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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冷月寒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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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多心见瓶中均是粉末,遂取起一嗅,觉出是玫瑰、兰花暨桂花的香气。
在平时,这位一代英侠最爱兰花,但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答道:
“我喜欢嗅闻那仿佛能令人神清气爽的桂花香!”
白天朴苦笑一声,翻转那张覆案白纸,只见纸上赫然是用炭笔写着“桂花”二字。
冯多心笑道:“这是甚禅机玄理,白老人家可否解释一下?我平日喜爱兰花,今天却觉桂花香特别好闻,究是什么道理?”
白天朴笑道:“老朽虽然双目久盲,但盲人有盲人的特殊感应能力,我已觉察出冯老弟是位豪放不羁、文武双全的正派大侠,你应该知道苗人养蛊之事。。”
冯多心道:“据传苗人于端午日取蛇、蝎、蜈蚣、壁虎、虾蟆等五毒,置于一坛中,任其自相啮食,次年以唯一存者炼蛊,但不知在下所中的,是哪类毒物?。。”
白天朴道:“老弟所说的是一般俗蛊,你所中的乃是炼蛊专家所炼、特别厉害的恶蛊!”
冯多心问道:“听白老人家语意,这种恶蛊还在蛇、蝎、蜈蚣等‘五毒’之外?”
白天朴道:“这是‘桂花蚕蛊’。。”
冯多心皱眉问道:“‘桂花蚕’?唐人诗句有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白天朴点头道:“不错,普通蚕是‘春蚕’,这‘桂花蚕’则是‘野蚕’,别称‘天蚕’,又因其色如金桂,更叫‘金蚕’,取‘天蚕’之丝,杂以人发、风磨铜丝制衣,可避刀枪水火,而用这‘桂花蚕’炼蛊,也就是蛊毒中最为强烈、至高无上的了!”
冯多心想了一想道:“根据理论推断,‘桂花蚕’既极难得,则这种蛊毒定甚顽强,不知白老人家可有克制手段?”
白天朴的白果眼儿一翻,扬眉笑道:“医家仗恃岐黄,与天争命,生死人而肉白骨,固属夸大之词,但救人于濒死,治病于将亡,亦并非不可能之事,且对症下药,贵在及时,冯老弟来得甚早,区区‘桂花蚕蛊’,大概还难不倒我白老瞎子!”
冯多心闻言后,脸上方露喜色,白天朴又复说道:“但蛊毒可制,元气必损,一病难逃,冯老弟能在我这‘一柳医庐’之中,小住三数日么?”
冯多心笑道:“在下落拓江湖,四海游侠,除了想寻找一位生平至交以外,可说身无急事,故而慢说三数日,便与白老人家亲近上个十天半月,也无甚。。”
一语未毕,双眉微蹙,但发现白天朴也在凝神倾耳,遂含笑低声说道:
“老人家也听见了?来的一共是二人,他们飞身越溪,如今大概尚在‘一柳医庐’的十四五丈以外!”
白天朴好生佩服道:“盲人听敏,理所当然,冯老弟的耳力如此奇聪,真是令人惊佩的了!”
冯多心低声笑道:“来人不知是甚路道?我在内室卫护家华老弟,老人家搪塞对方去吧。”
白天朴此时已对冯多心完全信任,遂点了点头,拄杖走出堂屋。
这时,来人已然走向“一柳医庐”,并可闻笑语之声,果是一男一女,证明了冯多心耳力奇佳,听得丝毫不错!
白天朴因爱孙白家华尚在调养之中,而自己少时又将为冯多心解祛“桂花蚕蛊”,不愿把来人引入室内,遂手拄白木杖,走向庭院。
来人相当粗卤凶蛮,在门外挥手一掌,柴扉便被震倒,现出身形,是一个相貌俊美中含有阴险的二十七八的黄衣少年,和一个二十三四的妖艳的红衣少妇。
白天朴听得柴扉已被来人震倒,不禁脸色一沉,止步问道:“来人是谁?
怎么毁人园门,这等无礼?”
黄衣少年冷笑一声,阴森森地目注白天朴道:“老头儿慢发脾气,看你手拄白杖,双目已盲,大概就是什么‘瞽目神医’白天朴吧?”
白天朴道:“不错,白天朴归隐陕南,不问江湖之事已久,两位竟会是特地为我而来的么?”
红衣少妇“格格”一笑道:“白老头儿,我家魔主有点隐疾,要请你在一个月内,前往六盘山,替她疗治。。”
话方至此,白天朴便摇手接道:“对不起,老朽血气已衰,不能跋涉长途。。”
黄衣少年厉声喝道:“不去不行,除非你不想要你那宝贝孙儿的性命?”
白天朴脸上神色一变,愤然叱道:“尊驾是哪路人物?竟以这等无耻手段要挟,我家华孙儿中的是什么狠毒的截脉手法?”
红衣少妇笑道:“是我下的手,闻得人言,你这老头儿生性倔强,不吃敬酒,专吃罚酒,才设法先从那小孩子的身上,给你一点厉害!可笑盖代神医,仍然诊不出治不了独门点穴手法,你孙儿白家华福缘不浅,他中的是震撼武林、极为罕见的‘绝脉搜魂手’呢!”
白天朴佯作初知真象似的,全身一震,翻着两只白果眼,向红衣少女失声问道:“‘绝脉搜魂手’?。。姑娘难道就是名列‘天外三魔’之一的‘双心魔姬’呼延楚楚?”
红衣少女闻得呼延楚楚之名,肃立恭身道:“那是我家鹰主,我是‘双心八侍’之一,名叫唐琪,这位是我同僚,名叫吴宁!
白天朴昔年未盲前行医四海,江湖经验极丰,见闻甚广,盲后归隐,也常有老友往还,故而知道所谓“双心八侍”,共是四男四女,全属“双心魔姬”呼延楚楚身边武学高强、心狠手辣的黑道蛮横人物。。
他知晓遇上凶星恶煞,正在思忖怎样应付之际,那红衣少女唐琪又把脸儿一板,冷冷说道:“白老头儿,你孙儿白家华,已中‘绝脉搜魂手’,若无独门解救,必将全身痉挛,缩成尺许婴儿,身受惨毒苦痛而死!如今,我给你一只‘双心魔令’,令上附有临时解药,可暂保白家华伤势不变,等你六盘行医,治好我家魔主隐疾,必蒙恩典,便可无事。。”
语音至此微顿,凶芒如电,厉声又道:“但凡接‘双心魔令’之人,若是有所违拗,使成魔主死敌,必被剥皮抽筋,磨尸化骨,便死在九泉,也永难翻身的了!”
吴宁也在旁助威喝道:“白老瞎子想通了么?你对我家魔主的‘双心魔令’,接是不接?”
白天朴因爱孙之厄已解,怎肯受此挟制,正待加以拒绝,突然听得耳边有人以“蚁语传声”的上乘内家功力说道:“老人家不妨接令,并问问那‘双心魔姬’呼延楚楚得的是什么隐疾?”
白天朴已然见识过冯多心的高明功力,当然知道这耳边密语是他所发,遂佯作略一沉吟,苦笑说道:“吴朋友,人家是‘霸王请客’,你家魔主是‘霸王请医’,老朽如今就算不愿接取这只‘双心魔令’,恐怕也不可能吧?”
吴宁冷笑道:“那是当然之理,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唐二妹且传魔令!”
唐琪知晓盲人反应敏捷,听力尤强,遂向白天朴抛过一物。
白天朴果然听风辨位,十分准确,微一伸手,便轻易接在手中,觉出那是一面上镌“双心”的铁质令牌,牌柄上并系有一个小小的纸包,定是所谓“绝脉搜魂手”的临时解药。
唐琪见白天朴已接“双心魔令”,又沉声说道:“白老头儿,你已接‘双心魔令’,万勿自误,务须于一个月内,前往六盘山的‘双心魔宫’,为我家魔主效力行医,否则。。”
白天朴不愿再听这些威胁之语,遂截断唐琪话头问道:“‘双心魔宫’是在六盘山的何峰何岭?何峡何谷?。。”
吴宁道:“白老头儿不必多问,你既有‘双心魔令’在身,只要一到六盘山境内,便有魔宫使者前来接引!”
白天朴问道:“老朽虽对岐黄一道略有研究,但要医重疾,也必须略作准备,何况我更不能把所有的应用药物,全一齐带去六盘,你们应该先对我说明呼延楚楚姑娘生的是什么病吧?”
唐琪道:“我家魔主因为风流。。”
一语未毕,便被吴宁截断,朗声说道:“‘双心魔宫’是洞天福地,富埒王侯,各种珍贵药物应有尽有,你不必多问,且尽快向我家魔主报到,便会明白一切。。”
话完,立即拉着唐琪,双双转身离去,并发出一阵相当淫邪暧昧的笑声道:“唐二妹,我们此行任务业已完成,何必与这老瞎子多说废话?好不容易才获得这几天单独相处的机会,该留点时间办办我们私人的体己事儿了!”
唐琪未曾答话,发出一连串听来甚为淫贱的吃吃媚笑!
白天朴静听他们业已去远,遂低低骂了一声“无耻”,伸手扶起那两扇被震倒的柴扉,然后才回转茅屋。
冯多心从内室迎出,含笑道:“白老人家放心,令孙又经我隔体传功,催通气血,业已完全无事,等他神酣气足地一觉睡醒,可能比原来的体魄还要健壮一些!”
白天朴知晓冯多心可能已对爱孙白家华给予了特别好处,遂一抱双拳,连声称谢,并把那只“双心魔令”递向冯多心道:“冯老弟,‘双心魔宫’的人物向称难缠,老朽已接了呼延楚楚的这只魔令,可能等于是沾上了附骨之蛆,绝难摆脱,麻烦极大的呢!”
冯多心笑道:“常言道‘解铃原是系铃人’,在下既然以密语传音,请白老人家接过‘双心魔令’,自然义不容辞,要替你解决此事!”
白天朴道:“老朽愿闻冯老弟的解决之道,彼此才好配合行事。”
冯多心接了那只“双心魔令”,也未细看,也不交还白天朴,便顺手揣入怀中,含笑答道:“解决之道,甚为简单,我对‘双心魔姬’呼延楚楚有点兴趣,老人家的六盘山之行,由冯多心代劳便了!”
白天朴有点颇出意外地怔了一怔,向冯多心双眉微蹙问道:“冯老弟,你。。你打算代我行医?”
冯多心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又道是‘除死无大病’,我冯多心即令治不好呼延楚楚的病,也总还要得了她的命吧?”
白天朴皱眉道:“‘双心魔宫’威名极大,宫中好手如云,冯老弟单身独探虎穴,不嫌。。”
冯多心笑道:“白老人家放心,慢说‘双心魔宫’,便是比这再凶险百倍的虎穴龙潭,冯多心一样敢闯它一闯!”
白天朴道:“老弟是否要改扮成老朽的形相前往?”
冯多心双睛一翻,立刻变成两只盲者特有的“白果眼”,但他突又想起白天朴目不能见,自己这种举措,岂非多余?遂又把一对黑如点漆的眼珠翻回,失笑说道:“要改扮老人家的形相不难,故而我才借用那只‘双心魔令’,但魔宫若破,必有漏网之鱼,来此企图对老人家贤祖孙予以强烈报复。。”
白天朴脸上起初颇有惊容,但旋即神光湛然,扬眉说道:“‘双心魔宫’是西北一带最大的凶邪魔窟,只要冯老弟真能荡涤妖氛,为武林造福,白天朴祖孙纵遭毒手,亦无所憾!”
冯多心道:“作事哪有不顾虑周详之理?在下一面请求白老人家为我祛治‘桂花蚕蛊’,一面等待一位正派奇侠到来,等她一到,便由她护送老人家贤祖孙,悄然迁居隐秘之处,以策安全,冯多心则立即往会‘双心魔姬’呼延楚楚,使她事出意外,措手不及!”
白天朴问道:“冯老弟是等待哪位正派武林奇侠?”
冯多心觉得无须对这位“瞽目神医”有所隐瞒,遂从实答道:“就是以一支‘涤尘玄佛’威震江南的‘烟雨庵主’玉清师太!”
白天朴呀了一声道:“我对这位神尼钦仰已久,她怎会迢迢数千里,佛驾远来陕西?”
冯多心因知对于医家,最好是把有关中蛊经过,源源本本,倾诉无余,遂不厌其详地将自己路遇玉清师太暨许伯亭,同入金鼎峡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白天朴静静听完,低声说了一声“奇怪”,皱眉自语道:“老朽生平极少与女子往还,那位被冯老弟疑为不是秦盼盼的黑衣姑娘究竟是谁?她。。
她怎会知晓我隐居在龙驹寨呢?。。”
说至此处,苦笑一声,又道:“白天朴真是老糊涂了,这种疑问,无妨慢慢推敲,我应该先为冯老弟祛解‘桂花蚕蛊’才对!”
冯多心想起他先前所说之语,皱眉问道:“老人家认为我蛊解之后,元气必损,一病难逃?”
白天朴点头道:“话虽不错,但一来老弟对我有救孙大德,白天朴必用特殊药物暨特殊手段答报深情,二来老弟身怀绝艺,资禀惊人,或许只休息个一天半日,便可复原,也说不定?”
冯多心大喜道:“既然如此,便请老人家为我赶紧施医,免得在时机方面有所迟误!”
白太朴双目虽盲,对自己这“一柳医庐”自极熟悉,不会弄错方位,遂向茅屋微一伸手,肃客入内。
进屋以后,白天朴指着内室中的另外一张床儿,向冯多心笑道:“冯老弟先请端坐凝神,调匀呼吸,驱尽心中杂事,因为稍时祛蛊之初,或会有些痛苦,须要以坚强意志,加以抗拒!”
冯多心虽觉自己是铁铮铮的汉子,经得起任何痛苦,但因白天朴一片好意,遂仍如言上床,盘膝静坐,用起内家清心宁神、健体葆元的吐纳妙诀!
白天朴笑道:“冯老弟且神与天会,好好用功,我去收拾一些药物!”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左右,白天朴方端了一碗红艳奇香的药汁,命冯多心立即饮下。
饮完药汁,这位“瞽目神医”又弄来一条业已剥去蛇皮的长才尺许的小蛇,不断翻转烧烤,并不时向蛇身之上涂以青黑色的调味酱料。
冯多心颇为好奇地问道:“白老人家,你烤蛇则甚?莫非你酷嗜此物?”
白天朴笑道:“此蛇烤焦之后,香味极为撩人,马老弟不必多问,你业已服药,务须运凝真气,护住心脉,体内若有什么奇异感觉,并立即告我!”
冯多心虽弄不懂白天朴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却也猜得出那种“桂花蚕蛊”必然歹毒厉害无比,自己多半会尝受一些奇异的痛苦!
既然如此,哪敢怠慢?立即静守天君,并以所修练的玄功真气,护住心脉!
烧烤片刻,蛇肉渐焦,一片奇香,弥漫室内!
尤其那青黑色的调味酱汁,涂上烧焦的蛇身以后,竟变成一种极为浓郁的桂花香气。
冯多心觉得这桂花香气极为好闻,在深深连嗅几嗅之后,突然皱眉叫道:
“白老人家,我丹田之间突然奇痒,仿佛有甚东西在蠕蠕而动!”
白天朴笑道:“冯老弟不必担心,你且略运真气,把在丹田间蠕蠕而动之物,略往上逼,等它到了胸腹之间,便莫再勉强,只静护心脉,一切听任自然好了!”
冯多心自然如言施为,但那种自丹田升到胸腹的奇痒,却因无法搔抓,极难忍受,渐渐满头汗水,并发出呻吟!
好不容易才把那蠕蠕而动之物逼到胸腹之间,室中的桂花香气,也到了极为浓冽的程度!
白天朴突然把手中蛇肉,投入炉火,左手拈着一粒大如龙眼的白色丹丸,右手则取了一柄金钩,向冯多心喝道:“冯老弟,最紧要的时刻到了,你务须尽力守护心脉,并赶紧张开嘴儿!”
这时,冯多心除了奇痒以外,并有一种火辣辣的剧烈疼痛,起自脏腑之间!
外伤好忍,内痛难当,何况还有那种无法抓搔的钻心奇痒!饶他冯多心是条铁铮铮的英雄好汉,也恨不得索性运口气儿,把胸腹脏腑整个震裂,反而来得痛快!
正在此时,白天朴“吧”的一掌,业已击上冯多心后背“脊心穴”的部位!
他左掌中握有灵丹,是用掌骨所击,几乎等于“小天星”的内力,劲道着实不轻,若非冯多心功行深厚,难免连那口护心真气都被击散!
他在痛苦难忍之下,仍未忘却与白天朴互相配合,猛然把嘴一张!
张嘴的动作,恰好与白天朴掌震后心之举配合得恰到好处,冯多心立觉百脉如沸,喉间奇痒,有一片红光,带着七点金星,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这片红光有一半是冯多心的脏腑污血,另一半则是他刚才所服下的那一碗红艳艳的药汁!
痛苦已达极致,冯多心终告晕倒,但在失去知觉之前,他还模模糊糊地觉得眼前有金光电掣,口中并被塞入了什么清香无比的丹药之属!
动荡旋转的天地,渐渐停止安静,脏腑间奇异猛烈的痛苦,也告完全消失。
这种情况,应该是冯多心的内伤已愈,知觉已复!
但当他感觉躺在软绵绵的榻上,正欲睁目坐起之际,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全身,竟仿佛比床榻更软,根本毫无气力。
白天朴站在床前,向冯多心低声说道:“冯老弟莫要急躁,最好等我为你全身按摩一遍后,再复睁目,你能够这么快恢复,已足见资禀太好,是一位内功深厚的罕世英雄,但最少却仍要再休养上三四个时辰,并服我两帖灵药,才可下床走动。”
冯多心已发觉自己四肢如棉,只得乖乖听话,由白天朴替他按摩全身。
白天朴除去按摩以外,并用一种奇热之物,在冯多心全身主要穴道上反复炙烤,那透穴而入的奇热,起初令人难耐,但随后却百脉齐和,舒泰已极!
整整把全身按摩七遍,白天朴才透了一口长气,语音中显得有点疲惫,但却极为高兴地含笑说道:“冯老弟,老朽熬有药汁,如今且去端来给你服用,你可以缓缓睁开双目了。”
话完,起身离榻。
在白天朴说话时,冯多心已经暗提真气,发觉自己虽已病态消失,百脉舒泰,但一口真气,仍无法充分提聚,流转周身。
尤其缓缓睁目之下,仍觉一阵晕眩,不禁使这位盖代英雄,摇头苦笑。
因为冯多心文武全才,对医道也有相当造诣,他知晓这种情况,是自己在元气方面亏损已极,正由白天朴以医道暨灵药双管齐下,才得渐渐复元!
蛊毒未发,提前祛除之下,尚有如此威力,倘若不是玉清师太加以点醒,力促自己早早赶来,则三日后岂不一身功力尽付流水,任凭金冷月随意宰割?。。
惊心皱眉之际,白天朴已端了一碗奇香的药汁走来,先把冯多心上身扶起,替他在腰背间垫了两个软枕,似知其意地含笑说道:“冯老弟,换了常人,蛊毒纵祛,也须休养上一月半月,元气犹难尽复,但你一来禀赋太好,内功修为极厚,二来又经老朽以珍藏多年的一段极为难得的成形何首乌,配以七种灵药,炖熬了这盅‘八仙聚宝汤’,喝下后,再缓缓运气,把药力导散周身,便差不多可以复原如旧。。”
冯多心听得这盅药汁竟如此珍贵,便有点不敢张口地苦笑说道:“白老人家,令孙家华老弟也亟须灵药益元,这盅‘八仙聚宝汤’。。”
白天朴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连连摇头,接口笑道:“冯老弟不要客气,华儿所受的亏损不能与你相比,小孩子正在成长之中,并可用其他药物,暨有从容时间,使他慢慢复原,你则身负除魔卫道的侠义重责,万一再有‘双心魔宫’中的厉害凶邪来此滋事,老弟若功力未复,岂不掣肘,连我祖孙也可能有所不幸!”
一面说话,一面便端着那盅“八仙聚宝汤”,送向冯多心的口边。
冯多心知道这位“瞽目神医”相当热诚直爽,所说全是实言,遂也不再客气,缓缓饮下那盅含有成形何首乌的奇香药汁。
服药之间,目光一扫,瞥见壁间倚有一柄金钩,钩尖并钩着七条长约一寸,尚未全死,仍有点蠕蠕微动的,金黄色的蚕形之物!
喝完药汁,他忍不住向白天朴急急发话,苦笑问道:“白老人家,你那柄金钩尖上所钩住的七条蚕形之物,是否即由我丹田逼出的‘桂花蚕蛊’?”
白天朴点头道:“不错,老朽双目已瞽,又未用手摸过,但也可以猜出它们约莫长有一寸,色呈金黄,冯老弟请注目看看,我猜得可有错么?”
冯多心因适才早就看清,遂毫不迟疑地立即点头说道:“老人家猜得不错,但世间怪异太多,真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像这样巨大的‘桂花蚕蛊’,有七条之多进入冯多心的丹田脏腑,我竟毫不知觉,真是惭愧已极!”
白天朴道:“老弟不要惭愧,这毒蛊厉害之处,便在于起初无形无色,等进入人腹之中,才以你的气血培养它的形态,约莫一日成长一寸,等长到三寸,颜色变成淡黄,便告成形,以你的心肝为食,中蛊之人,大概也就无可侥幸了。”
冯多心听得一头冷汗,又向那形态丑恶的“桂花蚕蛊”看了两眼,皱眉说道:“这等恶毒之物,老人家怎么还不放在炉中,用火焚毁。。”
话犹未毕,白天朴便接口笑道:“一来,这种毒蛊活力极强,不是普通炉火能毁,二来,我还想把它们派点别的用场。。”
冯多心诧道:“这种‘桂花蚕蛊’业已被逼出人腹,还。。还有什么用呢?”
白天朴道:“冯老弟不单有元宵之约,恐怕为了秦盼盼姑娘如谜身份之事,难免于最近期间,会再去金鼎峡,与金冷月周旋一二吧?”
冯多心颔首道:“老人家说得不错,但。。”
白天朴笑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又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弟虽技艺出众,侠胆如天,但对于看不见、摸不着、嗅不出的苗疆恶蛊,恐怕仍非人力能防,有点头痛!。。”
冯多心何等聪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扬眉问道:“老人家是要利用金钩钩尖上的那七条‘桂花蚕’,炼成什么克制毒虫的特殊灵药么?”
白天朴摇头道:“事先克盅制蛊太难,除了一二样罕世难见的天生神物之外,人力无法办到,但既有这七条恶蛊可以利用,老朽或许能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原理,替冯老弟炼成一条防身带,使你贴肉束在腰间。。”
冯多心插口问道:“是不是有此带在身,那些歹毒恶盎即不敢接近?”
白天朴笑道:“生蛊怎会惧怕死蛊?故而不是蛊不敢近,而是蛊一近身,老弟便会从贴肉所束的防身带上,获得一种特异的感应,能快点立加防范!”
冯多心喜道:“多谢,多谢,冯多心再向白老人家请教防范毒蛊之道。”
白天朴含笑说道:“毒蛊只能由口鼻之间侵入人体,老弟身临险境,对于任何饮食均该小心,故而对方多半是会令人从鼻孔吸入,老弟只消于感觉贴肉所束的防身带上有了特殊反应,立运本身真火封住进路,或是暂时摒息,便令对方难施歹毒暗算了!”
说完取出一只小小的红色玉瓶,递向冯多心道:“老弟,这玉瓶之中共有十二粒‘龙涎解毒丹’,除了对恶蛊无效之外,能祛解其他百毒,老弟带在身边,不单在必要时足以防身,并可救人济世!”
冯多心接过小玉瓶,目注白天朴,以一种极为感激的语音说道:“老人家所赐太厚。。”
白天朴轻拍冯多心来接玉瓶的手背笑道:“老弟不必在意,我不过请你代我行道而已,老弟快略运真气,把所服‘八仙聚宝汤’的药力催散,流转周身,人才可以复原,你且好好运功,老朽去弄那条防身带了。”
语毕,下榻,取起那柄金钩,便自走往隔室。
冯多心再提真气,觉得这回已可缓缓运功。
他是大行家,稍一调气行功,便知自己目前虽然尚需催散药力,流转脏腑周身之后,才会复原,但内力真气方面,却不单没有减弱,反有增强的现象!
这当然是由于所服成形何首乌之功,换句话说,也就是白天朴对自己所施太厚!
江湖人物,讲究的便是受人点滴,报以涌泉,冯多心侠骨天生,他怎会不起衔恩答报的意念!
他觉得白天朴既然只有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则最好的答报方法,便是对他孙儿白家华好好成全成全。
自己适才替他拍通穴道之时,发现此子根骨颇佳,自己除了把本身绝艺悉心相传以外,甚至可助白家华获得一笔罕世宝藏,使他实现他人不可成就的丰功伟业,傲视后辈!这种意念,一起即灭!
不是冯多心有所反悔,而是他一念既萌,终生必践,但目前他不能分心,他要先顾自己,他必须尽摒百虑,导气流身,把所服“八仙聚宝汤”的药力,迅速而平均地输送到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的每一部位!
神凝,归紫府,气顺,纳丹田,这是行功完毕的最后步骤。
在这个把时辰的吐纳之后,冯多心不仅人已完全复原,连他先前那副潦倒江湖的憔悴容光,也为之焕发不少!
就在他面含微笑地离榻起身之际,白天朴也脸上神色微含忧虑,手持一条宽约数寸的丝带,走入室内。
他看不见冯多心容光焕发的情况,冯多心却看得见他脸上的神色,不禁讶然问道:“白老人家为何双眉皱锁?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白天朴未答冯多心所问,竟从忧郁之中展颜笑道:“从老弟的语音之中,业已听出你耗损补复,真元已沛,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由老朽为你再复细诊一次脉象为妥。”
冯多心虽知自己已完全复原,无须再诊,但不愿拂逆白天朴一片关切的情意,遂仍伸出左手,任由他在“寸关尺”上,细诊脉象。
果然,白天朴诊完脉象之后,向冯多心含笑说道:“恭喜冯老弟,你的丹田隐患,心腹之疾,已告解祛,从此以后,可以毫无顾忌,放开手儿,与金冷月等万恶邪魔尽量周旋,维护正义了!”话完,把那条宽约数寸,长约数丈的丝带递过。。
冯多心称谢接过,但是才一入手,便自大吃一惊,目注白天朴说道:“白老人家,这。。这条防身丝带似。。似乎不是凡物?。。”
白天朴笑道:“老弟真是大行家,此带乃以人发、野蚕丝暨风磨铜细丝综合所制,老朽又将焙成细灰的无毒蛊粉贮入,老弟缠在身上,只要无形毒蛊近身三尺,便会立生反应,使老弟及时防御。。”冯多心失声道:“何止防身?这是一条宝带,连刀剑暗器暨歹毒掌力,均可一齐防护了!”
白天朴笑道:“老弟不要在意,白天朴是瞽目遗世之人,要此无用,赠送老弟,正合‘宝剑赠烈士’之理,此带够长,老弟可斜肩缠佩,可把双肩暨前后心主要穴道完全护住!”
冯多心因决心以把白家华培植成下一代武林英豪的领袖人物为报,遂也不多说甚感谢之语,遵照白天朴的指点,脱去外衣,把这条防身宝带,贴肉仔细缠好!
处理停当,穿回外衣之际,冯多心方发现对面榻上已空,遂含笑问道:
“家华老弟已从黑甜梦回,完全恢复了么?”
白天朴的老脸之上,突又闪现出忧郁的神情,点头说道:“华儿在一个时辰以前便自苏醒复原,我命他到前村沽酒,款待老弟。。”话方至此,冯多心便摇手笑道:“老人家不必客气,赶快设法把令孙唤回,我发现家华老弟资禀极好,根骨不凡,想传他几招不算太俗的防身手法。”
白天朴道:“老弟所传,定是罕世绝艺,华儿有此福缘,白天朴感激不已,也高兴万分!但今。。今日不便。。”
这位“瞽目神医”完全在克制情感,佯为欢笑,但说到“但今。。今日不便。。”之际,仍然克制不住,有点语不成声!冯多心早就心中怀疑,见状之下,不由大惊,双手抓往白天朴的肩头问道:“老人家为何如此?难道令孙家华老弟又出了什么差错?”
白天朴知道自己克制不住,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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