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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底扬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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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笑道:“在下确是大感意外,很难相信姑娘是昼间酒席上高居首座的三爷。”
“你不用称我三爷了。”
“对,理应称你为杨姑娘。”
“我比你年长,不介意我叫你一声小弟么?”
“这,恐怕不便……”
“那我就不客气,叫你士廷。”
她愈走愈近,两人已面相对了。他有点心猿意马,嗅到的幽香愈来愈浓,动人的服体呈
现眼前,伸手可及。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杨姑娘,在下昏睡一整天,可否让在下到外面
走走散散心?”
“已经二更天了,到外面走?今晚恐怕将有强敌入侵,任何人未奉命外出,严禁在各处
走动,这样吧,随我来,我们到楼,上走走。今晚月色大佳,楼上凭栏赏月,也是一大快
事,走。”
说走便走,她毫不避嫌地挽住他的手,莲步轻移,雍容地举步出室,亲妮而不放荡。表
面上看,她象是挽着一个亲密的爱侣,也象是挽着他的小弟弟,不做作,也不夸张,是那么
自然,似乎她俩已是多年的脱俗老朋友,而不是两个陌生男女。
二楼是一座阁亭式的建筑,四面悬空,外设扶栏,看格局,便知是可俯全村,可作为监
视各处的理想所在,也是全村最高的一座建筑。
皓月当空,全村灯火全无,寂静安详,夜深了。
两人倚栏而立,紫燕杨娟的娇躯,似乎完全倚偎在他的身上。
她紧挽着方士廷的臂弯,微仰螓首,柔声问;“士廷,能将你的家世告诉我么……”
他想回避对方火热的目光,也希望避免嗅到她服体所散发的幽香,但办不到,连挣扎的
力道也消失了,只能仰望天宇的皓月,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自小喜欢游山玩水,
家父过去也爱山水的人。出外游历三年,还不知家中目下怎样了。杨姑娘,你呢?”
“我?先父是鄱阳富豪,碰上了一个破家的知县,莫须有三字之下,家破人亡。那时,
我只有六岁。”她浑身战栗地说,语声中包含忿怨的倩丝。
“哦!抱歉。我引起了你心中的痛苦记忆了。”
她摇摇头,摇落了秀目下两串泪珠,说:“没什么,能找到一位知己倾吐久郁的块垒,
也是一大快事。家破人亡,慈云庭一位老尼收容了我。八岁;老尼姑将我卖给为富不仁的饶
州府之霸庐三爷。十岁,羞辱临头,姓庐的老贼要将我收房,恰好鄱阳湖大盗鄱阳蛟洪涛洗
劫庐家,将我带出火坑。从此,我受到温暖照顾。从此。我成了鄱阳大名鼎鼎的如女水贼。
六年前,洪老前辈金盆洗手隐退武夷山,我也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建
立了七星盟。这就是我的身世。”
“你受了不少苦……”
“是的,这就是人生。我要报复,别人如何对待我,我加倍奉还,专杀贪官土豪,也杀
那些可恶的三姑六婆,这些人都该死。”
“杨姑娘,这不是太过分偏激了么?三姑六婆……”
“咱们不谈这些扫兴的话,谈谈眼前。我看你文质彬彬,心地善良,不宜在黑道上厮
混。”
“你不是要我加盟……”
“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你……”
“反正引诱龙飞入伏的事,你在不在场已无关宏旨.我何必拖你下水?”
“但加盟之事……”
“你如果真想加盟,我也不同意。一入黑门出更难。毁了你我心难安。”
“这……”
“老实说,我并不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不瞒你说,见到你之后,我确是希望与你长相
厮守。但我已改变主意,你不是我所能守的男人,你还小,我也不是你心目的窈窕淑女,久
而久之,便会反脸成仇。”
“杨姑娘……”
“士廷,听我说。明天,我送你离开九江。云龙双奇不死,你将永无宁日,我会替你尽
力,为公为私,不杀云龙双奇决不罢手。”
“杨姑娘,他们是侠义英雄。”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黑白道势同水火,冰炭不同炉,水火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
活。我不杀他们,他们反而侠名不彰……”
“杨姑娘,你似乎有点缺乏信心。”
她叹口气,苦笑道:“不错,我确是有点思得患失缺乏信心。那龙飞乃是四明怪客公孙
明的亲传弟子,公孙明又是武当祖师张三丰传于四明一支的直系门人。龙飞的奔雷三剑,霸
道神奇鬼神莫测。威力之大,骇人听闻,出道多年,年仅廿余岁,至今未逢敌手。除非艺业
比他高明,不然二十名高手围攻,谁也逃不出奔雷三剑之下,根本近不了身。”
“那么,你们又何必和他拼命呢?为了我……”
“不是为你,你不过替我们造成机会而已。七星盟前后廿十八名盟友惨死双奇剑下,这
笔帐早晚要结算的,与你无关。”
“那……那又何苦,明知……”
“这叫做尽在其我。你也不必替我们耽心,如果真没有把握,全无胜算可言,我们也不
会有此举动。”
蓦地,村东南角的小巷暗影中,有物向村内惊窜,可隐约看到奔窜的黑影之辈。
紫燕杨娟冷冷一笑。低声道:“入侵的人,用虎豹丸投入,把在外面把守的警犬吓得向
村内逃。”
“有人入侵了?”
“正是,还早,人还在百十丈外。”
“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以白道人的成份最大,决不是云龙双奇,但也不是无名之辈。”
他心中一动,问道:“杨姑娘,你听说过一个叫丁彪的花甲老人?”
“丁彪!好耳熟。”
“他还有一位师弟,另一位朋友称定老……”他将三人的像貌与使用的兵刃说了。
杨姑娘点点头,说:“我知道,那是潜山老怪鲁常,与湘西八怪中的神偷与鬼窃胡林师
兄弟。这三位老怪物,皆与云龙双奇结下不解之仇,他们的门人子弟,几乎全被云龙双奇锄
除净尽,恨重如山。”
“哦,原来如此。”
“走,下楼,恐怕不速之客已经侵入村中了,至今尚无声无息,入侵人必定是可怕的高
手名宿。”杨娟一面说,一面亲呢地倚在他怀中,相挽而行。
蓦地,东面栏外人影一闪,两个一高一矮的黑影已翻入栏内,怪叫道:“好呀!你这骚
狐狸果然手段高明,找到了好面首啦,高楼赏月,雅兴不浅。”
紫燕杨娟一惊,将方士廷向楼门口一推,低叫道:“快下去,我掩护你。”
他尚未举步,楼门口掠出二名侍女,叫道:“小姐接剑!”
紫燕杨娟接住抛来的剑,拔剑出鞘丢掉剑鞘,徐徐扬剑迎上两黑影,沉声问:“能无声
无息进入本村,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登上此楼而未被发觉,更是超尘拔俗的高人,亮名
号。”
“哈哈哈哈!你如果不认识我老要饭的,还用在江湖上混?”
“你是……哦!……九指狂乞。”
“哈哈哈哈……”
“本姑娘曾经昌犯了你阁下么?”
“不会。只是你昨晚派人携走了老要饭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谁?”
“就是你身边的人。”
方士廷这才看清了小的黑影,是昨晚插手相助的小花子,叫道:“是小兄弟吗?昨晚都
人没追上你,谢天谢地。”
小黑影向他招手,叫道:“快过来,那鬼女人就是昨晚派人捉你的主谋,七星盟的七匪
首之一。”
紫燕杨娟向侍女挥手叫道:“决把方爷带走!”
九指狂乞一声长笑,冲上叫:“不留下人,老要饭的只好教训你了。”
叫声中,打狗棍闪电似的来一记“枯树盘根”攻下盘。与妇女交手,不能直攻胸腹,必
须保持风度,根如果不点攻胸腹中宫,已没有多少地方发挥了。
杨姑娘一声娇叱,剑出“划地招天”先下错来杖,乘势而进转攻胸颈要害。
“好啊!打!”九指狂乞豪气飞扬地叫,撤招换招向侧一闪,棍上拂“铮”一声崩开一
剑,棍向下叫落,“丹风点颈”棍尖敲向对方的天灵盖。这时,侍女已将方士廷带走了。小
花子尚未追至楼门口,西端长笑震耳,一个修长的黑影飞入楼中,怪叫如雷:“老花子,你
还想躲到哪?打!”
紫燕杨娟正被九指狂乞迫得不出招式,打狗棍宛如通灵的活物,渗入重重剑网,但见棍
影漫天彻地而至,封不住架不着,劲气令剑身迟滞,如同在水中挥剑,压力奇大,令她心中
骇然,正感吃惊,这怪影来得正是时候才闻声赶忙撤剑暴退。
紫燕杨娟看清入侵的人是九指狂丐,便知大事不好。她对这位游戏风尘的怪杰,可说又
恨又怕。但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拼命。正危急间,突然有人出面向狂乞叫
阵,在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立即闻声暴退。
“啪”的一声响,罡风呼呼.怪黑影一脚踢开九指狂丐的打狗棍,揉身切人,“推出填
海”双掌向狂丐拍出。
九指狂乞一声狂笑,丢掉打狗棍双掌一翻,也来上一记“推山填海”硬碰硬拼上了。
怪黑影真力倏吐,用上了十成劲。
岂知狂丐用的却是诱招,突然身形一扭,掌双斜引,一声长笑,闪电似的脱出纠缠,抓
起打狗棍叫:“你这老冤鬼冤魂不散,呸!走啊!老要饭的要办事,少陪。”
两股掌劲一合,被引出汇成一股暗劲斜向涌出,“蓬”一声大震,将八尺外的一根本柱
震倒,楼面摇摇。
小花子追踪侍女冲下楼梯,好快。
“这是什么人?”紫燕杨娟悚然自语,被掌劲石破天惊的一击吓了一大跳,忘了小花子
已不在场。
“哈哈哈哈……”狂丐的狂笑声摇曳,人已不见了。
黑影一闪即逝,追逐下楼,从栏外飞坠。
“两个老怪可恶。”她心中咒骂,也飞跃而下急迫。
她无法追上,瓦面轰隆隆大震,被两人登断了屋梁,跌入下面屋内去了。
全村大乱,所有的高手,皆被两人所吸引,但无法阻止两人东奔北逐九指狂丐故意将黑
影引向房屋最秘处,打破门窗往里窜,再破门毁窗出,村中的高手谁也休想近身,在八尺外
便被打狗棍一点倒。
紫燕杨娟追了两栋房屋,突然心中一动,心说:“这两个老鬼有意捣乱,用的是调虎离
山计,让那小花子有机会救方士廷,不好,我得去照应。”
她醒悟得太晚了,回到楼下内室,发现侍女被人打昏,方士廷已踪迹不见了。
方士廷无力反抗,被侍女挟下楼,刚进入内室,小花子已鬼魅似的跟到,一掌相在侍女
的背心上,伸手挽住他低叫道:“方兄,你要不要走?”
他站立不牢,不住摇晃,说:“谢谢你前来求我……”
“不要说了,大概你舍不得离开温柔乡。”小花子愤愤地况。
“小兄弟,别开玩笑好不好?”’
“你并不想走。”
“咦!你……”
“你看,你就赖在此地,你不走我可要走啦!瞧你在楼上与那疯女子的亲热缠绵劲,我
后悔多事,不该来的,拆散你们确也是罪过。凭良心说,那疯女人其实不太坏,你……”
“小兄弟,你少骂人少说两句好不?”
“你不想走……”
“我怎能不走?气门穴被制……”
“什么?你……”
“昨天挨了杨姑娘一记毒针,傍晚时分方才醒过来,发觉气门穴被刺,目前除非你背
我……”
“背你,这……”
“你背不动?”
小花子不语,久久,突然叫:“抱着我的肩,手不可乱动,我带你走。”
他嘴里不说,心中却想:“那就怪了,双手要抱紧你,怎可乱动,你这小娃娃真怪。”
老花子与黑影在东南角大斗,像是拆村。他与小花子从北角离开,闪过不少暗桩,平安
出村绕出小径,直奔女儿桥。
小花子的艺业值得骄傲,背着一个比本身超重一半的人,依然纵跃如飞,轻灵快捷毫不
费劲。在桥北的一株柳树下,小花子将他放下,低声说:“这里是我与狂乞约定会合的地
方,咱们在此等他。我会解穴,也许能解你的穴道……”
“不行,你太年轻。”
“你小看我了,方兄。”
“小兄弟,不是小看你,而是必须用真气解穴术,你的火候难以胜任。”
“哦!看来,只有等狂丐老前辈前来可解穴了。”
“小兄弟贵姓?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失礼。”
“我姓彭,南昌人。”小花子信口答,只说出姓,并未通名。
“我叫方士廷。”
“今天我们已经查出你的底细了。”
“是吗?你认为……”
“我认为也许云龙双奇找错了人,方兄,你怎么与双奇结怨的?你决不是一个杀人不眨
眼的凶手,不然昨晚在小巷的缠斗中,七星盟那几个小流氓便不会有命。”
“我根本就是个无辜的人,从未与任何人结怨,也不会杀人,从不知江湖人是指那些行
业……”
话未完,远处黑影来势如奔马,狂笑声震天:“哈哈哈哈!老冤鬼,者要饭的认为你是
不到黄河心不死,凭你那两手画符,最好少现宝。”
“那是什么人?”他向小花子问。
“就是昨晚追我们的人。”
“要命,昨晚他一掌几乎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见机,恐怕尸骨早寒了。”
“昨晚我也不知是他,好险,要不是你带我走且引他去追你,恐怕咱们两人都会死在他
手中,他叫夜游神梅天化,本来是个风尘怪杰,只是为人乖癖,性情古怪,因此极易引起反
感,算是亦正亦邪的怪人。他与老花子为了一句戏言,反脸成仇恨死了老花子,冤魂不散似
的死缠不休。其实他的修为比老花子差不了多少,只是每次碰头都被老花子戏弄得啼笑皆
非,却又不肯服输。你等着瞧,他又得灰头土脸了。”
老花子已到了女儿桥中心,突然止步叫:“慢来慢来,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夜游神在丈外止步,气势汹汹地叫:“少废话,老夫又参悟出三招奇掌,先拼掌再说。
要饭的准备接招。”
老花子向桥右退,一面笑道:“老冤鬼,你这毛燥脾气,何时方改?死缠不休乱打乱
杀,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来,昨晚上,你就几乎惹下了杀身之祸。”
“废话!”
“废话?你这老冤魂老匹夫,火来了下手不知轻重,昨晚你追我那位小友,你知道他是
什么人?……”
“老前辈,别告诉他。”小花子大叫。
“狂老前辈是说你吗?”方士廷低声问。
“他说的是你,你是云龙双奇要找的人。”小花子不假思索地说。
“夜游神的掌力我已领教过,似乎他不至于怕云龙双奇呢。”
“云龙双奇要略胜一筹。老二龙飞的师父四明怪客最为护短,即使夜游神敢向龙飞叫
阵,不论是胜是负,一个老前辈向小辈叫阵,即是以引起四明怪客兴问罪之师,后果极为严
重。”
言谈间,桥上即将有变。
老花子向桥右退,逐渐迟近扶栏,扶拦高仅三尺,桥下河流滚滚,掉下去如果不善水
性,准会淹死。
已经退至扶栏了,老花子呵呵大笑,说:“老要饭的决不骗你,昨晚如果你伤了他,将
是天大的祸事。”
“老夫从不信邪,你少废话,准备接掌。”夜游神向前近恨恨地说。
老花子将打狗棍向侧一丢,立下门户叫:“好吧,看来我老要饭的不接下你认为了不起
的三招奇学,你是不会甘心的,上吧!老冤鬼。”
夜游神哼了一声,一步步迫进,双掌提至胸前不住搓徐徐动,一步一顿迫进。
接近至六尺左右,正等进击。老花子突然叫:“慢来慢来,让我看看你的掌内,是否有
迷魂暗器等下流玩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撑得万年船,老要饭的不信
任你。”
“呸!你这是什么话?”夜游神怒叫。
老花子将手伸出叫:“不给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夜游神双掌一分,伸出怒叫道:“你这老囚,看就看吧。”
两人相距不足五尺,双方伸手,双掌便已接触,老花子突然抓住了也游神的双掌向前一
送。
夜游神不知有诈,适当了,本能地反抗向前推。
老花子真快,顺势一拉,人亦躺倒,双脚蹬住夜游神的双胯,一声长笑,手拉脚送真力
齐发。
夜游神骤不及防.凌空向上翻飞,飞过桥栏,惊叫着咒骂着向下掉,扑通通!夜游神落
水。
老花子跃起扶着栏杆向下叫:“哈哈哈!好好洗个澡,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声落,拾起打狗棍向桥头,向迎上的小花子叫:“快走,等老冤鬼爬上来。便走不掉
啦!”
小花子挟了方士廷在后紧跟,将近城根。小花子叫:“老前辈,何不替方兄解了六道再
走?”
老花子往路边一窜,说:“小捣蛋,你何不早说,何穴被制?”
“气门穴被制。”方士廷急急接口。
“晤,气门穴被制很讨厌。小捣蛋在路旁把风,老冤鬼来了千万不可声张。”
用真气疏穴术,得花上不少功夫。三更将尽,三人逾城而入,不走城隍庙,老花子一马
当先,钻入城东能仁寺的后园破败禅房。
能仁寺是城内第一寺,但由于房舍众多,而憎侣日渐减少,后园的两列禅房皆用来堆积
杂物,也成为一些无家可归的浪子们临时的栖身所。
钻入一座禅房,老花子向外叫:“你们在外面等,我点起灯再进来。”
小花子向方士廷附耳道:“老前辈为人嫉恶如仇,古道热肠,他要问你与云龙双奇结怨
的经过,如果你是无辜,他会替你……”
话未完,里面“砰”一声大震,风声呼呼。接着,又是一声暴响,房门被人从内击倒,
倒在地上轰然爆响。
“好啊!兔崽子倒会捡老夫的便宜哩!滚!”里面传出老花于的怪叫声。
“嘻嘻嘻嘻……接上你了。”是另一人的语音,那刺耳的怪笑声极为难听,不像是发自
人类之口。
“蓬啪”两声大震,禅房内尘埃埃滚滚向门闪涌,罡风激射,劲气袭人。
“啪达!”破窗崩碎,术片外飞。
“呔!老叫化你死期到了。”又是另一人的叫声,像是老公鸡在叫,嗓音沙嘎有气无
力。
显然里面恶斗满激烈,房中漆黑,看不见交手的情景,听话声知道是二打一。
“快进去助狂丐老前辈一臂之力。”方士廷低叫。
小花子闪在门侧,低声道:“不要紧,老前辈应付得了,咱们在外面,准备打落水
狗。”
“三大一……”
“三打一也无妨。”
“知道里面是谁么?”
“听口声,家是湘西八怪的笑无常和癞头僧。”
方士廷心中一动,问道:“你认识湘西八怪的神偷丁彪与鬼窃胡林么?”
“不认识,但听说过这几个人。湘西八怪中,我只认识四个。”
“可知那两个老贼的下落吗?”
“早些天有人发现他们走陆路到武昌去了,鬼鬼祟祟像是追踪甚大户准备下手作案了。
咦!你认识他们么?”
“认识,我正要找这两个恶贼。”
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怪叫,是笑无常的声音,
“他正召唤党羽,外面必定还有人。”小花子说,立即向下一伏。
方士廷也伏在另一边,刚伏下,园中的花树丛枝叶簌簌而动。
“来了,不可贸然出手。”小花子低声叮咛。
共来了三个人影,疾冲而至。
第一名黑影手仗鬼头刀,最先冲到猛房门扑来。
小花子贴地一腿扫出叫:“人屠,留下双腿。”
人屠大吃一惊,向上一跃。
“哈哈!滚!”房内九指狂乞大笑。
一个黑影从房内飞出,真巧,“砰”一声大震,撞倒在刚跃起避腿的人屠身上,两人同
时向外跌出廊下。
几乎同一瞬间,一个和尚从房内纵出,用沙哑的嗓音道:“风紧扯活!利害!”
后到的两个黑影一手仗剑,一手握了一把黑木杖,闻声止步,在四五丈外倏然向下一
蹲,想先看看情势。
小花子不敢上前,向房内叫;“来了五怪,快出来除怪斩
笑无常与癞头僧撒腿狂奔,被撞倒的人屠也一跃上屋,如飞而遁。
小花子不见狂丐追出,赶忙向里—钻。
“穷寇莫追!”里面传出狂乞的叫唤声。
可是,方士廷已经不见了,原来他目力超人,已看到后到的两个黑影,正是神偷鬼窃两
个老贼,不但身材依稀可辨,一手剑一手苍木杖的姿态,他一看便知,猛地暴起忽冲而上。
两黑影已听清扯活两字,扭头狂奔窜入花树从中。
方士廷吸入一口气,跟踪便追。可惜双方相距在五丈外,无人整修的花树高与人齐,不
易施展,等他追到西面的墙下,两贼恰好越墙而出,向下飘落时往民它中一钻,老鼠般逃掉
了。
他不死心,仍穷追不舍。
前面寺中的僧人,已被响动声所惊起。有人持灯向园中奔来察看。
他追了两条街,追上了两个更夫,两个老贼早就失了踪。他不甘心,一咬牙,上了屋
面,发往般四处乱闯,希望看到夜行人的身影。可是,他失望了,搜了半个更次,除了打更
的与巡商民壮外,一无所见。
等他回到能仁寺,老小两花子都不见了。
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找不到任何能帮助他的人。行囊与八十余两盘缠,皆放在紫
燕杨娟的家中,目下他是孑然一身,身无分文。酒是英雄财是胆。出门人身无分文,岂不糟
透?
天亮了,第一件事是今天没有钱买食物充饥。如何是好?
拖至午间,饥肠辘辘,他再也耐个住了,一咬牙。出城径奔女儿桥。
白天看这座村子,与晚间完全不同。怪,他人得材来,看不见半个穿劲装的人,全是些
殷实诚朴的村民。男女老少与其他的村落并无不同。
他向村人订听杨姑娘的下落,村民们一问三不知。杨姑娘所住的那间大厦,竟然是乡长
的住宅。乡长不但一口否认有杨姑娘这个人,而且声张起来,引来了一群村民,众口一词指
责他有意登门讹诈。要将他送官究治,他只好乖乖地,狼狈地出村。
他必须找到场姑娘讨回银子行囊,不然就槽了。
他想起杨姑娘说过在石门涧设伏的事,心说:“我何不到石门涧去找她?我非找到她不
可。”
到石门涧,远着呢,涧在池山与铁船峰下,两山并峙如石门,壁立千仞,石门涧从中流
过,悬流飞瀑,怒流相激,声如奔雷急鼓,声闻数十,极为壮观。因为地近第一大寺天池
寺,因此是一处名胜区,确也是庐山的山北第一绝胜。
他向庐山启程,走的是云峰寺大道。这条路因为从新修整天池寺,太祖高皇帝御赐一座
周颠仙人碑,指定要树立在白鹿升天台内,为了搬运这块御碑,出动了无数民夫丁役,把这
条路拓宽,每隔一里建一座亭,十分方便,游山与天池寺的香客,皆走这条路入山。
暮色四起,登山道路没有行人。
接近九十九盘,已是暮色苍茫。他饥火中烧,饿了一天,在他来说,这是破天荒第一
道,确是十分难受。
前面出现—座歇闲亭。居然还有三个香客在亭中歇脚。庐山以出产猛虎著名,末牌以后
行人绝迹有,如果有,那必定是不怕猛虎的人。
相距十余丈外。便可看清亭中人的像貌。一个穿儒衫的中年文士,一个短发僧人,一个
中年大汉。儒士佩剑,中年大汉佩一把七星刀,短发僧人支了一把方便铲。当年是出家人,
并不一定剃光头,披短发的僧人不算稀罕,俗称带发头陀。这位头陀好威猛,狮鼻海口,虎
目炯炯,穿便袍,脚下多耳麻鞋颇为坚牢,一看便知是一个走方僧人。
三人坐在亭中聊天,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大包卤莱,两只酒葫芦,一面进食一面谈笑自
若。看到大踏步而来的方士廷,全都用颇感意外的眼光向他注视。
酒香与菜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进入小亭,吁出一口长气,在亭脚下落坐。
他决不想向人讨食物,人穷志不穷。他做梦也没有料到有这一天,目下是穷途末路,举
目无亲,落魄的滋味真不好受。他说不出自己真想歇脚呢,抑或是被食物所引诱而在此停
留。
中年儒士目光如炬,突然说:“小兄弟,相见也是有缘何不坐近来聊聊?如果不急赶
路,喝两口怎样?你穿的是单衣,由此往上走,没有棉袄难御山中清寒,喝两口酒正好暖暖
身子。”
中年大汉也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过来坐坐,年青人不要婆婆妈妈,爽快些方能
显然出豪气。”
他整衣而起,脸红耳赤地说:“诸位大师盛情可感,小可……”
“坐下来再说,先装些东西下肚。”带发头陀用打雷似的洪亮嗓子说,取半只卤鸡递
过。
他心中十分感激,先向众人长揖为礼。苦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可打扰诸位大叔
了。”
他坐下进食,半只鸡他几乎没吐骨就送入腹中了,狼狈的情景可想而知。
头陀递过一块肉脯,笑道:“你该有一天未进食物了,年青人怎能少得了食物?贫僧阅
人多矣,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种落魄的怪人,我不信你是个迷失在山中的游客。”
“小可从府城来想上山找朋友。不瞒大师说,小可整天没有粒米进唇了。本来小可出外
游历,随身带了八十余两银子作盘缠,昨晚在城中被人偷光了,目下是身无分文,狼狈已
极。”
中年文士一怔,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么,目前你需要朋友援手了。”
“是的。”
“有希望找到朋友吗?”
“这个……很难说。”
“找人接济……”
“小可不是向人乞讨的人。”
中年文士呵呵笑,说:“对,年青人必须有志气,只要年青力壮,这世界饿不死人。小
兄弟,庐山山区你不熟?”
“不算太熟。”
“由此到五老峰,你……”
“到五老峰从此地前往,山路崎呕很不好走,而且危险,不如出净慧寺趋江边,乘船从
南康登岸上山。猛虎太多,最近数年来,毙人百余,早两年虎入天池寺,连噬六香客。至五
老蜂,确是不宜从此地前往。”
“你怕虎吗?”头陀笑问。
“小可……只消有一棒在手,三两头虎尚能应付,多了就难说了。”
“那你就带上一根捧吧。”中年文士笑道。
“大叔之意……”
“在下想请你捎书一封,至五老峰下白鹤观,找一位虚云道长呈交,当以白银廿两为
酬。”
“这个……”
“你当然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如果说这廿两银子施舍给你,这是对你的侮辱,但以
劳力换酬,自然不同。要知道信从此地送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运气不好碰上了虎群,一切
都完了。而且信必须在明晨辰牌初正之间送到,迟延不得。你能办得到吗?”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一咬牙,说:“好,小可必定将书信带到。”
中年文土从怀中取出书信,中年人也掏出了两锭银子,一并递过说:“小兄弟,如果虚
云道长不在,书信可留交该观观主太初道长。如有所询,请告知观主务必于明日午正之前,
到达石门涧。”
他本已将银子与书信纳入怀中,石门涧三字令他心中一震,讶然问:“石门涧?石门涧
不是在天池寺附近么?”
“不错。不瞒你说,咱们都是武林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前往石门涧追捕一个姓方的凶
犯。明天你如果在午间尚未能找到朋友;务必早早离开山区。那凶犯有不少黑道朋友保护,
留在附近足以引起池鱼之灾。”
他心中狂跳,但仍能控制自己的神色,笑道:“捉一个凶犯,得劳师动众来这么多人
么?”
“这凶犯藏匿在石门涧,有一群凶悍的人物保护,那群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
已被咱们控制了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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