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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的朝日光鲜王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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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眼睛,就什么都明白了。哥哥,你有好好地看过他的眼睛吗?可以一直看到他的心底里去……」

    我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世民那澄明清澈的双眼,泪水却完全模糊了现实中的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哥哥,我很爱很爱你,我也很爱很爱世民,我分辨不出爱你们哪一个更多些,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想,世民对我,和对你,一定也是这样的吧。而你对我,和对世民,也是这样的吧。」

    无垢微微的笑着,述说着这长埋心底已久的话:「我们三人之中,其实数我最幸福吧。我爱你们,都能爱得名正言顺。可你们之间的感情,却是为世不容。你们比我都苦,我还有什么可怨恨的?更不必说,我既爱了世民,那就无怨无悔!」

    我心头一震。同一句话……世民……不也这样向我说过?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夫妇同心,我倒似成了完全陌生的……外人!

    「玄武门前夜的时候,我叫哥哥来,哥哥定是以为我是想让你劝世民下定决心起事吧?其实世民的谋算,他跟我说了七八成,余下两三成我自己也猜到了,这种事情也用不着我来劝。这是没有胜算的同归于尽,可是我能坦然接受。只要能跟世民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地狱也不例外。可是哥哥,你和他那时还为五年前的事而心怀隔阂。世民就算死,也不能无憾。所以,我求你跟他和解……」

    老天啊,你待我真是太厚了:你给了我世民的爱,还赐予了我这么心志圣洁、胸怀宽广的妹妹!有这两人爱我,我就是被千夫鄙薄、万夫唾骂,又有何惧?

    我心志清明,人也就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挺起腰杆,迎着无垢温和恬淡的目光:「妹妹,你放心,我爱世民,那就不会坐视他为了爱我而毁了他自己。尚书右仆射之职,我会坚决地辞去。不,所有世民给予我的官职,我都会辞得干干净净!哪怕是要从此亡身草泽,我也不会接受他的一官半职。」

    无垢低下身去,深深一福:「世民虽然任性,但其实是讲理的人。百官上表劝谏,如果直斥其非的是他,他反倒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可偏偏他们矛头直指的,却是哥哥,这样反而使世民觉得万分对不起你,所以就这样执着于一意孤行。唯今之计,只有哥哥亲身进谏,陈明厉害。只要是哥哥的话,世民还是会听的。」

    我也不由得想起世民以往多次的承诺:「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可是,想到这已经是早在世民成为皇帝之前所说的话,我暗自苦笑摇头:今日的世民,还会是以前的世民吗?一个君王,还会对一个臣子的说话言听计从吗?尤其当这臣子要说的是,不要再爱他了……。

    午后的一场夏雨,洗尽雨前的闷热之感,带来阵阵的清凉。可是天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郁郁不快。

    我在世民御书房里,向他提出辞呈。

    他纠着浓眉低叫:「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是否因为听了那些人的闲言闲语?他们是嫉妒才这样中伤你的,你根本无需理会!」

    「……无垢跟你说过了吧?」

    世民沉默,算是默认。

    我续道:「那朝臣们上表弹劾我的奏章,你可有一一读过?」

    「是他们想得太多。你是我何许人?这天底之下,谁都有可能谋害我的皇位,就只有你绝不可能!我要用事实证明给他们看,你不会是另一个吕氏、霍氏。」

    「人言可畏。你才刚刚登位,不容染上任何污点。没错,我是不可能像吕氏、霍氏那样乱政,但我恰恰会在这件事上就把你给毁了!」我苦笑,压着嗓子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谁会想到他们的一国之君,和他们的国舅……有那样的……」

    世民咬了咬下唇,倔强地一扬脑袋道:「我对你的心意,已经都公然说给他们听了。他们爱怎么想,那就随便他们怎么去想吧……」

    「世民!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我着想,就不为无垢着想了吗?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议论我们,你不在乎,我不在乎,可无垢怎么办?」

    他跌坐了下来,刚才狂傲的表情慢慢收敛,变得有点茫然若失。

    「我现在是一国之君了,坐拥万里江山。可你是什么?我们共度患难,你在最重要的一刻救了我,但你得到了什么?」他重重叹了口气,双眼朝我看过来,平日澄明如水的眸子如今却像天色一样满布阴霾:「……我只想对你好,把最好的给你而已,难道这也是做错了吗……」

    「你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

    我动容地说着,强行抑制着自己把世民一拥入怀的冲动,怕那只会让世民更放不下我。

    「让我继续拥有这份最好的感情,不要陷你自己于危机之中。」我恳求着,「把我所有职权都撤掉吧。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人心,稳住皇位……还有,稳住我为你担惊受怕的心……」

    我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动不动的听着窗外雨声。

    往日,我们很少会留意到雨声。孩童的时候,下雨的日子里我们躲在书房里写字耍闹,好不快乐。

    然而一切今非昔比。这里是御书房,不再是舅舅家里那片属于我俩的小天地。现在,我就连执着他的手写字,也大大不敢……。

    凡事有得必有失。只是,用我们的亲近去交换今天的地位,到底值不值得?

    「世民……」我慢慢地走近他身边,伸手到他腰间。他以为我要与他亲热,顺从地倾身靠了过来。我却轻轻一拔,拔出了他无时无刻都别在腰间、本来是李渊在玄武门之变中赏赐了给我的短剑,剑尖上光芒一闪,抵在了我自己的颈项处——那正是当日向李渊死谏之时,剑尖抵着的地方。那里的轻伤早就痊愈得毫无痕迹,但在我的记忆里,那里永远留着一个不会消亡的伤疤……曾被世民的舌尖舔过的伤疤!

    世民惊叫:「无忌!」伸手就要来抢我手中短剑。

    我早有防备,已迅捷地往后跃开。世民虽曾是骁勇的武将,我只是文弱的书生,但我有心而他无意,再加上剑尖离我的咽喉只有咫尺之遥,我的手轻轻一送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他投鼠忌器,不敢逼得我太紧,只好焦急地看着我:「无忌,无忌,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世民,你还记得我向你父皇承诺过什么吗?我保证你不会成为杨广那样的人。可是现在的你,完全无视群臣的忠心劝谏,反而认定他们是小人之心。如此冒犯众怒,一意孤行,视社稷江山如粪土,不以皇室声名为重,那跟杨广还有什么区别?我对不起你父皇,你既非要陷我于如此不义之境,我也只好遵守承诺,以此剑自杀谢罪!」

    「不,不,无忌……等等!你这话岂不全是强词夺理么?」

    我摇了摇头,不再跟他争辩什么,举手就要把短剑按下。

    世民连忙道:「好了好了……什么都依你就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这行了吧?」见剑尖离开了我的颈项,他才松了口气,旋即抱怨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我也有向你作过承诺,应该是我先向你杀身谢罪才对的嘛。」说着,声转黯然:「无忌,其实你不必如此以死相逼。我说过,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这句话,现在还是有效……。」

    我眼中一热,赶紧别过头去:「臣,无礼了!」

    他身子一颤:「无忌,又要这样了吗?」

    我低着头,没有回答,却等于是默认。这是我们的宿命,饶是我们再怎么挣扎,也跳不出上天的掌心。与其再徒然地抗争,不如就此认命吧……。

    最后的最后,世民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唉,无忌啊,我不能封赏你,那你对我的情义,叫我该如何偿还?」

    我仍然没有说话,但这次是因为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对他的情义,他现在没法还,以后更不可能还得了。

    倒不如,就那样欠我一辈子吧。

    让我心里还能有些抓拿,当他在以后将我日渐淡忘的时候,仍能在他心中一隅,永远牵念……。

    世民虽然依言撤去了我所有具备实权的官职,却仍是不肯让我完全成为一介白丁。开府仪同三司、司空、司徒……一连串位极人臣但不掌实权的虚衔接二连三地落在我的头上。尽管我与妹妹每一次都还是竭力推辞,但毕竟是不掌实权,朝臣都无话可说,只好听任皇帝对我的「恩宠」如雨点般洒落。

    至于那天世民当着满朝文武公然声称他爱我,经无垢的巧妙阐释,在「起居注」里也就写成了「朕诸子皆幼,朕爱无忌有如己出,非他人所能间也。」

    而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与世民自那时之后,便再没有亲热过。是我刻意避开,就算看见他明显地不快,还是要避开。

    是避嫌。

    终其一生,世民都承受不起喜好男色、有乖伦常这种可怕的污点。

    他此生此世,只能是个伟大的皇帝。我们在玄武门事变前夕所许下的海誓山盟,在他的丰功伟业面前,只是一件必须被永远、永远地遗忘的……小错。

    就这样,我成了不上朝不参政也照样能白拿俸禄的「闲人」,终日躲在自家书房里,编修我的律典礼法。一切,又好像倒退到世民登基之前的过去……不,应该是倒退得更远更远,一直倒退到我认识世民之前的、落寞孤苦的少年时代。我又是那个沉郁寡言的孩子,每日埋首于古卷书册之中,不知时日地消磨着一个又一个的漫漫炎夏。

    当后人称道我耗费十年光阴撰写的《唐律》(后称《贞观律》)如何光耀后世,影响深远甚至达于东瀛的时候,却有谁知道,这一切,最初、最初的原因,又是什么……

    十年穷经孤灯伴,几许心事谁人知?

    如此局面,只因世民爱我。

    我们相爱越多,

    就只好,相隔越远……。



………【其十 冥夏】………

    贞观十年,盛夏。

    在这万物最繁盛的季节里,从小就身体羸弱的无垢,长年就有的病根子气疾之患却在这时急剧恶化,终于到了药石无用、命悬一线的危地。

    宫中传出消息,紧急召我进宫,我就知道,最后诀别的时刻……要来了。

    我直奔立政殿,到得门外,已听到世民的哭声。宫人似已得到指示,没有进去通传打扰,只是领我到门前就躬身退下。

    我站在门外,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脚步进去。

    四处静寂,连往日聒噪不已的夏蝉都竟似因悲泣过度而失声,只有殿内无垢与世民的对答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

    「世民,不要哭。我能托身紫微,二十三年来蒙你恩爱不断、宠泽无尽,我早已心满意足,什么都够了。人谁无死,我只恳求你,节哀顺变,我的身后事莫要铺张浪费,薄葬即可……」

    「那我也恳求你,不要从我身边离开……」世民就像个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了皇帝的样子,开口就说着这些任性的话。

    无垢不由得苦笑:「不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孩子气又怎么样?」世民急急地打断她的话,「无垢,你还记不记得玄武门的事。那时我把无忌遣往宫内,不让他留在玄武门。可是对你呢,我就是这般的任性,一定要把你带在身边,明知道那只能把你一同拖进地狱里去。我这样要你跟我一起走,我就无法忍心让无忌也陪我同死。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长孙家都绝了后,我只有选择这样拆散你们兄妹。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很任性,可是,无垢,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呆在当地,心里只回荡着一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玄武门的一幕,埋藏了多少的秘密,在这十年之后,才算是全部揭晓。

    无垢叹息着说:「如今,是老天爷来拆散我们了。不过,哥哥会代我陪着你的……」

    说到我,她忽然换上正色:「我就还只有这一桩心事……你若真的爱护长孙一族,那就千万千万不要动念,对哥哥委以重任。爱之适足以害之,古人之言,不可不戒……」

    听到无垢弥留之际还对我这事念念不忘,我终于忍不住扑了进去,执起无垢一双苍白瘦弱的手:「妹妹,你别以为世民只听我的……其实你说什么,他也会听……」

    旁边的世民只是连连点头,却已哭成泪人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段日子里世民其实也是抱恙在身,同样是气疾之患缠绵不去。他这样恸哭不止,倒让无垢担心他的身子也会捱不住,催着他出去歇息,说有我这哥哥陪伴就够了。

    好不容易把世民哄走,余下无垢与我独处。我回头看着病塌上的无垢,只见她明明痛苦万分,却还是努力地对着我微笑,便似要告诉我,她有多么的幸福。

    看着她这样子,泪水又忍不住在我的眼窝里打起转来。

    我握着她的手,道:「你在这个时候还千方百计把世民支开,是要跟我说些不能让他听到的话吧?」

    无垢微笑道:「哥哥果然就是哥哥……其实,我不担心世民。他是爱我,但这世上爱他的人还多的是。人是因为有爱才能活着,而这是世民不会缺少的东西。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可世民是个幸运儿,身边有着那么多人真心的爱护他,他想得到的一切,大体上也都能如愿。可是,哥哥,我担心的是你啊!自从父母双亡,一直以来你就靠着我和世民的爱而活着,可现在,我不得不离开了,你就剩下世民了,你只有他了……」

    我的心空空落落。其实我早就隐隐想到这一点,但妹妹将要逝去的悲痛掩盖了我的理智,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完全意识到妹妹之死的意味深长。

    无垢喘息了一会,才又挣扎着说:「哥哥,你太爱世民,世民也太爱你,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一直在这中间缓冲着,世民刚刚登基时发生的事就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哥哥,我恳求你,不要在我离开之后,因为寂寞与不甘而向世民索求太多。只要是你说的,就是再怎么过份,世民都无法拒绝。可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那个秦王,甚至不再只是刚刚登基时的那个皇帝。十年的励精图治,盛世的景象初成。我要千秋万世之后,人们都还记得他,记得他是千古一帝、万代名君!哥哥,你千万不要毁了他,不要毁了我这个最大的梦想……」

    无垢的梦想……

    我忽然有一种想仰天狂笑的冲动。无垢在我心中一直还停留在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孩的形象,牵着我的衣角,躲在我的身后。可是,她其实也早就长大成人,如同当年的世民一样,早已长出了我的手心,甚至胸怀如此高远宏雄的梦想。这才称得上是李世民的元配正妻——与千古一帝相配的千古一后!而我……是什么呢?仍然只是当年那个「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懦夫!

    那是一个恶热的暑天。

    那一年夏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刻斧凿一样铭烙在我的脑海深处。直到现在,我甚至仍能依稀记得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像汗水流入厚甸甸的丧服里那种闷腻的感觉,像无垢出殡那天、雨后蜻蜓怎样在我眼前乱飞得教我发眩的感觉,更不用说无垢离开时心里那种尖锐的疼痛,与她临去前凝望着我时脸上那抹不安的神色……

    离无垢逝去的日子越长,我就越能锥心刺骨地体会到无垢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太对了!尤其是那句「人是因为有爱才能活着」。

    妹妹死了,可我还活着,我需要爱,而在无垢死后,我唯一可依靠来活着的,就只是世民的爱了。无垢的死,意味着我和世民关系的转变。我把本来分成两等份的爱,现在统统都投放在世民身上,于是这份爱比起以往是两倍的炽烈。但恰恰是为着爱他,我却又只能加倍地压抑这份爱,那苦痛比起以往也是两倍的炽烈……。

    贞观十四年,西域大国高昌灭平,西南强国吐番亦入朝请婚,求得文成公主下嫁。至此,世民治下的大唐国境达于全盛:东极于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九百一十八里。

    为此,宫中摆宴,三品以上官员都出席庆贺。

    过了这么多年,世民仍如当年一样不擅酒,才喝下几杯,脸就红了。但所谓开怀畅饮,皇帝这天心情欢快,臣子们敬酒他也酒到杯干。兴之所在,甚至起身拔剑舞蹈,坐下又抱琴弹奏,君臣一体,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间,我猛的发现,世民的身边,已经围满了向他灌酒的人。这当中有我认识的,甚至有我不大认识的。世民却已不会像当年那样,从人群中转过头来,寻找着我来给他挡酒。

    有臣下举起酒杯,要世民一口气连干三杯,众臣围着起哄,都是他的爱卿。世民大笑着说:「众卿为朕赴汤蹈火,难道朕就连这区区几杯酒都不能喝吗?」说罢,仰头统统都干了。

    是的,甘心为世民赴汤蹈火的人,越来越多。不独我一人。

    而我,却只能独自怀抱着玄武门那陈旧的功勋,眼睁睁看着它被无数新人立下的新功重重迭迭的遮蔽……。

    我脑海中晃过一连串的场景:

    ——原效忠于建成的魏征,曾明确向建成提议应及早下手,诛杀世民,玄武门之后却为世民不计前嫌地重用,虽屡屡犯颜直谏,有时甚至会当众把皇帝数落得下不了台,气得世民有一次指天发誓,说非杀了他这乡巴佬不可,可他一个转身却又逢人就夸:「人言魏征举动疏慢,我但觉其妩媚耳。」……

    ——秦王时代就因其父褚亮进入世民所开设的文学馆而与世民亲善的褚遂良,贞观年间先后担任秘书郎、起居郎而常与世民朝夕共对,以致世民提起他时不无宠溺的说:「遂良亲附于朕,如飞鸟依人,我见犹怜。」……

    ——贞观七年才冒升起来的一个新人刘洎,以敢言而博得世民欢心,在一次饮宴中竟恃宠乘着酒兴跳上龙座争夺世民手书的飞白。群臣皆曰:「洎登御床,罪当死,请付法。」世民却笑着以一句「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胡混过去,竟把刘洎比作汉成帝欲与之形影不离的宠妃班婕妤……

    我无法自控地回想着这一幕幕,入口的美酒都变得那样的苦涩。没有实权的我,终究是越来越难在世民的爱卿之列占一席位了吧。

    我苦涩地看着那些围绕在世民身侧欢乐正盛的朝臣,感受着我的嫉妒如毒蛇一样,一点一点地,咬噬着我的内心。

    在我这颗心完全被吞噬死亡之前,我……还能有多少时间呢?



………【其十一 燥夏】………

    贞观十七年,太子之争陡然再起,只是这次的主角,已从当年建成、世民、元吉三兄弟,换成了承乾、李泰、李治……甚至连前隋公主杨妃所生的李恪也被卷入其中。

    世民的长子承乾本是聪颖过人,但自从得了脚患,便变得自卑自弃。而次子魏王李泰深受世民宠爱,终于让承乾按捺不住,欲图谋反。事未发就败露了,作为一国之君的世民,也只能狠下心来,废黜其太子之位,将之贬至黔州。

    但风雨并未止于此,太子之位忽然悬空,惹得皇子们和朝臣们都蠢蠢欲动。

    世民一向宠爱李泰,却又对前隋公主杨妃之子吴王李恪也心有所属。

    我明白为什么世民会那样喜欢李恪。杨妃与世民本就是姨表兄妹,那就无怪乎二人生下的这个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年轻时的世民。

    那眉眼、那轮廓、那个性、那声望、那文韬武略……

    世民看着李恪在马上的英姿时,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爱的眼神,就如再见到年轻时的自己,甚至说出「恪儿英果类我」的赞语。

    「像又如何?」我总是在心中厌恶地这样想着,「那不过是皮相,装模作样而已!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世民!」

    在理智上,李恪身上流着前朝公主的血,使我不安;在情感上,世民对他的偏爱,更让我嫉妒攻心。

    我怎么能够容忍世民宠爱无垢所出以外的孩子?世人都以为我是为着害怕权势受损,但其实我害怕得更厉害的,是世民不以无垢的孩子为后,那我和世民之间的纽带,就会变得更为脆弱,甚至从此荡然无存。

    为着此事,我和世民争执过几次,表面上我是告诫他李恪不仅是庶出,还是前朝皇孙,立他为太子有失体统。世民嘴上没有说破,其实我心里的妒嫉,恐怕他已看得出来。

    从前我懦弱怕事,但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的我,已不可再退让半步。我不能容许自己与世民之间的爱越来越淡薄!

    李恪之外,李泰名正言顺就是无垢的孩子、世民的嫡子。

    可我支持的,却是晋王李治。

    那个和以前的我一样……胆小懦弱的雉奴……

    又一个燥热的夏日,两仪殿。

    但更让人烦躁的,是在四月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各种与太子之位有关的杂事纷纭沓至,教牵涉其中的人无不晕头转向、茫然失措。

    就在此刻,御座上的世民也是面如死灰,嗒然若失。

    偌大的两仪殿里,这时却只有我、房玄龄、李世绩、褚遂良四人在旁侍候,还有……就是一直低头抽泣不止的雉奴。

    刚才世民急召我们前来,雉奴就已经是这副魂不守舍、泣不成声的样子。

    原来,李泰自承乾被废之后,天天入宫侍奉世民,本已把向来宠爱他的世民哄得亲口许他为太子。但他知道以我为首的朝中重臣都属意于雉奴继位,竟是歹心陡起,前去恐吓弟弟,说:「跟着承乾一起谋反的汉王元昌,平日跟你很要好吧?现在他事败身死,你以为你能不受牵连啊?哼哼,等着好瞧吧你!」登时把一向胆小怕事的雉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这怪状被世民看见,追问情由,老实巴交的雉奴竟是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世民闻言,犹被五雷轰顶,立时召来我们四人。

    沉默良久,身为谏议大夫的褚遂良终于首先开了口:「陛下,当初承乾已是太子,按理说又怎会作那犯险谋反之事?岂不正是皆因为皇上宠爱魏王,使他有了图谋之心,才令承乾不安,终为小人所乘?说起来,陛下立承乾却宠魏王,才招致兄弟相残、父子失和之祸。前事不远,后事之师。如今陛下若决意要立魏王,那就先请处置了晋王!否则现在魏王对晋王既然已生疑隙,他日难免非杀害晋王而后能安心。」褚遂良这番话直斥世民为太子之争的祸乱的罪魁,语气相当不客气,既是仗着世民平日宠他,也是深知世民能容得下臣子的犯颜。

    世民身子一震,忽然泪落如雨:「为着宠爱青雀(李泰),朕已害了承乾,难道又要再害雉奴?我……办不到!」

    「那就请立晋王!」一直不吭声的我突然大吼一句。

    世民霍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刀锋逼视着我。

    房玄龄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古训有云,立嗣选嫡,无嫡立长,无长立贤,无贤立爱。如今承乾为嫡,但悖逆不可立。吴王为长,但以庶出之身亦不便为诸。以立贤而论,晋王仁孝,天下属心,最宜为嗣。但若然陛下执意立爱,自然魏王当选。但有贤而不立,以爱代贤,有违古训,不合周公之礼,万望陛下三思!」

    世民冷笑道:「周公之礼,周公之礼,好个周公之礼……如果立太子就一定得遵从周公之礼,那我这皇帝首先就做得最名不正、言不顺,最不合周公之礼!」

    众人听世民言语之中竟是牵扯到当年在玄武门弒杀太子建成的往事,无不骇然,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再说话。

    殿中沉静了半晌,世民忽然长叹一声,语意落寞的道:「你们都不说话,但心里在想什么,朕不知道么?你们在想,朕这样执意不守圣贤之道,违逆众卿力谏,以天下大器私授所爱,自种祸乱,行止昏暴,有若隋炀……」

    听到最后一句,我心头一紧,一股不祥之兆忽然腾的升起……

    果然听得世民突然拨高了声音:「按照誓言,我就该以此剑自尽,以谢天下!」说着手腕一翻,一直别在他腰间的那柄短剑已握在手中,手一扬竟是直向胸前插落……

    「世民!!」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其它人全都吓得愣在原地,完全不懂得反应。只有我听到「有若隋炀」这一句时已经心生警惕,这时见他竟真的要举剑自刎,情不自禁的直呼他的名字,忘情地涌身一扑,把他扑倒在御榻之上,以全身的重量压着他,两手同时把他那拿着短剑的右手死死按在地上。

    「你干什么!把剑抛下!!」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你既认定我做的就是杨广一般的事情,按照誓言,我不就是该死的吗?」

    他说这话时,声音从喉底竭尽全力的喊出,像是困兽狂嚎。

    世民虽然已不复当年勇猛,但毕竟比我这文弱书生强壮太多。他动了真劲的挣扎,不要说抢他手中短剑,我就是要压住他也是越来越吃力。我双手都用在压着他执剑的右手,他那左手就空了出来,伸到我背后扯着我背心往外拉,这一来我就更觉得支橕不下去了。

    情急智生,我忽然一低头,吻上了他的双唇……。

    只觉身下的人儿全身剧震,刚才竭力挣扎如陷疯狂的力度忽然如烟云遇狂风,霎时消散,身子一下子酥软如绵。本来扯着我的背心要往外拉的左手也变得柔弱无力,轻轻搭在我的后背上,更像是在搂抱着我的腰身。右手一松,短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身后的大臣因被我的脑袋挡住了视线,并没有看到我在吻着他,只知道世民突然放弃了挣扎。

    但毕竟是众目睽睽,这一吻也只是为了让世民服软。一达到目的,我就连忙从他唇上抽离,转身叫道:「快!把剑拿开!」

    这时身后的大臣才全都从惊骇中猛醒过来,褚遂良一个箭步冲上前捡起短剑。但他身为臣子,在皇帝面前拿着利刃实在大大不妥,犹豫了一下,看到身边已经吓得忘记了哭泣的李治,想到他是皇子,身份不同,就不要紧了,于是顺手把短剑塞进他手里。

    我没有再吻着世民,他慢慢就清醒过来,又在我怀中扭动起来。我连忙转头又再一口吻住了他,当真是立竿见影,他立时又像被抽走了全身气力,只能在我身下轻轻颤动。

    我又再抽离开来,转身说:「皇上需要冷静一下,让我来跟他私下谈谈……」

    房玄龄跟在世民身边时间最长,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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