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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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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胖子在一旁哈哈笑道:“这个谁又知道?反正姑娘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准没错儿!”
朱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存心拿自己取笑。对于简昆仑她有太多的好奇,碍于二人这般神态,生怕又被他们取笑,便只得闷在肚子里不再说出。
一行人随即返向篷舟,继续未完之水上路程。
此去昌谷,已是不远,料想着日落之前,便应该到了。
一口气跑了十几里,才自脚下渐渐放慢下来。二先生面不红、气不喘,看来犹是余勇可贾,不时地左顾右盼,像是随时在戒备提防着什么人侵袭的样子。
被他背在背后的李七郎,已是十分虚弱。见状叹息一声道:“还要再跑么?停下来歇歇吧!”
二先生应了一声,随即把李七郎放下。一双眼睛犹自不时地东张西望,样子十分紧张。
“你在看什……么?”
“他……们……两个呢?”
“早就去了!”李七郎倚着一块石碑坐下来,清秀的脸上一片苍白,终因为伤势过重,话也不便多说,只是频频喘息着。全身上下一片血污,那样子着实吓人。
二先生啊了一声,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异惶恐神色。
“你不要……害怕……”李七郎苦笑着说,“他们两个武功不是你的对手,不会追上来的……”二先生喉结动了一下,唔了一声,连连点头。
李七郎察言观色,乃自确定对方仍然并非神智完全清醒,只是不明白他何以能冲破飘香楼重重严谨防范逃逸出来?
自然,眼前却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二先生……我现在伤势很重,你要救一救我……你愿不愿……意?”说时,李七郎目蕴热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虽是模样儿悄,媲美妇人,只是内心刚强好胜,生平极少开口求人,这一霎面临死亡的威胁,竟然也求起人来。
“我?”二先生一副抓耳挠腮,心思惶恐的样子。
李七郎认识他很久,深知他的病发无时,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糊涂,眼前的一霎,显然较诸刚才便差了许多,若待他病势发作起来,怕是六亲不认,再想驾御他可就难了。
是以眼前的一刻,极是可贵,却要好好把握。
“我身上有本门专治刀伤的妙药……你快给我……搽上一些……”
二先生唔了一声,点点头,还算明白,把药取了出来,随即在李七郎的指示之下,陆续在他外伤处搽抹包扎。
总算没有出错。
上药包扎过程里,展现出他的受伤部位,伤势极是严重,左肋间的一处剑伤,足足有三四寸长短,深可见骨,极是骇人,右肩上那一剑,差一点便伤及颈上要害,此刻着来,犹自触目惊心之极。
一切包扎就绪,二先生脸上才展开了笑容,搓着两只手,发出哧哧笑声。
李七郎城府极深,情知此番死里逃生,全赖眼前二先生的援手,这个人对自己眼前的生死存亡太重要了,不仅此番,他容或还有更重要的利用价值。
“谢谢……你!”李七郎看着他,点了一下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死了……
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二先生摇摇头,脸上带着神秘地笑道:“那些饭桶……都被我打输了……”
“雷公公呢?”
“他……被我打伤了!”
提起雷公公来,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怒容,可见他对此人恨恶之深。
“嘿嘿……”二先生紧紧握着两只拳头,“这一次他总算知道了我的厉害!”
“你对他怎么了?”
雷公公一身武功了得,身负飘香楼承上启下重任,二先生居然把他打伤了,这个漏子捅得不小。
“谁叫他……想要我的命?我饶不了他……我把他的一条腿……给废了……”
李七郎吃了一惊:“柳先生……呢?他不知道?”
“不!”二先生连连摇着头,脸上现出得意的神采,“他……不在家,不知道……”
这就难怪了。
柳蝶衣不在家,时美娇等一干健者纷纷奉命外出,只凭雷公公等少数几人,如何能制上二先生的来去。柳蝶衣竟然也疏忽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个长年被幽禁,一向相安无事的弟弟,这一次竟然不再乖驯,而至狂性大发,逃脱樊笼。事情的发展经过,以及严重性,还不得而知,想起来应是不小。
李七郎嘴里不说,心里却在盘思着对这个二先生的应对之策。以他之精明阴狠,以及对于柳蝶衣的忠心不贰,决计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对飘香楼心生叛逆,像眼前二先生这般行为,自是不可饶恕。只是眼前情势特别,更何况自己这条命,还是对方所救,再者他伤势沉重,疲弱的躯体,又能对二先生如何?
“柳先生……又上哪里去了?”
“不知道……”二先生摇摇头,一脸认真的样子。
“唉!”李七郎痛苦地冷笑着,“他的病体未愈……黄大夫再三告诫过他!他竟然又忘记了……”虽是两句随时有感而发的言语,却显现出深挚的关怀情意。却不意身躯转动之际,触及到身上的内伤,一时形容憔悴,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二先生立时皱起了眉毛,“痛……么?”
李七郎紧紧地咬着牙齿:“我为那个宫胖子,点伤了两侧,伤了真气……伤势不轻……”
二先生唔了一声,忽然为之一惊,随即解开了他的内衣,果然看见两侧肋下气海穴上,各自现有一团乌黑颜色。
这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他大吃了一惊:“这……”
“你不必……害怕……”李七郎惨笑着说,“伤势虽重,一时倒也无妨……而且……
如果你肯救我,我便死不了……”
二先生迷惘的眼睛,直直地向他瞅着……
“我……怎么救你?你说……”
“你果然是个好人!”李七郎一只手撑着身子,吃力地苦笑道,“我只问你……你可曾精通六阴真气么?”
二先生眉毛一扬,顿时点头道:“会……我会……”
“那样就好!”李七郎脸上显现出一丝微笑说,“只有这种六阴真气能救我的命……
我原以为当今天下,擅施这门真气的只有柳先生一人……想不到你……也会……”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悟及,苦笑道:“我怎么忘了……你与柳先生……你们原来是同胞手足的兄弟……这就怪不得了……”
二先生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番怒容,圆瞪着两只眼嘿嘿连声冷笑不已。
多年以来,即使是在他被认为精神失常时刻,柳蝶衣或是柳先生这三个字的称呼,在每一触及的瞬间,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插进他的心里,从而使他感觉着一种莫名的痛苦……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作祟,令人万难想象,曾似手足之亲兄弟,何以竟会衍生出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
李七郎顿时警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二先生早已习惯了这般仇恨的发泄——像是往常一样,每当他清醒时刻,想起曾是胞兄柳蝶衣的这三个字时,他总是低头不语,那一霎所能听见的,也只是沉重的呼吸以及喀喀的错齿之声。
就像是眼前这般模样……
喀喀的咬牙切齿声,衬托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显示着他对柳蝶衣的极度恨恶。这般形样表情,看来极是可怖,简直较诸怒发冲冠,截指毒骂的火爆场面尤其更有甚之。
一个人恨一个人,到如此程度,简直不可思议,更遑论双方的曾为手足之情了。
李七郎冷眼旁观,顿时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自体会到他们兄弟之间,竟然有如此不可化解的仇恨,却是以前无论如何所没有料想到的。
他同时知道二先生这个人神经兮兮,病发无时,一句话很可能便使他狂性大发,若是以此而迁怒自己,性命休矣。所幸,眼前二先生尚不曾理智尽失,只是独自咬牙切齿发泄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
李七郎注意到他那一张消瘦的脸,由先时的一片惨白,渐渐着了些血色,才自意识到对方的一腔怒气,总算消失。
“记住!”二先生呆滞的眼睛盯着他,“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他的名字……我要忘了他……”仰首向天,长长地吐着气,他讷讷说,“我要忘了他……忘了他……”
李七郎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着他,总是气微力弱,强支不住,便自倚着身后大石,慢慢倒下,嘴里发出了呻吟之声。
二先生原是深具同情之心,眼见李七郎如此光景,顿时大生怜惜。
“好吧……六阴真气……六阴真气……”一连说了两声六阴真气,却是不知向对方如何施展,只是愣愣地向李七郎翻着白眼儿。
李七郎这时果真十分微弱,甚至说话都已困难,聆听之下,向着二先生点了一下头,勉强说道:“我为宫……胖子的乾元真力……伤了两臂,只有六阴真气才能……”
二先生顿时领会道:“我知道了……先把你身上的气脉打通再说!”
李七郎含笑说:“对了!”
二先生既有如此功力,岂会混沌如此?怪在他神智晦明无定,时清时浊,才给人以语无伦次无可理喻之感。
这一霎显然是清醒时刻,出言一点即透。
当下,二先生宽衣解带,盘膝坐好,随即不再说话。
李七郎尽管气势微弱,一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直向对方注视,审视着他的每一行动。
当时即见二先生闭目调息不语,须臾即似有一股气机运行其体,上下充斥,不旋踵间,他的小腹即似有所异动,大大膨胀了起来,足足有磨盘那般大小,其时二先生脸上已现出了涔涔汗渍。
李七郎暗惊着眼前二先生,竟然有如此深湛功力,真个又惊又喜。当下不待招呼,遂自把双手缓缓伸出,却是指尖朝上,现出了一双掌心。
二先生眨动了一下眼睛,即自把一双手掌缓迎了上去——四只手掌一经交接,顿时紧紧吸在了一块,再也分不开来。
这种气机的灌输,最是旷时耗神。往下的多半个时辰,双方俱无一言,屏息专注,一力授受。
大凡练功之人,对于本身所练真气最是看重,轻易不肯授人。普通情况下,即以些微授人,亦能使受者蒙益不浅,像眼前二先生这般大量灌输溉施,丝毫不以本身之亏损为念,却是不易多见。
李七郎绝处逢生,遇见了二先生这样的一个大好人,也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李七郎坐起来的时候,二先生却不得不倒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全身上下俱为汗水所湿透,这般全力的支援灌输,使得他看来疲惫已极,不得不倒下来休息一下。
只是却没有料到,很快的他竟然睡着了。
枝叶窸窣,流水潺潺。
这一觉睡得既香又甜,直到红日西沉,金风送爽的一霎,二先生才似若有所警地睁开惺忪睡眼。
耳边上响着动物的咀嚼之声。一只长角山羊正在身边嚼食着野草树叶,近到几乎与他唇面相接。
二先生吓了一跳,慌不迭翻身坐起。却把对面的李七郎逗得笑了起来。
虽然身上有伤,此番看来李七郎已大非先前模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清秀开朗、盈盈的笑脸。
李七郎又恢复了昔日的翩翩神采。而且,他现在正在吃一只柿子。
红红的柿子,又软又大,总有六七个之多,连枝新摘,就放在他面前的石头上。
“啊,你睡醒了,快来吃吧,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真甜!”说时他顺手丢了一个过去。
二先生接过来,却是破了,黏糊糊地弄了一手。李七郎见状不禁格格地笑了,声音清脆,饶有韵致,总是拜领二先生的好心德惠吧!那张脸蛋儿此刻看来尤其俊俏,有一种处子之美,他却不折不扣的又是个男人。
反正是二先生无能领会,把一只黏糊糊的手,在草地上来回擦着。
“傻子,也不嫌脏……哎哟……粘死了!”
格格笑着,李七郎又丢了一个柿子过来:“接着!别再弄破了啊!”
二先生接过来,瞧了半天,点点头说:“唔——是真的柿子,又大、又甜!”
“咦?”七郎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还没吃,怎么知道甜呢?”
“我怎么知道?……唔唔……我怎么知道?”一面歪过了脑袋,二先生着实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李七郎见状忍不住又清脆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嘴角可就带出了不屑:“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傻得不轻,是个大白痴——混球儿!”
二先生仰起头向他嘻嘻一笑,随即低下头大口吃着柿子。
由七郎这个角度瞧过去,瞧着二先生的侧面儿,那神情竟与柳蝶衣十分相似。也难怪,人家原本就是兄弟嘛。倒是提醒了他,油然地对他滋生一些好感。
好长的一阵子了,柳蝶衣自从那一夜与他……之后,发了病,遵从医嘱,再不能与他亲近了,便打那个时候起,七郎就干搁着了……多少晨昏,他侍奉在柳蝶衣榻边,瞧着他,念着他……却又衔恨着他……迫使他更怀念起简昆仑这个人来,后者虽然不折不扣的是个正经侠士,压根儿就不理会他的一念之私,甚至绝裾而去……却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痒痒……哎呀呀……李七郎这些日子可真是犯了心思。着了情魔了。
常听人说大姑娘想汉子,夜里睡不着觉,把个被角儿街在嘴里,都咬破了,却是不知,男人想男人,这个滋味可更不好受。
李七郎这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为此更不知背人泣过几回。
两个男人……一个病了,一个压根儿就不理会自己。教他何以消遣、消受?却又是天生的眼界儿高,喜欢上的人,不是一方之魁,便是人中俊杰。一般俗夫,连正眼也甭打算瞧他一眼,这才是难了。
情欲之于人,可也真是邪门儿,该想的时候,他偏不想。该玩真的时候,常常却又是虚晃上那么一枪,恁教事后想起来平白叹息,却是追悔莫及。
它又是那么微妙,来无影,去无踪。
就像这一霎,刚刚才在死亡线上打了个滚儿,侥幸地活了过来,身上还有好几处外伤,怪不利落,他却又动了这个邪念儿了。
瞧着对方那一副吃相,那个痴样儿,真不值得对他动情,可也是邪得慌,二先生那半边脸怎地这么像他哥哥蝶衣先生呢?一想起柳蝶衣来,李七郎真个半边身子都酥了,总是二先生也有他过人之处吧!
就拿刚才对敌时的一番身手而论吧,可就较之柳蝶衣也不少让,人虽然是个憨子,可也有聪明的时候——话可又说回来,真要是聪明的时候,还凑不成一块儿呢!
“来……过来……”
横过一半身子,一只手支着腮帮子,那只手却向二先生招着。
二先生可真是个木头人。这一霎柿子吃完了,粘乎乎地沾了满脸都是。
“我?叫我……”
“这里还有谁,不叫你叫谁?”李七郎笑啐一声,“难道还要叫它?”眼角一扫,瞟着那一隅见物就啃的山羊。
羊吃青草,怪道的有那么一股子骚膻味儿。
李七郎却也较羊不差,这一霎脸盘儿都臊红了。
傻不楞登的。二先生走了过来。
“我来……啦……”
“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头,特意的,他还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二先生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地便真地坐了下来,李七郎脸儿红红地睨着他,轻轻一叹,他说:“这么大个子的人了,怎么会这么窝囊?瞧瞧你的脸吧!”
“脸?”说他傻还真傻,伸出了一只手,在脸上傻乎乎地摸着,满脸茫然神态。
李七郎瞧着有气,又有几分怜惜,哼了一声,由身上取出了一方绸帕,怪不甘心地在他脸上拭着。
二先生忽然推开了他的手,用着十分奇怪的眼神向他看着,显然是,他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温存地关怀过他……有之,便是他生死相依、魂牵梦系的那一位红颜知己宫小娥了。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亲切到接近自己的身体。
眼前这一个,总似不大对头。
糊涂虽是糊涂,男人女人他总还分得清楚。怪在李七郎这个大男人,却怎的会这般媚态?
清醒时候,自是不难理解,眼前精神错乱,可就大费思量,一时之间,只管瞪着两只眼睛向对方骨碌碌直转不已,且是额角青筋暴现,脸上已现了汗珠。
“这个不识抬举的混球儿……”心里骂了一句,一腔热念,像是兜头淋了盆冰水样的,打消了多半。
想想,好没情趣。眼前这个人,要是换上简昆仑,该有多好?即使是病中的柳蝶衣,也自有一番温存情趣,偏偏这个家伙,白长了这么大个子,简直不解风情,好扫人兴。
李七郎真有些气馁了,若是就此打消了,却又有些心有未甘,再热吧,可也就热不起来,一时间,真个意兴阑珊,仿佛全身都不带劲道,一双眸子颇似怨气地直向二先生盯着。
“比起你哥哥来,你……差远了……”说了这句话,忽然心里一动,忙急收口,却已是来不及。果然,二先生为此大为激动。
即使在精神紊乱之际,也万万听不得人家提起他的那位兄长。一霎间,就像是发了狂的那般模样,猛可里一个蹿身,来到了李七郎眼前,右手乍抡呼地直向他脸上掴了过来。
这番举止,显然出乎李七郎意外,一惊之下,却也并不慌张失措。
照说,二先生武功何等了得,李七郎大伤未愈,如何当得?却是事有乖巧。
随着李七郎的从旁出手,噗地叼住了对方手腕儿。
“哦?”二先生怔了一怔,用力回挣的当儿,才自觉出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是一些儿也提不起劲道。
这个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大为惊讶。
李七郎却一些儿也不惊讶。
“你还是安稳一点的好。”说话的当儿,手上略一带劲儿即把二先生看似有力的一只胳膊给弯了下来。
“对不起得很!”李七郎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刚才在你身上动了一点小小手脚,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气海穴道,暂时锁住了!”
二先生却是不与理睬,一个劲儿地运功调力。
他内功极其深厚,一般来说,即使在睡梦之中,也不易为人所乘,必然是由于先时大量灌输内力予对方的结果,一时几欲虚脱,这般情况之下,才致为李七郎伺机所乘。
他却是难以置信。犹自在一次次提吸真力,却是每一次行经气海穴路,即感觉着小腹间一阵酸软,从而使得待起的气机,化解无形。二先生神智紊乱,并不相信李七郎所言属真,只是一次又一次连续运施真气,却是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一霎间气喘吁吁,满脸汗下。
“算了吧,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随着李七郎手势力按之下,二先生扑通一声,乖乖地坐了下来。
二先生还待不甘,李七郎的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真力略吐,这一下,二先生便真个老实了。
看着他那副样子,李七郎得意地笑了。
“怎么着,胳膊肘子向外头弯,专打自己人?”挑动着一双长眉,他颇是得意的样子,“要说到真功夫,我是不如你,可是讲到斗智,二先生你还差得远,你以为打伤了人,乘着柳先生不在家,就可以造反逃跑了?那可是太天真了!”
一抹微笑,显示在李七郎那张漂亮却狡猾的脸上,此时此刻,对付二先生,他已是智珠在握,再不愁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儿。
由于二先生先时的大力灌输,已使他内功真力大为充沛,虽然几处外伤,仍是严重,却已不再构成生命威胁,且能以内功做适度施展,自非刚才凡事仰仗二先生那般狼狈姿态。
李七郎心细如发,多年与柳蝶衣相处过从,使他自柳处学得权术运用,即使柳蝶衣的机智、阴险,也使他私心倾慕,暗中学习,早已深入三昧。
如今这一手对付二先生的先恭后倨,翻覆云雨,即是师承柳氏,却是不期然地拿出来对付了柳先生的同胞兄弟,未免始料未及。
无论如何,能够把二先生生擒而回,总是大功一件,而且,在擒他返回之先,更要他心甘情愿地听凭自己的差遣使唤,这才是最重要且是大快人心之事。
“你……你要怎么……样?”二先生两额青筋暴跳,一双眼睛充满了悬疑。
那却是他过去在飘香楼,虽然不乏与万花飘香一干首从,俱有过长期为敌斗争经验,独独这个李七郎,他却是认识不清,从无有过深切来往。
并且,由于昔日一次李七郎对他的同情、示惠,使得他永铭肺腑,深深感戴不已。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促使他今日的对他加以援手,然而现在……
一霎间,面前这个一向是自己心目中的好人,却怎么又忽然间变了嘴脸?
这便是头脑原已十分单纯,更兼神思错乱的二先生无论如何也难以想通的了。
反之,李七郎却把他瞧得一清二楚。
“二先生……你岂能对我这样呢?难道你忘了?”说时,他那只按在对方肩头上的手,缓缓地松了下来。
二先生立刻作势又站了起来。
“何必呢!”李七郎脸色温文地道,“难道你忘了!那一年你被柳先生打入地穴,赤身露体地绑置在一块大冰上……”
二先生顿时神色一震,眼睛里红光毕现,那样子简直像随时要找人拼命。
可是接下来李七郎的话,立刻使得他改变了神态。
“你应该记得,是谁救了你?是谁把你由冰上解救下来,投置在生有炉火的温室?
是谁为你敷的药——医治背上那大片的冻疮?”
“是谁……”二先生忽然大叫了一声,倒在石块上,一时张大了嘴,哇哇大哭起来。
李七郎微微一笑:“我不会再说了,只是要让你记往,那个救你的人,就是我。”
“我……我……”二先生眼泪汪汪地瞪着他,越是心情激动,越是说不出一句话,反倒结巴起来,我我了半天,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他的感戴之情,早已不可言宣。
像二先生这么单纯老实的人,简直随时可以欺之以方,只是稍存忠厚的人,谁也不忍心去欺骗这样的一个人。自然,若有人以此而心存利用,实在轻而易举得很,更遑论李七郎擅以运智权术而为手段的聪明人了。
“算了,不要再说了……”轻轻抚拍着二先生的肩头,李七郎神色祥和一如处子地说,“你的心我明白……你是个好人,我知道,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救你了……”
二先生哽哽咽咽,仍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七郎掏出了丝帕,再一次给他揩拭眼泪,这番动作,却也并非全系做作,必然也是由于李七郎这个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类似女性的温柔,某些时候触景生情,不自觉便自流露出来。
他的动作是如此细致、体贴入微,若然只是如此,尚不失六朝君子之恂恂儒雅,极有亲切之感,设若是间以媚态、妖娆,便令君子足羞,鄙而远之,不敢领教了。
对于眼前的二先生来说,他的温柔显然产生了极佳效果,先时的一腔怒火,早已打消了个于净,一时之间,眼前所见到的这个李七郎,又重复回到了昔日的恩人形象。
李七郎细心审视,了然胸次,顿时大现轻松,他确信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已切实把握,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他的反面牵制。
“我们……简……昆仑……”糊里糊涂之际,又自说出了简昆仑的名字。
李七郎冷冷一笑,瞅着他说,“简昆仑又怎么样了?你脑子里难道只有一个简昆仑?”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酸溜溜的。那是因为简昆仑这个人也正占据着他自己的心。
自从那天,简昆仑义正词严的与他绝裾离开之后,着实令他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直到今天还没有摆平。
人们皆知女人善妒,却很少知道像李七郎这等样的男人,更为善妒。占有欲之强烈,更非一般心理正常者所能想象。
二先生自是无能体会。
“简……昆仑……他是我的好兄弟……”话未说完,左脸上已着了李七郎重重一巴掌。
“啊!”
事出突然,这一巴掌打得还真不轻,二先生穴脉被锁,身法大失灵活,哪里闪躲得开?被打得身子一歪,几乎倒了下去,一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你……打人?”喝叱着,正要蹿身站起,却被李七郎一只手掌噗地落在了肩上,身子一软,随即又坐了下来。
“你记好了!”一霎间,李七郎脸上洋溢着微笑,笑靥里涵盖着无限杀机,给人的感受却远比直眉竖眼更为恐怖。
这一巴掌可真把二先生打愣了。
在二先生离奇不幸的一生遭遇里,确实是不幸之至,少年时,由于一身超人的武功遭遇,少年英姿,风流倜傥,也同于乃兄柳蝶衣一般,度过了一段令人艳羡的美好岁月。
但是自从他心爱的人宫小娥离弃他死亡之后,痴情的他,竟然为此罹患了可怕的精神幻想奇症,自此而后,幸福这两个字,便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扯不上了,他所应有的尊严因而一再递减,他竟然也就习以为常。
在飘香楼长时幽禁里,执役的下人,都胆敢在他脸上吐唾沫,他也能唾面自干的含笑如饴,至于那个职掌飘香楼总管的杂务头子雷公公所加诸于他的人身迫害、人格践踏,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是以,李七郎的这一巴掌,虽使他有些突然,微微一惊之下,却又甘之如饴地嘿嘿笑了。
一只手摸摸被打的脸,一霎间仿佛是又回到了昔日的岁月里……
飘香楼、飞红小筑……
多么美的名字,却是在他心里烙下了比冰还要冷的无情岁月痕迹。
第二十九回此时骊龙应吐珠
“记住!”李七郎口气阴沉地道,“你不许人家在你面前提柳先生的名字,我也有个忌讳,那就是不许你在我面前提简昆仑这三个字,再让我听见,我一定不饶你,你记好了……”
二先生果真不再吭声了。他的情绪变化,显非常人所能料及,时悲时喜,无能预料,眼前一霎间的悲伤,情不自禁地使得他又低下头为之哭泣起来。
来到昌谷,这已是第三天了。一直便在这个山间小墅住着。整日价无所事事,朱蕾可真有点闷得发慌。
宫胖子多财善贾,这房子不知道是他哪年买下来的,一直留供来滇之用。
小小院落,花开如锦。
滇池本来就气候温和,主人更是莳花雅人,虽不若爱花主人柳蝶衣之恋花成癖,却也搜罗了许多奇花异卉,四季常开,花香不断。
午后睡醒,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旖旎懒态。
服侍她的一个妇人——张嫂,为她甜沁沁地蒸了小半碗冰糖莲子,拿来让她吃。
朱蕾又像是回到了昔日的养尊处优岁月。
秦太乙、宫胖子两个武林奇人,打三天前,把她好好安顿这里之后,便不见了人影,留下她一个人和看房子的张顺夫妇两人为伴,讲也不讲一声地便走了。
张氏夫妇看来四十左右,不像是干粗活的下人,却都精于烹馔。
这一下朱蕾可有口福了。
想是受了宫胖子的特意嘱咐,夫妇两个人日来挖空了心思,为她变着法儿的弄出多种精馔美食。
大鱼大肉的,朱蕾早吃腻了,偶尔来上几盘新鲜小炒,其味之腴,真是不在话下。
只是她的心却不在这里……两个老狐狸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就此开溜,一辈子也不再见面了?
想想可真烦人。
张嫂虽已是十足的花信之年,却也不失风韵,布衣裙钗,干净利落,鬓边悄悄有了几茎白发,看着却不觉其老,只是干净大方,很好看、可人。
但是这个可人的女人,对于朱蕾的问话,却只是一问三不知,一味的微笑,化解了朱蕾内心的重重悬疑。
用白杨木的小叉子,插起了一串莲子,一颗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张嫂却已拉长了眼睛,笑眯眯地在为她报着晚上的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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