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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惊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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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并不硬接,右膝一抬,向后跃去。道士以为他示弱求和,哪肯罢休,剑身飞跟过来。那青年又跳又躲,始终不肯发招,倒也堪堪地避过对手十余利招。

人群中不乏用剑好手,见二人一追一躲,青年虽不还手,但总可拿捏到对家剑招的些许破绽,丝毫不给道士攻入防线的机会。不一会儿,道士已累得面红耳赤,青年仍笑面不改,胜负已可知了。比武过招,不单*招数之巧,更须倚仗内力之悠长,体劲之充沛方可取胜;道士喘息不定,一看就是泛泛之辈;青年蓄劲不发,实欲探敌深浅。

片刻之后,道士剑路已然散乱。青年突然瞠目举臂,一剑拦开道士兵刃,左手成掌,拍在道士胸口。道士仰面震开,往后摔去,幸好被三个同门接住。他只觉皮肉并不疼痛,中掌处肋骨却在隐隐发寒,蓦然惊呼:“追风透骨掌!”进而慌道:“你……是……吴氏双……”

忽听有人接口道:“是吴氏双雄罢——”乃一灰袍老者走出人群。众人见他眉须长白,双眼微睁,手执一柄镀银鹰嘴钩,认得是越州“铁钩派”掌门章明奇。青年躬身道:“在下正是‘笑里藏剑’吴踪,那位便是家兄‘无言有剑’吴影。”说着,指向那“影小爷”。

几个武林中人听了,大吃一惊,原都以为剑庄后起之秀吴氏双雄应该人高马大、威武刚猛,今日一见,竟是两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几个道士唬得面如土色,不敢正视吴踪。

吴影朝章明奇一鞠,敬曰:“晚辈吴影拜见‘越州天钩’章老前辈。”章明奇大笑,摇头道:“什么‘天钩’,不过浪得虚名罢了。今见二位身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又扭头对吴踪说:“方才见你运剑之时,暗合掌路,我已有所猜测。这剑庄上下善剑者不计其数,而更兼掌法的,却只有你二人而已。又见你亮出独门绝技,乃敢断定。”吴踪点头道:“雕虫小技,如何逃得出章老前辈法眼!”说话时,仍挂着笑。

章明奇乐道:“小英雄不必过谦。去年,你二人略显身手,斩了王郢手下八员大将,可在我越州兴风不小哟!”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怔。

此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凌云轩、颖氏姐妹也略有耳闻。王郢本是唐廷狼山镇遏使,没什么声名。多年前,裘甫于两浙聚众数万,揭竿而起;唐廷鞭长莫及,诏令各地官员自行镇压,待平乱后论功行赏。乾符二年,王郢等六十九名有功之臣只得了空名虚职,心有不平,遂联名上诉,依旧不能如愿。盛怒之下,王郢率众将愤而为盗,横行近海。去年,王郢和手下十余悍将偶现越州,不料,于客栈之中遭人伏击,八人命丧当场,王郢重伤而逃,接连数月不敢复上陆滋事。消息传出,黑白两道都着手查明此事,均一无所获,也有不少人臆测乃铁钩派所为,直至此时真情才告大白。

吴影合拱道:“前辈过奖。”吴踪则说:“也只老前辈方可查个水落石出。话又说回,裘前辈好歹也在剑庄从过三年师,可算我二人师兄。活该他王郢在越州碰上我兄弟,只好顺便出手料理一番,替裘前辈出口恶气。为免旁生枝节,我俩才隐瞒此事,若给老前辈带有不便,吴踪这就摆酒做赔——”

众人听他说得轻巧,什么“顺便料理”、“出口恶气”,内中实为凶险厮杀,不禁生有敬畏之感。几个道士傻了眼,心想今天哀神缠身,怎生遇上这两个高手,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夺路便逃。吴踪也不赶,只是张口大笑,声响回荡山谷之中,经久不息。

场边随之响起呼喊之声,都是称赞吴氏兄弟本领高强的。吴踪一一谢过,吴影只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凌云轩趁机挤上前来,诉明仰慕之心,望可与之结交。吴氏兄弟得知他是凌家镖局少主人后,也乐意相识。凌云轩见二人相纳于己,不胜之喜,当即将二人延至店中,摆酒畅谈。朱温也陪了坐下,颖氏姐妹则回房换女装去了。

席间,凌云轩见吴踪甚爱说笑,吴影则自始至终不曾开口。按理说,倘是朱温此等非江湖人士,不与参言当在情理之中;可这两兄弟一同行走江湖,性子却迥然如此,似乎哥哥这辈子的话全让弟弟给讲了,倒是切合吴踪信口胡言的外号“笑里藏剑”、“无言有剑”。

少顷,颖氏姐妹除下男装,更衣出来。但见罗衣似霞、人面如花,引得众酒客尽皆注目。

颖雨芊先行礼见凌云轩,又向吴氏兄弟盈盈一躬:“颖雨芊见过二位英雄!”吴影停杯道:“不敢当,姑娘多礼。”吴踪乐呵呵地拍了拍凌云轩的肩膀,说:“凌兄弟,艳福不浅呀!不想你身边的俏公子竟是一对儿小娇娘,当真郎才女貌,不错,不错!”一席话羞得凌云轩和颖雨芊满脸通红。颖紫鸳大怒:“小贼,嘴巴干净些!”手中利剑应声拔出。哪知未等她剑锋挺起,就听见“铛”的一声,剑已被吴踪拂入鞘中。

吴踪翻身而起,三蹦两跳跃出店外,余下一路长笑绕梁不绝。吴影起身道:“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亦抽身而去。剩下凌云轩、颖雨芊尴尬无比,颖紫鸳兀自喋喋不休:“那小贼,杀了也不解恨——”

第四章 白玉金台竖倚天(上)

三日之后,山中传来一声炮响,继而长号齐鸣,惊起无数栖雀。凌云轩等人出门来看,乃知武林大会如期而至,先才的声乐正是聚集会众的。几人急忙装束一番,随了人流而去。

一行人等顺着石板小道汇至石阶大路,只见熙熙攘攘万余人众排于路上迤逦而行,直如黑蟒盘山,景象蔚为壮观,两侧巨岩夹道,猿嘶鸟鸣,尽显名山灵气。

四人杂于队伍之中,缓缓向前行去。每至峰回路转之处,总有数名剑庄弟子执红、白两色锦旗指导行人方向。一直折过十四道弯,众人眼前豁然一亮。但见一道箭门耸入云天,门柱乃有数人合抱之围,门楣上挂着一匾,上用镏金玛瑙列成四个大字“黄山剑庄”,原来已到剑庄正门。

门口站着四名黄衣少女,个个面容清秀,右肩上各落着一只花鹘。那鸟儿爪尖喙利,目光如电,却在四女肩上服服帖帖,足见四女必非常之辈。更有四名褐衣少年站在路边,虽无惊人之貌,倒是体形彪悍,更奇的是,四人脚边竟卧着四只吊睛白额大虫。凌云轩走到门口,不禁朝那老虎瞧去,正见它张了血盆大口,吓得猛退一步,才发现那畜牲不过是打了个呵欠。朱温见状,咧了咧嘴,拉着凌云轩进了门。

剑庄向以尚武为风,但也礼遇文士,好亲风雅;庄中建筑多合园林之巧,亭台楼阁相接相辅,奇花异草相衬相映,颇具特色。而且正因为剑庄于各地开有柜房、武馆,银本充足,故而造得起这堪比宫廷的华丽庄园来。饶是凌云轩生于洛阳,于行宫馆院也见得不少了,仍是满目新鲜。其余少见世面的,更是恨得自己少长一对眼珠,只觉好景应接不暇,四下张望。

剑庄的创始之人叫宇程进,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师从济难。济难乃当时少林第一武学高手,又喜文墨,共收有三名带发弟子。宇程进是三人中最小的一个,虽然悟性不错,但尚不及两位师兄。后来,那两人反因嗜武成癖,被逐出少林,以致搞出“武林大会”来。济难深自内疚,心想自己贪武恋文,荒废佛法,教得徒儿如此,实在难辞其咎,便狠下心,将宇程进也赶下少室山,自往寺中面壁思过,最后,就在面壁的木屋中坐化了。宇程进则凭借所学,于十余年间建起剑庄,可说是扬名立万。

剑庄建于群峰之间,为依山势,只能选取平坦之处搭屋造室,在山坳中蜿蜒数里之长,道路曲折,分设繁杂,若无人向导,极易迷失方向。庄园分为两段,前院为待客、游玩之所,后段乃庄人居住之处,两段间以校场为隔。众人行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开阔地带,正是剑庄校场。场子以红木栅为界,中央是个汉白玉雕制的方台,台延长九丈,立有九九八十一根玉柱。校场四角各站有九名剑庄弟子。场西建有朝东的一座大堂,门头挂匾书曰:“文武兼备”。

此时到场的,只是拿贴的头面人物,余人已由剑庄管家导去会客大厅等候。幸而,凌云轩有父亲留下的请帖,这才得以将朱温等人领到此处。此刻凌云轩想想所见,又忆及落难之时看过数州民生凋敝之景,自言自语道:“老天,可怜世上吃不饱的,哪里及此万一!”

“云轩?”身前一人忽然转过来。凌云轩细细一瞧,喜曰:“袭吉兄,是你!”那人名叫李袭吉,亦为洛阳人,于本地以文采著称,凌云轩时常请教于他,交情甚好。故人相遇,分外亲切,二人拥在一起,各问安好。“云轩,”李袭吉说道:“凌家大难,我本以为你也……”凌云轩心伤初愈,今又提及,几欲落泪,道:“唉!一言难尽——”李袭吉忙劝道:“若非刚才听得你说话,我真不敢想,你竟……嗬!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凌云轩又叹了口气,说:“罢了,此事暂且不提。”便扭头将朱温、颖氏姐妹与他引见了。

又听一声高喊:“李兄,别来无恙——”只见一人走近,宽袍大袖,腰悬折扇,也是个读书人模样,只生得大鼻小眼,形容丑陋。李袭吉见之大喜,忙对凌云轩说:“这便是名扬天下的罗隐罗公子。”凌云轩心中一凛:“罗隐文采极佳,闻名于世。当真人不可貌相!”立即打拱为礼,又将朱温三人介绍一通。

李袭吉问道:“罗兄,小弟数年间多次访寻,始终不见兄台仙迹,不知罗兄云游何处去了?”罗隐微一迟疑,即答:“闲云野鹤,四海为家罢了!倒是听闻李兄如愿高中,做了进士?”李袭吉大笑:“哪里,哪里。罗兄成全小弟,不来试笔;这才让小弟拾个空缺,惭愧得紧!”说罢,二人相视而笑。正在这时,一土袍和尚凑上前来。这和尚与三人都相识,乃当时出了名的游方僧,法号贯休,其文笔之功可不输翰林。

难得四方名士齐聚一堂,李袭吉合掌一拍,笑道:“我四人难得聚首,且和首近诗以记,何如?”便顿了顿说:“袭吉不才,愿为其先。”遂吟道:“锦衣鲜华手擎鹘”,乃描绘入门时所见。贯休接上一句:“闲行气貌多轻息”,是说众人漫步黄山,来到此地。凌云轩轻叹一声,低头道:“艰难稼樯总不知”。此句一出,另三人登即一愣,都不知他为何斗转诗意。多亏罗隐思路敏捷,稍一定神,便和道:“玉殿难闻世间苦”。二人言传意会,握手而笑。凌云轩大有和罗隐相见恨晚的感应。

后来,贯休于成都游历,适逢蜀主王建来游,诏令献诗。贯休当着贵戚亲王的面,将这首诗念来,更把末一句改为“五帝三王是何物?”,鞭讽之举实在大胆,遂为后世传为佳话。殊不知根源却是在这武林大会上。

片刻之后,剑庄前后院涌来九十九名持剑弟子,于校场四周依八方阵势站定,每位一十二人,另有三人迈向玉台。为首者乃一黑衣妇人,身后两名青年意气风发、气宇轩昂,正是吴氏双雄。吴踪瞥见凌云轩一行,暗暗点头示礼。凌云轩举手以应,却听身后颖紫鸳啐了一口:“呸——”

三人走至台中,吴氏双雄运力一呼:“剑庄恭迎少林、天马、九华等七派,怀仁、青衣等四教,星月、兴盐等十帮会之武林同道。”其声出肺腑,直如炸雷,全场喧闹戛然而止。

那老妪向场边大堂一躬,说道:“恭迎庄主与夫人临台——”嗓音之充沛怕还赛过在场的许多壮汉,也是个一流人物。不及话落,只听金鼓大作,堂门洞开,闪出三十六名银衣家将,将大堂与玉台之间围出一条无人之径。堂中稳稳走出两人,一个浓眉上挑、方脸阔唇,正是剑庄第三任庄主宇剑冲。旁边一妇,巧盘云髻,瘦面华装,乃庄主夫人赵氏。二人携手走到台上,又有两个丫鬟抬上一个金制的镂花方台,摆在玉台中央。

宇剑冲抱拳为礼,讲道:“剑庄经世百年,方有今日之盛,实蒙江湖朋友不弃,远来黄山。宇某感激不尽。”各门派听了,都叫了几声客套话。

宇剑冲手掌一开,示意便有话说。众人就住了口,静听他讲:“诸位皆为武林豪侠之士,遇事讲求开诚布公,宇某便有话直说。如今,家国危乱,王仙芝、黄巢聚众起兵,我等皆热血男儿,怎可置身事外。”众人听后,纷纷点头。宇剑冲笑了笑,又说:“然则何去何从,难免众见不一,况且各门派均无自担兴国重任之力;以宇某愚见,不若选出武林盟主,节制各门各派,统一号令,共同进退,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场下之人议论一番,均表赞同。

数十年来,武林如一盘散沙,门派间虽素以少林、剑庄为尊,但并无明文规定由谁领导,以致互有猜疑,难成大事。唐中会昌年间大兴灭佛之举,其实便是因江湖中人各自为战,让朝廷得了可乘之机,着手削弱少林派、九华派、摩尼教等势力庞大的门派,以稳固江山社稷。

“宇某以为,可依此会旧制,由各门派自择一人出战,终胜者便为盟主,以武论位,何如?”宇剑冲提议道。赵氏亦上前道:“我夫君只为武林前途着想,绝无半点私心。今日比试,我剑庄只作执裁,待选定盟主,自会甘当前驱。便是刀山火海,我剑庄也绝不迟疑。”说完,轻轻按下金台的一处机关。

只见金台上缓缓升出一柄古剑,鞘为青铜,把缠金丝,上刻两龙戏珠图,把上突起一颗夜明珠,上有“倚天”二字。赵氏指着它说:“此乃我剑庄秘传之宝——倚天剑,乃数百年前曹孟德所佩。情愿献与新立盟主。”

三国之时,曹操有两口宝剑,一为倚天,一为青釭,二者俱是砍铁如泥的绝世利器,样式相同,只用料有异,故而倚天轻便,青釭厚重。曹操自藏倚天,青釭则交由随行佩剑之将夏侯恩掌管。夏侯恩是个轻浮好功之辈,屡想上阵卖弄,一直不得时机。终于等到诸葛亮火烧新野,刘备败退,眼见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夏侯恩怎肯放过。于是,他作计瞒了曹操,带上宝剑出阵掠杀,可又嫌青釭使得不顺,便伺机将两剑鞘中的宝刃互换,又恐曹操发觉,就连剑把上印有剑名的夜明珠也给换了,想着只用一日即行归还。结果,于长坂一战不敌赵云,被斩马下。子龙得了此剑,以为便是“青釭”;过了数年,才由一铸剑名匠认出乃“倚天”,便重新打造了剑鞘,配了顶珠。此剑传息数朝,由赵氏祖上带入剑庄。

宇剑冲高声道:“二十年前,江湖只因一句‘武林至尊两件宝,乾坤神功化雪刀’,骤起浩劫,都是各派自家打算,你争我抢。如今,名剑赠英雄,教以立威,统我武林,兴我上国!”

群雄向来敬重剑庄是行端坐正的名门大派,今见其甘居人下,又将家宝献出,哪里还好异议,均告相许。宇剑冲看大局初定,喜道:“事不宜迟,大伙儿这便开始比试如何?”正在这时,一人腾过场南栅栏,喝道:“武林盟主,舍吾其谁!”

众人看去,那人年方弱冠,横眉竖目,膀阔腰圆,手点一根竹竿,大摇大摆迈上玉台,其身上衣料混用红、黑二色,却在前胸后背各有一惨白“鬼”字。许多人惊呼:“鬼域之人。”凌云轩忙问颖雨芊:“何为鬼域?”前边一个粗衣汉子闻声回头,道:“鬼域乃太行山中一大秘帮,肇造以来,未曾与各门派有甚瓜葛。向也不尊武林号令,更不奉官命,十几年来,横行无忌!”凌云轩见汉子虽长相粗犷,其貌不扬,但见识广博,心中一奇,问:“兄台乃何派人士?”汉子呵呵一笑,说:“我无门无派,江湖中一野人尔!”凌云轩又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汉子一揖,道:“不敢当,在下姓黄名巢。”

此话出声不大,却如飞针入耳,扎得周围十几人瞠目而视,都惊讶一个身为钦犯的乱军头目竟敢于此抛投露面,且报出身份,胆色之大实在骇人。黄巢看得出众人惊诧之神,不禁大笑。

鬼装青年听到笑声,横竿一点,向黄巢大叫:“你若不服,大可上来耍几招。”黄巢并不应战,只一合嘴,不再出声。那人傲目环视:“若无哪个胆大的上台一战,小辈便不推辞了。”就伸手去抓倚天剑。

群雄本见他趾高气昂,似胸有成竹,便都想坐壁上观,待看他斗过几人露了底细,再做区处。可人人如此打算,反无一人上台,眼看倚天即落其手。

第四章 白玉金台竖倚天(下)

青衣教教主玄妙大喝:“哪里小子,恁地撒野!”一翻身跃至台上。青年见他身着素袍,手执尘拂,白须白发,估想是青衣教耆宿,便不发话,抬竿就打。

玄妙侧身将他放过,顺手扬起尘拂,直向他后脑督脉两大要穴“风府”、“哑门”敲去。这一招看来随意,实则青衣剑法中极高明的一招“空穴来风”。玄妙以尘拂代剑,仗着内力充盈,将柔为刚,更使剑招攻击范围大增,这一拂倘若得手,必令对手当场失觉。

按理说,玄妙以长辈身份,不该下此重手,但他着恼青年出言不逊、待人无礼,便要立刻整治他一顿。那人听得风来,也不及回头,腰身一曲,弯成了个拱门之形,倒刚好避过此招,姿势虽然不雅,却也难得。

玄妙一击不中,更添了三分无名火,呼呼呼打出三招,正是当日在“剑朋客栈”和吴踪过招的道士所用“奇松迎客”、“火鸟渡涯”、“怪石隔江”。那天的道士只是教中打旗担水的角色,内功修为稀松平常,所使招式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神。玄妙则大不相同,他身为教主,练习教中独门内功心法“上清定经”,出招手段已非比寻常,凌厉之势大有开碑碎石之效。在场之人当即屏气凝神,要看青年如何破招。

青年竹竿一伸,直直的拦在胸前,竿头正巧抵住尘拂的长须。只见他手腕一抖,竹竿打了个陀螺转,将尘拂死死缠住。这样一来,玄妙三招之中只出其一,余二皆死。众人见这青年临场机变,在对手兵器上大做文章,却也得利,都暗暗称赞他机灵。其实,玄妙尘拂挥甩之间威力甚大,若是遇了寻常竹木定可劈之碎之,不费吹灰之力。但青年所执,叫“黑虎游龙竿”,内藏乌金细棒,外裹硬玉竹衣,所以才可取胜于玄妙。

玄妙见尘拂被滞,满力一拉,硬把长须扯掉一半。他以一教名主之尊,反拿不下一毛头小子,登时觉得颜面无存,不禁恼羞成怒,又欺身打来。青年见玄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已不敢大意。二人你来我往,又拆了十几招。玄妙出手老道,净捡青年的生死大穴来打,但屡因青年使出围魏救赵的诀窍,攻己之所必救,故而不能得手。

忽然,玄妙虚晃一招,引青年提竿打来,令其亮出前心,随即招呼尘拂扫来。这本是必胜的一招,玄妙尽了全力。不料,青年一个“燕子翻身”,恰跃过尘拂,又在空中团身之际回敲一竿,正打在玄妙脑顶“百会”穴上。“百会”乃督脉中第一大要穴,顾名思义,是百脉之气汇集之所,位列三十六死穴之一。

玄妙中了此招,气息岔行,脚下站立不稳,踉跄几步,撞到台下。几名弟子赶紧将他扶起,只见他面色苍白,气得咬牙切齿。再看那青年,仍旧傲立台上,目有不屑之色。

“好一招‘游龙会首’!”一少林僧人大步上台,他身形干瘦,面纹苍老,乃少林方丈空仁。空仁朗声道:“老衲若未走眼,施主所使乃丐帮棒法,是也不是?”他说话之时,中气十足,即便站在外围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群雄一片哗然:“丐帮?大师莫要说笑,丐帮早于二十年前绝迹江湖了!”

“阿弥陀佛!”空仁向众人一躬,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相信诸位也瞧得出这小施主的丐帮功夫,况且他手中‘黑虎游龙竿’乃丐帮独门兵器,又怎会有假?”台下先前已有人认出青年所用功夫,到了此时方敢确信。凌云轩也曾听凌月刚提到过二十年前武林争斗,致使丐帮、盐帮两大帮会土崩瓦解、帮主丧命,心里倒想不出这鬼域之人和丐帮有什么渊源。

空仁又冲青年说:“小施主年少有为,谙习绝学,令人敬佩。然此功乃扶危济困,除强剔暴之用,施主之招过于骁悍,必失其本意,不可发挥极致。”青年立即面有不悦,森然道:“老和尚,若然你要试试,晚生定当奉陪。”

空仁大笑:“好,就让老衲用少林‘金刚仗法’会你一会。”话音甫落,人群中冲出一个身着褐色袈裟的和尚,年岁与空仁不相上下,体态倒胖了些。那僧叫道:“何劳方丈动手,空义来也!”正是少林达摩堂首座,空仁的师弟空义。空仁见他上台,道:“师弟,切记点到即止。”空义大咧咧地一拍胸脯,说:“师兄放心!”知情的人无不偷笑,心想:“这空义不愧是少林寺第一武痴!”空义本在同一辈的师兄弟中武学修为最高,只因佛理见识逊于空仁,才没有做上方丈之位。

空义抄起一根护寺铁仗,越至台中。铁仗上挑,空义单腿独立,摆了个“金刚仗法”的起手式“金刚礼客”,算是与晚辈过招,让他一让。青年也不搭话,欺身刺来。空义嘿嘿一笑,小声说:“年轻人倒挺心急!”旋即荡开铁仗,将竹竿隔离身侧。

青年急于取胜,连挥八招,招招凶狠。空义却是不慌不忙,手中铁仗扬起,竟只以一招“金刚无争”接手,除却落位稍有不同,姿势倒是一成不变,反而处处占尽先机。这让众人大吃一惊,心想那人既可胜了玄妙,又为何奈何不了“金刚无争”。哪里知道佛家有语“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所谓动静结合,以不变应万变,正是此招的要义。

青年见空义如此戏弄自己,怒不可遏,竿法攻势又显增加。空义也换手变招,一一化解青年长竿道路。台下之人至此无不叹服空义功夫了得,思忖那人是必败无疑了。空义又斗数招,心想:“小子招法精熟,实在难得,但不知内功是否有所建树,且试他一下。”眼瞅青年一竿打来,空义盘膝一矮,手中铁仗顺臂而上,正是“金刚坐坛”,直直点在竿头。那青年只觉竿中一阵气劲传来,震得他手少阴心经各穴酸麻难当,连退数步,竟定不住身形,跪倒下来,“噗”地吐出口鲜血。

少林派最上乘的内功心法全在一本《达摩洗髓经》中,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内家功夫无出其右者。现在,少林寺中唯有空仁、空义二人有资格参看此经。空仁身为主持,俗务繁忙;空义却终日习武为餐,十年未出寺门,自己都不知功力精进至何等地步。

空义见出手过重,忙上前道:“罪过,罪过!”伸手去扶那青年。谁知青年一时恼火,额头扬起,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空义,两瞳中似有千万道利电射出,见者无不怵然。朱温看到此景,步子一斜,踩在凌云轩脚上。凌云轩心头一惊,转脸见是朱温,就推了推他:“朱兄!”岂料他纹丝不动,额上青筋暴出,双眼呆视。凌云轩不知所以,想是他突犯失心疯,忙拉着他手道:“朱兄,怎么了?”只觉其手心湿汗涔涔,不停颤动。凌云轩赶紧晃了晃朱温,呼道:“朱兄——”

朱温这才回过神来,凌云轩正要问他有何异样。不意“啊——”的一声传来,二人目光又回到台上。

那惨叫正是鬼域青年所发。他气恼空义重力伤己,就趁空义伸手相扶之时,抬竿刺向空义心口。二人相距甚近,空义猝然受制,不及招架,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倏忽之间,一柄钢刀飞来,碰开“黑虎游龙竿”;一名身着深紫色长袍的中年人由台下翻上,抬腿把青年踢出丈远。青年受伤非轻,连滚带爬,夺路而去。

空义拾刀还与那人,合十道:“多谢施主相救!”那人急忙还礼:“高僧言重!”说罢,深深一躬。空义又问:“未知阁下高姓大名?”那人朗声道:“不敢当,在下慕容昆。”

这句话凌云轩听得真切,台上台下又有些什么议论他也全然不知了,只是胸口一团火起,也顾不得许多,握紧化雪刀径上台来,大喝:“慕容昆,纳命来!”他在洛阳时,并不知道慕容昆暗中相助凌家,只道他是田令孜同伙,如今仇人相见,能不眼红?

慕容昆可不认得凌云轩,退身道;“公子且慢,在下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缘何刀剑相向?”凌云轩戟指道:“狗贼,自己做地好事,今日正要报应。如今便让你知道,我乃凌家镖局少主人凌云轩是也。”慕容昆因凌月刚一门惨事伤心数月,虽然自己已尽全力,但始终耿耿于怀,这便辞去官职,准备回乡隐居,中途遇上黄山大会,就来看个究竟。不料,竟在此地见到凌云轩,一时百感交集,愣在当地。

凌云轩也不等他开口,便将凌家血案的详情高声讲了出去,台下有些凌月刚旧友,都大喊:“为凌爷报仇!”慕容昆本不善辞令,这时百口莫辩,窘态立显,却更让人以为他是心中有鬼,不敢强辞。

凌云轩怒气冲动了天顶,竟忘了自己不会武功,奋手抽出化雪刀。“咔嚓”两响,台延两根碗口粗的玉柱受了刀气波及,从中折断。许多眼尖耳灵之辈即时惊呼:“化雪刀!”

慕容昆眼看刀来,岂有不躲之理。当即转身闪在一旁,正想劝住凌云轩,又见他一刀砍下。慕容昆只好一掌打向凌云轩小腹。他本想稍稍震慑凌云轩,方有申辩之机,哪知凌云轩半点内力也没有,中掌之后登即倒地难起。慕容昆见状慌神,不知如何是好。

宇剑冲亲自扶起凌云轩,铁青着脸道;“我与月刚交情甚好,今日贤侄受辱于此,我宇剑冲不得不管!”遂把凌云轩推给赵氏扶了,亮出家传“黄蛇”剑,指定慕容昆道:“出招罢!”

慕容昆一脸为难:“宇庄主,请容在下解释。”

“好,你打得赢宇某,宇某便保各大派不伤你,令你当众释明;否则,取你命以奠月刚。”声落剑起,直刺慕容昆廉泉穴。

慕容昆刀锋一舞,挑开黄蛇剑,顺势旋开身子,倒是有意躲闪。宇剑冲却丝毫不让,紧跟过来。他所使的是剑庄成名剑法“狂蛇剑法”,剑锋便如毒蛇的门齿,扎向慕容昆要害。慕容昆起先还有心避让,但因情势所逼,只好尽遣家传功夫“破字刀诀”抵御。

刚刚拆过十几招,宇剑冲便因年老体衰,喘起气来。这便以一招“引蛇出洞”佯攻慕容昆面门,暗计后招去打中腹。谁知剑到半路,竟被慕容昆一招“石破天惊”挑上肩头。

恰在此时,一阵狂风大作,带起无数细尘碎石,吹得众人难以视物。待风过后,却见宇剑冲正戳在慕容昆刀尖上,这期间有何事发生,无人知晓。赵氏惊恐万状,大叫:“官人——”

宇剑冲猛吐一口升血,轰然倒地。赵氏奋不顾身,冲上前来,探了探宇剑冲鼻息,乃知气绝,不禁扶尸痛哭。

遭此人寰惨变,众人尽皆手足无措,目瞪口呆。慕容昆丢刀在地,抱头大呼:“不是,不是我——”疯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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