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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惊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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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昔月


第一章 洛阳城头危风现(上)

海风轻送,卷住隐隐琴音,合着鸟鸣,顺势而远。

传音之所,乃一无名小岛,其地方弹丸,仅有一处住宅。那是座木屋院落,正房之中,一长须老者方自抚琴。老者一身灰袍,须发俱白,显是高龄模样,但其面色红润,手指轻灵,却又似中年之纪。老者身旁立一男子,虽然形容伟岸,脸上倒是深皱颇多,少说也逾花甲了。

老者抚毕一曲,停手叹道:“苍生多难,有几人能这般清闲!”话音之中,已杂些哀气。一旁男子也不说话,只是侧耳倾听,极是恭敬。“怀恩,”老者吩咐道:“去取黑匣来。”男子听了师父之命,当即转入内房,取出一个漆得乌黑的木匣,置于老者身前的桌上,又收了琴,立在一旁。

老者双手搭在桌上,并不用力,只把右手食指微抬,朝桌上一点。这一点看似平常,其中却暗含惊人力道,将那木匣高高震起。

木匣当空打了一转,锁扣随之甩开,继而又是一转,旋开了盖,甩出一块龟甲来。之后,两物直直跌在桌上——木匣在右,龟甲在左,正面朝上,工工整整,真如有人摆设一般。一旁男子眼光一闪,仍不作声,但脸上已露出敬佩之色。这也难怪,江湖中人常传些隔空取物,身飞如鸟的怪谈以娱耳目,毕竟都是虚构,可这一手传力蓄力控力的功夫绝是天下一奇。

老者闭了双眼,口中喃喃自语。片刻之后,老者左手挽成莲花指,朝龟甲上一弹。只听“咔、咔”几声,龟甲生出许多裂纹来。这一弹又与先前击桌之法如出一辙,威力甚大。

老者收手,并不开眼,由徒弟拿去龟甲看了看。“怀恩,是何卦?”“回师父,上坎下震,是个屯卦。”

老者听了答语,缓缓张开双目,自言道:“果然如此。”原来,二人在借龟甲占卜。这在上古也是常事,只在近世却不多见,而且,古人乃烧甲求纹,老者只一弹,便省去了许多麻烦。

“怀恩,将你师弟唤来。”

男子应声而出。不移时,男子带来一名青袍书生。那人年纪尚轻,生得粗唇大鼻,仪容丑陋,但眉宇间的气概迥然不凡,稳重之神不减其师兄。

“隐儿,”老者问:“你可记得随了为师多久?”弟子打拱道:“回师父,自我上岛求教,已过五载。”“为师传你的各门经著,你都深领其要,足见天资过人。可为师并不传你武艺,可知为何?”

弟子迟疑了一下,回:“徒儿不知其因。”“为师见你身负奇材,一心造你成就大事,不想传你那些惹是非的功夫,以免你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弟子点头道:“师父苦心,徒儿明白。”老者忽而话锋一转:“我方求天下之运,得了屯卦,你可知其解?”他似乎是在考问徒弟。

“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授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弟子答道。听了徒弟之言,老者起身长叹:“想我李唐,开元之世,何其盛哉!及至安史,竟一蹶不振。如今,无地无割据,无岁无战争。兵连祸结,民不聊生,言之乾坤混淆,实不为过。看来,太宗数百年基业,气数尽矣。”

忽然,老者扭身对弟子道:“草破土而芽,树临渊而根,俱是备尝辛苦。自此混世而得新生,必少不得一场浩劫。”说话间,老者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弟子的脸庞,充满了期盼信任的神情。“隐儿,此为天命,然天下百姓何罪,该当战祸?为师有意遣你回中原,寻访明主,教之息境保民之法,安得一方水土便是功德无量矣!”弟子大惊,拜曰:“师父,弟子才疏学浅,怎可当此重任。”老者微微一笑,将他扶起,说:“隐儿,我知你求功名而不可得,于官场极为不合,进而愤世嫉俗,这才投来我处。但今日之势,实应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方显男儿气概。怎可因一己好恶,持才不用,是洁一人而污天下人,汝忍为之乎?”说着,老者两手握住弟子的肩头,晃了两晃。

弟子想了一想,答:“徒儿谨遵师命。”老者大喜,将手一招:“事不宜迟,怀恩,送你师弟上船。”

三人打点一番,来到海边。只见一个小渡头上拴了一艘寻常渔船。老者说道:“隐儿,此乃你当年来时所乘,为师一直悉心保管,如今,你便乘了它去罢。”

“师父,”青袍男子倏地跪下:“徒儿叩谢您老人家多年教诲。”老者笑着扶起了他。“师弟,”一旁男子道:“中原多险,自要多加小心。”青袍男子用力地点点头,跨上了船。

那船不大,中有小篷,约可坐三四人,桨舵均还完好,桅杆上也挂了张崭新的白帆。青袍男子将包袱放入船中,伸手去解缆绳。正待划桨,却听师兄说:“师弟,你安坐船头,我鼓风送你一程。”言讫,跳至船上,打开帆来。此时并无风力,那帆只是微微抖动,却不鼓起。

师兄跳回渡头,刚要运功,只听老者说:“怀恩,让为师来。”说着,老者扎开马步,运气真气,直至头顶升起丝丝白气,猛地一掌挥出。这掌出风起,直将白帆满膛鼓起。

那小船受了这巨力,“嗖”地滑出老远。老者紧接又是一掌,让那白帆丝毫不降,继续推动小船。这样往复十余掌,小船渐行渐远。

青袍男子起身望着自己的师父、师兄,想起五年来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遂向二人用力挥手以作告别。岸上两人也挥手以送,三人相望,已各自成了黑点,逐渐隐于海际之后。

此时是唐僖宗乾符三年,距李渊荡平六十四路烟尘已有近三百年了。安史之乱后,唐廷中央实力大减,各镇节度拥兵自重,相互攻伐,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以至天下大乱。老者所言;“无地无割据,无岁无战争。”,正是指此情形。在这朝不保夕,命悬人手的环境里,各路义军蜂起,其间以王仙芝为首的一支最为浩大,又得了大将葛从周、尚让及冤句一支由黄巢统领的义军之助,声威大振。一时间,多有地方官员望风归降,有的则死命抵抗。眼见官吏如此,天下百姓更是不知所措,武林各大门派也是众见不一,可为其主。僖宗除却纠集各地军力镇压之外,就只有死死守住西都长安和东都洛阳。

洛阳城是唐廷的铁城之一,修筑百年,固若金汤。是以虽值多事之秋,城中百姓较之其他地方已经算是过的安稳了。城中最负盛名的人家是个镖局,名叫凌家镖局。主人凌月刚,其妻李虹秀,均是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主儿。凌月刚之父乃前朝吏部侍郎凌少龚,因官场倾轧,遭人诬陷,便告老辞官,举家迁来此地。所以官场武场,凌月刚皆有来往,人多唤之“凌爷”。夫妇二人独有一子,取名云轩,其生得一副风流儒相,自幼喜好读书绘画,却不恋武。

这一日,凌月刚夫妻欲往城外庙中为儿子求枝平安签,方行至出城大路,只见一伙衣衫褴褛的郊城村民为官军所赶,闯入当街。

凌月刚拉住一人细问,才知乃神策军中尉田令孜遣人于洛阳圈占良田,却占了整个一村,村人无依,纷纷逃走,为其家将所追,径入内城。

凌月刚听后,火冒三丈:“此等狗仗人势之徒,吾正该教训一番。”随即拦下追兵。

当首一将把马喝住,细瞧凌月刚,心想:“此人装束俊俏,必非常人。”便下了马,将手一抬:“官人先让,恐末将驱赶刁民,伤着官人。”他这话说得响亮,显然动了内劲。本来,李唐开国以来,为避李世民讳,将诏本、书籍等用“民”之处尽代以“人”,是以不称“刁民”而唤“贼人”。后来,虽有松动,各人不忌那许多条款,但也只是私下里开口随便,还无人敢当街大喝的。此刻,这人定是仗着主子的权势,有恃无恐,又足见皇廷无威无势。

凌月刚听他说地还算客气,就挑问:“岂有此理?路乃众人路,偏我让你,你怎不让我?”那人一听凌月刚出言不善,硬声道:“我乃田令孜大人左护府将沙铁是也,来此公干,时日拖迟,只怕你小官担待不起。”他改口称凌月刚为“小官”,暗含了轻蔑之意。凌月刚一笑:“担待不起?他有何能耐,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纵仆行凶,驱人占地,王法何在?”沙铁更不答话,把手一招,身后闪出十余兵丁,将凌月刚团团围定。

路人一见形势不妙,各自逃命,只剩李虹秀一人稳立不动。

那般虾兵欺凌月刚人少,一起拥将上来,却被凌月刚踢倒一人,夺了利刃。凌月刚脚底一旋,身子当空横起,刀刃一撇,直划众人侧膝风市穴。这一招既快又准,打得众兵措手不及。凌月刚倒也心存仁念,并未狠砍,只令众人站立不住,如忽开的菊瓣,挨次倒地。

一旁沙铁惊呼:“凌家刀法!你……是凌月刚。”凌月刚稳住身形,并不开口,心中却想:“他既识得我,想必也是江湖出身,只不知师从何处。只消拆上十数招,好歹也辨出个大概来。”沙铁自忖手下一群酒囊饭袋绝非凌月刚对手,只能亲自出马。当下吆喝一声,让众兵退至身后。凌月刚一心要试出他门派来,也不搭话,举刀砍来。

沙铁从马上一个扭身,转下马来,顺手抽了根铜棍做兵刃,挡住凌月刚刀身。不料二人均是有心试探,都未加力,两把兵器即触即收,并无损伤。待试了十几招,凌月刚已经看出对手所使乃“青衣剑法”,心想:“青衣教主玄妙功夫上有两下子,可惜为人狡猾,教出的徒弟也非善辈。只是这厮招法平平,内劲亦不出众,寻常角色而已。”嘴里便问:“玄妙道长何时收了你这般没用的徒弟。”说话之时,招数依旧不乱。

沙铁听他讥讽于己,心中生气,铜棍猛刺,却还胜不得凌月刚,脑筋一转,自卖个破绽,亮出心窝,等凌月刚砍来,正被他夹住刀片。沙铁自以为得计,挥棍劈下,乃被凌月刚单手架住。怎奈凌月刚内力远胜沙铁,稍加劲道,就震开了沙铁虎口,顺手一牵,恰把刀棍齐顶在他颈上。沙铁惊慌万状,连呼:“凌爷,饶命,饶命!”这次他口称“凌爷”,显是怕的极了,净捡好听的叫。凌月刚心知适可而止,低声道:“回了你家主子,教他少惹是非!”“是,是!”沙铁连声应诺,趁着凌月刚收起兵刃,赶紧领了残兵羞愧而去。

凌月刚夫妻二人上香求签回到府上,已近晚饭时分了。管家们业已备好了饭菜候着。桌前坐了位白袍少年,浓眉大眼,俊面乌发,正是凌云轩。凌云轩见爹娘回来,喜而起身:“爹娘,孩儿担心急了,只见您二人久不回转,当是出了什么差子呢!正想叫王老伯出门打探来着。”凌月刚大笑:“吾儿不必担心,去时路上遇了几个毛贼,给为父打发去了。”李虹秀暗自含笑,心想凌月刚把沙铁一干人等称作“毛贼”,是极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凌云轩将父母让到上座,又招呼两位管事一同坐下。这两位管事一姓张,一姓王,乃凌家老仆了,凌月刚一辈便由他们照顾大的,所以凌月刚一家从未视之为奴,连吃饭都是同坐的。

一家方要动筷,只听正门一声喊:“凌爷——”继而又是几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十分紧急。

凌月刚夫妇急起身来看。两个浑身是伤的汉子从门口跌了进来,两个把门小徒紧随其后,说道:“师父,他二人不容通禀,硬闯进来。”凌月刚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计较”。两名小徒便退了下去。

两个伤汉倒入门内之后,只顾大口喘气,竟连话也说不出。凌月刚走近了,惊呼:“刘兄弟!”原来,这二人是怀仁教弟子,其中一人是怀仁教宋州分舵的舵主,名叫刘克山,曾和凌月刚有过数次往来。这时,刘克山身背数创,血流不止,已经昏死过去;一旁汉子伤势较轻,尚还清醒,连叫:“舵主,舵主!”

凌月刚不及多想,往怀中取出随身的伤药,喂给刘克山,又把了把他人中,才将他救转过来。刘克山喘息数口,小声道:“凌爷,事由紧急,先助我二人躲了官家追兵,克山再行释白。”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外有人叫道:“凌兄,罗章搜查反贼,经由贵府,特来拜访。”这叫门之人是洛阳守丞罗章,他话说地含蓄,实意却是要进来搜查一番。凌月刚如何不懂,转头看了看李虹秀,见她点了点头,便与怀仁教弟子抬着刘克山送进内堂。王、张二位管家迅速将沾血之处抹净。这一切只在顷刻之间,看得出都是“家常便饭”了。

等凌云轩也进了屋,李虹秀喊道:“让罗大人进来,只是府院窄小,怕挤了大人手下弟兄。”这话说得明白,决不让罗章带兵入内。

看门小徒收了命令,才开门引入罗章,只不放众军士跟入。若是换了别家,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拦下这许多壮汉。但是凌月刚平日于洛阳军中也有交往,布过不少恩惠,所以众兵也不与他为难,乖乖守在门外。

罗章进来一看,见一桌饭菜,五付碗筷,只有李虹秀堂中端坐,两个管家候立一旁,就满脸堆笑:“看来罗某来地不巧,扫了兄嫂一家的雅兴,实在不该,实在不该!”李虹秀白了他一眼,说:“有何该不该的?门也叫了,人也进了。入了口的饭菜还能吐吗?”她这几句冷言冷语本不会冲着一城之主说,但她心知罗章有备而来,只能处处封他话语,时时忤他本意才能令他知难而退。

果然,罗章听了她这话,心中怏怏:“这嫂子平日倒挺客气,怎地遇事这般强横。”脸上却仍笑着,说:“想是嫂子怪兄弟许久不来拜会,有失交情。小弟只因公务繁忙……”说着,便往一旁客椅上坐去。哪知李虹秀一阵抢白:“罗大人既劳心公事,又怎可淹留于此,速速回衙才好。”言讫,红唇一紧,一双凤眼直直瞪了罗章一下,一副送客的模样。罗章顿时没了自在,直起身道:“也罢,速速了结,也好两下清静。”他这时兀自面有愠色,道:“嫂子,今日一帮绿林人士集结洛阳,意图勾结王贼军众谋反,幸得线人通报,我方得破其谋。撕杀之间,见二人逃向此处,这才冒昧叨扰,望嫂子行个方便,教罗某前后瞧瞧,倘寻不得人,改日罗某必定负荆请罪。”

李虹秀听了,拍案道:“罗大人,你好本事。拿人凑不着数,便来凌府撒野,那人若在也还罢了,若是不在,你却要拉几个镖师充数,是也不是?否则,这头顶的乌纱如何可得升换,是也不是?你说反贼逃向这里,可真见他开门而入?这街巷有户二十余家,又直出东面小城门,你不搜别处,不出城赶,定是瞅准我凌家好受欺辱,是也不是?你是打定了主意将我夫妇二人换你发达前程,是也不是?”这一串连珠炮般的质问轰得罗章张口结舌,满头大汗。李虹秀也因动了怒气,两腮鼓鼓,额头细汗涔涔。

片刻之后,罗章缓过神来,抱拳道:“嫂子,罗某也是怕凌家受了牵连,实是好意。嫂子切莫意气用事。”李虹秀冷笑一声:“此话不假,这‘意气用事’当真害人不浅。想当初,若非官人他意气用事,只怕罗大人不是化作木牌,就是回乡养命去了,哪还有今天这档子事呦!”

第一章 洛阳城头危风现(下)

罗章听了心中一凛。李虹秀此言确有来由,两年前,罗章由外地迁此任职,将近城郊之时遇上了一伙儿路匪,抢了他的金银,有打折了他双腿。罗章心中不忿,破口大骂,匪首便要取他性命。恰好凌月刚路过,出手救了罗章。后来,凌月刚邀名医为罗章治腿,才知道他骨碎已极,非要西域名药“生骨膏”方可医治,否则,只有落得终生残疾。凌月刚遂骑快马远赴西域求药。岂料这造药之人是党项族拓跋氏一名祭司,单名一个超字,其父母皆死于汉人手下,怎么也不肯赐药。

凌月刚只好趁夜盗药,为拓跋超知觉,双方大打出手。那拓跋超武功颇强,虽让凌月刚取走了些药,却也打中凌月刚数掌。本来,凌月刚若可及时修养,则并无大碍;可他心挂罗章安危,日夜兼程赶回洛阳,以至内伤迸发,险些丢了性命。正因为凌月刚对罗章有此大恩,罗章才对凌家万分敬重,就算是刚才被李虹秀顶撞,他也丝毫不恼在面上。

罗章静默良久,叹道:“其实,我固知兄嫂为人仗义,不肯出卖朋友,那贼人投来此处,也甚为明智。只是罗某职分所系,该当如此,还望嫂子见谅。”说着,躬身退出堂外,又说:“顶罪之事,小弟自有计较。明日子时,东门处自有我亲信把守,可叫他二人出城,莫再回头。错失此机,性命不保。”李虹秀听了一愣。只见罗章转身出门,领了军众朝东门奔去,直呼:“反贼不在此处,必是出城去了,追!”李虹秀这才想出罗章明知来此得不了人,早已预备下计策,而他这么一闹,总算是替凌府脱了干系。

李虹秀这么一想,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念起刚才自己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训,可叫罗章吃了不少苦头。

忽然,一只大手握在李虹秀肩头:“何事教夫人如此开心?”乃是凌月刚悄悄来到身旁。李虹秀立刻敛了笑,假装气道:“凌大侠行侠仗义,何时关照起小女子来了?”凌月刚俯下身,轻拍她手道:“没你这巧舌如簧的小女子,我这大侠只怕早就没了命,还仗什么义呀!”李虹秀嘴一翘:“说归说,今日这挡箭牌可是错砸了罗老弟。”

凌月刚大笑,说:“那简单,改日你我登门谢罪便是。”“谢什么罪?”李虹秀眉梢一扬:“他当年险些累你送命,我是老大的气,一直碍你面皮,才没发作,今日权当算笔旧账。”“好,好。算他活该倒霉。”凌月刚见爱妻这般模样,真像个霸道的姑娘,全没了平时持家教子的稳重,不禁又是大笑。

李虹秀又问:“那两兄弟怎样?”“还好,没受内伤,性命保得住。”凌月刚这就将二人所述告知李虹秀。

那怀仁教建教不长,都是些劳苦农家,逃丁败兵之人受不住官府欺压,聚在一块儿扶持。后来受了名家指点,自创一派武艺以为自保。约在数十年前,教中一人写就一篇教文,大旨是要众人心含仁念,相惜相怜,人人平等,正说中了众人心思,便以“怀仁”为教名,广招教徒,传其教义。多年来,虽算不上什么大教派,但总是在穷人中有些威望。王仙芝起义之后,教主尚君长率众相从。刘克山正要在洛阳召集宋、滑、潞、陕等州县教众精英起事,呼应仙芝大军。岂知人众方齐,竟听说有人告了密。只因那告密之人百密一疏,所放三只信鸽有一只被看守的教民捉了去,当即拆看了密函。若当时众人散去,也当无事。但刘克山是个刚直汉子,定要查对笔迹纠出那人。这百余人查来谈何容易,不及一柱香时间,官军已然杀到,众人寡不敌众,四散突围。刘克山与弟子赵小二逃到了凌家。

李虹秀听了前情,忙问:“那字迹你可识得?”凌月刚摇摇头:“饶是我交朋甚广,也不曾认得此人。方才,我已让轩儿认下这笔迹,他日如再遇上,定可辨出。”

翌日子时,凌月刚依罗章之言,叫人驾车护送刘克山、赵小二出城,果然在东门处遇上罗章亲信,接应了去。

刘克山走后,凌家唯恐走漏了风声,日夜戒备;一连半月都不见异常,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又过几日,忽然来了个变戏法的老汉,挡在门口要见凌月刚。门人拗他不过,就引了进来。凌月刚并不识得他,心中大疑。却见老汉一把抓去胡须面皮,成了个二十来岁的精瘦汉子,乃当日那个怀仁教弟子赵小二。

凌月刚这可吃了一惊:“赵兄弟缘何去而复返?此处当真危险地紧啊!”赵小二前曰:“凌爷,若非十万火急,小的怎敢冒此大险。我教关中分舵传来消息,有人奏告凌爷聚众谋反,小儿皇已着兵部侍郎慕容昆领两千神策军来此捉拿凌爷。”“小儿皇”是义军对僖宗的蔑称,指的是他十四岁登基,还是个孩童。

凌月刚倒吸一口凉气:“是何人奏告?”赵小二答:“我教多方打探,乃神策中尉田令孜。那厮明知罗大人与凌爷有些交情,故而不调洛阳本部兵马,指了名要慕容昆率兵来此。刘舵主得了此信,急令我冒死前来知会凌爷,约莫官军不日便到。”凌月刚这才想起与沙铁一战,不料惹来这等大祸。他数年不闻官道之事,自然不知田令孜的底细。田令孜本是个阉人管事,官司小马坊使,是个极善谄媚的种儿,得了普王欢心,及至他穿上龙袍做了皇帝,竟得封神策中尉。僖宗对他可是言听计从,口呼“阿父”,以至其权倾朝野,恣意妄为。

凌月刚沉思片刻,叹道:“不意一时冲动,竟酿成此灾。”赵小二说:“凌爷,刘舵主要小的说了,凌爷莫如举家迁我总教,怀仁上下必定竭力维护。”“不,不”凌月刚忙说:“刘兄弟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此等大罪,牵连颇重,若我一走,罗大人与城中一干武林人士必受连累,况且田贼有心为难,躲了初一,难保十五。”又想一想,说:“那慕容昆,本天马派一传弟子,二十年前于汴州府任职,与我相识,故人谋面,尚不容进言哉?”赵小二答曰:“此事小的听刘舵主说了,只是慕容昆自中武举进京,就离了江湖。这官宦之人,薄情寡义,唯利是图,凌爷也是知的。便是那罗大人,当日也亏得您照应,不然,定要拿了我二人邀功去。”

“唉——”凌月刚无奈道:“此事未可造次,只当周全计议。”遂命下人速齐家众于正堂议事,自己扭身入了内房,来见李虹秀和凌云轩。

母子二人也被唬得一惊。从前与江湖中人结了怨,关系周转,找些人调停几次,往往可解,也多有化干戈为玉帛之事;这次却是得罪了朝廷,无论如何是躲不掉了。

凌月刚却往床头一探,打开墙上一处暗格,露出一把兵器。凌月刚取来交给凌云轩,凌云轩不知父亲此举何意,脸显疑惑之色。凌月刚解释道:“轩儿,这是我凌家传家之宝——化雪刀。”

凌云轩看看手中之物,只见它粗木制的鞘身、握把,怎也不见精工之处,哪里像是珍宝,怕是丢到街上也没人去捡。而且,此物又细又直,没几分像刀,却更似柄长剑。

凌月刚看凌云轩满脸狐疑,又说:“‘刀剑两似,木鞘双锋’。这可是一句名震江湖的歌诀,说的正是此刀。”凌云轩听后,好奇地将刀拔出。那刀笔直如尺,宽只及寸,确是一副剑的模样,唯有尖首不像剑那般有两处斜锋,而是自上而下一道斜口,犹如一条矩木叫人斜劈后的断痕;更奇的是,除刀腹开锋外,刀背竟也打了刃,委实古怪之极。

凌月刚慨叹:“此刀本有一惊天之秘,无奈咱家传息数代,已失其本源。数十年前,有一姓金的侠客找到你祖父,说有要事相商,乃与此刀有关。他老人家不敢怠慢,相约次日于长安贵兴楼详谈。谁知那人竟再未露面。二十年前,武林谣传‘武林至尊两件宝,乾坤神功化雪刀’。为父恐其为歹人夺去,故而暗藏至今。现将它交托予你,望日后寻得此刀来源。”说完,又从暗格中取出两本书:“为父知你不善习武,然此家传拳谱、刀谱,务必好生保管,流传后人。”凌云轩听出父亲语气,如交待后事一般,心中悲切,“嗒、嗒”地落下泪来。凌月刚又道:“你且先去我义弟‘红袍将’周德威处暂避,其现在延川。待风平波静,为父再接你回家。万一不幸,德威自会待你如子,与我无异。”原来,凌月刚估计此劫难逃,心中只愿护得凌家这点血脉,要将凌云轩远远送走,才好避过这遭变故。

凌云轩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大叫:“爹——孩儿不走,此时正当孝敬膝下,怎奈天降横祸,生生地拆散一家,可教孩儿如何走得!”凌月刚嗟叹不已,曰:“轩儿,你现时不走,为父也不强你。但一见情势不妙,你是务必走脱。”,言语之间,透出其意之坚,无人可改。李虹秀在旁不忍,随着哭起来。凌月刚只有仰天长叹,恨恨不已。三人又是来来对对,长长短短,一个时辰转眼就过。

李虹秀不愿伤及无辜,便下了话,命众家丁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奈弟子、家众念往日凌月刚夫妇体恤照应,甚为仁义,竟无一人肯走,皆定以死相随。凌月刚点了名簿,计一百七十余口。

当夜饭也不用,府里尽是唉声叹气,悲泪惨音……

次日一早,罗章派人叫凌月刚速速遁去,凌月刚婉言拒了。到了傍晚,罗章得知慕容昆已至,正思计拖延,倒是见慕容昆自己找来。他二人均念及旧交,不愿下手。可慕容昆又带了个凶信。他所领神策军是拱卫京畿的劲旅,本在太监头子的管辖。这次田令孜荐他为“扫贼平乱使”,拨给两千甲士。僖宗怕这些骄兵不服管束,特地点了个神策军中颇有信义的牙将张异人为副,辅佐慕容昆。岂料一到洛阳,张异人却为人一刀断喉,手段颇似凌家刀法。尸首上留有一张白布条子,上书“有敢损我凌家者,有此下场。”众军吵闹着要杀进城来,硬是给慕容昆劝下,定了三更再来。慕容昆却偷偷溜来,商议如何救下凌家。

罗章马上领他来见凌月刚,又将营中之事述说一遍。凌月刚听后,拍案大怒:“我凌家岂会如此下流。定是那阉人设计害我,罪上加罪,非要我凌家一个不留。”遂说了当日大挫沙铁一事。“原来如此,”慕容昆恍然大悟:“想来田令孜为何荐我。正是巴望你我两败俱伤,以报我往日揭他不法之仇。”罗章也说:“这朝中尽是些污毒败类,遇了此事,绝不稀罕。天色已黑,且商议如何脱难。”

“不忙,”凌月刚抢白道:“慕容兄弟,张牙将死时的布条你可带着?”“嗯!”慕容昆从怀中取出给凌月刚看。凌月刚一瞧,惊呼:“竟是那人!”又问罗章:“罗兄弟,那日怀仁教起事告密之人,可是你手下?”话语中已带有几分怒气。罗章谦道:“实不相瞒,小弟自凌兄舍命相救,凡遇上江湖之人总是有心庇护,能放则放。当日,在下收了田令孜传来的圣上兵符,这才不得不动手。谁人告密,在下确实不知。”

凌月刚知道罗章不会欺骗于己,叹道:“想不到他小小阉人,却连调兵遣将也插得上手。”罗章、慕容昆对视一眼,心里苦笑:“他一手遮天的形状何止于此。”

正说话间,外面人喊马叫,千余火把照嘚堂前亮如白昼。一队甲兵破门而入,大叫:“主帅好不仗义,定了三更入城,安能独自先入,难道暗通凌贼。”慕容昆倏地站起:“尔等休得胡言。”

凌月刚知势头不妙,低头吩咐王管事:“速回后房,叫公子依计而行。”又见众兵抢上,念道:“死则死耳,不如替他二人脱了干系,再死不迟。”遂挥出两掌,将罗章、慕容昆打出丈远,口中大骂:“二贼,言是招安,却用计赚我,好不是人物。”众军扶了二人,齐道:“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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