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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的朝日光鲜王国-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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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意识到自己对世民的长大成人是多么的恐惧,于是用尽千方百计,只想将他留在我的身边。只有让无垢和他成亲,我才能以郎舅的身份,保护属于我的世民,同时也保护我唯一的妹妹。
还有,保护自己那份不能被揭发的感情。
我为自己这「周全」的计划而在心中微笑。没有什么,比这饮鸩止渴的法子更好了。
世民的婚礼在八月末的时候举行。那时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大厅里热热闹闹,外面吹来的夜风,却已然带了点凉意。世民穿着一身红得刺眼的新郎服,在席间来回穿梭,忙着敬酒。世民向来不擅酒,几杯下来,双颊已冒上两朵红晕。果然人生最快乐的事之一莫过于小登科啊。他笑得很开怀,瞄见我独自一人靠在窗边纳凉,便踏着蹒跚摇晃的脚步过来,叫嚷着要给我敬酒。
「无忌哥,我们干!」
我伸手去给他扶正头上歪了的礼冠,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还叫无忌哥,该叫大舅了。成了亲还这样没规没矩的。」
「有关系吗?你还不是成亲前和成亲后都一样的古板!来,罚你干了它!」他拿着酒瓶给我倒了满满的一杯,笑着大喊大叫。人已醉了七八分,脑袋晃来晃去,不一会儿礼冠又弄歪了。我想伸手给他整理,却被他一把搂住手臂拉着我往厅外走。来到室外,被晚风一吹,他竟一弯身就吐了起来。
侍女们连忙上前,世民却挥手让她们退下,独自撑着墙吐了好一会。
我解开披风,披到他肩上去:「已经入秋,风都寒了。小心着凉。」
「不错,是很冷。」
他抓紧我披在他身上的披风,又吐了一回,眼眸里的酒意已然消退了不少,脸上也少了方才的狂欢之色。月光把他的脸映得惨白,他懒洋洋地倚着墙,望着我低低笑了一声:「你为什么忽然就成亲了?好像迫不及待似的,连喜酒也不请我吃。」
我不假思索就答道:「为了能快点把无垢嫁给你啊。」
「你就那么想把她嫁给我吗?」
我避重就轻:「你该不会现在才来说你嫌弃她吧。」
「嫌弃她?」他的语气彷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几乎又要吐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往远处:「你明明知道这是一桩天设地造、好得叫我无法拒绝的亲事。」
「可别告诉我你嫌弃她。你若对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他又笑了,却是笑得零零落落的。
我说:「无垢虽然出身贵族,但你也知道,她跟那些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们不同。能嫁得你如此佳婿,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我不许你辜负她。你可知道,当我告诉她这桩亲事时,她有多高兴。」
世民沉默半晌,忽然又问:「那你呢?」
「……我也很高兴。」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话,若无其事地说着自己高兴,冠冕堂皇之极,冠冕堂皇得连我自己都开始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是啊,我怎能不高兴?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世民或许不会明白我对这桩亲事是多么的感恩。如果他今天娶的是别人,恐怕我今后就连给他披个披风的机会,也不能有了。
世民一直望着远方,没有回话。我在想他其实是否真的醉了,所以我说的话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我们一直就这样沉默着,在寂夜之中,屋内的欢闹声显得特别响亮,特别喜庆。世民突然又笑了起来,仰首就直接把酒壶里的酒往口里灌。我连忙拉住他的手。
「都吐了,还喝!」
「我高兴,当然要喝个酩酊大醉。」
我苦笑:「傻孩子,喝醉了怎么洞房?」
他愣了愣,慢慢的点了点头。
「……也是。」
说罢,把酒瓶往我手里一塞,抖抖肩膀,我的披风就这样慢慢地滑落在地。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良久,忽然说:「无忌哥,你知道吗?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会听……」说罢,也不等我作任何的回答,他又已经东倒西歪的走回酒席。我听见他在屋里大笑着骂人,借着醉意吵闹着要赶人,说是**一刻值千金,***你们都给我滚吧。
手里的酒壶已被世民握得暖了,壶内的酒也只剩一半。我仰头一干,烈酒烧过喉头,苦得很,害我几乎呛出泪来。我也不明白,世民为何能一边喝着这样的苦酒,一边笑着说「我高兴」。
如同我也不明白——大概他不会知道——,我怎么能微笑着说出「我也很高兴」的话来。
………【其四 闷夏】………
成婚之后不久,世民就参加了雁门勤王的一役。因皇帝杨广的出尔反尔,勤王有功者泰半都没得到奖赏,世民那时在隋军之中不过是个低级军士,自然更是一官半职的升迁都捞不着。只是李家早有志在天下之心,大概已经不在乎隋杨的官位了吧。皇帝从雁门回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任性,跑到江都不回中原,天下大乱的形势由此日益明朗。
这天,世民忽然事前没打招呼就来了长安,一到我家,也不经通传就跑进书房,擅自拿出文房四宝,还大剌剌的唤我磨墨,一连串的说在马背上耗得久,书法都生疏了,只怕再这样下去便没办法与我附庸风雅了。只见他施施然下笔,却是随便乱划,也不认真写字,刚才那一大堆的借口不攻自破。
「无忌哥,没墨啦。」
我提醒他:「说过多少次,要唤我大舅。」
「大舅?我不让你唤我世民哥已经对你很好了!你看,我都比你高啦!」
他站起来,手放在头上和我比了一比,当初的小男孩已然长高长大,竟比我还高上半寸。我嗤笑一声,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脱了你的马靴再说话。」
他夸张地「哎唷」一声,弯腰抚摸着痛处,笑骂:「大胆!太原公子你也敢踢,不怕丢了小命?」世民风采俊逸,以唐公次子之尊却是交游广阔,三教九流、引车贩浆之辈中亦多有朋友,因此「太原公子」的雅号竟是传扬甚广。这小子也不害羞,在我面前如此洋洋得意的夸耀自己。
「我可是太原公子的大舅,谁敢要我的命。」
「大舅也没得说情!看招!」他拿起毛笔作势要往我这边划过来,重演以前他常玩的伎俩。我忙着挡格,虽是保住了脸面,衣袖却被他划上了。我转身到他身后,想抓住他后背的衣衫,反倒被他乘着空隙,在我脸上画了道胡子。
「哎呀!」
那小子一脸得意,意气风发地用毛笔指着我说:「嘿嘿,跟我斗的,都得遭殃!」
「撞在你这小无赖手里,谁能不遭殃!」
「确实没有,除非──你是我的军师吧!」
我本来还在擦着脸,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呆住了。
我终于明白世民此行所为何事了。
世民也收起了刚才开玩笑的神情,伸手替我好好整理被扯乱了的衣衫,甚至细心地将领口的折痕抚平。我一颗心忽然怦怦乱跳起来,忙一抬眼,正迎上他那双凤目,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眸里,眼波流转,好像会自己说话的一样。世民的瞳仁如琉璃瓦般清澈晶莹,每次被他这样专注地凝视,我都会不由得害怕起来,惟恐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穿。我心虚地把视线转往他处,他却踏前一步,双手捧起我的脸庞,逼着我与他四目交投。
「无忌哥,你看着我!」他不由分说的道:「来帮我的忙吧!」
李家果然要起事了。
我知道世民这句话暗示着什么。他要我跟着他,反了这大隋,逐鹿中原。
我还以为我一生中最大的事业,就是心怀不轨地把自己的妹子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从此之后不问世事,坐在一旁享受我这罪恶的果实,偷偷以郎舅的身份去关怀和爱护我的妹夫,暗地里因着例如可以为自己的妹夫披上披肩这类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窃喜。就这样一直下去,安安静静地终此一生。自从促成了世民和妹妹的婚事,我自觉已经精疲力尽,无力担当世民所要求的那种伟大的事业。
若我还去辅佐世民,日日夜夜看着他那张令我疯狂的俊脸,我将如何自处!今天的我或许能控制自己,但保不准明天,我就会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我佯装惊叫一声,后退一步,摆脱他的双手。
「你在开什么玩笑!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岂不是叫我丢了小命?我不干!天下之志,岂是我此等庸碌匹夫能有的?」
「大逆不道?」世民讥讽似的笑了起来,「你不早就大逆不道了吗?那天书房里那篇借《左氏春秋》来讽刺朝政时弊的文章是谁写的?无忌哥,你心里的志气,我早就知道了!!」
我心里轰的一声!
「你……!!」
原来这小子早就看明白了我那篇借史讽今的文章,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作为筹码拿来威胁我,逼我跟着他们造反!想当初他还摆出那么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态说看不懂,还楚楚可怜的求我不要告诉他父亲──对了,如果他不这么说,就算我以为他真的没看懂文章,也会害怕他在无意中跟李渊说起,以李渊这官场老手的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道我那文章的真意?如果他对舅舅心存歹意,就像对待杨玄感兵变那样,向皇帝杨广告密,以示忠诚之心,那不但我和妹妹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舅舅一家也会遭受池鱼之殃。只有他这样反过来求我不要向他父亲提起,我才能完全安心,相信他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这文章的内容。
天啊,那时他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居然已经能在那么一瞬间就看清形势,并想出如此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应对之法!亏我还把他当成一个傻乎乎的孩子,其实在他看来,当时的我,才是傻乎乎的吧?
要是我当时就看穿了他在骗我,会不会就此对他恨之入骨?但在此刻,奇妙地,我除了错愕与惊异之外,其它情绪都似已被那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情感压过去了。我反复思量,都找不出当日他那副天真烂漫的面具的破绽。原来他那心计手腕的高明,早在那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这样下去,这天下要变成他的囊中之物,只怕真的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如此,又何必招我过去,天天与他相对,害我活受折磨?我要躲开,他却偏偏不许我置身事外,硬要把我拉到他身边。为何就不能像现在那样,维持着郎舅与妹夫的关系,就让我这样与他不疏不近,熬完这辈子……
我色厉内荏地骂起来:「你知道什么?在纸上发发牢骚是一回事,真的大逆不道是另一回事,我只是个“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懦夫!」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就说对了一件事,你就是个懦夫!你只会用什么小秘密把我当小孩子哄着,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敢做……但是现在的我,可已经不会再满足于你那些小秘密……我要你最大的秘密,归我所属……」
我惊恐地抬起头,看着他那激动得快要喷出火来的双眼,忽然明白,当日在我书房里的那个小男孩,果真已然不可复见了。或者,那个天真无邪的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假象,根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就算我多么不愿意他长大,尽了多大的努力想把他维持成我所认识的那个小男孩,他却总不可能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被我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偷偷的爱着。如今,我想他知道的,我不想他知道的,恐怕他其实全都知道了。
他是真的长大了。
长出了我的掌心,还要反过来将我掌握起来。
心里纵有百语千言,万般不甘,我最终,却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跌坐在椅上。
「无忌,来吧。」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直呼我的名字。我没有再斤斤计较,啰嗦地叫他唤我「大舅」,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在私底下唤我「大舅」了。我浑身乏力,有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挫折感。最后,我冷冷地笑了:「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不,你不能拒绝!」他气势逼人、甚至是显得有点气焰嚣张地说完这句斩钉截铁得几乎像命令的话。之后,神态却忽然柔和了下来,双唇颤动了好久,像是斟酌着要怎么措辞,好不容易才低声的挤出一句。
「无忌,或许有一天,我会上了战场就回不来了。那个时候……我希望是你……是你第一个知道我战死沙场的消息。」
他说得对。那样的一个位置,我怎么会拒绝。
我又怎么能……舍得去拒绝。
那天,我们一同去了儿时常去的山溪。我们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溪流之中,任由溪水冲打着我们的身体。我想起数年前我们怎样在溪流里扭打,我怎样被他扯进水里,弄得一身湿透。事隔数年,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竟已变得如此遥远,就像这溪流一般,奔流向东,一去不返……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到那儿去。
隋大业十三年,太原留守李渊起兵,遥尊远在江都的杨广为太上皇,打着“义师勤王”的旗号,自称大将军,命长子李建成和次子李世民分别为左右领军大都督,率领三万兵马挺进长安。我在大军渡过黄河之后加入了世民的右军,是为渭北行军典签。
从此,我就和他一同在刀锋上度过了无数血雨腥风的日子……
………【其五 溽夏】………
大业末年,天下群雄并起。但在短短几年之后,李家坐镇长安、掌控关中,隐隐已成最有实力一统天下的势力。
我在世民身边辅佐,看着他由右领军都督而成秦公,再由秦公而成秦王,率军东征西讨、转战四方,破长安、平薛仁杲,又大败刘武周、宋金刚,收复失陷的龙兴之地河东,一次又次在唐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不久,秦王李世民的擅战之名已是名扬天下,震动中原。
然而,随着世民征战越多,声名越盛,其实在战场之上也是越来越危险。敌军无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置之于死地。偏偏那小子每次出战都是奋不顾身,以主帅之尊还要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全不顾及自身安危,害得我一听他上战场就心惊肉跳、坐立难安,不知道哪一天就真的会应验了他的预言,成为他口中那第一个知道他战死沙场的消息的人。只能祈求上天眷顾,胜败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保护他平安归来。
上天也还真的眷顾他,他每次不但都能安然无恙、连一丁点小伤都没受就全身而回,还总是大获全胜,尽歼敌军。
他在前线与敌人生死相搏,我却只能留在后方的长安,负责军情传递、筹备粮草的后勤工作。我身虚体弱,就是上了战场也帮不上忙。天晓得我有多恨自己这羸弱的身体,有多羡慕那些可以跟世民在战场上并肩血战的武将。其实只有真的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才是能最先知道他生死消息的人吧。我感到自己又被世民摆了一道,不觉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与其徒然地担忧,倒不如多用点功,为唐军筹措更多的粮草物资,确保前方供应,不要让吃饭问题拖了世民的后腿。
在等待世民凯旋而回的时间里,我大多还是埋首文牍。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收到前方的军函。世民这古灵精怪的小子,总会在一本正经通报军情的函件的最后附上一页家书,写满了问候无垢的体贴话儿,要我转告。信里说的无非是他在战场上一切安好,虽然军务繁忙,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念她。又道歉说,他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时必需心无旁骛,眼里心中都只能有敌人,只好在空闲的时候加倍地想念她以作补偿,并在难得才有一次的安稳觉中,把握与她梦中厮磨的机会,以慰思念之苦。
倘若这些甜言蜜语真的只是写给无垢看,却为何要由我来转告?明明知道这些军函必先经我之手再上传朝廷,何不单独把家书封存在一个信封里,让我没法看到里面的内容就直接转交无垢?
于是我就心如明镜,明白了所有这些情意绵绵的话,其实同时也是写给我看的。
我把这些丝毫不加掩饰的情话来来回回地品味了好几次,捧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笺,坐在那里就能傻乎乎的暗自笑上半天,彷佛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贵、也最隐蔽的瑰宝。
想到驿兵们冒着枪林矢雨、几百里加急送递的,就是我们这点全不打紧的情话。这瞬间体会到的感动,恐怕就是我比那些始终在前线陪伴着世民左右的兵将更要优越之处吧。
收复河东后,世民又马不停蹄地挥军中原,这次的兵锋直指洛阳。
时为武德三年,也就是说,李渊称帝已有三年了。世民才二十一岁,却已是名震天下、战无不胜、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盘踞洛阳的是郑逆王世充。一开始的时候,唐军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般扫荡洛阳周边城池。兵锋所指,投降归顺的郑国官员不计其数。洛阳很快就成了一座孤城,陷入唐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战事之顺利让唐室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以前世民打过的几仗都是在劣势之下力挽狂澜,处境艰险之极,这次却是唐军主动出击,占尽上风。
可是,即使在这段顺境的时间里,世民写来的几份军函中,还是提及自己有数次仅有少量轻骑随从就与郑军的大部队狭路相逢,大打出手,全凭唐军骑兵精良,每次都能突围而出,甚至杀伤、俘虏对方的重要将领。世民轻描淡写,我却怎会想象不到他身陷重围、险象环生的情景?本来他身为主帅,麾下有无数精锐为他作战,他也未必真的需要如此轻身犯险、亲入虎穴。但世民年轻气盛,勇武过人,对部属又视如手足,非要与他们在战场上同进共退、同生共死。此前在河东对战刘武周时,他就曾经为了追赶后撤的宋金刚军,竟在马背上一口气追了三天三夜,不卸甲不吃饭,不追上敌军就誓不罢休。在这场骇人听闻的追击战中,他只率领着少量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的骑兵,与宋金刚主力大军前后连打八场会战,如此以少胜多委实凶险之极。幸好宋军作梦也想不到他能那么快就追上来,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真的跟他接战,反而是人多的宋军兵败如山倒,全军落荒而逃。
仗是打赢了,但事后听到他这样的不要命,我私心里倒宁愿他没能追上宋金刚。否则如果对方当时能镇定一下,看清追上来的唐军人数甚少,根本不足为患,倒过头来围歼唐军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世民给杀了。
我也并非真的就是「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的懦夫,但与天下相比,世民早已占满了我的心房,再无余地容纳天下了。
然而,武德三年冬末,战情忽然陷于胶着的状态。王世充素以老奸巨滑著称,果然这老家伙不是省油的灯。他凭借着洛阳城池的固若金汤,再加上守城器械异常厉害,唐军围攻多时,都久攻不下,反而伤亡颇重,情况竟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艰难。唐军最后只好改攻为困,可是郑军也甚是顽强,洛阳城中虽已是十室九空,却仍是负隅顽抗。时间一长,唐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军心疲惫,士气日渐低落。这场一开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而拉开战幕的大战役,竟似会被王世充的一招「拖」字诀拖成无功而回的结局。
唐军形势不妙的消息也传进了长安,连皇帝李渊也心志动摇了起来,下旨让世民暂且解围,班师回朝。可是世民那百折不回、非胜不可的性子又怎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立即上表朝廷,保证一定能破城灭郑,又在军中颁下严令,禁止再有撤军回师的议论,违者立斩无赦!在世民这强硬态度的弹压之下,唐军军心稍稳,就这样继续与郑军耗了下去。
见着世民这犟性子咬上了王世充那乌龟壳,我更是忧心忡忡得夜里也常常难以成眠。前线络绎不绝传来的,仍然多是坏消息。唐军以前收降的兵将,这时见战情不利,纷纷逃亡而去。连尉迟敬德这世民在河东之役中收服的心腹爱将也一度被误会要当逃兵而给其它唐军大将绑了起来。幸得世民及时听闻消息,对他大加安抚,这才安下心来。可是,这样全靠世民铁腕压服的平静日子,到底还能捱上多长时间呢?
战事的延长也使后勤的压力大增,尤其是进入粮食短缺的冬季。我天天都为筹措粮草兵饷的事而忙得焦头烂额。可是最让我痛苦的,还是前线的情况再怎么糟糕,我也只能远在千里之外替他担忧,全然使不上劲帮忙。那种无力的感觉,让我一想起世民在前方的处境就揪心地疼痛。
转眼就到了三月时节,冬雪初融,园子里的桃花一个个苞子胀鼓鼓的。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我却无意欣赏,天天翘首以盼的只是世民的军函。这天,军函终于来了,我匆匆瞥过,就立即赶往秦王府,求见王妃——我的妹妹。
仆从把我领到书房等候。不久,听得门外铃环叮当之声响起,无垢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见着妹妹那宁定恬淡的面容,我满心的阴霾也一时尽散,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哥哥,你来了!」
无垢在我身前翩然下座。我端详着她,心里忽然感慨万分。当年那个老拉着我衣衫一角的小女孩,现已成长为雍容华贵的秦王妃。我知道她与世民婚后的夫妇生活琴瑟和谐,美满如意。世民时常在外征战,奔波劳碌,就是没有征战之时往往也要在长安城外的长春宫驻防,护卫京师的安全,因此难得能有较长的时间待在府中与无垢厮守。但去年无垢终于诞下长子承乾。正为抗击刘武周侵占河东而在外奔忙的世民,听闻自己初为人父,自是喜不自胜。
见到无垢能得到这些我无法得到的幸福,那是比我自己能得到更让我快乐。
世民若是与任何其他女子相好,都会令我嫉恨交加。唯独是无垢,我是打从心底由衷的祝愿他们幸福。
一个是我最疼的妹子,一个是我最爱的人……
他们的幸福,比我一个人的幸福,远为重要。
我再次庆幸自己当天做了那样的决定。
茶端来了,无垢屏退下人,只余我们二人独处。她静静呷了口茶,问道:「哥哥近来好吗?」
「很好、很好!你呢?脸色看来不错嘛。」
「嗯,天气暖了,看到那些花儿,精神也能为之一振。」
她从容不迫地微笑着。我却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其实急着想听世民的消息,也就不卖关子,说:「世民有书信来了,说想念你呢。」
连忙从怀中掏出从军函的最后那里撕下的那一页家书,递给她看。她就像我一样,低着头捧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纸来来回回细看了好几次,唯恐看漏了什么似的。虽然已是贵为王妃,但无垢说到底是青春年少的二八佳人,丈夫的寥寥数语已足够让她双颊泛红,甜丝丝的笑意溢上嘴角。但很快,她就收起了笑意,一脸端庄肃穆的神色,低声问道:「这信是跟军函一起来的吧?洛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围城八月,毫无进展。」
说到世民,我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不安的神色,「不过王世充也就是在死橕,威胁不大。但最新的这份军函却提到一件不得了的变故。」
无垢听我语气凝重,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山东自称夏王的窦建德,见王世充势危,竟是起了唇亡齿寒的担忧,在这个最要紧的关头横加插手,要我军退却,归还郑逆的土地。」
「那世民怎么打算?」无垢紧张得握起了拳头。她虽是女流之辈,自幼却是随我读书,史书兵书也看了不少,见识非同寻常女子,当然明白这平地而起的波澜对唐军是何等不利。唐郑两军就像角力到了最后时刻的对手,双方都是筋疲力尽,随便一个第三者走来轻轻一推,就能把双方都收拾了。看来这窦建德野心不小,明里是扶弱锄强,救亡郑国,其实是要取渔人之利,虎口夺食,把唐军花了诺大气力快要打下来的洛阳这果实,轻轻巧巧就摘去。
「世民自然不肯吃这为人作嫁的大亏。可是我军已经疲惫已极,就算世民为人坚韧不拔,意志坚定远超常人,可其他唐军将士到底没有他那份狠劲。军事会议上,所有重要的将领都反对与夏国开战,要求撤返潼关。可是世民当真是铁了心,非攻下这洛阳不可,力排众议,留下忠诚可靠的老将屈突通辅佐齐王元吉继续围困洛阳,自个儿只领了三千五百精骑,连夜抢占武牢,要与夏军决一死战。」
无垢「啊」的叫了一声,面色煞白。
我缓缓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此事是何等的凶险,「夏军号称有十万之众,世民那三千五百兵马还不到他们一个零头,这一仗根本就没得打。更不必论夏军新破强敌,士气正盛;唐军却是久战无功,师老气衰……」
「不!世民不会是鲁莽送死的人,他心里一定已有了挫敌妙计,才会如此坚持己见的。对不对,哥哥?」无垢忽然打断了我的话,急切地说着,像是在为世民辩护,也像是在安慰我和她自己。
我默默地看着她焦虑的面孔。我很想点头说是,但这实在是太过勉强的谎言,我怎么也无法做到如此自欺欺人,尤其面对着的是无垢,尤其谈论着的是世民。
沉默蔓延着,可能只是短短的一霎,我却难受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无垢的面容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如水,她轻声却坚定的道:「一定是这样的,我相信世民!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到前线去,替我守候在世民身边。然后,你们俩要一起回来,平安地回来,回到我面前来。你办得到吗?哥哥!」
我缓缓地伸出双手,覆在无垢不知不觉间已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深深地望进她乌黑深邃的眼眸之中,「我以我的生命担保……」
===
五月初的洛阳城外。
又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即使是到了黄昏,还是丝毫没有一点凉风,沉闷如同这两军对峙的局面。我和唐军留守洛阳城外的老将屈突通站在营盘外的一个小山丘上,眺望着远方。
我来到这洛阳城外唐军的营地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抱着对无垢作下的、以生命为担保的承诺,我却只能来到这里,无法再去虎牢。一方面,是唐军分兵两面作战,兵力已经甚为吃紧,无法派出多余的人手护送我到虎牢去。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当世民在虎牢收到我的书信,得知我欲赶去前线的消息后,却斩钉截铁地回复了八个字:「留在洛阳,不准前来!」
我知道世民的脾气有多倔,在这大军之中,他是说一不二的主帅,谁敢对他的命令说一个不字,立斩无赦!即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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