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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隔云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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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柔软的床榻之上,透过桃红色的纱帐,隐约可见外间的小厅。这是哪里?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只着内衫,而长裤长袍此刻正摆在枕旁,叠得整整齐齐的,似乎已经浆洗过,拿在手里,还可以闻到其间散发着苏合香淡淡的味道。这是……
他一边穿衣,一边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他记得在酒家胡里喝了酒,然后离开,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可是之后到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便全都不知道了。他应该是睡着了,因为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了蓝裳,甚至还与她。。。。。。
呵,李白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春梦。想不到,在他的内心深处竟也潜藏了如此炙热的渴望,只是,这样的念头即便只是想想,于她也是一种亵渎吧。他,不该如此啊……
出了卧房,穿过几重垂帘,便到了外间的小厅。李白四下打量着,靠墙一边摆放衣橱和精美的梳妆台,窗前一张书桌,桌旁有一架镏金飞鹤香炉,左侧悬着的珠帘后摆着一张琴案,其上摞着一叠琴谱,却独独不见有琴。显而易见,这是女子的闺房,只是,这房间的主人是谁?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李白疑惑地向门边走去,经过书桌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却被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吸引了视线。
带着几分好奇,他绕到桌后,俯下身来细看。只见画中那背手而立的男子正专注地望着月亮出神,虽然是侧面,但那人的容貌神态却依然清晰可辨。李白望着这幅画,惊讶莫名地睁大了眼睛。那画中人赫然就是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画旁所题的一阙词,眼前不禁一亮。这娟秀工整的笔迹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了。直到,他看清楚那词中所写的内容,心下顿时便明白了几分。
这词他知道,不但知道,还很熟悉。这是《未央歌》,长安目前很流行的一首唱曲,也是《大唐生活月刊》上所发表的作品。而他刚才之所以觉得这笔迹眼熟,正是因为这词当时是连同曲谱一起寄到学而堂给他的,也是他亲自选中刊载的。只是没有署名,作者不详。他看着那朱红色的字迹,暗暗思忖,想不到这房间的主人就是《未央歌》的作者!这是巧合么?她是谁?而他又怎会出现在她的闺房……
“李公子,您醒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李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打起珠帘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朱漆托盘,上面陈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小菜和米粥。待她走近,李白只觉得面熟,凝神一想才猛然记起,她好像是花闭月的贴身小丫环,之前他们见过几次,每一次她都形影不离地跟在花闭月身边。如此说来,这里定然是栖凤阁了!那这房间……
“月姐姐吩咐洛儿来伺候公子洗漱用餐。”洛儿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偷偷看了看他。
昨晚上,也不知道月姐姐是怎么说的,九娘居然同意让李公子宿在姐姐房内。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啊!但是今天一早却见月姐姐眼睛红肿得厉害,竟像是哭过了的,而且她的神色也很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郁郁的没有一点生气。问她什么,她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她实在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呢?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白闻言礼貌地向她道谢,心中却不禁更加疑惑。“我怎么会在这儿?”
“公子昨晚上喝醉了酒,凑巧倒在门口,被人抬进来的。”
“哦!”李白点点头,呵!想不到他居然一路从西市走到了东市的平康里!
“这可是月姑娘的闺房?”虽然早已猜到八九分,他却还是问了一句。
“嗯,是啊!”
果然是她!李白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惊讶,却不是因为他出现在这房间里,而是万万想不到《未央歌》竟是由她所作!呵;没有人知道,在他收到的《未央歌》手稿上,词曲之外,其实还另有几句话:
天上人间,何处觅良人?既见君子,心之所仰,情之所钟。《未央歌》,为李公子白所作,妾心不得诉,惟以词曲传意,今君既见之,心无憾也。
这段时日他收到的传情信札数不胜数,几乎每一封都有署名,或邀相见,或言盼复,只有这一封,除了一词一曲一段留言,再无其他。没有落款,没有具名,无迹可寻。他觉得词曲不错,便放到了杂志上,也曾因那句“章台楼高梦短”暗自猜测这可能会是一位青楼女子,只是却全然不曾想过会是她!回想几次碰面,她和他从未深谈,而他也没有特别留意,不想伊人竟已芳心暗许。
李白思及至此,心念陡然一转,昨夜梦里种种不知为何竟开始与她的影像慢慢重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内更因这个念头而一惊。难道……昨夜根本不是梦?!而那梦中之人……
“月姑娘在哪?”他的脸色一变,急急问道,他必须要确认一件事。
洛儿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李白的眼睛。“等公子用过餐洛儿自会送您出去,月姐姐这会儿有贵客需要应酬,不便相送。”
“她几时可以脱身?我可以在这里等。”这事,他必得见到她才行。
“这……就不必了吧。”洛儿面露难色,边说边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他。“月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公子。”
李白疑惑地接过了,展开来看,却是愣在当下。他把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无言。
李白离开栖凤阁的时候,洛儿是带他走的后门。当他们穿过长长的檐廊,一路下了楼梯到达后庭的时候,安静无人的院落里忽然传出了幽幽的琴声。那曲调婉转低回,一弦一柱,无不透着无法言说的深沉哀伤。李白不禁停下脚步,站在院庭当中,侧耳凝听。琴音起落间,一个女子凄凄的声音蓦然响起…
“今夕何夕兮,望断重楼。今夕何夕兮,凝眸几多新愁。囚鸟伤飞,风尘以诟。魂梦与君同游兮,羞颜忧忧。落花有意兮逐水流,流水无情兮覆心舟。”
李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歌声如此熟悉,如千丝万缕,缠绕在他心头,越勒越紧,窒息的疼痛,让人不能呼吸。是她。花闭月。
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始料未及。
不敢去想,自己究竟给她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而经过这样一番阴差阳错,他又当如何在她面前自处?心中从此便有了一个纠结,伴随着深深的自责与负罪感,再也无法释怀。
落花有意兮逐水流,流水无情兮覆心舟。一场醉梦,两个痴人。纵然知悉她的冰心一片,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有一颗心,她要的,他终究还是给不起。所以今生今世,注定了,他要欠她一份情。呵……
手一松,紧攥在手心里的字条黯然跌落。
梦既醒,两相忘。
短短的六个字,碎尽一颗女儿心,仿佛命运残酷的谶语,宣判了彼此的结局。爱如深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坠落,却无可拯救。纵然心有不忍,又该如何?情之一字,容不得施舍。违心虚应,说穿了反倒是一种辱没。
梦醒两相忘,从此萧郎是路人。最好的结果,也便是如此吧。
也许,他们谁都没有错。不过是痴痴地爱了一个人,何错之有?只是万般皆天定,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有缘无分,抑或有分无缘,空留唏嘘。仅此而已。呵……
李白辞行
李白夜宿花闭月香闺的消息被聂九娘有意压下,因此云端对这段插曲毫不知情。这段日子她太忙了,虽然未央客栈有枫庭和张掌柜打理,可她不但要组织编辑《大唐生活月刊》第二期的内容,还要兼顾宝明斋的新节目排练,况且家里那边还要为成亲准备一大堆东西,所以她只好从早到晚的三头跑,一刻也不得闲。
这天下午,云端正在宝明斋三楼的排练室里带着一班乐师演员排演新节目。这里的节目单向来保持着两个月更换一次的规律,这次刚好赶上节目大换血,不但词曲全部更新,所有的舞蹈也都要重新编排。
“停,停一下!”她挥手示意乐师停止,走上前去调整伴舞的几个小女孩的站位,“不要靠得太近了,这样看上去会比较乱,分开一点……对,就这样,重新再来!”
“小姐!”
乐师们看到指令,刚想奏乐,却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云端闻声望去,只见一楼跑堂的小伙计阿城正站在门口唤她。
“嗯?什么事啊?”
“李公子来了,说是要向您辞行呢!”
云端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公子?哪个李公子?”
“就是李白李公子啊!”阿城如实回答。
“李白?!”她愣住了,愈发糊涂起来。“你说他来……辞行?!”
“是啊!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而且他身上还背着行李呢,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不待他说完,云端已经提起裙摆跑了出去。这两天她忙着在宝明斋排练,没有过去学而堂那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惹得李白突然要走!辞行?!开玩笑,这个时候他怎么离得开啊……
她一口气跑下来,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手立在楼梯旁,右肩上搭着简单的行囊。不是李白是谁!
“李公子!……”她一边唤他,一边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绕到李白身前,气喘不已地急急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要走呢?”
李白望着眼前这个被他小心翼翼存放在心底的女子,很想很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然后告诉她,他其实不想离开不想远走,如果可以,他只愿留在她的身边默默守候。只是啊只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
“没什么事,只是我自己……”他别开视线,艰难地开口,“我想……离开长安。”
这样的说辞云端如何能信?她摇摇头,紧紧地盯着他,希望可以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不,我不信。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现在你突然要走,一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不能和我说么?”
此时还未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店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刚刚李白进来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可是这会儿,云端因焦急而陡然提高的音量却惹得不远处的几位客人侧目,那些人朝这边望过来,细看之下当即认出了他们俩,顿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嘿,快看!那不是李白么?”
“哎呦,可不是么!真的是他啊!”
“他旁边那女的不就是这宝明斋的季小姐么!”
“是啊是啊!可看这样子他们好像在吵架呢!怎么没两天就闹翻了啊!啧啧……”
李白隐隐听到这些议论,不禁皱眉。
“跟我来!”几乎未加思索,他拉起云端便向外走。如果这是最后的告别,那么请允许他单独和她呆一会儿吧。就这一次。
“啊……”云端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随他出了大门。“我们去哪儿?……”
李白轻轻放开她,飘忽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声音仿如一声深沉的叹息。“送送我吧。”说完,不待她回答便转身径自向前走去。
看样子今天他是走定了!云端咬着嘴唇,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发愣。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才两天没见就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李白的去意如此坚决?天那,谁来告诉她啊……
呵!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没时间想得更多,急忙上前去追他。而此时,一个身影亦悄悄地出了宝明斋,一路跟着他们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江家的马车行进在去往东市的路上,枫庭正靠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刚刚和几家知名的酒肆茶楼谈妥了在《大唐生活月刊》上发布广告的事情,这会儿正要赶回宝明斋。蓝儿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思及至此,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呵,说实话,他现在当真是有些后悔了呢!让她来做生意这想法实在是糟糕透顶。那小妞儿如今把精力全都投入在打理铺子上,从早到晚地奔波忙碌,人都瘦了一圈,又不肯乖乖再加歇着,真是拿她没办法。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面都已快沦落在生意之后了,这感觉实在是让他很不爽……嗯,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成亲后他不会限制她做任何事情,也希望他们仍然可以一起打理两家的生意,不过么,一定要找点什么事情把她的注意力从生意上拉回来一些才行。那不如……就生个小娃娃好了,最好是一个像她一样的小姑娘,如此一来他就有两个小丫头可以疼了!他的大蓝儿和小蓝儿……真不知,那样的一幅画面该是怎样的美好,让他单是想着已然觉得心中的幸福感在悄悄漫溢。呵呵……
枫庭一边想着一边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初冬时节,天气渐渐清寒起来,可是却丝毫无损长安城的喧嚣繁华,街上的人永远都是这么多。忽然,一个身影毫无预警地闯入了他的视线。蓝儿?!她怎么在这儿?他疑惑,刚想开口唤她,却在看清她身边的那个人时僵住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并肩同行的两个人,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顿时变得深不可测。李白?他们这是……?
“停车!”
车夫听到吩咐,连忙勒住缰绳,贴着路边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吧。”枫庭翻身下了车,只扔给车夫这么一句话,便转身朝着云端和李白的方向走去。他没有追上他们,只是不近不远地和保持着一段距离。
好吧,他承认,这样做确实不够磊落。但,他偏偏就是忍不住。乍见他们两人走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心里却仍然不很舒服。对于李白,其实他一直心存芥蒂。蓝儿对他格外的注目与欣赏让他有着隐隐的不安,而李白对蓝儿的态度似乎也有别于对待其他人。呵,说他小气也好,说他敏感也好,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冒这个险。天底下,惟有这样的赌局他不敢尝试。因为蓝儿,他输不起。
云端和李白没有乘马车,一直步行着出了城门才停下来。这一路上,云端一直不死心地追问他非走不可的理由,可是李白却始终什么都不肯说。
“就到这里吧。”他转回身看她。
“你……”此时,云端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不再考虑一下么?”
“不了,呵呵,我已经想得很清楚。长安……再也不适合我继续呆下去了。”
云端听他这样说,忽然意会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是因为谋官的事还没着落让你很失望对么?”不待李白回答,她又连忙劝慰道:“这件事情真的急不得。严大人那边不是一直在活动么?其实希望还是很大的,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空缺职位而已。再说……你现在渐渐有了名气,又这么受欢迎,已经算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了啊,只要在长安站稳了脚,谋个一官半职绝非难事!再等等看不好么?”
她急切的样子让他的心里一阵动容。她是真心为他考虑为他好,只是她又如何能够知道,她越是这样,他就陷得越深啊!他不怕灭顶之灾,也不怕心上人近在眼前却奢求不得的苦楚,他怕的是自己终有一日会按耐不住,将全部的感情向她倾吐,那样的话一定会给她带来困扰和烦恼吧!而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如就让一切悄然结束。让她成为他此生的秘密,深埋心底,绝口不提。他会记得她的样子,她的话语,她的笑,让这一段回忆陪伴他一路走过后半生的天涯羁旅。至于做官,已经不再是他一心一意所追求的目标了。
是她让他懂得,原来文字的力量是如此神奇,可以打动人,可以影响人,也可以改变人。治国说到底还是治人啊!倘若他的文字可以影响到别人的思想,便无须再可以追求形式了吧。
呵……花闭月说得对,梦既醒两相忘。无论长安还是她,也许都只是他不可企及的一场梦啊……
“不是这个原因,你不要瞎想了。真的只是我自己想要继续到处走走。天下究竟有多大,不用双脚亲自丈量,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他淡淡一笑,原本是想让她宽心,只是到最后竟说得自己的心境也豁然开朗起来。
但是固执又倔强的云端,直到此刻仍不肯放弃说服他留下。
“那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做人不可以这样没有责任感啊!”她苦着一张脸,逼问道:“学而堂那边怎么办?杂志怎么办?你这样一走了之,扔下这么大个摊子,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当初契约上是怎么写的难道你忘了么?”
李白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太过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云端见了,难过之余又不禁有些气恼,情绪也不禁变得激动起来。
“这个,你一定也忘记了吧!”她伸出小拇指,有些咄咄逼人。“是谁和我拉勾,答应我一起办杂志,说好了决不反悔的?那个人是谁呢?”
李白的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他的心,在看到她的手指时,被猛然刺痛了。他们在月下的盟誓,他如何忘得了?可是,蓝裳,我该怎么对你说?该怎么说?
“呵……算了,就这样吧。”她忽然泄气,颓然地放弃了所有挽留他的努力。“人各有志,我并没有资格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她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的一颗石子,幽幽地说:“也许是我有点一厢情愿了。呵,刚刚太激动,态度不大好,失礼之处请不要见怪。”
李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来化解此刻心头汹涌的酸涩疼痛。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那样默默地站着,各怀心事,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行囊中取出一个装订好的本子递给她。
“拿着,这是《巴蜀仙侠传》后续的内容,虽然仍未写完,但是却足够这个月和下个月两本杂志用了。其余的部分,我写好了再寄给你。”
云端接过了,却仍是沉默不语。离别的悲伤悄然酝酿,想要落泪的冲动袭上心头。如果这个世界上能有不散的筵席该多好?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相聚没有分离该多好?
“你现在要去哪里?”她到底还是接受了现实。
“我想,会往东去吧!如果没有尽头或许就一直走下去也未可知。”
“还会再回来么?”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多此一问。
李白,他当然会回来。因为历史清楚地记得他的经历过往,若干年后,当玄宗朝结束了开元盛世,改元天宝的时候,他终于获得了供奉翰林,陪侍帝王左右的机会,但,待到那时他便会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何止千里万里啊!多年的希望所带来的也不过是更深的失望而已。
“不知道。也许……不会了吧。”他的眼光望向远方,心若明镜,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头,一如永远单程的人生。
云端虽然预知他的未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意识地点点头,“也好,一切顺其自然吧。”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他艰难地开口,声线里那几分暗哑仿佛有着说不出的伤感。
“找一辆马车,让我送你到灞桥吧!”
李白轻轻摇了摇头,拒绝。“呵,年年柳色,灞陵伤别。送得再远,也终须分散,又何必徒增伤感?”他深深看她,又说:“你肯送这一程,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完,他咬牙,狠心转身,逼迫自己迈出绝然的脚步,就此远离心之所爱,无处可回头。可是……
“李白!”云端下意识地唤他的名字。
李白。他是千年前的知音,千年后的偶像,这其中的纠结,可有丁点头绪?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般寂寞萧索,让她的心里溢满凄然的情绪,很难过很难过。
他停下来,转身,看向她。可是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光里混合着太多太多复杂的心事,有感伤,有遗憾,有绝望,有不舍。云端读不懂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台词,她所能感受到的,唯有此刻离别。
李白暗暗握紧了拳头,天人交战,落败的终究是他。顾不得思考更多,他一个箭步跨过来,长臂一伸,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要好好的,知道么?”
云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抱住她,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因感受到他排山倒海般的哀伤而震撼怔仲。他……在这一刻,似乎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际,但却不容她想得更多。心底里,从未有过私心杂念,对他,她一直心怀坦荡,而根植在她灵魂深处的现代人思维则很自然地认定这只是朋友间告别的一个拥抱,仅此而已,再无其他注脚。所以,纵然感到意外,她却并没有将他推开。李白向来豪放不羁,不拘礼数,她深知这一点,也便无需矫情了吧。思及至此,她轻轻地反手拥抱了他。“你也是,要多保重啊,记得写信回来。”
“嗯。”他说不出话,惟有用这个悲伤又绝望的姿势,当作了对她的回答。谢谢你,谢谢你,蓝裳。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同的自己,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段传奇般的经历,在我的心中留下如此鲜活深刻的悲喜。也许,我真的不该奢求更多了。无缘相爱又何妨?此生能够遇到你这样的一位女子,已然是我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运。人在天涯,牵挂留下。从此后,我把我的心,留在这里,留在长安,日夜为你祈祷,为你吟咏。只要你永远幸福安好,我便了无遗憾了。蓝裳……
枫庭的误解
枫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眼前的这一切,足以将他摧毁千遍万遍。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看到了如此不堪的一幕。他不相信,相拥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就是蓝儿和李白!他不信!死也不信!蓝儿,他的蓝儿,怎会如此残忍地置他于万劫不复?他们是如此相爱,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成亲,她不会!
甩甩头,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希望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觉。但,上天显然不肯给他自欺的机会。他看到蓝儿抬起了手臂,抱住了李白,她……
他的世界瞬间分崩离析,轰然坍塌,一头凶残嗜血的怪兽跳将出来,将他的心疯狂地撕扯成凌乱的碎片,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他不觉得疼痛,他丧失了所有的感觉。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他看不到天地,看不到人,眼前只有蓝儿的影子,轻盈地向他走过来,走过来。她对他笑着,眼光清澈纯净,仿如那日初见。枫庭。她走到他的跟前,柔声唤他,温柔魅惑。她长袖一挥,现出手中的匕首,在他一脸的错愕中,不以为意地插入他的心。冰寒的剑锋,在胸腔里偏左的位置划出一道绵长的伤口,不偏不倚,置诸死地。
蓝儿,你居然可以,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挥拳,硬生生地在砸在身边几人粗的柳树上,几片枯黄的残叶如心有不甘的亡魂挣扎着坠落。热的血,顺着他的手汩汩地淌落,染红了他青蓝色的长袍,犹如朵朵妖艳的花,触目惊心。可他,仍然感觉不到痛。他忽而又想起那一夜在未央客栈,蓝儿和李白在月下勾指盟誓的一幕。是的,那天,他是看到了的,只是没有说而已。他告诉自己说那并不代表什么,如今看来,竟是他在自欺!蓝儿为什么?!。。。。。。
“枫庭少爷!”一个人影飞快地跑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地执起他的手,慌乱地试图用帕子将伤口包裹。
枫庭狠狠地挣脱,转头去看,竟是小苒。
“枫庭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即便蓝裳小姐负了你,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啊!”小苒执拗地抓过他的手,还想为他包扎,眼泪不可遏止地滚落,滴在他的手上,一阵尖锐的刺痛。
“走开!”他冷漠地推开她,转身往回走,逼迫自己不再向那个令他在前一刻死无葬身之地的方向看去。他必须离开这里。他不需要观众,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无用的泪水来装点他的愤怒和破碎。
他的力道那么大,小苒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可她顾不得这些。挣扎着站起来,追上他,拉着他的衣袖凄凄哀求:“枫庭少爷,你在流血!让我帮你把伤口包好吧……”
他不理,继续走。她不死心,继续说:“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既然是蓝裳小姐先变了心,就不值得你为她伤心难过!你对她那么好那么好,她都不知道珍惜,还这样三心两意,水性杨花,她会遭到报应的!她根本不配…”她为枫庭少爷心痛不平,心里面那份蛰伏已久的妒恨此刻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啃噬着她的四肢百骸。她恨蓝裳小姐,她好很!为什么季蓝裳拥有他的眷宠爱恋却又如此糟蹋?而她的一腔痴心却只能付诸流水?早知无法得到他的注视怜爱,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快乐幸福,可是那个女人,竟然带给他如此深重的伤害,她该死!
“你闭嘴!”枫庭停了下来,冷冷地瞪着她,眼光酷寒,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他此刻的眼神,足以冰封一座城池。“她不配?谁配?你么?”
他冷酷的逼视,无情的研判和不屑的语气让小苒无所遁形,如堕深渊。他看不起她!他的眼里心里就只能看到蓝裳小姐,即使她背叛了他,伤害了他,他却仍然那么珍视她!而她,霍小苒,不过是一场令人耻笑的蹩脚笑话而已。
眼泪迷蒙了她的双眼,她颓然地松开手,任由他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一步步走远,踩碎一地心伤。泪湿的脸深深埋进手掌,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响。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所有真心的付出都得不到好的结果?为什么她所衷心可渴求的却永远得不到,而别人得到了却又弃若敝履?为什么?!她好恨,好怨啊!枫庭少爷……
初冬的夜晚漫长而寂静。房间里置着精巧的暖炉,苏合香的味道在暖暖的空气中暗暗浮动,让人慵懒莫名。
云端披衣坐在那里,洗过的长发半干着披散在肩上,一个人对着跳动的火光失神。不知道,李白现在走到哪里了?归期未有期,不知道彼此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呵……静下心来想想,她觉得这事情倒底还是有些蹊跷,关于突然决定离开的理由,她实在很难相信他的说辞,莫非这其中真的藏着什么她不能知晓的重大隐情?如果是这样,那又会是什么事呢……想来也是遗憾,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帮他在长安打下了群众基础,他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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