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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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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微微低哑,低哑中生出淡淡的磁性,每个字都回旋往复,有种别致的动人,竟然是属于暗魅的声音。
  一片黑暗的寂静之中,突然听见这个记载了一段特殊经历的声音,孟扶摇有一瞬失神,想起轩辕皇宫之巅和那艳丽男子相遇,惊神弓下那人以身相代,背上燃起的灼热的火。
  和晶莹的宗越截然不同的,一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如同白日里宗越永远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而暗魅属于黑暗,属于黑暗中流光荡漾的旖旎。
  “扶摇……”宗越语气轻轻,暖风一般拂过,或是秋日阳光下澄澈的湖水,泛着粼粼的金光,每个音色的波纹,都浮游荡漾无声飘摇。
  “只有做暗魅……我似乎才可以尝试着靠近你……”
  他手指细细在她脸上抚过,似乎要将孟扶摇的轮廓用指尖一一记取,孟扶摇偏开脸,他却轻轻道:“只有在你面前做暗魅,有些话才能说出口……扶摇,你还在怨我是么?”
  叹息一声,孟扶摇道:“没……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怪过你,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朋友……宗越似乎无声苦笑了笑,随即低低道,“一生能有多长?相遇过已是幸运……”
  孟扶摇仰起头,不让即将流出的眼泪奔下眼角……一生能有多短?一生能有多长?短如流星刹那,似乎还是那年初初相遇,转眼间便要各奔东西;长如三生三世沧海天涯,一路艰难前行,他的方向却遥不可及。
  “我知道你终究要离开。”宗越抓住她试图推开他的手指,唇瓣轻轻碰过她指尖,“……让我记得你更清楚些……”
  属于暗魅的细腻和缠绵,在黑暗中密密如茧将她包围,微冷的空气皆化为水,想将心爱的女子纳入,孟扶摇却只是坐着,平平静静,仰望着北方,清清楚楚的道:“忘记我吧,忘记跋扈嚣张的孟扶摇,你的天地在轩辕,我的道路在前方。”
  “忘记……谈何容易。”红唇如火的男子微微苦笑,一生能有多长?拥有便觉得短暂,失去便觉得漫长,哪怕属于他的一生不够长,那相思的煎熬也足以将时光漫漫拉远,从此日日,都是苦熬。
  然而她在路上,永远在路上,无法追及的路上。
  轻轻叹息不再说什么,宗越悄悄往口中塞了一枚药丸,随即去拉孟扶摇的手,手刚伸出,便突然被大力一震,无声滑落。
  与此同时,孟扶摇也震了震。
  四面的空气,突然浓厚起来,像是平白增加了重量,而黑暗之中,遥远的地方,隐约间似生起巨大的震动,仿佛一个来自洪荒的巨人,正踏着令大地颤抖的沉重缓慢脚步,一步步,逼近来。
  ……
  九天之巅,神吼之地,冰洞彻亮,映着晕迷之人微微苍白的脸。
  风无遮无拦的穿越前后贯穿的冰洞,呼啸凛冽,将陷入黑暗中的人森凉的唤醒。
  天色将亮未亮时,长孙无极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握了握左掌心,随即欣慰的舒一口气。
  那丝绢还在。
  极度的疼痛过去,肢体已经麻木,他一根根的舒展开手指,任丝绢垂落,绢上字迹保存完好,密密麻麻。
  他一眼瞟过去,便浮起微微笑意。
  果然没有猜错。
  来自一段无人在意的旧事的记载,是打开三百年前祖师羽化之谜的钥匙。
  三百年前,长青神殿创教祖师飞升之时,选择的地点就是接天峰九天之巅。
  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在九天之巅上渡过。
  按说这类祖师飞升的地点,应该作为圣地保存下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接天峰九天之巅,竟然成了羁押重犯的禁地。
  就如同创教祖师的生平一般,前半截光辉灿烂人人熟知,最后飞升前的种种,各代殿主却一直讳莫如深,明明应该大肆宣扬引以为耀的飞升,说起来也就是干巴巴一句:祖师功成,顺利飞升。
  很多年来,没有殿主命令,谁也不能上峰,而因为接天峰的恶劣的环境,对人身伤害极大,也没人愿意冒险爬上去吹风。
  于是三百年来,只有受刑囚徒才会被困在那里。
  一百五十年前那位刑架上的夜叉大王,全部的精神用来疼痛嘶吼,怒吼命运不济,一百五十年后的长孙无极,却完全是有备而来。
  很多年前,学武奇才的少年,在别人对着浩瀚如烟海的武学书籍头痛时间不够用的时候,他却早早完成自己的进度,悠闲之下,四处找闲书看。
  与其说是找闲书,倒不如说是有意寻找前人的未解之谜,当所有弟子都对代代流传的说法唯唯诺诺全盘接受之时,少年却不以为然——事有反常必为妖,那些数百年前的故事,必有隐情。
  在长青神殿这种地方是没有闲书的,找遍全殿,最后才在藏书楼的联排书架之下,找着了用来垫架脚的一本脏兮兮的册子。
  册子不是书,只是一本手写的杂记,混在一堆残破的书籍里,被人随随便便扔弃,册子中内容很杂,天文地理风物人情都有涉及,像是一个人行走天下所记的日记。
  册子上内容不多,文字却是博大精深才华内蕴的,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册子的所有空白地方,都画满了大大小小的莲花。
  莲花越画越灵动,越画越美丽,到得后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妖异,灼灼盛放在那些迷幻的字眼间。
  而册子上的内容,到了后期也开始混乱。
  像是一个人的呓语,又或是两个人的对话,又或是午夜里喃喃的倾诉,带着梦幻的迷离和柔软的绽放。
  那些句子散落在书页上,五光十色而又混沌不清。
  到得后来,其间意思,连聪明绝顶的少年也已经看不懂。
  他只是翻着那册子,为那些像是静夜迷思里发出的疑问感叹惊讶迷惑而渐渐感到震惊,即使不明白那字里行间的意思,他依旧可以敏锐的捕捉到那些混乱语句中隐含的诡异,像是无声跳动的迅急的脉搏,响在心深处,声若晚钟。
  “它什么时候能再次出来呢?……想她……”
  “……她一笑秀若芙蕖,光风朗月……它在我掌中,温柔细致,任我握住……我的手指和她一般长度……果真美好……”
  “这一生怕是不成了……但望……但望终有一日……”
  一会是她,一会是它,语句也是奇异的,一个人,和手指一般长度?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诡异,匆匆翻下去,最后一页上,却另有一句话。
  “月圆之夜,九天峰巅,斜光照影,法在其中。”
  这一句话字迹潦草,混在一堆胡乱涂抹的古怪线条之中,稍不注意就会漏过。
  少年却是个有心人,知道但凡这些不着痕迹的,往往却是极其重要的事,默默记住了,有心想去九天之巅看看,然而九天之巅守卫森严,而他身份高贵,无论到哪里都跟着一堆人,师父又时时相召,实在不太方便,再后来,他学艺有成,提前下山,去担负自己本身还有的一堆责任,回山很少,偶尔回来时机也不对,这事便搁下了,然而多年来,却从未将这句话忘记。
  时隔多年,他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呼应了天意的召唤,揭开了这个尘封数百年的谜。
  丝绢握在掌中,凉凉滑滑,缠缠绕绕,像这命运兜兜转转,看似早已绝人之路,其实转角就在前方。
  只要有心,经得起时光和磨难的考验,终可破开前阻的藩篱。
  纵天意森凉,然强者之命,永握自己手中。
  月光和冰光交织在一起,一片灿亮的白,倒映苍穹如水,那一片琉璃清明世界里,血迹殷然的男子,展开手中丝绢,笑意浅淡,如初雍容。
  然而笑意方起,他面色便微微一变。
  风声里,隐约就在不远的地方,有私语声、衣袂带风声、武器和冰壁轻微相撞之声,若有若无的顺风飘过来。
  于此同时,无声无息如这不化雪雾潜近来的,还有……
  杀气!


穹苍长青 第十三章 暗境之吻
  暗境,昏暗沉重。
  仿佛天地间突然凝化成一块石,石中的分子越来越紧的结合在一起,意图将其中的人裹成标本。
  那巨人踏步般的沉重声响越来越近,却又始终未曾到得身前,引得人屏息凝神注意着,却迟迟等不到惊险一刻的到来。
  而当人们屏息吊气久了,再回过神来时便觉得心上如被重压,不知何时如被绳索捆住了心,心跳得窒息而缓慢。
  敢情那声音只是引人紧张,吸引人的注意力,然后好让这沉重的空气乘虚而入?
  然而孟扶摇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声音在四周徘徊停顿了一下,突然再次近前来,这一回近了许多。
  四面风声止歇,安静得一根毫毛掉地也能听见,极度的凝结了的沉静和昏暗里,听着洪钟一般的脚步声,感觉地面的震动慢慢接近,却看不见任何人和物,那种感受,压迫肃杀,能够直觉的唤起人类内心的恐惧。
  因为看不见,所以可怕。
  孟扶摇凝神听着,心中却在想,长青神殿号称神明光照,四境中的前两境却幽深阴暗如入鬼域,比之扶风巫术之阴森有过之而无不及,哪像什么神?
  或者,神魔巫本就是一回事,只不过披了不同的外衣?
  她此刻已经开通了自己“破九霄”最后一层“天通”之境,五识灵敏远超旁人,然而便是这样,也无法在这暗境之中听见除了那脚步之外的所有声音,刚才还近在咫尺的战北野等人,刹那间就像被真空吞噬,声息全无。
  但孟扶摇绝不相信他们会不出声,就算云痕不说话,战北野也绝不会不说的。
  声音逼近,就在身侧梭巡,似乎随时都会出手,孟扶摇猜测着对方会从什么角度先行攻击,手心突然一凉,宗越的手握住了她,道:“对方似乎要把我们各个击破,你我不要再分开。”
  孟扶摇“嗯”一声,手指去按他腕脉,问:“你手怎么这么凉?”
  宗越淡淡道:“戴了手套而已。”
  孟扶摇狐疑的听着他不太稳定的呼吸,揣测着他的状况,她记得宗越似乎有痼疾,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能去摸他,孟扶摇只好道:“你先歇一会……”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头顶一声裂响,明明那里一片空无,但听起来就似有一双巨手突然抓裂了天花板,四面空气霍然一紧,劈裂声里,巨大的力量轰然自头顶压下!
  刹那间宗越拉着孟扶摇双双飞起。
  那巨手一般的东西,在暗境隔就的狭窄空间里纵横挥舞,拼命的想要抓住两人,再在掌心碾压而死。
  空间狭小,巨手庞大,轻轻一抄便几乎将四面都包了圆,留下的缝隙小得可怜,多亏宗越杀手第一,多年训练出的流水般的身形,善于利用一切空间和缝隙,带着孟扶摇辗转腾挪,无数次极其惊险又极其巧妙的从巨掌风声中穿越而过。
  他身姿轻盈如羽,行事大胆却又细致,每每在间不容发时顺利拉走孟扶摇,似乎是算准孟扶摇第一关消耗不少,有意的帮她节省真力。
  “战北野不是说他师父已经过了两关?”孟扶摇在又一次顺利闪躲过后问宗越,“这一关怎么过的?”
  “光。”宗越道,“破暗境唯有光。”
  孟扶摇立即去掏火折子,宗越道:“没用,如果火能打着,这阵都简单了。”
  孟扶摇又拔刀,将真力灌注刀身,可是刀上的真气之光只依附于刀本身,根本无法照亮这混沌的昏暗。
  孟扶摇试了几个方法都不成,百思不得其解:“那当初雷动大人哪来的光?”
  “雷动大人当时带了只火萤。”宗越道,“这东西生于西域摩罗的沼泽之上,十分稀少,体型巨大,终年萤火不灭,雷动大人特意跑了一趟摩罗,好容易捉到一只,原来是准备找我师父研制一下,是否可以用来提升功力,结果在暗境之中,无奈之下放出了这只火萤才破阵,之后再找这东西,已经找不着了,所以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现在到哪去找火萤?”孟扶摇叹口气,宗越道:“不用找,根本找不着了,战兄过来时就下令全国搜寻这东西,但是一无所获。”
  两人此刻躲入一个死角,巨手之力一时抓挠不着,反倒有空说上几句,孟扶摇问:“令师是哪位?和雷动大人似乎关系不错?”
  “人称医仙,名讳谷一迭。”宗越道,“何止不错,据说如果不是雷动大人的夫人太过河东母狮,也许当初嫁给雷动大人的应该是我师傅。”
  孟扶摇忍不住一笑,宗越道:“他们老一辈之间,是有些恩怨纠缠的,家师原籍穹苍,这许多年浪迹天下,我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她。”
  孟扶摇想着什么样的女子能够教出宗越这样的人物,不禁有些神往,身侧突然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大力掀开,随即一道巨杵般的风声一撞。
  孟扶摇回身便是一拳,和那巨力砰然相击,这一关敌人无形,用任何武器已经没用,靠的是实打实的真力比拼,她出拳凶猛,淡白色的真气一闪,刹那间和那黑色风声撞在一起,四面都似乎震了一震。
  然而这边拳势刚刚招式用老,猛地数道巨大风声窜过来,那只感觉中的巨手似乎刹那间将手指分开,从各个方向同时攻击孟扶摇,每个方向涌来的真力,都丝毫不逊于当初十强者中烟杀的实力。
  换句话说,孟扶摇要同时和五个烟杀作战!
  五道凶猛巨力,同时只向孟扶摇夹击,迎面风声猛烈窒人呼吸,一副无论如何也要将孟扶摇挤成肉泥的架势,刹那间孟扶摇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避让,干脆不让,扭身下腰,双拳挥出,左脚飞起,连脑袋都不顾一切一顶,悍然迎上!
  想挤死我,我先撞死你,共工撞到不周山,咱们今儿就撞一回!
  然而便是调动全身都为武器,也还有右腿无法顾及,孟扶摇真力灌注右腿,准备硬接这一回,拼着断掉一条腿,也绝不做肉泥!
  身侧却突有衣袂带风之声。
  轰!
  硬碰硬的撞击之声响若擂鼓,孟扶摇脑袋撞得嗡嗡作响,脖子似乎将被撞裂,那一波震动的疼痛过去后,她等待右腿断裂的痛却没等着,立即偏头,急问:“宗越?”
  好一会儿才听见宗越在她身侧回答:“嗯。”
  嗯了一声之后他再不说话,孟扶摇急道:“你有内伤痼疾,轻易不宜动用内力,让开!”
  她撤拳,却突然发现,拳头似乎陷在了一堆胶泥里,粘住了拔不动,隐约中那巨力还在拖着她,往某个方向撞去。
  那方向应该什么都没有,但孟扶摇知道,一旦自己被它拖动,一定会出现足可致自己于死命的杀手。
  此刻慌也没用,孟扶摇深吸一口气,“千斤坠”一沉,生生将自己沉在原地。
  那巨力似乎有人在操控着,越来越重,慢慢加码,困住两拳的力量从两个不同方向使力,竟然不仅要拖走孟扶摇,还试图撕裂她,孟扶摇不断追加真力抵抗,既要稳住自己,又要分心于两臂,额头上渐渐也已起了汗珠。
  肩头突然被人轻轻一撞,右拳真力被巧妙一引,那股原本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被引了出去,孟扶摇身子一松,虽然压力仍旧沉重,但是受力只有一边,再不用担心会被活活撕裂。
  她怔了怔,转头立即大叫:“宗越,放手!”
  他似乎有伤病在身,已经帮她顶了一道巨力,免了她腿断之危,再引过去一道,要如何支撑得住?
  身侧那人不回答,气息冷冷药香更浓,隐约间有什么东西滴落,淅沥声响,细微而惊心,孟扶摇听得心急如焚,用头去撞他:“放开!我自己可以应付!”
  宗越晃了晃,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吵什么!留点力气还能多活一阵!”
  “我不想踩在你的尸体上多活一阵!”孟扶摇寸步不让,手指一搭便要再度将真气引回。
  身后风声突然又起!
  不再是浑然沉猛的巨力,却和一开始入阵那风声极其相似,像是从四面八方射来无数轻薄而透明的匕首,速度更快风声更急,只是刹那之间,天地间便只剩了“嗖嗖”不绝之声!
  孟扶摇心中轰的一声,一瞬间竟生绝望之念——此时刚刚用千斤坠定住自己,正在全力抵抗那仿佛从地底天上涌出的拖拽之力,只要一旦跃起躲避,就会被大力拖走,要么被拖撞出去,要么被那无数急风射穿,她竟然没有选择!
  脑海中一霎间想起,宗越面临的,也是同样进退两难的绝境!
  热血一冲,孟扶摇什么也没想,反身一扑就去挡宗越。
  身子刚转,一阵劲风扑来,随即她胁下一麻,咕咚一声向后便栽。
  宗越比她更快的,先扑倒了她。
  他扑倒她,立即紧紧盖在她身上,四肢交缠护住她身体,而后身子一沉,使出千斤坠,抵抗住了那股还在拖拽着孟扶摇的巨力。
  风声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咻咻不绝,孟扶摇躺着,感觉到扑面的冷风一阵阵割过肌肤,她散开的发掠在空中,瞬间被截断,那凌厉的力度令她心惊胆战——风声太近太密了,她躺着都险些被戳着,宗越,宗越呢……
  “让开!让开!”孟扶摇不能动,一叠声的叫,“让开让开让开让开——”
  “别动!”宗越死死压着她,全身都在轻轻颤抖,却丝毫不肯挪开,孟扶摇又去试图调动真力冲穴,然而每个人点穴手法都不同,宗越的尤其怪异,孟扶摇内力虽然以臻绝顶,但是没摸准穴道流向,依旧无法冲开。
  四面一片黑暗,只余风声呼呼割掠而过,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空气中药香和血腥气息越发浓重,有什么东西不断喷溅而开,落在她身上,身上男子体温异常的滚热,心口却微凉,那异样的体温令她心不住沉底,眼泪不可自抑的喷薄而出:“求你……让开,让开……”
  那男子却只沉浸在昏暗混沌之中,无声抵抗一步不移。
  极度的风声喧嚣里,倒地的两人却静至惊心,都在沉默着,迸发着自己最大的力量忍耐,一个忍耐伤病的发作和利风割体的痛苦,一个忍耐无言的牺牲和对命运森凉的最大恐惧。
  风声快如流光,时间慢似千年。
  宗越突然颤了颤,一口热血喷在她发际。
  孟扶摇的泪水,无声滚落,沿着眼角,缓缓落入发际,在发丝上颤颤半晌,和着那热血滴下。
  “扶摇……为什么……这阵法明摆着就是要致你于死地……”宗越抱着她,一句话未了又是一口热血喷在她肩颈,烫得她心都颤了颤,“……我了解过四大境,当初……就估算过,你只要破九霄功成,是能过的,可是现在……从九幽开始,就已经不对了……”
  “有人要我死在这里。”泪水淹湿了鬓角,孟扶摇咬着牙,在无穷的恨意里一字字道,“的确……我是该死。”
  如果我要踩着你们的尸体,才能够得着神殿的祭坛,那么我宁可早早死去,在最初相遇之始。
  “不……我很高兴。”宗越抱住她,近乎满足的叹息道,“一生里……也许这是……最近的距离了……”
  他靠着她的颊侧,在泪水和血气的腥甜里依旧嗅见她馥郁深幽的香气,那香气如花般开放在黑暗的彼岸,天水倒映中明净的开放,他在恍惚里寻香而去,踏过血色长河如山白骨,抵御着无边无际袭来的森凉和刺骨,最终在天涯的尽头,看见她一笑回眸。
  真是浮光掠影般的美丽啊……
  他微凉的颊靠过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侧,即使在这样的末路里,属于暗魅的艳丽容颜,依旧不露一分苍白的永远鲜艳如火,便如这一生无论辗转磨折颠沛苦难,他总是戴着面具生活,那般华美的,遥远的,丽色惊人而又虚幻失真的活……直到遇见她,直到邂逅身下这真正的火般灿烂的女子。
  宗越轻轻的贴着她,他想靠近她一点,再一点,再一点……这一路太过寒冷,他想放纵自己自私一回,借她一点温暖好捱过人生永夜。
  意识已经半昏迷,犹自记得轻轻寻找着那芬芳之源,从她的耳际,到她的鬓发,到她泪水横流的颊,到……冰凉而柔软的唇。
  两唇相触,他先颤了颤。
  从未想过这一刻,从未试图将她占有,他是黑暗的一份子,失去一切之后便只为执念而活,那花开得明艳,只当盛放在洁净的土壤,而不应孳生于他这般阴暗的角落,终年不见阳光。
  他从来,都只想做护花的那人。
  少年时他是孤独的流浪世子,到后来她送他迈向玉陛的森凉,再做他孤独的帝王,一生里远在金銮之高,放平眼光,只看得见云霞深处,她在他方。
  风里有血和泪混合的气味,唯一线幽香不散来自唇齿之间,他浅浅淡淡的笑了笑,这一刻唇齿相接的温暖啊……抵过了一世里所有的寒凉。
  微凉的唇轻柔辗转,将红唇之上不住汹涌的泪水轻轻吻去……她的生命,应该是永远明亮蓬勃的,不该被泪水侵染……可为何心底模模糊糊亦有一丝欢喜……她终究为他拼过命,她终究为他流过泪。
  宗越唇角,亦绽放一朵模糊的笑意。
  风声渐灭,最紧迫的必杀攻击已经过去。
  宗越的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力量之前,他一指解开了孟扶摇的穴道。
  孟扶摇立即抬手抱住他,触着了满手粘腻,刹那间心底一凉眼前一黑,险些再被那股一直没有离开的巨力拖动。
  怀里突然嘤嘤一声,却是九尾,它刚才被压得无法出声险些丧命,此时才挣扎出来,拼命吐纳自己的内丹,缓一口气。
  金色的内丹在它体内浮沉,亮灼灼的耀眼。
  孟扶摇此时心神震动疼痛之下,哪有耐心理会它,抬手抓住就将它塞了回去。
  手刚从怀里抽出来,突然僵在半空。
  刚才自己看见了什么?
  金光……金光!
  看见光!
  火萤……火萤……自主发光的动物……
  她心中灵光一闪,抬手就去摸怀中九尾。一把拽出来,抬手就将九尾往空中一扔!
  金光一闪,九尾狸被抛了出去,半空中顿时现出细微的金光,不算亮,但是对于武功高绝五识灵敏的孟扶摇等人来说,已经勉强能够看清楚上方动静。
  更奇妙的是,九尾穿越空中毫无滞碍,很明显那巨力并不对它出手。
  孟扶摇一刹间心中狂喜!
  有光!
  狂喜完又是一阵伤心——为什么没能早点想起来!
  金光一闪,头顶巨大的风声停了停,隐约能看见淡淡的轮廓,竟然真的是手的形状,那手似乎被那光所摄,顿了一顿让开,才再次抓了下来。
  这次出手更为凌厉凶猛,四面黑气流动,比刚才更为频繁,而且那黑气,竟然是随着九尾的身形移动而动,黑流四窜,蛇般缠绕过来。
  孟扶摇这下终于明白了雷动当初说的“留这东西一命可能有好处也可能会坏事”的意思,九尾虽内丹发金光,但是天生是扶风妖邪之物,和这阵法邪气互通,把它扔出来,亮光是有一点了,但是阵法威力也强了一些。
  孟扶摇一瞬间有些犹豫,要不要收回九尾?
  暗境……暗境……无论如何,还是光最重要吧……无论如何,就算自己这里麻烦点,给那几个照点亮也是好的。
  她不想再看见任何人为她受伤!
  孟扶摇决心一定不再犹豫,一抬臂再次将落下的九尾扔起,眼见九尾被她扔起数丈之高,可以想见,四面被困的战北野等人一定也可以看见那点金光,有了那点光便有破阵的希望,孟扶摇抱住宗越,一边毫不顾惜的输真气一边大叫:“你们看见没有——”
  说话间九尾又落了下来,孟扶摇再扔上去,然而不会飞的狐狸每次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有限,孟扶摇一边要不停躲避挥舞凶猛的巨力碾压,一边还要抛狐狸,虽说也不算太高难度,但是狐狸却是受不了了。
  “嘤嘤!”九尾皮球般在半空哭泣,昏头涨脑,惨叫求救。
  金光明灭,一闪一闪的也确实看不分明,孟扶摇正在为难,半空里彩羽一闪,金刚飞了出来。
  那鸟骂骂咧咧的冲出来,大骂:“搞什么?跳上跳下把爷都看晕了!”飞到九尾身下,接住了那狸。
  它一接住九尾,金光便不再跳跃闪烁,光芒稳定下来,孟扶摇仰头大喝:“九尾!加把力气!照得好赏你!”
  九尾半空中运气,内丹浮沉金光大放,肚腹间都变得透明,金色小灯笼似的,四面透明屏障瞬间给那光化去。
  刹那间孟扶摇竟然看见了战北野和云痕,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做着困兽之斗,不过看起来状态都比自己好,这阵法果然是全力针对自己的。
  那几人心有灵犀的转头,也同时看向她的方向,目光一碰,刹那间流过狂喜!
  四周黑气更浓,头顶上巨掌在金光照耀下却越发稀薄,突然一缩!
  “轰!”
  青红白三色光芒,借着那金光的照耀同时亮起,刹那间半空交卷,来自三大高手合力的全力施为,刹那间将那朦胧巨掌荡灭。
  一股淡黑的烟气窜在天地间,孟扶摇无意中嗅着了好几口,却安然无事,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天光一亮,身侧身影连闪,战北野和云痕几人都扑了过来。
  战北野一眼看见孟扶摇怀中宗越,脸色一变道:“他怎么了?”
  孟扶摇的手一直按在宗越后心,她刚才在阵中不敢去试宗越呼吸,生怕一试之下自己心神有失会坏了大事,只管拼命的毫不吝惜的输真气,此时才白着脸抖着手去按宗越脉门。
  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宗越手腕,脚下一软,仿佛大地被抽走一般,身子突然就漂了起来。
  周围景物再次一变,突然起了絮状白色云霎,四肢手足都不再听使唤,手一软,宗越从怀中落下。
  孟扶摇赶紧去捞,一动,身子腾腾飘起,根本不受掌控,她骇然回头看那几个,竟然也是如此,而宗越从她手中滚落,刹那便已不见。
  孟扶摇大惊,连声唤:“宗越!宗越!”拼命要上前,但是每一动身子便要浮半天,所有的动作都不能得心应手的做到,什么地心引力似乎统统不在,那感觉就像突然漂浮在了失重的宇宙中。
  孟扶摇挣扎着,调整自己的肢体试图抓回宗越,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回头看是战北野,他皱眉沉声道:“扶摇!已经入了第三境了,他落下去也好,第二境已经破了,不会再给他造成伤害。”
  “我怎么能任他一个人落下去!”孟扶摇气势汹汹的嚷,“我连他生死……连他生死都不知!”
  她眼底泪光闪亮,盯着战北野目光灼灼逼人杀气腾腾,看那模样如果战北野不松手她就会一刀砍过去。
  战北野却动也不动:“扶摇,保护好你自己!你更强,别人才可以不必死!”
  孟扶摇震了震,刹那间脸上血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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