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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三部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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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浣莲见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脸微微泛红,匆匆行了一揖,转身向东而行。十二郎不明所以,也赶忙跟上。他本来乔装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而行,但见叶浣莲脚步走得飞快,不多时就落下他老远,心中一急,当下也不再掩饰,提起拐杖,大步流星赶将上去。长街上,一个老朽有如此矫健如飞的步履,也让许多路人刮目相看,暗自称奇。

城东小谭街是条小街,望江知府薛同治的家宅就在小街尽头。这条小街虽直通城中的东西通衢官道,但甚为幽深,府内各司官员也都散居四面,闲人禁入,颇有闹中取静之趣。

叶浣莲和十二郎走到街口,就听到丝竹声隐隐传来。她松了口气,知道这次定然找对了地方,当下悄声对十二郎说:“咱们得找个地方翻墙进去。”

十二郎也看过了素帕,一直思忖是何人所发,此人动机是好是坏尚不知晓,焉知不是暖春堂发觉了他们而设下的圈套?他望了望高高的围墙,心中惊疑不定,沉吟道:“这里是望江知府的宅院,不是寻常所在,必然护卫森严。咱们仅凭着一角帕子就潜入进去,如果里面预先设了暗伏,给咱们来个请君入瓮,该当如何?”叶浣莲一心想找到温如筠,数日来没有头绪,如今找到一丝线索,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弄个究竟岂肯罢休?她一向外柔内刚,听了十二郎的话,皱起双眉道:“你若害怕,就不用进去了。”说罢转身就走。

十二郎一愕,忙道:“莲姐姐!”叶浣莲不应,只是向东沿着高墙匆匆前行。十二郎连忙跟上,低声道:“就是去也该等到晚上。”

叶浣莲哪里肯听,只是顺着墙边的一条小巷疾走。过不多时,小巷到了尽头,现出一家小小的宅院。叶浣莲见这户人家的木门上有把锁头,知道无人在家,当下纵身跳上了屋顶。十二郎见她如此执著,无奈地跟着跃上。

从屋顶眺望,东面现出一条弯曲的小河,小河环绕着薛宅的围墙,迤逦绕了半个圈子,向南流去。叶浣莲见这里不见人烟,突然又跃起身来,这次竟上到了薛宅围墙之上。

从高处俯瞰,只见薛宅共有七重院落,各院景致不一,有假山碧水、莲池曲桥、亭轩楼台。传来乐曲声的地方似在第三重院落,叶浣莲和十二郎俯身看好了方位,跳到围墙内的一丛花树之间。叶浣莲刚要欠身,却被十二郎拉住了衣角,只听得不远处脚步声响,竟是数名带刀的兵士巡视过来。

叶浣莲一惊,看了十二郎一眼。二人隐身在花树之后,等兵士走过去,外边没有了动静,才悄悄移步出来,借着假山、树木的遮挡,向第三重院落而来。

坤台位于第三重院落的东侧,依一泓荷塘而建,是一座小巧的戏楼。戏楼的对面有一个阁子,叫倾音阁,是知府本人、家眷和做客的达官贵人看戏之所。坤台的两侧,两道曲廊,摆着十几张桌椅,是一般客人及家丁、侍女看戏的地方。

二人循声而来,悄悄隐在倾音阁旁的一段花墙后探头观看。此时戏台之上,唱的正是风行一时的徽班名剧《钗头凤》。台上两人,一个青衣,一个小生。鼓弦声停歇,那个青衣对着小生念白道:“唉,陆郎!我与你虽为合卺,久已钟情,我一片痴心在你一人身上,无论你富贵贫贱,我心决不更改。你也应当以痴情待我,怎么如此狠心?看来你待我之情,到底不是真的呦!”这人是江南名伶小金凤,饰演的是唐婉。她的念白情真意挚,甚是动人,念到后来,用袖掩面,泫然欲泣,尽是凄苦失意之态。

叶浣莲向来喜欢徽剧,知道这出戏讲的是陆放翁和表妹唐婉的故事,一对有情人历尽磨难,最终却生离死别,结局甚是悲惨。她心绪本来不加,骤然听得这念白如此凄婉,与自己心境相照,觉得这姑娘便如专门念给自己听的,登时心中便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一下子痴了。

“婉妹……”饰那小生的也是徽剧江南名家李月楼,他随即接口,曲意款解,情态也极恳切。但叶浣莲却听不清了他的念白,一颗心悠悠扬扬,便如飞絮一般凌乱。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已涌满了眼眶,扑簌簌流淌下来。十二郎见她呆呆站着,却没有动静,侧头一看,见她泪流满面,一惊,不知怎么回事,低声道:“莲姐姐,你怎么了?”

叶浣莲一愣神,忙摇摇头,擦擦眼泪,将手中的酒坛提了提,调整了一下呼吸,向台下两侧的曲廊望去。东边曲廊上散坐着七八位客人,有男有女,都仰着脖,聚精会神看戏,此外旁边还有十来个家丁,都是青衣小帽,侍立在侧。她逐一看去,其中却没有温如筠,登时心情有些黯然。东侧的曲廊却被楼角遮住了,看不清究竟,但听得有喝彩之声。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叫道:“喂!你们两位是干什么的?”

十二郎和叶浣莲都是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两位穿皂衣的带刀衙役快步走了过来。那两个衙役近来给知府老爷递送紧急公文,却远远看到墙边有两人的背影。他们见这一老一少不进内园,却偏偏扒着墙头望里观看,行迹甚是可疑,待喝问一声,见二人转头,面目都很陌生,更是警觉,不约而同都拔出到来,大踏步逼上前。十二郎见事不好,咳嗽一声,蹒跚上前两步,道:“两位官爷,不要着急,老朽二人是来找人的。”

两个衙役见这说话之人是个老者,微微放松下来,抬刀刚要再问,突然眼前人影一闪,那老何竟像只豹子一般蹿了过来,登时晕倒在地。十二郎将二人拖入树丛,低声叫道:“莲姐姐,咱们过于惹眼,还是换了他们的衣衫吧。”

叶浣莲本来惊得呆了,但见十二郎应变极快,干净利落解决了两名衙役,不觉产生了几分佩服,又听了他的主意,也觉得甚是高妙,当下点了点头。二人隐在树丛后,换了衙役的衣衫,再走出来,都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叶浣莲依旧抱着那个酒坛,十二郎打量她一下,道:“莲姐姐,你抱着这坛酒,模样可是有点奇怪,不如放下它吧。”叶浣莲固执地摇摇头,舒了口大气,当先从倾音阁旁一个窄窄的月亮门轻手轻脚迈进了院内。

进了门,就到了倾音阁楼下,识才挡住的西侧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曲廊下也有七八位客人,却都是女宾。另有十余个婢女,在一旁站立侍奉。

叶浣莲更是失望,对十二郎摇了摇头。十二郎低声宽慰道:“这里没有不要紧,咱们再想法子。”

这时,他们身旁的倾音阁上有人发出“格格”娇笑,是个女人发出。这出《钗头凤》本是悲剧,小金凤唱得又很动情,曲廊下的女眷大多神态哀伤,有的还在偷偷流泪。这时节却偏偏有人发笑,且笑声甚是肆意,甜腻腻的,不但不应景,而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叶浣莲不禁转头仰望,只见倾音阁二楼坐着五六个人。有的穿着员外服,有点却是锦带轻袍,都是贵客。发笑的是坐在东首的一个女人。这人穿得花团锦簇,头上都是珠翠,显是富家女眷,她脸色白皙,凤眼弯弯,只是颧骨微微有些突出,脸颊稍长。她旁若无人地娇笑,身子似是支撑不住,歪倒在身畔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身上。那男的正凑到她耳边说着什么,那女的本来已收敛住笑,不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又是扑哧一乐,斜眼睨了男的一眼,抬起粉拳在那男的胸口一敲,神态甚是娇嗔动人。男子嘿嘿一笑,转过头来看戏,拿着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显得潇洒至极。

叶浣莲看得分明,惊得目瞪口呆,脸倏地变得煞白。她万没想到,这男子正是她朝思暮想、苦寻不见的温如筠。

温如筠刚看了几眼戏,身畔那个女子又偎上身来,边凑到他耳边说话,边用手掌抚摩着他的脸颊,极尽温存之态,显得甚是亲热。温如筠微笑着,含情脉脉看着那个女子,将她的手握了起来。二人耳鬓厮磨,尽是柔情蜜意。

楼下的叶浣呆呆望着这一幕情景,心中一片冰凉。她身畔的十二郎也低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显然也看到了温如筠。

这时,东廊有个锦衣汉子转头叫道:“来,给四爷斟杯酒。”他见叶浣莲一身衙役装束,又抱着酒坛,以为她是前来侍奉的衙役,当下向她招手示意。

十二郎听到了,回头一看,心中一惊,当即一扯叶浣莲的袖子。但叶浣莲的注意力都在温如筠身上,哪里感觉得到?她脸色时红时白,目光像燃烧的火焰,直直盯着温如筠。

唤人的锦衣汉子见这名衙役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木雕泥塑般看着倾音阁二楼,有些愠怒,喝道:“说你呢,长没长耳朵?”

十二郎又拉了叶浣莲一把,低声道:“莲姐……”叶浣莲回过身来,转头看了那汉子一眼。那汉子面带怒容,用更高的声音叫道:“教你过来倒酒!”见她依旧一副懵懂的神情,低声喃喃骂道,“又傻又笨,真是个天生的奴才命!”

这两声呼唤,惊动了旁边各位看戏的诸人,都转头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叶浣莲登时回过身来,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冷笑,抱着酒坛,大步走到那人桌边,道:“大人是要酒吗?这可不是一般的酒,是二十年窖藏的状元红,我辛辛苦苦地大老远抱来,本来是想给我最亲的人喝的。可是现在他……”她的目光中尽是痛楚凄苦,一咬牙,道,“他已经死了!大人既然要喝,就给你喝!”

叶浣莲突然将酒坛举过头顶,全力向那人的脑袋砸去。那锦衣汉子没有防备,也根本想不到一个寻常衙役如此大胆犯上,登时慌叫一声,吓得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那个黑黝黝的酒坛向自己头顶砸下来。

十二郎跟在一旁,早知不妙,从侧面猱身而上,一式“偷天换日”将那坛酒揽在手中。叶浣莲抛下酒坛,不再理会,一转身,探手从腰间拽下暗藏的子母双环,一甩手,将一只金环自下而上全力掷出。那只金环如一道电光,发出呜呜的声响,直向楼上的温如筠飞去!

温如筠正在和那女子低声谈笑,没有听到楼下的动静。待突然感觉到劲风扑面,抬眼看时,那只金环已到了胸前。突然,身畔白影山洞,那女子依旧偎在他怀中,但一只纤纤素手已稳稳探出,将那只金环接到手中,动作潇洒利落。温如筠看清了她手上的物事,脸上变了颜色。

他目光下跳,正接触到两道火辣辣如锥子一般尖利的目光。

温如筠一愣神的工夫,身畔已有人叫道:“有刺客!来人!”这人肥头大耳,白面微须,穿一身团花紫缎袍,正是宅院的主人、望江知府薛同治。接着数声呼喝,随着月亮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二十余名兵士持刀握枪冲了进来。

台下一阵纷乱,十二郎一拉叶浣莲的胳膊,道:“莲姐姐,快走!”叶浣莲气得浑身颤抖,哪里忍耐得住,一甩手,甩开十二郎,用手指直直指着楼上的温如筠叫道:“温如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

温如筠没有答话。她身畔的丽人美目流盼,看看温如筠,又看看叶浣莲,眼睛不住转动。那位居中的知府薛同治瞪起眼睛,抖起官威,戟指喝道:“好大胆的狂徒,敢到本府面前撒野,给我拿下!”

数名兵士齐声呼喝,就要拥上。楼上的那个女子忽然叫道:“且慢!薛大人,这出《钗头凤》如此好听,可不能被乱七八糟的人乱了清兴,你暂息雷霆之怒,这件事就由小妹来处理吧。”

薛同治似对这个女子甚是礼敬,闻听此言,忙赔笑道:“但凭贤妹处置。”那女子一笑,一拉温如筠的胳膊,竟从楼上跃身而下。原来这女子竟也身负武功。画楼之前,一男一女衣袂飘飘,相携而下,宛若天仙下凡,说不尽的绝妙。众人看去,戏台上的女伶也不知怎么回事,见众人都不再看她,不禁讪讪停了下来,也将视线投向台下,显得甚是滑稽有趣。

叶浣莲看着温如筠和那女子落到面前,一双眼狠狠瞪着他。

“这个小姑娘长得还算不错,换上女装也该有几分姿色。”那女子上下打量叶浣莲,对着她评头论足,语气中有些赞许,也有些不屑。叶浣莲虽然乔装成男人,但在明眼人看来,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叶浣莲不理她,只是瞪着温如筠。温如筠像是个冷漠的木头人,微微仰头,目光看向南面的戏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便是你说的商议大事?这便是你说的不坠入温柔乡里?”叶浣莲见温如筠冷冰冰的神态,气塞胸臆,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

“小姑娘,怎么这么大脾气?”女子微微一笑,柔声道,“男人可不会喜欢。”

叶浣莲横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人,难道只知道要讨男人喜欢?”

那女子居然毫不动怒,笑道:“是啊,不讨男人喜欢,难道要讨男人厌恶吗?小妹子,你这话问得也忒逗趣。”叶浣莲不再理她,又看着温如筠,道:“你说过,我们俩之间容不下第二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

那女子又接口道:“这句话倒似我家温郎的口吻。不过,我猜他的意思是你们之间绝不止第二个女人,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对不对呀,温郎?小妹妹,你可别轻易相信,他一向风流倜傥,见了美丽的女子就心痒难耐,忍不住就要上前搭讪。男人很多时候都是逢场作戏,你可不能一往情深,否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受伤的就只有你自己啦。”她转头又对温如筠嗔了一句,“温郎啊,你处处留情,可不知花言巧语骗了多少姑娘。”

温如筠转过头来,终于开了口。他眼睛看着那女子,赔笑道:“哪里有什么花言巧语,便如这戏里的西皮散板,只是敷衍几句套词罢了。若想骗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佳人虽不可能,可是哄骗哄骗一些呆头呆脑的傻丫头,却是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尖刀,直刺到了叶浣莲的心中。她大脑中嗡嗡作响,一阵眩晕,身子摇晃。十二郎在一旁急忙扶住她的胳膊。那女子扫了他一眼,道:“这个男人也很不错,挺会体贴人,小姑娘,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想着别的男人。”十二郎面色微微涨红,叫道:“你胡说什么?”

那女子又是扑哧一乐,道:“女的脾气大,男的脾气也不小,真是天生一对。”

十二郎心中更气,鼻中哼了一声,脸上罩上一层严霜,望向温如筠,道:“你——”

“废话少说。”温如筠简短快捷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没有工夫和你们纠缠。这样吧,这位姑娘,我不知曾在哪里和你有一面之缘。但大丈夫敢作敢当,绝不推诿。就算咱们曾有一晌欢娱,也只是游戏一场,大可不必再来纠缠。我如今已经浪子回头,一心只有我家的阿琳,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包涵。”他从袖中掏出一锭大银,道,“这点小银,便当做在下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那女子捂嘴笑道:“好阔绰的相公。便是与宜春院的头牌花魁春风一度,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啊。”温如筠笑道:“让人巴巴追上门来,只能破财免灾吧。”将银子抛向叶浣莲。叶浣莲怒火冲到顶门骨,突然抬手,将那锭银子打落地上,圆睁双眼,喝道:“温如筠,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温如筠还未说话,身畔的女子又娇声道:“哎哟哟,小妹妹,干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瞪着眼睛,龇着白牙,难道还想咬我家温郎一块肉吗?我家温郎阅女无数,若都像你这样不依不饶,便是十个化身,也不够你们咬的。再说了,如今他已是我的人,他身上的肉我还咬不够,哪能分给别的女人?”她斜眼瞟了温如筠一眼,神态间躲了几分荡意。

温如筠眉毛挑动几下,显得又是轻挑,又是多情,笑道:“我温如筠往日放浪形骸,南面会惹上些风流债。阿琳,你可不要恼我。”

那女子斜睨他一眼,嘻嘻笑道:“我哪里会恼?你勾引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那是你的本事。我就喜欢你这份浪荡模样,让人喜不得,恨不得。”

叶浣莲气得肺都要炸了,顿足道:“你……你……”哪里还能说出话来?(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温如筠没有看她,却向那女子赔笑道:“有了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佳人,天下的庸脂俗粉我哪里还看得入眼?自从遇到了你,我就收敛心思,再无他念。阿琳,你放心吧。”女子又是得意,又是倨傲,说道:“那倒是,我齐小琳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枉称什么江北小昭君?”

温如筠对十二郎道:“这位老人家,她不肯收,你便替她收了吧。拿了银子,速速走人,别再在这里惹人厌烦。”十二郎目光闪动,突然俯身将那锭银子捡了起来,揣到怀里,道:“谢大爷的赏,叨扰了。”拉住叶浣莲的衣袖,低声道:“咱们走!”

叶浣莲哪里肯去,眼泪涌出来,她使劲挣了一下胳膊,但这次不知为何,十二郎的手臂力道竟大得出奇,这一挣竟未挣脱。十二郎连拽带拉,迈开大步,将她拉出了月亮门。叶浣莲兀自回头大叫:“温如筠,你不是人!不是人!”

后面只听得那女子清脆的声音:“好了,没事啦,大伙儿接着听戏。”随即曲调声又悠悠响起来。

十二郎铁箍般的大手强力拉着叶浣莲,急匆匆大踏步而行。叶浣莲叫道:“你干什么?”十二郎不答,只顾快走。叶浣莲急火攻心,几乎昏厥过去,耳边却又传来悠扬的曲调:“猛抬头又只见我前生孽冤。我与你也不知有什么亏欠。宿世冤愆今日满,我身何必再流连。我好比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小金凤咿呀咿呀悲唱,曲调悠扬委婉,唱腔婉转悲切,让人不忍卒听。

六 壶觞负吟啸 尘土足悲咤

叶浣莲随着十二郎跃出围墙,只见前面溪流荡漾,微风拂面,原来是来到了那弯碧水岸边。十二郎松开叶浣莲的胳膊,道:“莲姐姐,你休怪十二郎鲁莽。”

叶浣莲眼泪终于如泄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她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噎,突然蹲在地上,以袖掩面,痛苦起来。十二郎心中恻隐,也叹了口气,道:“莲姐姐,你不要伤心,这其中或许有些未明的关窍。温大哥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定有某种缘故,否则绝不会变得这般模样。”

叶浣莲抽噎几声,带着哭腔道:“什么缘故?我自和他想好以来,一直患得患失,担心他是故意在哄我,今日终于不幸言中,原来我担心的都是真的。温如筠他……他果然是个负心寡情的人,枉我对他一片痴心……”她说到伤心处,声音颤动,泪水流淌得更加汹涌。

十二郎皱眉思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那锭银子,翻转几下,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低声叫道:“莲姐姐,你快看!”

叶浣莲听他叫得甚是奇怪,擦擦眼泪,转头看时,只见十二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手中拿着那锭银子,将银子的底面展示给她。只见那锭银子的底面已被人捏得有些变形,中间有一点凹处,隐着一小幅紫色的薄片,像是信笺的一角。

十二郎拔出剑来,用剑尖将那个薄片轻轻挑了出来,只见那薄片确是从信笺上撕下的一角,翻转过来,只见上边像是几个红字,似是用红酒汁涂写,显然是匆忙中写就,甚是凌乱潦草,字迹极淡,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三个小字:望江亭.

十二郎面露喜色,道:适才温大哥装作不认识咱们,我就觉得大有蹊跷,看来果然不错,他一定是不方便与我们相认,故而约咱们到这个忘江亭相见.

叶浣莲的脑中都是温如筠与那个女子的缠绵画面,怒气难消,道:不方便与我们相认,倒方便和别人没羞没臊地当庭亲热?十二郎劝慰道:“温大哥一定有苦衷的,我猜他定是用计投身暖春堂,委曲求全,以图大事.”

叶浣莲瞪眼道,语气中都是怒火:“用计?什么计,美人计吗?委曲求全,难道向一个女人投怀送抱也算委曲求全?”

十二郎见她语气激愤,想要再解释怕叶浣莲更加反感,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忙道:“莲姐姐,咱们先回孙大哥那儿,从长计议.如何?”叶浣莲缓和了口气,道:“十二郎,我知道你想宽慰我,但我叶浣莲就算瞎了眼,心可是没瞎.我不相信他所做的这些肮脏之事,都美其名曰是为了咱英雄会.”

二人回到山庄,见了孙若虚.此时已到了黄昏,孙若虚正等得心焦,见二人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当下听二人说了事情的原委,待听到二人乔装进入知府宅院,见到温如筠,险些被当做刺客捉起来,孙若虚悚然动容,头上沁出冷汗,道:“知府宅院哪能随便闯人?你二人安全归来,可是好生侥幸.”

待说到那个女子,孙若虚惊诧道:“这人早负艳名,号称江北小昭君,是齐孟尝唯一的嫡亲妹子,叫做齐小琳.传说她喜怒无常,有癫狂之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温如筠和她混在一起,看来是铁了心要做暖春堂的驸马爷了.”叶浣莲心乱如麻,听了这话,眼圈有红了,侧头佯装去看窗台上一盆假山盆景.

十二郎问起望江亭,孙若虚道:“望江亭就在三江口东侧五里的小浪峡,离此不太远.那个亭子据说是古时巧匠鲁班在仙人桥凌空修建,地势甚是险要.只有一路可通,外侧都峭壁,像是个小翁,那温如筠约你们在那相见,若是不怀好意,可着实凶险得很.”十二郎道:“我原委.”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皱眉道:“对了,温大哥信上没约定时辰,咱们该何时去?”

叶浣莲突然站起身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明早咱们就去,一直在那里等,终归要把他等来.”

第二天清早,孙若虚给二人指点了去望江亭的路途.二人整装出门,叶浣莲自过江以来,一直抱着那坛女儿红,十二郎想替她抱着她都不肯.可这次在坤台戏圆见了温如筠,心中气苦,险些摔在哪个汉子的头上.多亏十二郎出手接下,才没摔碎.十二郎接下酒坛后,就一直带在身边.二人要去望江亭见温如筠,叶浣莲想起这坛酒,本来不想再带,但见十二郎已经抱将起来,微一踌蹉,却也没有阻拦.

二人沿着江边款款而行,这时天空彤云密布,又飘起雨来.叶浣莲心绪默然,十二郎也怀有心事,只顾赶路,多无心说话.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眼前地势突然变得陡峭,旁边石壁如削,面前仅剩一条崎岖小路,旁边就是湍急的大江.

又走了半晌,只见前面小路沿着山势盘旋,渐行渐高,十二郎仰头观瞧,只见半山腰处有一块巨石横空探出,与两旁的山璧相连在一起,像是天然的一座石拱桥.巨石旁边露出一角拱檐,显然便是望江亭了.十二郎见这里虽然绝险,但有一种独特的气象,不禁暗自喝了一声彩,胸中的热血也涌动起来.叶浣莲却没有心情观赏风景,一直患得患失,郁郁寡欢.

沿着山路上凿出的石阶,盘旋而上,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半山腰,望江亭就在头顶.正在这时,只听到上面传来一[wrshu]个平淡冷静的声音:“你们来晚了.”

抬头一看,只见亭中正站着一人.这人一身白袍,负手伫立,正是温如筠.叶浣莲停下脚步,沉下脸.十二郎紧走几步,脚尖在山壁上一点,纵到亭内,惊喜低道:“大哥,你早来啦?”

温如筠却躲开他的目光,微微侧身,向着亭外不远处苍茫的大江.十二郎满怀欣喜,没有察觉什么,上前两步,将酒坛放在亭内的小石桌上,掸掸袖子上的雨滴,伸出双手要去和温如筠相握,口中热切地叫道:“大哥――”

“十二郎太客气了,直呼温某的姓名即可.大哥二字,温某不敢当.”温如筠淡淡的道,对于十二郎伸出的手便似没有看到,依旧背负双手.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十二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的手停在半空,愣了半晌,讪讪地缩了回来.手本是他自己的,却突然像是个多余的热山芋,无处安置,没个妥当处.他双手互握搓了两把,转头看向叶浣莲.这时候,叶浣莲已轻步走了上来.

温如筠有向外走了两步,背对二人,道:“我约你们前来,只是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已加入暖春堂,从此不再是英雄会的人.”十二郎和叶浣莲都是一惊,他们原以为温如筠会说出一番其他的原因,却不料温如筠竟还是这句话.十二郎性急,道:“大哥,这不是真的,你不要跟我们开玩笑.”

“开玩笑?”温如筠遥遥头,正色道,“你和我也算相识多年,应该知道我的 性格。’十二郎楞了半响,道:”咱们一直和暖春堂对峙,你怎么可能背弃本帮,投靠敌人“

“本帮?敌人?谁是本帮,谁是敌人?”温如筠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希望我是效法王佐断臂,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负着叛逆之名去做英雄会的内应,有朝一日将暖春堂各分舵的势力分布告诉叶天成,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大破暖春堂,对不对?我告诉你们,这都是你们妄想揣测的臆想罢了。”他停顿了片刻,又反问了一句,“如果这样的话,我为什么先挑了英雄会在江北的七个秘密分舵?”

十二朗上前一步,叫道:“大哥你告诉我实话,不是这样的。”温如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誵的笑容:“我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你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看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们是不会死心的。好,我就告诉你们整个事情的原委。”他吁了一口长气,用缓慢的语调道。“你们想必知道了。去年六月,我独自过江来望江城,是受叶帮主之命行刺暖春堂堂主孟尝。按照帮主的安排,接应我的是嵩山三鹰。这三位剑客剑法不错,而且他们习有一个厉害的阵法,叫做三才阵。按照原计划,由嵩山三鹰假意擒拿我,献给齐孟尝后,我挣脱已做了机关的绳索,嵩山三鹰发动三才阵护我冲到齐孟尝身前,结果了他。那齐孟尝武功传自太极一门,虽然也算高手,但我和嵩山三鹰联手,也应该胜券在握。

“齐孟尝素来老谋深算,计划越周密,越容易为其识破。因此我们定下的计划看似拙劣,却有望出人意料。一是齐孟尝不会想到我们会用这种早就司空见惯的拙劣套路,二是他也想不到堂堂的英雄会二当家温如筠,竟屈身过江来当一名刺客。因此应该有几分胜算。这计划相当隐秘,除了帮主、嵩山三鹰和我之外,外人应该无从知晓。那日我四人顺利来到暖春堂总舵,齐孟尝在堂前接见嵩山三鹰。按照事先谋划,我运起内气,要将绳索挣断,却突然发现,这绳索竟然如钢筋铜索,牢不可开。这还不算,嵩山三鹰发动了三才阵,可是他们对付的不是齐孟尝,竟然是我。”

十二郎听得心惊,扼腕怒道:“这三个奸贼,必是受了齐孟尝收买。”

温如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摇摇头,续道:“当时我见情势突然逆转,无暇思索,急忙闪避,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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