般的应了声,“嗯?哥?”
要角色扮演么?
阮荨荨有点痒,往边上缩了缩,被他一把摁住,咬住,她嘤咛出声,身体渐渐软下来,快要站不住。
他的唇渐渐往下,吻密密麻麻落下,耳根,颊侧,颈窝……最后停在她锁骨的位置,吻上去。
她的指尖穿过他的黑发,轻轻抓住。
他直接抱起她,顶在门上,长腿挂在他的腰间,手从底下探进去,搅弄着,阮荨荨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他忽然又想起那个梦。
身体越来越热,梦里他看过她无数次,也抚摸过无数次,吻遍了她身体的美寸肌肤,甚至听过她的嘤咛声,可他总也进不去,越到最后越是着急,越是着急,越是进不去。
衣服散落一地。
他抱着她朝床边走去。
她眼睛里迷蒙着雾气,湿润,好像梦里一样。
他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去找裤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盒东西,抽出一片,走回床边,用牙齿咬开,递给她,“帮我。”
年少时候的梦里,他说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帮我。
基本都是毫无回应。
当她柔软的手碰上他时,理智在一瞬间崩塌。
“你什么买的?”
“刚刚。”
那瞬间仿佛好像置身海洋,周身被温热的水波环绕,轻轻荡漾,他轻轻磨着,轻轻粘合。
她头发发紧,全身酥麻,咬着唇。
周时亦盯着她,手掐住她的腰,重重撞了几下。
她呜咽出声。
听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要发狂。
终于再也忍不住。
力道越发狠……
*
入夜,天边一轮皎洁的弯月,已步入深夜,外面静下来,小镇上静悄悄的。
昏睡前,阮荨荨浑身酸痛,去被他强行提溜起来,抱坐在自己身上,拍拍她的脸,“先别睡。”
她累得不行,整个人浑浑噩噩,头发散乱,半睁着眼,嗯了声。
周时亦捏着她的脸正对上自己的眼睛,黑洞洞的,“告诉我,你今天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她迷迷糊糊。
“跟他睡?”他扶着她坐在自己身上,手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那上面明明还有他的痕迹。
阮荨荨吃痛,彻底清醒,“你干嘛。”
“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我想引开他,抢他的枪,但是你没给我机会。”
“你抢得过他?而且,就算抢得过,你会开么?知道枪口朝哪边么?”
“笨,这就是靠演技了啊,我大学的时候修过表演课,别的不行,表演还行,不过你没给我表现的机会,非得给人揍一顿,骨头痒?”
“后面一个问题还没回答呢。”
她想了想,“军训的时候,不是学过么?”
好像还拿了个神枪手的称号。
房间内静了一瞬。
云层渐浓。
阮荨荨几乎快要睡着了,周时亦低头吻住她,气氛慢慢热烈起来,云层遮住弯月,空调风呼呼吹着,挂在风口的衣服轻轻晃着,他伏在她身上,吻着她。
“我就算再不济,也不需要你来换我。”
如果没办法保护你,我宁可把你推远点,可我不会这么做。如果六年前,我不曾见过太阳。如今便不会念念不忘。
哦,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笑起来,像一束光。
这一路走来,没有你的时候,所有的艰难险阻、荆棘载途都没能将我打倒。以后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你,更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
如果你有功,我看着你。
如果你有罪,我陪你赎。?
☆、42
? 次日,薄雾笼罩着整个小镇,青白的淡烟袅袅滕绕,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进小房间里,落在地板上。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阮荨荨睁眼,推拉门没关紧,透着缝隙,隐约能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微俯在水池边,她撑起身子,黑发散在身后,盯着看了会。
下一秒,水流声戛然而止。
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阮荨荨冲他微微一笑,“早。”
周时亦愣了愣,那笑犹如窗外的朝阳,直抵人心,余温暂存。他扯出一抹淡笑,清晨的嗓音透着一丝慵懒,“醒了?”
阮荨荨点点头,“现在几点?”
“七点,起来洗把脸,我们出发了。”
“好。”
说完,掀开被子一咕噜爬出来,她洗脸刷牙很快,十分钟就把自己整理完毕,周时亦在整理东西,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我好了。”
他头也没回,继续收拾手上的细软,“这么快?不是都说你们女生没一个小时倒腾出不了门么?”
她脸贴着他的后背,“你怎么那么了解?谁让你等过?”
没人让他等过,除了她。
周时亦把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不动声色地说:“阿盛说的,他跟女生约会都要提前两个小时打电话。”
阮荨荨笑了,“有那闲功夫我还不如多睡几分钟。”
徐盛还说过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女生爱不爱你在不在乎你,就得看她出门捯饬多久,基本上那种五分钟出门的不是对你没感觉就是对自己容貌太过自信,后者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概率太小,女生永远不会嫌弃自己太漂亮。”
……
收拾完毕,周时亦拉着她下楼。
老板娘依旧坐在柜台里面磕瓜子,见他们两下来,搭腔:“走了?”
“嗯。”
她把押金还给他们,说道:“下次再来啊,帅哥!”
*
两人在附近吃了点早餐,就往车站走去,正好赶上八点十五去往郿坞的车。
两个小镇其实离得并不远,也就一个小时多的车程,公交车是那种很小的黄皮城乡公交,坐车的人并不多,也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周时亦高大的身影一走上去就有点不太协调。
两人坐在靠后的位置,阮荨荨坐里面,周时亦坐外面。
公交车实在太简陋,连个扶手都没有,有些老头老太太上车都站不稳,经常不小心撞到他身上,阮荨荨发现他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平日里,皱眉这种小动作都没有。
只是很平静的挪挪身子,偶尔还会伸手扶一下。
她一直觉得男人的真正魅力都体现在某些细枝末节,对老人,对朋友,对小孩……
阮荨荨忍不住问:“你喜欢小孩吗?”
周时亦转过头,惊讶地看她,“——应该没这么快吧?”
阮荨荨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都戴了……”
他盯着她看了会,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式,就算戴了套也有百分之二的可能会中奖。”
“我问你喜欢不喜欢小孩。”
他坐直,想了想,“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
“烦。”周时亦又瞥她一眼,说:“但是我可以考虑下。”
……
车子启动,朝郿坞驶去。
阮荨荨转头看向窗外,风景一闪而过,忽然想起雅江的那个电话,“昨天是谁给你打电话?”
周时亦不知是不是没睡好,阖眼仰靠在座椅上休息,听见她的问话,没睁眼,没动,“大包。”
“怎么了?”
“嗯,小白出车祸了。”
“他没事吧?”
他终于动了动,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会儿,“他反应快,车子撞上护栏,问题不是很大。”
阮荨荨没说话,盯着他看,想到回来时遇上的那帮人,想到丁云杉,又想到小白,她拿手轻轻盖在他的手上,低声:
“我陪你。”
周时亦一愣,下一秒,反手握住,淡淡嗯了声。
十指交握,阮荨荨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身上痛不痛?”
他轻笑:“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么?”
阮荨荨瞪他一眼,“我是说那些人打你。”
收起笑意,“还好,不怎么痛。”
这点痛算什么?
她有些怀疑地看向他,“是吗?”她知道男人都要面子,就算痛也不会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喊痛。
“骗你干嘛?”他忽的一笑,“你昨天不是验证过了?”
“……”片刻后她又开口:“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嗯?”
“小白是为了自己的家,那么你们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小白?”
周时亦转回头,目视前方,静了一瞬,才开口。
“我跟小白一样。”
“嗯?塌桥?”
阮荨荨感觉手上一紧,低头,他干燥的大掌包住她,耳边平稳的声音传来。
“知不知道812?”问完他又蓦地一笑,“你应该不知道,那年你才三四岁。”
“然后呢?”
“我爸是建筑工程师,我五岁的时候,他公司接了个项目,盖环山北路的一座小区,开发商是一家叫华海的企业,华海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如日中天,三年后,小区盖好了。第二年的8月12号,迎来了一场名叫‘海葵’的台风,有栋楼塌了,那栋楼,总共二十四户人家,75个人,死了36个,二十几人重伤至残疾,9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阮荨荨忽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清晰,眼神难得柔和。
他继续说:
“我爸在勘察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问题了,原定的砖是经过质检部门检验的,但后面运来的一批砖已经换了厂家,问了包工头,说是采购的意思,我爸气冲冲去找采购,采购三言两语推了,两人差点打起来,后来我爸才明白那是开发商的意思,说是工程预算超了,我爸找开发商商量,如果不行就宁可先暂时搁置着,开发商不同意,我爸一气之下就没去上班,我外公说我爸这人脾气硬,愣是辞职了,受了打击好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后来有人来找我爸,说是开发商那边同意了,让我爸回去监工,我爸就回去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改,还是照样的破砖烂瓦,吃饭的时候,开发商说了实情,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办法使用规定砖,但是那些砖也找人检验过,确定可以使用,他们再三保证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工程不能停工,如果按期交不了房子,公司损失很大,我爸最后还是同意了。谁知道一次台风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华海的人开始推卸责任,我爸难辞其咎,从华海的顶楼跳了下来。”
“那你妈妈呢?”
“我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爸死后,外公怕我们受影响,于是替我们改了名字。”
“你本来叫什么?”
“方亦。”
阮荨荨没说话了,好久,才问:
“房子质量不好,之前就没人反应?”
周时亦:“事实上,在这之前,这座小区很多其他的住户都反应过,有时候风大一点,窗户都能被吹落,他们到物业反映,但是物业也只是找几个维修的人过来看一下,把窗户重新按上就是了。”
“可以到城建局反映啊。”
“你能想到的,他们会没做么?”他侧头看她一眼,说:“你知道一幢房子、一座桥,后面牵扯出来有多少人么?”
阮荨荨忽然心一颤,“那你们还……”
他转过头,声音清醇,抿唇道:“总得有人做。”
莎士比亚曾说过,意志命运往往背道而驰,决心到最后会全部推倒。
如果人人都跟命运屈服,往后的日子里,会有越来越多人的死于非命,他们不是想拯救世界,也不指望改变社会,他们只希望,在黑暗没有完全降临前,还能看到一丝曙光。
……
大包看到两人拎着电饭锅回来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车呢?”
周时亦把电饭锅往桌上一放,丢下一句,“被交警拖走了。”然后就拉着阮荨荨上楼换衣服。
大包盯着两人的背影,戳了戳一旁的徐盛,“他们两出去一趟回来,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徐盛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大包又捅捅他,“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徐盛回神,啊了声,“什么?”
大包若有所思的表情,拿手点着他,“你最近不对。”
徐盛侧过脸,“神经。”
“我神经?”大包哼了声,“我看是你神经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丁云杉在后门,你们在干什么?”
徐盛靠在门口,点了支烟,没说话。
大包又逼问,“这两天,我看你们俩就不对劲,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丁云杉了?”
徐盛吐了口烟圈,“懒得跟你说。”
大包还欲再说些什么,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周时亦和阮荨荨换好衣服下来,徐盛警告性地瞪了眼大包,后者撇撇嘴。
周时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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