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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忘川无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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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天日几何,不知道陌溪在外面怎么样了。
这个监牢似乎十分隐蔽,我呆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见有谁被关进来过。我想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化为白骨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庆幸的事,我并不畏惧黑暗,反而因为这样的环境能让我心无旁骛的修炼。
时间长了,灵力倒还涨了几分。但还是逃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除了老鼠爬过的声音之外的另一种声音。一切在黑暗中是如此清晰。
开门,走了进来,仅有一人。
我怔了怔,难道不是来关囚犯的么……
火光经过转角处慢慢向我这边走了过来。我眯着眼打量来人——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白袍纯洁如雪,与这牢狱半点也不搭。他的脸在火光之下显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他看见了我,平静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想也是,我虽不知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但大概也知道最少也有十来年了,一个人不吃不喝的在地牢中活了十来年,谁不会被吓到?更遑论我这一身厉鬼的打扮,他没扔了火把惊声尖叫着转身便跑已是极大的胆量了。
“三生。”他唤着我的名字微微叹息,“我是长安。”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发现记忆中这个名字遥远得有些模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胆小如鼠的流波小道士。”太久没说话,我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
他眉头又是一皱:“我救你出去。”
我清了清嗓子,笑道:“你现在这模样生得好,怎的不像小时候那样怕我采了你?”
他苦笑道:“别后已有三十年,三生倒还是记得清楚。”
三十年。我怔然。
上一世,重华杀了我,我去地府等了他两年,然后又重回人间,找到陌溪,一起生活了八年,前面统共十年的时间,而现在长安说已别了三十年。
原来,我在这地方呆了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陌溪今年应当二十八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出皇宫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多。
长安不知从哪里给我拿来了一套小厮的衣裳,换上之后,他便带着我正大光明的出了皇宫。一路上,我看见不断有人对他下跪,对他叩拜,唤着:“国师大人。”
“国师?”出皇宫之后,站在久违的日光下,我捻了一个净身决便恢复成往日模样,我问他,“流波不是素来瞧不起这些东西么?”
他望了我一眼:“说来话长。我且带你去见一人,这些往事咱们边走边说。”
长安对我道,流波之难后,流波不断衰落,再不复从前辉煌,其弟子也需剥下仙门的清高重入俗世。他知我救了他一命,最后却被重华误杀,心中从此对我有了愧疚,一直在寻我的转世想报答我。
他问:“三生为何还有前生的记忆?”
我不知该如何与他说其间的前因后果,琢磨了一会儿道:“约莫是放不下你师尊吧。”
他点了点头,也不再深究,道:“二十年前,传言京城出了一个妖女,被皇帝亲自捉拿。我本还没想到是你,但是十年前,有人找上我,让我去皇宫中救一个人。我方知原来被抓住的是你。知道是你,我自然会救,所以便以国师的身份深入皇宫,这些年来一直在探查你的消息,花了这么几年的时间总算是将你救了出来。”
“叫你来救我的人可是叫做陌溪?”
“是,也不是。”他淡淡笑了笑,“三生可知你口中的这个陌溪现在成了怎样的一个人物?”
我摇头,他小声道:“京城现今虽然尚还安全,但是前方战场之上朝廷军连连败退,不出三月,此江山便要易主。”我一怔,听他接着道:“在那阵前杀敌,诛朝廷十数万人的,为叛军立下赫赫战功的正是陌溪。”
“而让我救你的……”一边说着,他带我走进一个深巷小院,推开院门,我看见了坐在院中的男子。
我挑了挑眉:“唔,原来是你。”
白九。二十年的时间对于人世来说已足够久了,他身姿依旧挺拔,但是已生华发。脸上也有了皱纹。
他见了我,很是诧异了一番:“你……半点未变。”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道:“我不是妖。”
他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妖食人,人亦食人。都一样罢。”他顿了顿道,“人老了,越发怀念起从前来,而今总算把你救了出来也算是了结了前半生的一个遗憾。”
我最烦这些个人类在我面前感叹自己老,截断他的话问:“陌溪呢?”
“他现在应当在荣山。”白九默了默道,“那孩子很想你。日思夜想。”语带叹息与无奈。
我奇怪了看了眼白九,心里面沉寂已久的醋意莫名动了动,道:“我喜欢陌溪,陌溪也喜欢我。我不在,他想念我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难不成他该想你?与你来一段禁忌之恋?”
旁边的长安忍俊不禁。
白九也没生气,啼笑皆非的望了我一眼:“被关了这么多年,这性子怎么也半点没变?”
我不理他们:“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那么就此别过,我要去找陌溪了。”刚想施一个遁地术,却恍然想起当初陌溪拜他为师的事,脑筋一转,我大概明白了其中因果道:“你让陌溪帮你上阵杀敌,替你夺下这江山可以,但是在那以后,你就放了陌溪吧。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事出现在陌溪身上。那孩子心善,会伤心。”
白九没有答话。长安却忽然问我:“三生,陌溪是否是师尊的……”
我回头扫了一眼长安,道:“是,但是那已经过去了。”
不想再多言,我捻了个诀直接去了白九所说的荣山。
荣山之下有一座城池名为荣城,依山而建,四面皆是陡峭的山崖。易守难攻,但是一旦突破荣城,要攻入京城那就相当容易了。
所以这是朝廷守住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陌溪此战必定不会轻松。我现在到了,兴许还能帮帮陌溪。比如说在荣城的水里投投毒,在粮仓里放放火什么的。
但是,当我到荣山的时候,已不需要我做这些事了。
两军已经正面交战。
我站在一处巉岩之上,遥遥眺望下方战场,看这猛烈的攻势,想来一定定胜败的一战,陌溪卯足了全力在攻城。
我在纷乱的战场上寻找他的身影。他不会说话,在这战场之上要如何发号施令?
我正忧心之际,一个声音由小慢慢扩大,先或许只有几人在说,后来是十几人、几百人、几千人,最后所有的叛军士兵都高呼起来:“荣城主已斩!”
“荣城主已斩!”
喧嚣的战场一时肃穆下来,众人的目光慢慢聚于一点之上,我自然也向那方看去。
山风忽起,荣山上的飞花飘过我的耳边慢慢向战场而去。飘飘洒洒荡漾到那人身边。
他提着一个头颅高高的坐在马背之上。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手中的寒剑仿似一面镜子反射的当头的阳光,闪耀得我眼睛微酸。
陌溪。
没想到这一别会有二十年之久。你已是一个傲然于万人之上的骁勇将军。
离开你这么久,你可会怨我?
忽然,我只觉眼角微光一闪,一支利箭破空而去,直直逼近马背上的陌溪。我大惊,一记阴气尾随而至,在箭头几乎插进陌溪胸膛之时,径直拦腰斩断箭杆。然而箭头仍是收势不及,被阴气打偏了原本的轨道,擦过陌溪的脸,埋入他身后的土地。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焦急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也倏地抬起了头,怔怔的盯着我这方。我知道,如此远的距离,他是看不清楚我的。但是我偏生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就是将我看清楚了,就是知道我是三生。
众将士反应过来,立马将陌溪围成一团。
这下我更看不清陌溪了,心里正着急。忽然围着陌溪的人马都散开了去。他将手中的人头扔给旁边一个将士,在马背上轻轻一踏,施展轻功急速想我这方奔来。
这下我可以确定,他看见我了。
转身离开这处外露的巉岩。
我想我与他的重逢应该在一个落英缤纷的美妙地方,他拥着我,我拥着他,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然后生出一点嗯嗯啊啊的莫名冲动,最后找个地方好好解决解决这冲动。
嗯!实乃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码。
然而当陌溪找到我的时候,我们却难以生出嗯嗯啊啊运动的性质来了。原因无他,当他看见我的前一刻,我踩着了猎人遗留在山间捕猎的夹子。
“扣”的一下将我的脚踝死死钳住。
不能伤到实处,但却很痛。
我还在欲哭无泪的感叹苍天无眼,一个夹带这战场血腥之气的身影便疾步走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容貌,他已埋下头去小心翼翼的替我将捕兽夹取了下来。挽起我的裤脚查看是否伤到筋骨。
握着我脚踝的温热大掌在微微颤抖,似紧张似激动还带着几许无措。
“陌溪。”
他浑身僵了僵。我不客气的替他摘了头盔,捧住他的脸颊慢慢抬了起来。
看着他沾了几点鲜血的脸,没想到经历战场厮杀尔虞我诈之后,他的眼睛还是透亮如初。
我叹:“你长大了,这样做或许会不好意思,但是三生我确实憋不住了。该如何是好?”
他没能理解我的意思。
当我的唇靠上去的那一刻,他的眼蓦地睁大。
我在心底暗暗叹息,最后还是把唇吻在了他的唇角。
“陌溪,陌溪……”我搂住他的脖子,用脸颊摩擦着他的耳鬓,细细呢喃,“我很想你,三生想你。”
他身体僵硬如铁,脖子更是僵得不肯往我这边靠近半分。我往他身上蹭得费力,索性放了他,直直盯着他笑道:“三生来找你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听了这话他才有点回过神来。我投在他眼眸中的影子慢慢清晰。手缓缓抬起,似不敢置信的碰了碰我的脸颊。
我笑盈盈的将他望着,任他粗糙的手指在我脸上慢慢游走,眉眼、鼻梁、唇瓣,一遍一遍,仿佛在检验眼前这个人的真假。
最后,他颤抖着手将我搂住,一声长叹在耳边飘散。
一声喟叹,诉不尽的离愁尽散,化不开的哀伤皆去。我想,即便是他能说话,此时也只会在我耳边叹上一声。
因为分别太久,要说的太多,不如抓紧时间拥抱。
毫无意外的,他将我带在身边,回了营地。
我脚上的伤施一个术便能好,但是我反而捻了一个决让伤口看起来更加可怕。陌溪见止不住血,眉头皱得死紧。将我背上背便径直往军营走。
我自是万分享受这被人着紧关心的感觉。
我趴在他的背上,走过军营,接受了无数士兵的注目礼。他们的眼神不是看着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而是看见了一个仙人背着老妖婆,恨不能把眼珠子给凸出来。
我素来不大在意别人的目光,倒是陌溪,生怕我被这些粗犷的汉子们欺负了去。冷了脸色,缓缓扫了他们一眼。四周的目光立即收敛了许多。
我心中暖意绵绵,又将陌溪贴紧了些。
行至主帐,我趴在陌溪背后替他撩开了帐帘。看见屋中坐了一个女人,一下有点傻了。
女人……
“陌溪。”我神游天外,幽幽道,“你趁我不在时,娶了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JJ老是抽……发不上去啊发不上去……
嗯……我又是晚上来发文的孩纸!!
15
15、第十五章,不换 。。。
陌溪娶妻了?
我呆呆的看了眼陌溪又呆呆的看着那女子。
“陌溪!”
见陌溪进帐,那女子欣喜的站了起来,待看见我时,一怔,迟疑道:“她是……”
我搂着陌溪的脖子不放手:“我叫三生。”
“三生……”她细细呢喃着我的名字,忽然脸色变得晦暗,“三生,你就是三生。”她似乎不信,又询问似的望向陌溪。
我见她望得这般专注凄然也忍不住与她一同将陌溪望着。
陌溪却没理会我们俩,大步跨到床边,放下我,替我脱了鞋袜,又起身急急写了“传军医”三字递给那女子看。
女子怔愣了一番,最后哀哀一笑,脚步微微踉跄着出了帐去。
“你……娘子?”
他本在替我擦拭伤口,忽听我这话,抬头忘我,眼睛里面渐渐生出星星点点的笑意,然后浅浅摇头。
我点头,强硬道:“不准有。”
他依旧温和的笑着,拉过我的手在我掌心轻轻写下“除了三生,我从来就没有过。”
看他写得那么认真,我不禁有点赫然。挠了挠头,最后轻咳一声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摸着他的头发道:“你这模样长得这么招人,我离开你那么久,也不知俘虏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偏生又是个这么淡漠迟钝的性子……那些女子又得怎么伤心。你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陌溪听罢这话,定定盯着我,眉眼间隐隐生出几许怒意来。
他生气的大多数时候我是不知道理由的,这次我同样也不知道理由。不想费心思去猜,接着道:“可是三生始终是个自私的三生,你对其他姑娘不着紧,这样的淡漠……我瞧着却是喜欢得紧。”
我叹道:“陌溪,你可是给我下了什么药?让三生这么喜欢你。舍不得让别人碰一点。”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眸亮得耀人。
此时军医进了来,陌溪挪开了目光,将位置让给军医。
我的伤本就是自己的法术弄的,军医自然看不出什么,只道是皮外伤。包扎了几下便走了。
再没外人,我欣喜捉住了陌溪的衣袖正摆出了阵势待要好好与他一诉离别之苦。哪知我还没将他的衣袖捂热乎,帐外便传来军士的急报。
陌溪脸色一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衣袖从我手中抽走,帐外军士的急报传入我的耳朵。我一声叹息。相别二十年,终是别得久了些。
三生对陌溪来说或许依旧重要的,只是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战争不会因为将军在路上捡了个女人而停止。
我与陌溪重逢之后见到他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最后一战即将来临,军队之中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流动,似躁动,似不安,更似兴奋。陌溪忙得每日连小憩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战争的结果如何我不大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陌溪。
近来我每日跟着部队急行军,一直都思考陌溪这个“求不得”的劫数到底是什么。他现在是个大将军,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还有什么是求不得的……
憋了好久,我想直接找陌溪问个明白。
是夜,我左右问了好几个守夜的士兵最后才知道陌溪出了军营,和阿柔姑娘。
这个阿柔,正是那日我看见的女子。
据说她是白齐的养女,自幼与陌溪走得极近,几乎是公认的将军夫人。当初听了这话我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但是今日,深更半夜……
我心中不由酸了酸。加紧了步子绕着军营找了好久,最后终于在一处树林当中发现了两人的身影。
阿柔正在低声啜泣:“陌溪,为何要这样,为何……”我脚步一顿,身形一转,躲到了一棵树后。阿柔凄然道,“他终归是养你长大的师父,你为何非要将他逼入绝境,皇位,你就如此想要么?”
听闻这话,我不由浑身一僵。微微探出头去,只见陌溪淡漠的抽出被阿柔握在手中的衣袖,在她手心不知道写了些什么。阿柔惊讶的瞪大了眼:“陌溪,你疯了?”
陌溪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阿柔诧然:“你们虽不是至亲,但是,她如你姐,如你娘亲,你竟真的想……你真的想……”阿柔恍然大悟,“所以,你想要皇位,陌溪,你想登上最高的位置便没人可以阻拦你了,你可以娶她。”
陌溪冷了眉目。又在她手心中写了一些字,最后独自走了。
阿柔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后来似乎是想回去,但是走了两步却像是浑身脱力一般,扶着一棵树,慢慢滑到在地。
我在心底微微一琢磨,最后还是走上前去。伸手,等着她拉住我站起来。
她抬头看我,似乎惊吓得不轻:“三、三生……姑姑。”
我没去搭理她对我的称呼,道:“方才我都听见了。”
阿柔眼睛里马上聚集起了眼泪,当真是柔柔弱弱我见勘怜。她哭道:“姑姑,现在也只有你能劝得住陌溪了,你劝劝他吧,劝劝他吧!”
“为何要劝?”
我心知,陌溪若是想要皇位,心中的理由定不是如阿柔说的那般只是为我。他是战神,心怀苍生天下,不管如何轮回,他的骨子里始终有这样的职责与骄傲。
他想要皇位定有他的理由。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我都没有权力去劝他放弃追逐目标。
阿柔听了我的问句,反而呆住了:“因为、因为……义父,他定会对义父赶尽杀绝,他……”
我叹气:“陌溪心善,断然不会对你义父赶尽杀绝,但是若是你义父白齐,那便说不定了。”我不想再对她解释太多,将她拉了起来,转身离开,道,“这些年留陌溪在你们身边是我的过错,你们这般不懂他,他生活定是不开心的。”
回到军营,远远的便听见一阵琴声自陌溪帐中传出。
我心中惊喜,连忙加快了脚步,撩开帘子,刚跨入帐中便嗅到了寒梅幽香。
琴声一顿,陌溪抬眼看我。虽然眉眼皆是笑的形状,但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我看得心里酸涩一痛,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我笑着装傻,走到陌溪身后,从背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不放手。
他身子微僵。我贴着他的耳朵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陌溪似终于回过神来了,轻轻拍了拍我环住他脖子的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他自琴案旁拿出一枝梅花,在纸上写道:“我记得你最喜欢梅,今日恰巧看见这一枝开得极好,便给你带回来了。”
我接过,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可还喜欢?”
看着白纸上略带小心的四个字,我心弦犹如被他柔软的一拨,顿时荡漾开去。
“喜欢。”我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硬茧,“拿全世界的花给我换,我也不换你摘给我的这一株。”
他手指一弯,将我的手握在掌心。紧得让我有些疼痛。
“陌溪,给我弹一曲琴吧,小时候我就喜欢听你弹琴。”我笑,“我要听首激昂一点的。”
陌溪点了点头,他的指尖扫过琴弦,一首激扬的琴曲编织而成,带着横扫沙场的杀气,一统天下的霸气,还有些许英雄落寞的感怀,铿锵而奏。
曲至最后,调子越发雄浑,几近沧桑。又像是发泄,音急促又迅速。
当最后一个音尚在耳边回旋之时,我突然道:“陌溪,想要皇位吗?”
他的手落在琴弦上,未完的余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看我,盯着琴弦点了点头。
我笑道:“那就去夺吧。我陪你。”我将梅花放在琴弦之上,双手捧住他的右手,轻声道,“这次,我一定不离开你。”
他浑身一震,又慢慢软了下来。没再说话。
那夜之后,陌溪越发繁忙起来。
攻皇城那日,临上战场之前,大军整装待发,陌溪穿着铠甲突然翻身下马,在众人面前突然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坚硬的甲胄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我并没有推开他,任由他似是撒娇似是诀别的在我身上赖了一会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
然而我又怎会让他独自上战场,若是我猜得没错,陌溪“求不得”这一劫大概说的便是皇位了。如果天命让他夺不了皇位,那么至少我可以让他在失败之后继续坚强的活下去。然后找一个幽静的地方,就我和他两人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最后他三世劫历完,许我的三生也已结束,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继续做冥界老不死的灵物。
着实是个完美的安排。
待陌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我捻了一个诀,隐了身形,尾随军队而去。
最后的战斗打得没有什么悬念,皇帝大势已去,现下守城的兵不过是在负隅顽抗,攻城进行得十分顺利,午时刚过,陌溪便带着军队攻入了城中,直取宫城而去。
我却觉得事情顺利得蹊跷。
像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在陌溪到达宫城之外时一个白色的人影独自立在宫城墙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陌溪与他的军队。
白齐。
想来他现在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还有精力这么蹦跶,着实不易。
他一甩衣袖,宫墙之上蓦地出现了许多弓箭手,引弓直指陌溪。
士兵们一片哗然。当然得哗然,白齐是叛军的领导者,而陌溪是带领军队攻过无数城池的将军,在即将攻入宫城之时这两人闹上了矛盾,又是怎么回事?
白齐自身后拿出一颗男子的头颅高声道:“暴君已斩!众将士,我们的天下夺下来了!”
一阵静默之后,数十万将士爆发出阵阵欢欣的高呼。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马背之上的背影,白齐先他一步斩了皇帝,便是让众人在心里先入为主的将白齐奉为新朝代的帝王。我现在也终于想通,为何陌溪还在前线作战之时他却来到京城,想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吧。
白齐等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又道:“江山多娇,想要这皇位之人多如牛毛,但是我从没料到,你竟然也会为了皇位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白齐的内力浑厚,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这声呵斥让众人们静了下来。
“吾徒陌溪,你八岁时我收你为徒,至今二十载,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然而你却为了这皇位多次派人暗杀于我。实令为师心寒心冷。今日暴君已除,当以清天下不忠不义无德无孝之徒!”
看着所有人惊诧的表情,我唯有叹息。虽然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但是那一人一马的背影却令我感觉无比孤寂。
他不会说话,即便有冤屈也无法为自己洗刷。
此时,不知是那宫墙之上的哪个士兵,手中的箭突然射出,直向陌溪而去。我心中一惊,正要出手,却见陌溪不避不躲挽弓引箭,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陌溪的箭已径直劈开了对方的箭,只闻城墙之上一声惨叫,一个弓箭手已跌下城来。
众人骇然。
连我也小小惊讶了一番,没想到陌溪的箭法竟然如此精准。
“不要!”一道尖利的女声突然从军队后方传来,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奔至陌溪身边:“不要!陌溪不要!他好歹是养育你的师父!陌溪……”
阿柔的突然出现惊了陌溪的战马,这马脾气不小,前蹄立起,眼瞅着便要将阿柔踏于蹄下。陌溪拉住缰绳,但是这马却像发了狂,怎么也拉不住。
而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人给陌溪的马使了暗器,他们想让众人看见他踩死了阿柔,将他无德的恶名坐实。
我心中怒火直烧,我的陌溪求不得皇位便罢了,可却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的!
一挥衣袖,阴气飞散而去直直打在阿柔的身上,将她拍开几丈远。
我现了身,落在陌溪的马前,掌心凝气,将马身上的暗器吸出,反手便仍了回去。那军士闷哼一声被打晕过去。
我的突然出现使得众人一阵惊惶,大叫着妖怪,连连退出去好远。将我与陌溪围成一个圈。
陌溪翻身下马,紧紧拽住我的手,眉眼间皆是震怒,急急在我手心写下“回去”两字。
“你身边就是我该呆的地方,你让我回哪里去?”
我反问,陌溪一时无言。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流转的神色,突然想到,我想与他厮守一生,但是他想不想呢?他会不会在以后的生活当中仍然惦念着皇位,怪我……我心里拿不准,转身问道:“陌溪,如果我可以帮你夺皇位,但是从此以后再没三生。用三生换个皇位,你换不换?”
他盯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愈发奇怪。
正在此时白齐突然道:“三生姑娘,你养育陌溪长大,如姐,如母,而他却对你生了龌龊的心思,现在你还想救他?”
四周皆是窃窃私语的声音,陌溪握住我的手一紧,怒极
反而冷静下来,望着白齐,眼中的杀气骇得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陌溪的手,笑了,也知道为何白齐要帮着陌溪救我了。他想让我成为制衡陌溪的一颗棋子。想让陌溪身败名裂个彻底!
“白九,最近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我没由着陌溪心善的救了你,我们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白齐脸色微微一变。陌溪垂眸。
我道,“可是时间不能倒退了,我和陌溪终是救了你,也终是走到这一天。我素来不喜欢你,想来是对未来有几分预感吧。你说陌溪恩将仇报,但是在我看来你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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