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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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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星收剑疾退三步,但随即冲了上来,就这一退一进之间,剑势已然施展开来。

但见寒光飞闪,剑气漫天朵朵剑花,耀眼生辉,方圆六七尺尽都是闪动的剑影,巨浪排空一般直压过来。

但那唐夫人的银拐,却突然变成了只守不攻之势,一招一式的缓缓施展出来,但她每出一杖,无不是恰到好处,封闭门户,严谨无比,任那玄星剑势凌厉,但却始终无法迫进一步。

转眼之间,双方已激斗了二十余回。

只听唐夫人冷冷说道:“武当剑术,不过尔尔,当心老身要反击了。”

说话之间,手中的银拐招数已变,由慢而快,转守为攻。

但见银拐轮转,挟带了呼呼的啸风之声,伸缩吞吐,纵击横扫,威势强猛之极,眨眼间反客为主,丈余内拐风盈耳。

玄星一套剑法刚完,已被对方抢去先机,一轮急攻,迫得还手无力。

这是一场武林极少见到的激烈搏斗,剑光拐影,闪转如风。那唐夫人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手中银拐的攻势,也是愈来愈猛。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剑光、拐影,陡然间一齐放失。

原来玄星道长被那漫天拐影迫得反击无力,不禁心头火起,潜运内功,挥剑硬接了一击。

剑、拐相触之下,彼此都觉得手腕一震,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唐夫人肃穆的脸色上,泛现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老身本无和武当结仇之心,使你知难而退,也就是了,但这般蛮干硬拼,怪不得我出手毒或了,再接老身一杖试试。”

缓缓举起手中的银拐,当头劈去。

这一拐看去十分缓慢,但拐势还未到,已有一股潜力先至。

玄星道长本有一股憨厚之气,最是受下得人言相激,唐夫人出言讽刺要他硬接自己的拐杖,他竟信以为真,果然又默运内功,举剑又硬向那银拐之上架去。

唐夫人冷笑一声,道:“讨死!”

银拐疾沉.急落而下。

剑拐再次相触,又响起一声大震。

玄星身躯一颤,不自主的问后退了两步。

要知宝剑乃是轻灵兵刃,以刺点为主,灵动变化见胜。

玄星以手中长剑和拐杖硬接硬打,兵刃上先己吃了大亏。

唐夫人一击得手,不容玄星道长有缓气之机,第二拐倏然劈到。

玄星为人憨直,心中大为不服,凭自己修为数十年的内力,竟然胜不过一个老妪,长剑一举力屏南天,又是一式硬打硬接。

这一次唐夫人运足了十成劲力。

她心中很明白,武当派以剑法驰名武林,此人虽然属于浑厚一型,不太适宜习剑,难以深人堂奥尽得剑法中的灵活机变,但他手法扎实,剑势沉猛,已深得武功中稳字一诀,如果不动心机,让他以己之短,迎人之长,只怕还得百来合恶斗,才可分出胜败。

第三度剑拐相触,形势大不相同。

玄星手中长剑和那铁拐相接,立时感到压力强猛,迥异前面两拐。

玄星道长只觉那银拐,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沉而下,赶忙行气运功,用尽全身的气力,才把那向下疾沉的拐势架住。

剑拐悬空相触,形成了相持之局。

那轮转不息的六星剑阵陡然的停了下来,七个道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僵持不下的剑拐之上。只见玄星道人双颊上红晕泛涌,一滴滴的汗水滚落下来,滴在衣袂上。

但那运拐老妪,却不见一颗汗珠。

显然,两人在激拼内力之上玄星已然不是敌手。

剑拐相持中,突听唐夫人冷笑一声,道:“撒手厂!”

银拐一震,压力大增,玄星只觉右腕一麻,长剑应声脱手。

唐夫人一收银拐,道:“道长剑上的招术变化,实不在老身之下,只是受我言词相激以己之短,对人之长,兵刃上先已吃了大亏,你如心中不服、不妨拾剑再战。”

她这几句话,听来似是相慰玄星道长,其实却是与醒他别忘了承诺之言。

玄星道长一来生性憨直,二来出身正大门户,讲求一诺千金,虽然败的心中不服,也无颜拾剑再战。

当下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夫人请闯剑阵。”

身子一闪,向旁侧让开两步。

唐夫人点头赞道:“正大门户中人物,果然个个心胸磊落,度量恢宏。”

一顿银拐,大步向剑阵中走去。

观门外的七星剑阵,又开始了缓缓的转动,七柄长剑在日光下面闪耀着寒芒。

太阳照射在唐夫人那丰满的脸上,她睑上一片肃然,显得她内心也有着无比的紧张、沉重。

要知武当派这七星剑阵,在武林极为驰名,七剑联手,幻生出无穷的变化,下知有多少武林高人,都把一世英名毁在这剑阵之下。

只听银拐触地之声连续不绝,唐夫人终于接近了那七星剑阵。

她缓缓举起银拐,庄严地说道:“老身久闻武当派七星剑势之名,今日有幸一会。”

银拐平抡,呼的一声扫击过去。

只见那当先道人的长剑忽然一转,疾快绝伦地横向银拐上面推去。

同时,两支长剑横里斜点过来,击向银拐。

唐夫人银拐一沉,避开了三剑,突然欺身而上,冲入剑阵之中。

那点袭过来的剑势,随着唐夫人向下沉落的拐势,倏然收回。

静止的阵势突然一转,一剑迎面刺到,另两支斜刺过来的寒芒,分袭左右两肋。

入阵一试之下,唐夫人已然觉出了剑阵的厉害,如不早些设法把这封势的连环变化击破,武功再高之人,也难久持下去。

原来,这七星剑阵每一个攻袭的变化,都有着一主二宾,一剑正攻,两剑斜袭,而且三剑攻袭,来自三个不同的角度,先给人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唐夫人丰富的江湖阅历,使她在临敌交手两招之间,已然观察出剑阵的厉害,如若等那剑阵催动开后,绵绵不绝的剑势排涌而出,再想找制敌先机的机会,更是不易。

临敌制机,贵在先发,银拐疾抡,连发三招,涌出一片拐影,封住剑势,身躯忽然向后倒退了三步,脱出剑阵之中。

群道刚刚催动的剑阵,忽然间失去了攻向的目标,阵法忽然一乱。

就在一刹那间,那疾退出阵的唐夫人,陡然又疾攻而上,来势有若电光石火,一闪而到。

手中银拐一招力扫五岳排风扫出,右手却暗运内力,蓄劲掌心,凝势不发。

只听一阵金铁交响、当面迎击过来的三柄长剑,尽数被银拐扫过。

群道微乱的剑阵,尚未完全复元,再被唐夫人这强力的一拐,震开了当先阻敌的剑势,剑阵立时被冲裂出一个缺口。

后面拥上三人,被自己人挡住,一时之间,长剑无法击出,拥挤一起,章法大乱。

唐夫人借机深入,满含掌劲的右手,陡然拍出。

这一击,不但出敌意外,而且迅快异常,正击在一个道人的右臂之上。

她早已取准了距离,发掌如电,一击而中。

只听当的一声,那中掌道长手中的长剑跌落在石地上,身躯也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整个的剑阵变化,顿然一停。

唐夫人一击而中,暗叫一声:“侥幸!”

振拐疾攻,划带起强厉的啸风。

群道应变不及,纷纷向两侧闪去,竟被地闯过了七星剑阵。

玄星眼看唐夫人轻而易举的闯过了七星剑阵,不禁黯然一叹,说道:“十年以来,有不少武林高手,檀入敝派中划定的禁地,但胜得贫道手中长剑,闯过七星剑阵之人,只有夫人一人,四川唐家的威名,果非虚传。”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道长夸奖了……”

笑容忽敛,脸色又恢复了一片肃穆之容,接道:“老身买舟千里,东来武当,实因有要事,必须一会贵派掌门,道长有诺在先,盼能立刻带老身一晤玄真道长。”

玄星道:“贫道既然应允夫人,自是一言为定,不过夫人这随行轿夫、侍婢,必须要留在三元观外。”

唐夫人点头说道:“如若这是你们三元观中的规矩,老身自不愿强人所难。”

玄星回顾了那满脸愧色的七个道人一眼,说道:“你们好好守护观门……”

回首合掌当胸道:“夫人请随贫道人观。”

大步直向观中走去。

唐夫人紧随身后,一面打量四周的形势。

这座扬名于江湖的三元现,建筑并不如何宏伟,但却依山势建筑,精巧别致,散布在花树丛中。

穿过了一片满植花树的广大庭院,到了二门前面,四个身佩长剑的道长,并肩而立,拦住了去路。

四人一见玄星道长,立时合掌当胸,欠身一札。

玄星道长一挥手,肃然说道:“击钟传报掌门人,有贵客晋见。”

四个道人微微一怔,但又似不敢抗拒玄星之命,左首一人合掌一礼,缓步走入了二门。

刹那间,钟声三鸣,回荡耳际,余音未绝,遥远处又响起了回应的钟声。

玄星道长回顾了唐夫人一眼说道:“夫人请稍候片刻,贫道已下令用本门中最紧急的钟声,传告掌门人,当即有人赶出接引夫人。”

唐夫人淡淡一笑,道:“有劳道长了。”

说话之间,一个道装童子急急奔了出来,目光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合掌对玄星道长说道:“师叔急钟传警,不知有何要事?”

玄星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女擅越,乃四川唐家掌门人,有要事面见掌门人,你带她去吧!”

那道童满脸为难之色,道:“师叔,掌门师尊……”

玄星怒道:“住口,我要你带去,你就只管带去,掌门人怪罪下来,有我承当就是。”

那童子欠身说道:“弟子敬领师叔法谕。”

满脸委屈之情,欠身一礼,低声对唐夫人道:“女檀越请。”

转是急步而行。

唐夫人一皱盾头,紧随那道童身后追去。

那道童步履矫健,行速快极,唐夫人不得不加紧了脚程急急迫赶。

但觉花香拂面而过,两侧的厢廊掠目而逝,快得连景物都无法看的清楚。

奔行之间,那道童陡然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说道:“女檀越,请在室外稍候片刻,容我通报之后,再来相迎。”

唐夫人微一点头,说道:“请便。”

四面望去,只见停身是在一座修竹环绕的院落前面。

片刻工夫,那带路道童缓步走了出来,欠身说道:“家师有请女檀樾。”

唐夫人扶拐而行,进了篱门。

那道童忽然抢前一步,手指着盆花环绕的一座瓦舍,说道:“家师就在那卧云精舍中相候,女檀越自己去吧!”

唐夫人淡淡一笑,慢步向前行走。

只见那卧云精舍中弥漫一室白烟,竹帘垂门,难见空中景物。

誉满江湖的唐夫人,突然感觉着一阵犹豫,生似那弥漫的白烟,尤强过七星剑阵,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只听那精舍中,传出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女檀樾请进。”

唐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打扰道长清修。”

银拐轻挑竹帘,举步而人。

凝目望去,只见一座松木云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胸垂长髯,青袍白袜,面如满月,重眉闭目的道长,一派仙风,令人望而生敬。

唐夫人不自主的欠身一礼,道:“四川唐家掌门人,见过道长。”

青袍道人微微一笑,突然睁开双目,两道岸电般的神光,暴射而出,投注在唐夫人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女檀樾誉满武林,贫道慕名已久。”唐夫人道:“好说,好说,不速造访,扰闹情修,老身这里谢罪了。”

这青袍道长正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玄真道人,只见他伸手一拉云床后面的木窗,一阵清风,吹入精舍。

那弥漫全室的白烟,迅快的随风而出,右手立掌当胸,笑道:“女檀樾远道相访。不知有何指教。”

唐夫人道:“无事不敢相扰,近月来武林之中,连续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想来道长早已知晓了?”

玄真道:“贫道近年来困于关期,武林中事,甚少听闻!”

唐夫人一皱眉头,道:“此等重大之事,他们也敢瞒住道长?”

玄真微微笑道:“如若大驾早来一日,决难见得贫道了!”

唐夫人接道:“怎么?道长关期,今天才满吗?”

玄真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年来静坐,由静生慧,隐隐悟觉着杀劫将起……”

忽然住口不言.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传了过来,道:“提前了三月见客,只怕要误你十年的功行。”

玄真道长淡然一笑,道:“我能够平安渡过了一年关期,于愿已足了……”

卧云精舍外大笑复起,接道:“好一个于愿已足……”

但闻那长笑声摇曳远去,渐不可闻。

唐夫人接道:“听来人之口气,颇似道长故友,不知是哪派掌门之人?”

玄真道:“布衣奇人,胸罗万机,他虽和贫道相交有年,但贫道仍不知他的姓名。”

唐夫人眉头微耸,歉然说道:“老身惊扰关期,误了道长功行,想想惭愧得很。”

玄真淡然说道:“天意如此,岂能怪得女檀樾。”

唐夫人道:“道长不愿相责,更加老身惶惭之心。”

玄真笑道:“女檀樾不必再引咎自责,贫道月来已自觉心血浮动,如若强违天意,或将招致意外……”

他轻轻叹息一声,肃然说道:“女檀越论及武林中连续发生了几件重大之事,贫道当洗耳恭听,愿早点一闻高论。”

唐夫人道:“中原四君子,道长可相识吗?”

玄真道:“慕名已久,缘悭一面,但贫道的玄月师弟,却和中原四君子交谊甚深。”

唐夫人道:“四君子孤芳自赏,甚少和江湖中人物来往,论武林中稍有名望之人,他可算得是仇家最少。”

玄真点头说道:“据贫道所知,他们确然是置身于武林门派是非纷争之外的清高之人。”

唐夫人黯然叹道:“老身昔年按下下争名之心,曾和江湖高手逐鹿争霸,日日以搏杀为乐,十余年中无片刻休息之暇,终日里仆仆风尘,奔驰于大江南北,虽然时加警惕,但仍然造了甚多杀孽,江湖中人记恨老身者,屈指难数。但自得遇中原四君子,被他们那等淡泊名利之心所感,劝我归隐园林,闭门息过,匆匆又十年岁月。但江湖之上,却从来有人知道老身曾和中原四君子鏖战终夜之事……唉,想不到这四位品德笃厚,淡泊自甘之人,竟然在一夜间齐齐遇害而死!”

玄真平和脸色上,陡然间泛起一片阴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话当真吗?”

唐夫人道:“此事早已传遍于武林之中,引起江湖间巨大的震动,难道道长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玄真道:“贫道坐关期间,不闻外事。”

唐夫人道:“这么说将起来,贵派中玄月道长失踪一事,道长也不知道了?”

玄真一皱眉头道:“待贫道查问一下他的行踪。”

忽听一阵长笑传了进来,竹帘起处,一个神态俊逸,风采照人的青衣少年,缓步而入。

此人衣着虽然朴素,但举动神情之间,却有着一种高洁华贵,洒脱而又飘逸的气度,一表人材,与众不同。只见他俊目转动,打量了唐夫人一眼拱手笑道:“夫人可是四门唐家的掌门人,唐老太太吗?”

唐夫人心头一震,欠身笑道:“正是老身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朗声大笑,道:“夫人名震江湖天下有谁不知。”

只见盘膝而坐的玄真道长一跃下榻,大步迎了上来,笑道:“年余未得晤面,不知是否已寻得对奕之手?”

青衣人笑道:“正要和你对奕厮杀一盘。”

唐夫人看得一皱眉头,暗暗忖道:以我在武林中的身份,玄真连动也未动过一下,但对这青衣少年,却是这般的客气,心中大不为服,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悦之色。

那青衣人感应灵敏,似是预知玄真这举动将引起唐老太太的不悦,回头一笑,道:“老前辈这次远渡重山,东来武当,可是想探寻令郎的下落吗?”

唐夫人脸色一变,道:“尊驾何以得知?”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唐老太太如若想探询令郎的下落,除了在下之外,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唐夫人急急问道:“犬子现在何处?”

青衣人微笑说道:“南宫世家。”

唐夫人怔了一怔,道:“南宫世家……可是被称武林第一家的南宫世家吗?”

青衣人笑道:“自然是那一家了!”

唐夫人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吗?”

玄真道长的睑上笑容,也随着敛收起。

显然,这位道行深远,修养有术的道长,也被这突然的消息为之震动不安。

青衣人仍保有微微的笑意,道:“不过,你就寻上门去,也难见得令郎。”

唐夫人尖声说道:“为什么?难道,难道……大子已遇害了不成……”

青衣人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头说道:“令郎如若深得你武功真传,当可暂时无恙,如是他武功平庸,不足以入选,那就很难说了!”

唐夫人一顿竹杖,厉声喝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情?”

那青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缓缓由唐夫人的脸上掠过,说道:“夫人如若不肯信在下之言,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唐夫人似是自觉到言语大过激烈,当下凝神而立,运气调息,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只见那青衣人缓缓的把目光凝注到玄真脸上,嘴角又泛现微微的笑意,道;“令师弟玄月道长……”

玄真淡然接道:“可是也陷落在南官世家吗?”

青衣人道:“你似已胸有成竹……”

玄真道长道:“五年之前,贫道和峨眉、青城两派中掌门人同作少林寺百忍大师上宾,赏月少室峰顶,纵论江湖形势,贫道就曾论及南宫一门,日后必将为江湖大害,主张联络九大门派同赴南宫世家,追回三宝。然后再由各门派联合派遣高手三十六名,分守南宫世家周围五里之内,以监视南宫世家中人的举动。可惜贫道之意,未为与会之人采信。”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五年之前,南宫世家羽毛已丰,纵然那次与会之人已照你之言施为,只怕也已无法收到防患未然之效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至少可使南宫世家中人阴谋早露,聊胜于无。”

玄真道长脸色肃然地说道:“贫道那玄月师弟,才智、剑术均属上乘,纵然不能胜人,但保身逃命,是绰有余裕,不知何以竟陷落南宫世家之中?”目注那青衣少年,显然有不信之意。久未说话的唐夫人,突然接口说道:“犬子失陷于南宫世家一事,大驾是亲目所睹呢,还是听闻传言?”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几句无意之言,招来如许麻烦,两位这般苦苦逼问,形如拷询人犯,恕我不作答复了。”

唐夫人双目耸动,脸上肌肉颤抖,显然,内心之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但她终于强自忍耐了下去。

玄真道长修养较深,内心虽然亦急欲知道玄月下落,但也还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笑道:

“一年关期,久未对奕,颇觉技痒得很。”

青衣少年笑道:“这才是待客之道。”

玄真伸手握锤,轻击案上铜钟两响。

袅袅余音中,一道童津棋盘而入。

青衣人回顾了唐夫人一眼,笑道:“老太太名驰武林,武功、暗器,妙绝江湖,但不知棋道一门如何?”

唐夫人强自忍下心中焦急,说道:“略知一二。”

青衣人笑道:“好极、好极,待会儿还得请老太太指教一盘。”

玄真移过棋盘,就榻而坐。

那青衣人也随手取过一个木椅,笑道:“你坐关一年,棋道一门,想亦有甚多进境,咱们这一盘赌点东西如何?”

玄真道长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贫道久已不弹此调,只怕早已生疏……”

青衣人笑道:“我仍然让你三子如何?”

玄真也不客气,连下了三子,说道:“咱们赌什么?”

青衣人目注棋盘上三颗白子,沉吟良久,才道:“赌注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我出注一只左掌!”

玄真吃了一惊,道:“什么?一只左掌?”

青衣人笑道:“吃饭用筷,提笔写字,单是这一只右手已经够用,多此一掌留它何用?”

这等闻所未闻的赌注,连那久走江湖的唐老太也有些耸然动容。

玄真摇头说道:“父母遗体,岂可相残,这赌注恕贫道不能接受。”

青衣少年神态安详,淡然说道:“在下出注,并非下注,道长尽可别出赌注。”

玄真道:“你赌注一重至此,真叫贫道有无从出注之感。”

青衣人笑道:“在下倒可为道长借箸代筹,想出一个赌注。”

玄真道长道:“愿听高见。”

青衣人道:“在下如若输去,自断左腕,以奉道长,如若道长输了,那就讲一个隐秘但必需真实的故事,这故事要和武林人物有关,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真笑道:“贫道坐望江湖六十年,看无数人事沧桑,足迹行踪,遍及大江南北,名山胜水,确见不少奇闻秘事……”

青衣人插口接道:“有一点在下必须说明,就是那隐秘真实的故事,必须是鲜为人知,最好是除了道长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知道。”

玄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倒是有得几分把握,只不过觉着这赌注太轻了一些,彼此大不相称。”

青衣人笑道:“不轻不轻。”

举手放下一子。

玄真道长一皱眉头,说道:“一子之重,中流砥柱,使贫道三子布局,尽皆失色。”

片刻之间,两人都聚精会神,用心于下子之中。

唐老太心念独子的安危,哪有心情看他们下棋,只觉胸中怒气上涌,忍不住厉声喝道:

“救人如救火,兵贵神速,犬于陷身危境,朝夕有性命之忧,老身哪能这般等待下去。”

只见两人捏子不语,凝目于棋盘之上,生似未听得她喝叫之言。

唐老大看两人相应不理,怒火大炽,呼的一杖击在地上,震得棋盘飞起老高。

青衣人疾快的伸出手来,按在棋盘之上,回过头来,谈然一笑,道:“唐老太太可看出在下走错了棋子了吗?”

唐老大气得脸色铁青,怒声说道:“老身没有这份闲情逸致。”青衣人毫无怒意、仍然面带笑容地说道:“那唐老太太定然是为令郎的安危忧虑了。”

唐老太忽然改容相向,黯然一叹.道:“母子之情,焉不乱心,两位请大度包涵老身失礼之举。”

青衣人微微一笑,转脸又下一子。

他每下一子,玄真立即泛现出一股紧张之色,当下两人又聚精会神在棋盘之上。

唐老大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两位可否能暂停片刻,和老身说几句话?”

玄真刚想开口,那青衣人又迅快下了一颗棋子,玄真立时又被吸引了全部精神。

那青衣人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轻松,显然,他只用出一半的精神,在和玄真道长对奕。

只见他朗朗说道:“老太有何指示,只管后说就是。”

唐老太道:“犬子现在陷身何处?”

青衣人摆下了一颗棋子,道:“南阳府独山脚下,长青林南宫世家中。”

唐老太道:“阁下可是亲目所见吗?”

青衣人道:“自然是亲目所见了。”

唐老太拱手对玄真道长一札,道:“打扰道长,老身就此告别。”

转身向外行去。

只听那青衣人高声说道:“南宫世家中戒备森严,而且又有武林中公立的四大戒规相护,五里下马,三里解剑,公定戒规,势难相违,老太虽然武功过人,一身暗器,但如想硬闯南宫世家,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他忽然住口,下了一颗棋子,又道:“纵然你不惜背弃武林公立的四大戒规,凭仗一身艺业,硬闯南宫世家,也是难以见得令郎之面。”

唐老大已走到门口,陡然又折了回来,欠身说道:“得蒙赐示,感激不尽,既已相告,还望指示一条去路。”

青衣人道:“老太请稍候片刻,容在下扳回棋上劣势,咱们再谈不迟。”

原来,他和唐老太说话,分出心神过多,被玄真连下两颗重子,反守为攻,抢去优势。

唐老太虽然心急如焚,似亦无可奈何,只好强自按下性子等待。

青衣人似是对棋道有着极高的造诣,聚精会神的下了两子,立时扳回了劣势。

玄真道长的脸上,立时泛现出紧张的神情。

唐老太轻轻的咳了一声,还未开口,那青衣人已回过头来接道:“老太若想见令郎,必需先要舍弃你行动间的荣耀。他们的耳目遍布天下,何况四川唐家的威名,早已震动着江湖,老太的一举一动,决难逃得过他们的耳目。在下为老太借箸代筹,必须立即乘轿而返……”

他微微一顿,又道:“到一处无人的荒野之区,悄然离轿,易装北上……”

唐老太一皱眉头,道:“老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这样鬼鬼祟祟,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岂不授人笑柄。”

青衣人笑道:“老太如不肯信在下之言,那就无可奈何了。”

唐老太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最是可怜父母心,为求探明犬子下落,老身只好破例易装一行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道:“南宫世家表面上毫无戒备,其实暗桩明卡,比比皆是,老大纵然易装而行,也是无法尽掩行踪,只要一引起他们的怀疑之心,不用你深入南宫世家,他们已经派人追查你的行踪了……”

他突然施展出“传音入密”的工夫,接道:“在那环绕南宫世家的长青林正西方十里之处,有一座数十户人家聚居的农村,由西向东数第二家,住着一位独目白发的老妪,那老妪是唯一能带你进入南宫世家的人,但你必须做到两件事情,第一点未被人怀疑追踪,第二点必需有一件使她动心的礼物。”

唐老太皱了皱眉头,说道:“如若她仍然不肯相助呢?”

青衣人沉吟了一阵,肃然说道:“那你就说‘十三郎’要我来找你。”

唐老大道:“十三郎是谁?”

青衣人道:“十三郎是什么人,你不用明白,但你一提此人,她决然不会再推辞不管就是。”

唐老太虽然是一代枭雄之才,但母子连心,表面之上勉强保持镇静,内心之中早已方寸大乱,虽觉那青衣人言词之间矛盾重重,但已无暇多想,转身向外行去。

玄真道长已为眼下棋势吸引去全部精神,对唐老大何时离去,全无所觉。

直待全军尽没,反击无能,玄真才喟然一声长叹,道:“贫道自忖这年来静坐、棋艺精进甚多,想不到仍然输你一筹……”

目光转动,不见了唐老太,不禁愕然说道:“那唐老太走了吗?”

青衣人笑道:“已去多时了。”

玄真道长轻声一叹,道:“唐老太一方雄主,在武林名望甚重,贫道这般慢待于她,只怕要引起她记恨之心。”

青衣人笑道:“不妨事,她正为失踪的爱子忧心如焚,无暇顾及于此。”

玄真缓缓把两道目光凝注在那青衣人的身上,接道:“你以一只左掌,赌我一段武林秘闻,这赌注未免太大一些,幸而是贫道输了。”

青衣人淡然一笑,接道:“如若输的是在下,道长这卧云精舍之中,早为鲜血所污。”

玄真道长道:“你不用言词激我,贫道既然输了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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