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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医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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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世堂店铺宽敞,门面阔绰,除了密密麻麻的药柜,设有十位郎中诊病的座席。从柜堂往里进,是一间侧房和一条甬道,直通一道月亮门,从门进去是一座四合小院,小院后门又有一个大花园,里面散落着几幢精致小楼。李剑心一家则住在右边小楼里。中间一幢为主人住宅,伍云和任继发、史敬、齐飞则住在左边小楼里。
  沈夫人不谙武功,是个面目姣好、性情温和的中年妇女,待人和蔼有礼,成天过小楼来陪李夫人说话,两位夫人倒也十分投契。
  到南京的第二天,李剑心便要出诊,沉志远无法,只得特别关照柜上,替他安置了一个座席,他枯坐了一天,却无一个病人问津。他试图与大夫们攀谈,但人家时有病人就诊,也比较矜持,不好接近。
  第三天上午,突见一青衣女子,劲装裹身,扶着灰袍老者,踉踉跄跄闯进店来。
  那女子美艳如花,杏眼通红,急急对一老大夫说道:“老先生,家父受了重伤,请大夫救老人家一命!”
  老大夫按上脉,又瞧不见伤在何处,皱眉道:“脉息如此微弱,可伤在哪里啊?”
  姑娘还未回答,老者又吐了口血,惊得大夫连连摇头:“这是内伤,不好治呀!”
  姑娘急得眼泪直流,颤声求道:“大夫行行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永志不忘!”
  此刻老者已经昏迷,脸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
  老大夫叹息道:“姑娘,并非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姑娘哭着向堂中所有大夫求道:“哪位大夫能救家父一命,小女子衔草必报!”说毕,双膝跪地,叩首不已。
  大夫们为姑娘孝心所动,但都束手无策,只是连声叹息。
  姑娘正哭得伤心忽听耳畔有人说道:“姑娘请起,待在下与老先生试诊。”
  姑娘一抬头,却见一个剑眉入鬓,凤目重瞳,俊朗丰神的年青书生,正注视着自己,满脸同情之色。便赶紧站起来,行个万福,道:“多谢大夫。”
  李剑心略一诊脉,知是内腑受伤,便道:“请到这边诊席上,待在下救治。”
  他二人一边一个,将老者扶到李剑心的诊席上,十个大夫不禁相视冷笑。
  李剑心取出银针,解开老者衣襟,果见胸前有一黑色掌印,十分清晰,便在穴上扎下三枚针,然后手书药方,递与柜中伙计道:“速将此药煎成汁,送来此处。”
  伙计不敢怠慢,立刻照办。
  姑娘小声问:“敢问大夫,家父有救么?”
  说时俊眼泪湿,不胜哀伤。
  李剑心安慰她道:“老伯伤得虽重,但无性命之忧,在下定将伤势治好,请姑娘安心。”
  姑娘听得连连点头,粉脸上现出极大的安慰神色。这姑娘虽是布衣裤套,却掩不住丽质天生,于妩媚中透着朴质柔婉,令人相怜相惜。比起沈竹青来,不逊一分,给他印象极好。
  姑娘一心放在老父伤势上,并未注意大夫在打量自己。
  其实,李剑心并未说出实话,老者伤势极为严重,若不以内力疗伤,药物并不能见效,但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他又怎能施展神功?只好暂时维持住伤势,晚上另想办法。
  他以指尖按压针杆,输进了一些真元,灰袍老者这才苏醒过来。
  姑娘又惊又喜,道:“爹爹,好些了么?”
  老者有气无力地说道:“丽儿,爹的内伤治好无望,你快快离开南京,只要逃得一命,再图报仇,千万不要陷入虎口……”
  “爹爹,女儿决不独自逃生,要死也要和爹爹死在一起!”姑娘说着又啜泣起来。
  李剑心道:“老丈且莫伤怀,在下定能治好此伤。”
  老者看了看他,不胜惊异,旋又露出一丝苦笑:“多谢大夫美意,只是老朽此伤不比一般,非药物能治,先生美意,老朽铭感于怀。”
  李剑心微笑道:“老丈不必多虑,在下自有救助之法,且请闭目静养,待服汤药。”
  此刻店伙端了药来,由姑娘将汤药慢慢给老者服下,随即出了身大汗,老者顿感神清气爽,胸前的窒闷解除了许多。
  李剑心道:“二位家住何处?”今日暂且回去歇息,明日在下登门送药行针。”说着取下了老者身上的银针。
  姑娘道:“我们不是此地人,住大承恩寺附近的‘福喜’小店。”
  老者道:“不敢劳动先生大驾,明日老朽自行登门求医吧!”
  李剑心道:“不可,老丈切勿走动,在下治病送药乃份内之事,不必客气。”
  姑娘感激道:“如此烦劳先生,小女子感恩不尽。”
  见病人要走,柜台伙计便走了过来,道:“诊费药费共计二十两。”
  姑娘一听大惊,失声道:“要二十两?这么贵啊!”旋即满面通红,十分窘迫,她哪里有这多银子,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她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一颗螓首低低垂胸。
  老者呐呐地道:“老朽出门已久,身上银钱已不足付药资,可否宽限二日?”
  姑娘羞惭得头也抬不起来,焦急中忽然想起头上的玉钗,便伸手取下,轻声道:“这玉钗能不能抵药金……”
  李剑心忙道:“姑娘不必如此,药金暂寄在下账上即可。”
  转头吩咐伙计:“挂在在下账上。”
  伙计诺诺连声,赶紧退下。
  老者道:“又让大夫为难,愧煞老朽,这药金今后定当奉还。”
  李剑心道:“些须小事,老丈何必认真?人生在世,谁个没有困难之时,二位请稍坐,待在下雇车送二位去吧。”
  店中伙计十分精明,见李大夫如此关怀这对父女,想必是看中了人家姑娘,李大夫既是东家眼中的娇客。万万不可怠慢了他。于是赶紧不等吩咐便雇车去了。
  老者道:“老朽金汉斗,小女金丽姝,请教大夫高姓?”
  “在下李剑心。”
  “李先生急公好义,我父女感激不尽。”
  “老丈莫再如此说,愧煞在下。”
  此时,马车已到。
  金汉斗道:“就此别过,明日再相见。”
  金丽姝那如墨的珠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螓首。
  送走金家父女,李剑心复归诊席。他给金汉斗治伤的情形已落在一些待诊病人眼中,便纷纷抢着来让他诊病,直忙到关门他才清静下来。
  是夜三更,他按事先打听好的方向,直奔承恩寺。
  承恩寺是个游艺杂耍、陈列百货、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虽已半夜,依然有人东游西进。他从屋面掠过,不一会便下到地上,以寻找福喜客栈,不需多时,便找到了地方。
  这是一家三流小店。房屋矮小,邋遢拥挤。金氏父女若不是手头拮据,怎肯住这种小店?他不禁充满了同情。他从大门上一跃而过,轻轻落在天井,只见周围漆黑,不时有呼噜声传来,此起彼伏好不烦人,不知金汉斗父女住在什么地方,把他给难住了。
  突然,他听见了衣袂飘风声,有夜行人光顾这个小店。便赶紧掠到侧边房头,伏在瓦楞上窥探。
  只见小天井里接连落下三人,轻功俱都不弱,虽然夜色漆黑,但李剑心运功于目,依稀看得出三人面目,这三人年岁不大,都在三十以上。
  只听一人道:“姜大哥,那小妮子和那糟老头儿就住这一间!”
  姜大哥道:“好哇,走,敲门去!”
  其中一人便大摇大摆上去敲门:“喂,小妮子,快出来跟大爷们走啊,看你今日还想逃得掉!”
  李剑心怒火上升,原来是一群歹徒。
  此刻门倏地开了,金丽姝苗条的身影站在门口,只听她娇斥道:“你们这群恶贼,姑娘今天与你们拼了!”
  那姜大哥哈哈一笑:“小妮子,姜大爷我既然看中了你,谅你插翅也飞不出南京城!”
  住店的客人早被惊醒,议论声从各间房中传出来:
  “好大胆,公然来抢人!”
  “你知道什么?来人是南京一霸的大少爷,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啊,姜家的大少爷来了,快别多嘴!”
  “唉,这姑娘怕是躲不过去了。”
  又听金丽姝骂道:“无耻!”
  只见她双手一动,两把二尺长的短剑寒光闪闪,疾如电掣般向姓姜的刺去。
  “好厉害的姑娘!”
  “对,让姓姜的也吃些苦头。”
  “哈,玫瑰花带刺啊,姜大少不妙啦!”
  住店的客人在室内大声议论。
  此时,三人中一人急忙跃上挡住余丽姝,嘴里道:“好啊,我火眼彪罗泰陪你小妞过几招。”只听一声响,抖出了三节棍,乒乒乓乓,挡住了金丽姝的攻势。
  金丽姝一咬银牙,闪电般变换招式,只见她身手矫健,贴近对方递招,全使的是狠辣招数,剑剑不离罗泰要害。这罗泰身手也自不弱,三节棍拦、砸、点、劈,招式精练,出手迅捷,两人以快对快,倏忽间过了二十来招,一时分不出上下。看得李剑心暗暗佩服,没想到金姑娘居然练就一身不凡的技艺。
  姓姜的抽出铁锏,喝道:“吴三弟,亮兵刃,并肩子上,把这小妞捉了!”
  说着便挥锏而上,锏式沉重有力,只几下便把金丽姝逼退两步。与此同时,姓吴的手舞一把弯刀,“嗖嗖嗖”劈出几刀,招式十分古怪,把金丽姝逼得手忙脚乱。
  “你们大伙瞧啊,三个大男人拾掇一个姑娘家,还他妈的称什么霸!”
  “以众凌寡,是南京一霸的本色!”
  “……”
  店中议论纷起,直骂姓姜的一伙人。
  姜少爷大怒,吼道:“你们这群下三滥的东西。明日姜大爷定叫你们一个都走不脱,放火烧了这贼店,全将你们当猪烤!”
  忽听一个哭腔叫道:“老少爷们,求你们免开尊口,我这小店烧了,拿什么糊口啊!”
  原来这是店老板在说话。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再说三人围住金丽姝,使她无法突围而出,要不是怕伤了她,只怕金丽姝早已不支。但她却毫不畏惧,两把短剑势如蛟龙,使出的招式左右不同,加上她存心拼命,那三人一时也无奈她何。
  李剑心再也按捺不住,他立即从瓦楞上跃下,施展幻影迷踪,像个轻飘无实的影子,绕着三人旋了一圈,三人依次觉得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进兵器也拿捏不住了,呛啷啷相继坠地。这情形不仅把三人吓呆了,连金丽姝也不禁愣在那里,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些躲在室内看热闹的客人,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姜大少爷心知有人暗算,便朝房顶上骂道:“什么王八羔子敢暗算你家花花大岁姜大爷,有种的下来!”
  罗泰更不待吩咐,一纵身上了房,却什么也瞧不见,只好驾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快滚出来见个真章!”
  剩下的一个也赶忙亮出名号:“大爷追魂刀吴世保,你小子莫非敢跟我贵州青龙洞结下梁子么?那就下来让大爷见识见识!”
  李剑心见众人都往房上找,不禁好笑。
  可旅店中的人却瞧见了。
  “咦,金姑娘身后多了个人!”
  “莫非就是他,怎么先前没瞧见?”
  李剑心出声道:“听见了么,在下在这里呀,怎么都往房头上找?”
  四人听见他的答话,全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金姑娘,声音出自她身后,惊得她急忙举双剑护身,倏地转过身来。
  李剑心连忙后退一步,道:“金姑娘,别慌,是在下。”
  金丽姝定睛一看,愣了:“是李大夫?”
  李剑心点点头:“小心,人家要动手了。”
  金丽姝连忙和他并肩而立,一颗芳心大慰,没想到危急关头会有人相救,更没想到救她的人竟是白天给爹爹治伤的大夫,看不出年纪轻轻竟然身怀绝技,也不知用什么暗器把对方的兵刃都打落了。
  这时,姜、罗、吴三人也看清了对方是个后生,并不是什么高人,胆气一时大壮,他们纷纷拾起掉落的兵刃,虎吼一声把两人围住。
  姜恩隆喝道:“小子通名,竟敢管我花花太岁的闲事,大爷看看你有什么来历。”
  李剑心冷声道:“在下李剑心,没什么来历,奉劝你们赶快离开,免得再讨无趣。”
  罗泰大怒:“好小子,趁人不备施放暗器,今日大爷毙了你!”
  他一抖三节棍,夹头就是一棍。忽然,他的棍在半空中停住了。紧接着手中一轻,三节棍已到了对方手中,他一下变得呆若木鸡,莫明其妙的愣站着。
  李剑心道:“在下用的是暗器么?这回瞧清楚了吧!”
  姜恩隆运足劲力,一锏使个横扫千军,带起一股劲风直击对方腰腹。
  “小心!”金丽姝叫道。用手拉扯李剑心,想使他后退。
  李剑心纹丝不动,待锏扫过来时,以手中三节棍猛击一下,敲个正着,“当啷”一声,锏落在地上,直震得姜恩隆虎口发麻,吓得不知要怎样才好。
  房上的追魂刀吴世保见同伙吃了亏,急忙从房顶跃下,舞起一片刀光,指向李剑心。还没等他近身,李剑心一抖三节棍,三节棍成一直线,像根铁棒直戳光影,只听“当啷”一声响,吴世保虎口酸麻,一把弯刀震得脱出了手,再也无法逞凶。
  李剑心将三节棍扔在地上,从容地对金丽姝道:“姑娘,在下与老伯诊病,请带路。”
  金丽姝万万没料到这位儒雅的大夫,武功竟如此之高,三下两下就打发了一个凶徒,不禁大喜过望,知道爹爹有救了,但她慑于花花太岁等人的淫威,不免还有些犹豫,呐呐地道:“这些恶徒……”
  李剑心道:“放心,不碍事,由他们去吧!”
  姜恩隆等人气得要死,可手腕不听使唤,只能用另一只手拾起兵刃。
  姜恩隆道:“好小子,这个梁子结定了,有种的别走,大爷明日找你。”
  李剑心冷声道:“要是再敢为恶,在下出手绝不容情!”
  三人心中一抖,急急上房走了。
  煞星既走,各间客室的门都开了,拥出了许多穷苦客人,把李剑心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讲个不停。
  “李爷,你老是神仙下凡吧?要不,一抬手就把南京城内的霸王给制住了!”
  “李爷,你给南京人出了口气,痛快啊!”
  “李爷,千万要小心呀,姜家老爷厉害得紧,特别是两个教师爷,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些人都是在承恩寺广场讨生活的江湖客,有算命卜卦的,玩杂耍的、卖药的,还有的是行商走贩,短工打杂。他们久历江湖,阅历甚丰,虽有热肠却无能耐,只好躲着不出来,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吐一口闷气了。
  李剑心听了一会,抱拳拱手道:“各位好意,在下心领,金老丈伤势严重,请各位让路,在下还要治伤呢!”
  众人纷纷闪开让路,待二人进了屋,他们的兴致还没过去,站在小院子里议论刚才的打斗,人人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第二天,李剑心的大名便在南京城内流传,这是李剑心万万想不到的。
  再说李金二人进了屋,屋里早已点着灯,金汉斗正待倚在床头等着他们。屋外发生的事,他早已听得清楚,一见李剑心,便谢道:“大夫身怀绝技,今番救了小女,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李剑心道:“老丈休要如此说,江湖上彼此相帮,怎提得上恩惠二字?”
  金汉斗道:“大夫怎知小女有难?”
  李剑心把自己前来的意图说了,父女二人感激不尽。
  金丽姝忽然又问:“李大侠第一次是用什么东西击落三个兵刃的?怎么又会到了我背后,差点把人家给吓死了。”
  灯光下,金丽姝娇艳如花,活泼可爱,李剑心心中不禁一动,微笑答道:“我只是在他们手上拍了一下。并未使什么暗器。”
  “哟,用手拍?怎么我没瞧见你的影子?”
  “许是太黑的缘故。”
  金汉斗听了一惊,心想,这青年当真有如此快的身法?连丽儿都能瞒过?这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这时李剑心道:“老丈,治伤吧。”
  金汉斗连忙答应。
  李剑心又道:“老丈所受内伤,大概是两次,相隔时间约两个多月,不知在下可说对了?请老丈指正。”
  金汉斗大大叹服,道:“大夫真神医也,说得一点不错。”
  李剑心道:“请老丈抱元守一,在下以内力为老丈治伤。”
  金汉斗又是一惊,未想到这位年轻大夫功力如此高深,但这样做损耗真元甚大,便道:
  “大夫,不必了吧,老朽年事已高,死不足惜,大夫前程远大,不必耗损真元……”
  话未完,李剑心已一掌按在灵台穴上,一股强劲无匹的柔和内力已源源不断输入,金汉斗无奈,只得抱元守一,以本门内功心法引导,气流刹时走遍了四筋八脉。
  金丽姝芳心甚为感激,觉得这位大夫为人诚笃仗义,谦和有礼,对自己一家恩同再造,真不知要怎样报答人家才好,要是能与他成为一家人……想着想着不觉羞红了脸。忙偷窥李剑心一眼,只见他宝相庄严,闭目端坐,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一颗芳心这才放下。想起姜家人可能还会来侵扰,便抽出双剑,坐在房门口为他俩护法。因为无事,又浮想联翩起来,不时偷看李剑心一眼,心中说不出的一股甜蜜。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这是女儿家心中的秘密,旁人就很难测度了。
  顿饭时间过去,疗伤结束,金汉斗顿觉精力恢复,伤势尽除。他立即跨下床,不敢惊动正在调息的大夫。
  金丽姝见爹爹痊愈,不禁喜极而泣。
  金汉斗轻声道:“这位少侠好深厚的功力,也不知是哪位异人的高足,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呢。”
  金丽姝也小声答道:“待将母亲和兄长救出虎口,再来图报吧。”
  父女二人想起此行目的,不禁黯然。
  天明,李剑心调息完毕,自感内力比往日还强了许多浑身精力,充沛异常。他知道这是迦叶神功的奇效,越是耗损内力,内力就越能增长。他见金家父女在室内端坐无语,眉结愁带,也不知何因,便道:“累贤父女久等,在下失礼了。”
  话声刚落,金家父女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下,道:“恩公在上,请受一拜!”
  惊得李剑心也急忙跪下,道:“二位请起,你要折煞了在下。”
  金汉斗只好起来,金丽姝却依然跪着。
  李剑心急了,道:“姑娘,这是何苦?”
  金丽姝含泪道:“相公救了老父一个,小女子怎能不拜。”说着硬要叩下头去。
  李剑心忙闪在一边,重新跪下:“姑娘若不起来,在下也只好陪跪了。”
  金汉斗叹声气,道:“丽儿,李大侠不受重礼,你就起来吧,好在来日方长,图报之日不为晚也。”
  金丽姝这才站起身,无限幽怨地看了李剑心一眼,似乎怪他不领情。
  李剑心跟着站起,在椅上坐下。
  金汉斗让女儿去取早点,把自己受伤经过如实讲了,直听得李剑心血脉喷张,怒满胸臆,而且事情凑巧,金家父女正是苍山独夫伍老前辈提到过的飞凤镖局的当事人。
  原来,金汉斗人称龙形剑,在北方一带甚负威名。
  他出师后行侠江湖,仗义助人,颇受武林人的称道,后来与河南开封府著名的飞凤镖局局主倪浩老镖头相识,与二小姐倪秀娥成了亲。此后,金汉斗占着一身绝技为飞凤镖局走镖,他的加入,使镖局名声大震。待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儿后,倪老镖头突然将镖局交给了长子倪子春,说自己要外出游历,这一走就走了个从此无音讯,直到五年后才有人到镖行密告,说老人家已在江苏玉峰山出家为僧,要家人不必牵挂于他,也不准来探访,到能见面时自会前来见面。来人还再三嘱咐,务必不要泄漏消息,对外只说病殁客旅。一家人对老人家的出走本就感到惊异,听到老人家落发为僧,更是大惑不解。回想老镖头当初出走时,是在一次访友之后,莫非与那次访友有关?可是,老镖头到何地访友,访的哪一位.家人一慨不知,老镖头也从未提起过。事情前后颇有蹊跷,但总算听到了老人的消息,虽然不能前去探望,心中也落实了许多。
  如此只过了七年,七年中,老人家未带回过一个口信。
  今年年初,金汉斗与妻倪秀娥、长子金天祥、次女金丽姝回河北老家邯郸探亲。谁想回来后,偌大的一个镖局已成了一片瓦砾。经向四邻探问,才知镖局上下百来号人,一夜之间遭人屠尽,无一活口。金氏一家悲恸已极,便到野地乱葬岗子寻找家人坟堆,哪知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蒙面人突袭。一场拼斗下来,倪秀娥、金天祥受伤被擒,金汉斗、金丽姝在危急间被一游方僧救出。老和尚自称法号仁心,系少林高僧,他声言只能护住父女二人,却无法救出母子俩,致被敌人掳走,当时金汉斗已中掌伤,敌人有十二人之多,个个武功高强,为首的头领更是了得。老和尚似已看出了来人的武功家数。劝告金氏父女速离开封,至于救人之事,老和尚另为设法。
  仁心大师系少林唯一云游在外的高僧,以他的辈份和武功,尚且对那伙蒙面人有所忌惮,可见敌势之强。金汉斗知道孤身力弱,弄不好又让女儿身陷虎口,便听大师指示,迅速回到开封,到镖局斜对面的旅舍取行李衣物,却见店小二送了封书简来,拆来一看,不过寥寥几字。大意为若要保母子二人性命,速将倪浩带来,于今年七夕会于泰山升仙阁,否则母子将酷刑而死,他父女也休想逃出掌心。下面并无署名,只画有四只禽爪。当时金汉斗虽不知四只禽爪的含义,但意识到与老岳父当年出走极有关系。敌人势力庞大,再不走就会遭殃,便速带金丽姝离开开封,下江苏到长清县玉峰山去寻找岳父。不料在南京时被恶徒跟踪,妄想将金丽姝掠走。金氏父女在大功坊一带与恶徒动手,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未料这伙人来头颇大,竟搬来了一个胖头陀,武功十分高强,金汉斗身负内伤,虽经力斗。终不是人家对手,胸前中了一掌,父女二人拼死冲出包围,混入人群中,才算逃出此劫,于是藏匿在承恩寺人杂的地方,待伤愈后再走。不料伤势竟如此之重,打听得三山街上的“济世堂”
  医道高明,便来此治伤,却又被花花太岁的走卒发现,要不是巧逢李剑心,后果不堪设想。
  金汉斗讲完,金丽姝已将买来的包子放置桌上,又提壶到店中提水沏茶,三人便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吃毕,李剑心起身,道:“请老丈稍待,剑心去去就来。”
  半个时辰后,他捧来五十两银子,恭送金氏父女上路,并约好相见之期。
  金丽姝脉脉含情,依依不舍地挥手而别。
  李剑心回到药堂。等他诊病的人,早已挤满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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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12…14 22:09 草木一生
  'color=Red'第 四 回 报与爱
  沉志远在回南京后的第四天,宴请两位挚交好友。一位是名震江湖的天玄剑严子林,一位是虎威嫖局的总镖头开山掌孟彪。
  严子林系武林世家出身;占着祖宗的荫庇,家中十分富足。房舍建在秦淮河畔,从他这一代起,疏于应酬来往,不大过问江湖上的事,和黑白两道人物都无多少交情。但偶然也派人参加白道著名人物的喜庆丧葬,不过他从未亲自参加。由干家传武功十分了得,平日颇受武林人氏的敬重,只要他派人以代表身份参加欢宴,就算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众人也知他性格恬淡不喜交游,也不与他斤斤计较。
  至于开山掌孟彪孟老镖头.却与严子林相反.许是由于开设镖局的缘故,交游十分广阔无论黑白两道,与他都有交增。只要看见他的镖旗,无人敢于下手。
  沉志远与两家十分亲近,常常举行家宴自娱,两家照例是全福,举家而来。
  严子林家赴宴的有夫人余香莲,大公子严鹤.二小姐严婷,总管八卦追风刀余文斌.其实就是他的园子。
  孟彪家则有夫人钱秀艺,公子孟云天和侄儿孟如龙。
  沉志远在园中设席,还请李崇白一家作陪。席分两桌.老小辈分开。
  席间,老辈人物自有他们的一番言语,小辈人物也有自己的兴致。
  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老辈席上多了个苍山独夫伍云伍老爷子,客人们说话时不免有些拘束。而小一辈的桌上却不受影响,依然谈笑风生,只除了李剑心例外。
  沈竹青和严婷,正像一双明珠.各有春秋。孟氏昆仲和严鹤,均是翩翩佳公子,同有李剑心是个不名一文的穷郎中,衣着上先就输了一大截。
  沈竹青特别活跃.孟氏昆仲和严鹤对她格外殷勤,她故意不睬李剑心,只和那三个青年说话。她就是要李剑心看看别人是怎样对待她的,哪像他那样无礼,有心气气他。
  此刻,她讲起了在青阳县发生的事,叽叽咕咕,讲的绘声绘色,十分得意干自己的一番惊险经历。
  要知道在坐的公子小姐,虽有一身好功夫但经年不出远门难得遇到什么惊险事,即使在南京城偶尔与人动手.但也只是下三流角色,三拳两脚就打发了哪里见过真压的阵位?因此.沈竹青的经历.使他们惊叹不已。
  末了,沈竹青提到李剑心.日说爹爹的伤便是这位李郎中治的。所以,爹爹把他一家人请了中请他在药堂治疾。
  那几位公子先还奇怪沈家怎么多了个寒酸客人,现在总算明白了原因。
  李剑心知道她是故意要贬低自己,心中虽然反感,但却不动声色。
  严鹤这时微笑着对李剑心道“原来李见是歧黄圣手失敬了,在下敬李已一杯,感谢李兄救助了伯父。
  李剑心道:“严兄客气了,干!
  他二人干了杯,其余人并不举动男的不屑;女的不会。
  孟云天问。竹妹,伯父既吃了亏.难道就算了不成沈竹青笑道:哎哟,看你说的,人家要在一月内要我们全家的命呢,算得了么?”
  孟云天愤然道:。五梅门也大猖狂,我孟云天届时前来助阵.看看这些鼠辈有什么了不起的,替伯父报一掌之仇!
  沈竹青眼一瞪:照你这么说,我和我爹的武功竟是如此稀松平常了?被人家打得一塌初涂,只有你才能胜得人家等着你来为我们父女报仇?
  孟云天一愣,不明白错在何处,但嘴里赶忙道:“贤妹此话从何说起?愚兄一片诚意,哪敢轻视贤妹与老伯千万别误会才好!.李剑心在一旁闷笑,心想,这妮子倒真有趣,人家拍马还不买帐。
  只见沈竹青小嘴一撇;、你说五梅门都是些鼠辈,我爹系被这些鼠辈所伤,在你眼中.爹岂不是连鼠辈都不如了么?
  孟云天一听,更加着急也不知要如何分辩才能洗刷干净,同是把手乱摇,口中连说几个”不字,情急之状实在可笑。
  李剑心再也忍不住,笑容挂在脸上。
  严婷见孟云天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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