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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命旗香罗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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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精舍夫人厉蔚云,所投射的黑影,已升起半空,倏地,一声脆响,那黑影消失,立化无数绿焰,宛若网状纷纷落下,而其绿萤萤的光辉,却历久不灭。

这乃是天府精舍,独一无二的萤火令,具有无上尊威,凡是天府中人,都必须见而服从,在精舍范围以外,只要见到萤火令,便知是紧急呼援,任何人皆向萤少腾空处,前往应急,生死不渝。

而在精舍之内发现萤火令,任何人都得起身静立,准备恭迎夫人。

这群排列刀帏剑幕舍卒,一见绿焰腾空,已知是精舍夫人降萤火令,但他们错会了令谕,以为大敌当前,是催其尽速变换阵脚,进行第八式中,第一支“烟龙苦雨”。

于是,叱喝声中,人潮外溢,纵列横排,称成交旬井字形,随之,每人双手速扬,掷出无数鸡卵大的弹丸,齐向仲玉四周上空投去,宛如群雀交飞。

接着,那如同冰雹似的弹丸,一到上空便自行爆裂,迸出一股黄色浓烟,因风飘散。

刹时,炸裂之声大起,好象放爆竹一般,同时浓烟随着音响,团团卷虚,慢慢下罩,把偌大块石坪,顿时罩于黄色烟雾之中。

绣纹一见这奇异的怪象,把仲玉淹没住了,失去他的踪影,不知这浓烟中还有些什么害人的毒技,因之这下她可急了,差点儿大哭起来。

但是,她却无法可施,本想犍进烟雾里帮助仲玉,虽至没有多大作用,至少总比不帮助好,就是死也愿死一起。

谁知慎芳毒伤深重,必须加以照顾,如果造次闯了进去。将会落个两受其害,甚至三人性命难保,是以,只得抱着慎芳,坐在原地,眼泪圆淌,望着团团浓烟,静观变化。

而精舍夫人厉蔚云立在树下,也是万分焦急,没想到下降萤火令,竟弄巧成拙,是他们受人操纵?有意违反令谕,抑或另有其他因素?自难费解。

是以脸罩严霜,煞紧眉头,暗暗恶恨,但她也不能即以现身阻止,即使现身,烟雾已然弥漫,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她相信这场阵仗,没有流血的结果,那青衣少年虽被罩子烟中,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凡是被制于“八奇沉烟”阵的敌人,都由自己来处理,如自己正值坐关期间,次由大统领代行。

如今她自己身临其境,固然眼前情势,短时间不能停息,可是迟早还得归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也就是避免干戈气氛,希与爱女重逢,然而,在她心里恶的一面,所凝成的杀仇,却没有消失,务必严惩催阵之人而后已。

仲玉初在“八奇沉烟阵”第一式“刀帏剑幕”之中,正待施展发十一手,“无影绝命旗”倏见人潮激退,排列异形,方感奇怪。

接着,头顶上空黑弹交飞,他不知这是什么玩意,刚想抬头看个真切,随闻“劈劈拍拍”一阵爆响,忽然从空下罩,团团黄色浓烟,而且,有一股奇臭人鼻,令人作呕。

这一下,他心知要糟。必然是施放什么毒烟,急忙闭住呼吸。

左掌右旗不停挥拍。可是尽管他挥拍,却是毫无作用,不啻枉费精力。

因为,上空的裂响不绝,黄烟越罩越重,越重越浓,试想那轻飘飘的烟雾,既不是石碑,仅凭掌风拍挥,如何能消失得了。

是以,渐渐地,已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身外十丈方圆。整个被烟充塞着,只见一片混黄。

本来他要是认定一个方向,直往前冲,凭其武功或可闯出阵式,无如他乃是倨傲之人,一则深信自己能力,足可横扫千军,二则他根本不在意,这层层烟雾,对他会有什么出奇的反作用。

因之,一味随性而为,团团乱转,运力猛挥,可是,待绕了几个圈,慢说没有消除浓烟,连东西南北也摸不清了。

尤其,在他身外十丈周围,那正在运行的“八奇沉烟阵”中,第八式“烟笼苦雨”的交错井字形,正不断地变化着,人声叱喝,身影飘忽,时近时远,时袭时激,还真是有鬼化神形之妙。

如此一来,饶他傲性坚定,雄胆包天,也不由惊慌失措,当前情势,非但难以闯出,安身自退,既使想朝一个方向,脱离阵式,也是不可能了。

甚且那奇臭无比的黄烟吸入鼻中,令人呕心不说,尤其薰得眼睛奇痒难忍,不敢睁开,鼻涕眼泪唰唰外淌,而喉间也痒酥酥地,使人呛咳不已。

最可怕的是,那种烟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稍吸入鼻,便直感心燥窒闷,头昏目眩,虽然他极力闭气屏鼻,但—个人不呼吸又能闷得多久?何况时已太迟,已侵入神经的烟毒在慢慢发生作用。

这时,“烟笼苦雨”交错井子形正积极运行,叱喝连声,锐风飕飕,无数的暗器,齐向仲玉打射,而他在浓烟之中,一方面既需扑散烟雾,减轻浓度,一方面又得默运功力,抵柜烟毒发作。

继闻破空之声四周传来,于是,只得立定原地,舞动绝命旗,织成—圈劲墙,维护身体。

少顷,经过一番疲惫的折冲,因而吸进了不少黄烟,巳渐渐感到心神仿佛,体软眩麻,但四周的侵袭,却并没有停下,暗器仍如风雨似的射来,不时尚有数十条人影,在他身前一幌而逝。

而那些人影疾闪而过的刹那,却向他投掷相同的弹丸,就在他脚底下爆炸进出来的烟,又是黑色而且有种不同的臭味,嗅之入鼻,即令心脏狂跳不已。

如此,仲玉感受着多方面的威胁,顿使他产生了可怕绝望,手不停舞动着绝命旗,满睑眼泪鼻涕,在淡淡的悲念中汕然想到了有切身关系,和不能忘怀的人。

人就是这样,—到最悲惨最绝望的时候,每每会想到亲人,以及自己末完成的愿望,和久藏心底的遗憾。

因之,仲玉一面舞旗护身,一面在想娘一个人在“洞天别院”

此刻是否仍安然如昔,那些魔头到达桃花源没有……纹姐和芳妹,相依坐在那树林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血雨寒屯”的事,仍末解决,如果生还有望,再如何去进行一那炼“白骨血光奇形剑”的尹翠鸾,今天说去桃花源……不知去没去,蓉妹妹和六洞主,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

他这样思忖着,过了一会,又想到就这样支持下去,怎么一个结果呢!岂不被活活累死了!

由之来生的欲望驱命着他,寻亿自己所会的武学,能适合当前情势的需用,以求死里获生……

猛地他亿及“绝命庐”前,死的那些鬼头十八屯的高手,进而想到冷面鬼母,所传授独步江湖,杀人于无形的绝技——“九天妙音”,自习得以来,从未使用过,今当聚紧急关口,被困毒烟之中,不妨试试。

悟此,不由精神一振,旋即强定心神,潜运功力,倏地,仰天一声清啸,他这蓄气而发,元神先足,自是非同一般吼啸,宛如焦雷行空,又似狂龙怒吟,直震得山崖巨石,幌幌摇动,而回音历久不散。

他这一声吭啸,乃是“九天妙音”的起始音,虽未发挥极致,但已足可震撼人的心胆,而至失魂落魄。

因之,那些运行“八奇沉烟”阵的舍卒,正在飞腾流窜中有的施放暗器,有的投掷弹丸,有的则变换队形,忙碌得似一群蚂蚁。

他们倏闻一声,既洪亮且具有刺激心神的清啸,顿即如五雷轰顶,一个个目瞪口呆,泥菩萨似的立在当地,两手下垂,双脚挺直,战战兢兢发起抖来,阵式停止了活动,只有团团浓烟卷腾。

仲玉啸罢起始音,随又气压丹田,功沛元样,顿即哈哈哈!连声长笑,但这笑声,便是“九天妙音”的真正威力所在,名叫“中梵引”。

这一群舍卒,论武功只算平常,说内力毫无基础,原先仲玉开啸起始音,已使他们心燥脉张,血液沸腾,再经“九天妙音”的“中梵引”,那还能经受得起?

是以,一个个随着笑声的音浪抑扬,嘴张裂好大!往两边一扯一扯,牙床不断敲磕着,手舞足蹈,互相撕抓,身上的衣衫,被撕得零零碎碎,甚至皮破血流,而且脸上已变成紫红色,配着痛苦的情状,真是可怖可怕!

顿时,笑声裂帛声和牙床敲磕声,交响成人间最惨而恐怖的奇声怪音,那威势浩大的“烟龙苦雨”式,早巳乱成一片,溃不成阵。

只见黑黄色的浓烟中,隐现人影扭缠,纠拥一堆,宛似打翻了的蜂窝一般,但从外面看去,绝不知是死亡挣扎的表演,只当是什么奇妙的阵式花样。

绣纹怀抱慎芳,坐在草地上,正遥目注视着大团浓烟,倏闻仲玉一声清啸,吓得她一跳,接着又听到连声狂笑,不知其中起了什么变化,而且最使她惊异的,被这狂笑声竟激得心气浮燥,血脉反逆而行……

当然她不知,这便是江湖中,极具威名的“九天妙音”,也没有想到仲玉已深得此种绝技,所以这一下她更慌了,暗急这是什么疯笑?具有如此威力,是不是那冤家所发?他绝没有这般功侯,莫非又有厉害的对头,潜入烟雾中,以笑声内力制人,思此,愈使她又慌又急,而体内所感到的异样变化,更形恶劣,这时,她一面动功强予抵抗,同时作了一个决定,必须要往浓露烟中一探究竟,也好有助于她的夫婿。

心念一动,霍地挺然立起,但身躯刚作势,已感一阵头昏目眩,“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即已领悟到,被那种笑声重伤于无形,不由哀念骤生,惨然悲痛,伤心处泪珠儿溯溯下流,乃低头望着正昏迷的慎芳,喃喃道:“芳妹呵!姐妹俩的命真苦,如今你已身中毒伤,我也被这怪笑声,震移了心腑,尤其玉弟困于浓烟之中,不知怎么样了,现下我虽难以支持,但必得前往一看,我们人生死也是不可分的……”

说着一提真气稳住翻动的心腑,勉强站立起来,横托慎芳的娇躯,向浓烟处,慢慢移步过去,若似一个性命垂危的身影,朝前瞒跚而行……

精舍夫人厉蔚云,耳闻“中梵引”的狂笑,也直感心神裂荡,不可抵受,虽说不出这笑声,是属于什么功力,但从江湖经验推测,必是一种罕见奇能。

因之,地非常惊诧,一面运功镇住内部翻腾,一面忖着,这笑声是那青衣少年所发?若然,其武功在目下江湖上,再无第二人可及了……这样伤生于无形的摧残下去,我那些舍卒,岂不悉数送命?

于是,因一种责任感的驱使,再不顾及应不应该现身,迅即猛提身形,也向尘烟处,疾跃飞驰……

但已是力不从心,轻功术大打折扣,甚至感觉躯体,异常沉重,腾纵起来也慢到极点比走状差不了多少。

这“九天妙音”乃玄门正宗至高内力修为,发之于声岂同等闲?以“鬼头十八屯”,数十名“谋”、“刑”、“监”高手那等功力,也落得内溃而死,舍卒全部丧命,自不必说。

当然,凭她的内功底子,固可抗制笑声的威力,不使内部受到大的伤害,但在功力上,势必降低大半,因之,由于她自己力不从心,只得尽力而为。

近前少许,看到尘烟中的那些舍卒,互相扭缠纠拥,心中好不急煞,而侧首望去,又见绿衣少女,抱托着她未相认的女儿,如同风拢柳似的,歪歪倒倒,瞒跚而行,触影生情,更是心如刀割。

本来她想过去助绣纹前行,以目下仅有功力,尚不成问题。

只是,此刻的笑声仍在延续,衡量轻重,一两百条生命,到底是严重点。而且,她也顾及到那种具有迷神作用的尘烟,绣纹既是赶到当地,也难免身受其苦,与其如此,不如让其逐意前行。

于是,她朝绣纹那边疼心的望了几眼,逐向尘烟氲氤处,疾步而驰。

这时,仲玉发出“九天妙音”的长笑,已霍然歇止,人则披着满身大汗,傻脸苍白,一连几个踉跄,倒地昏死过去。

因为,他那样无休上的长笑,乃是全部“中梵引”的功力所聚,既耗消精气,又耗费功力,纵然武学再高,也必难以持久,落个精疲力谒。

而且,由于早先已吸进不少烟毒,胸内头中直感难受,再加上长笑不绝,呼吸间又吸进好些毒烟,而慢慢在体内发生麻痹神经,锐减功能的作用,是以神散力竭,伏地昏迷。

【请看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身陷奇阵再为毒乘

绣纹正在弱抑似的扶风而行,陡然听不到那长笑,运目前瞻,一片滚滚尘烟中,隐约见到,许多人在地上,翻来覆去挣扎,心中顿生不吉利的预感。

由之,情急之下,强提微弱的真气,猛地腾身而起,脚下使力点弹,直向前面飞扑。

如此一来,激发了她生命的潜力,形如疯狂,若似星射,几个起落,便已奔入烟中,但脚刚着地巨股奇臭无比的毒烟,已由鼻中直侵内部,加以原就体亏气尽,尚抱着慎芳的怀,怎能再经受得起?

是以,几声呛咳之声,连当前情状也未看清,已感一阵天旋地转,一声凄嚎!

“玉弟,你在哪里呵?”

呼声甫落,人也随之倒地昏迷,但她仍紧搂着慎芳的娇躯未放。

精舍夫人厉蔚云,瞥见绣纹霍然朝前狂奔,如闯进烟雾,还能讨得了好,别的不说,连她的女儿也一同跟着受罪那还得了?由之忙运功力,施展轻功,惊云般地衔尾疾扑,待奔至尘烟边缘,停身瞩目,已失去绣纹踪影,只见朦胧中,人体枕藉,似已悉数殒命,惨状入眼,顿使之既伤疼又憎恨,方打算进入其中。

倏闻身后传来衣袂飘飘之声,继听一声恭谨的祝福。

“大嫂,半年来玉体可好!”

音落人落,一条高大的人影,已停立厉蔚云身前一丈之地接着抢着三步兴深一揖,即垂手而立,表现十分恭敬。

这是一个头戴黄梁冠,身穿紫袍,黄面黑须,年约五十余岁的道人,他便是大统领天府亡魂温中奇。

厉蔚云见温中奇赶来,面上毫无表情,只唔了一声,电目巨睁,言道:“二弟此来作什!”

天府亡魂温中奇俯首应道:“小弟因许久未至玉叶馆,给大嫂请安,适才坐功完毕,想叩谒大嫂,遂前往馆中,但听女童说是大嫂巳离馆他去,恰时,闻到此地隐约传出笑声,是以赶来此地……”

精舍夫人厉蔚云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接着冷然说道:“二弟以后可不必太过拘礼,同时,未得为嫂传谕,也不可擅进玉叶馆?”

“小弟遵命!”温中奇躬身应到。

继之,厉蔚云面罩严霜,又道:“今天是何人擅自发动八奇沉烟阵,致令构阵的舍卒,全部死亡,固然凡人侵本舍之人,决予严处,但未到最后关头,也不可发动阵式,这件事我想必是三弟作主,他现重伤垂危,正躺在那边也是罪有应得……”

“大嫂!”天府亡魂温中奇,接道:“三弟乱律违规,虽属非是,但入侵本舍之人,不管是何路数,切不能轻易放过。”

精舍夫人厉蔚云,凛然答道:“闯舍的是三少年男女,现正昏迷阵中,如何发落自有为嫂作主,二弟不必谏言。”

天府亡魂温中奇,接道:“全凭大嫂处置,小弟不敢亡谏,我且去看看三弟伤势如何。”

说完,躬身一揖,旋即扭身抬步,径向树林边草地疾跃而去。

这时,浓烟已渐渐散去,石坪上显露一片尸体,黑鸦鸦充塞其间,厉蔚云朝温中奇的背影,瞥了一眼,猛地提气拔身,离地五尺,平射绕圈而行,在尸体下一点一跃,宛如凤登梧桐,而一只电目,则不断扫视着。

未及,在两尸体中间,发现了慎芳,她像母鹰似的扑向前去,用脚踢开那两条户体,伏身下去,从绣纹怀中把慎芳轻轻抱了起来,搂在怀中,随又忽忙解开慎芳领扣,朝其肩脖下注视一会。随之,脸色惨淡泪若泉涌,一声嘤嚎:“我的儿……真的是你……”

两只手紧搂慎芳的娇躯,把脸贴在其颊下,流着泪轻声饮泣,表现了切思骨肉,久别重逢的亲热,也泄露出最深的母爱。

原来慎芳脖子下面,金炼锤挂着一片中指长、两指宽的红色玉叶,一边刻着慎芳自己的名字,另一边刻着一柄长剑和一只荷花,这是天南剑客温中杰和厉蔚云,当慎芳出世时所琢制的纪念信物。

少顷,厉蔚云抱着慎芳亲了一会,才想到她女儿正值毒发昏迷,奄奄一息,于是,取出两颗温泉独行解药,塞入慎芳口中。

之后,又端洋慎芳的脸蛋,此刻,仍是红火芍药,嘴唇黑黑,额角肿起老高,秀目紧闭,但并没有改变其幼年容貌的轮廊。

厉蔚云满面泪痕,现出又喜又爱又疼的神色,尤其见慎芳前颊下,针孔尚冒出紫黄色的毒水,迅即轻轻用嘴,对着伤处慢慢一口一口的吸吮着。

似那种有着溃烂性的毒水,如不是母亲对子女,谁会那样冒险?俗说亲思似海,母爱至上真是一点也不虚。

此刻,天府亡魂温中奇,已脸含激怒,眼射烈焰,向这边跃来,敢情已察视乃弟地狱书生,伤势奇重,加以针毒入脏,回生难期了,待见厉蔚云,怀抱一个白衣女子,正为之吸洗伤口,当即好生诧异,心道:大嫂往日何等凛峻,且有洁癖,为何将一陌生少女,极尽仁慈,特表亲情?

但是,他只能在心里打问号,可压根儿不敢询问,因为厉蔚云在他心目中,是具有无比威严的神圣,也是温氏门中,最高的权尊,平日二兄弟畏之如虎,奉若菩萨,当然,这由于厉蔚云是他们的长嫂,而且武功高出他们甚多,因此,哪还能不唯唯服贴。

所以,天府亡魂只冷立一旁,极自瞩察全场,一片惨象,真是“天府精舍”突前未有的浩劫,再加下乃弟地狱书生的怨仇,使得他暗发恨声。

当他发觉仲玉,和绣纹夹陈在群尸之中,更是怒焰器张,心知目前惨状,必是两少年男女无疑,但却不敢当着长嫂面前,妄处处理敌犯,由之直恨得心如火烧,睁大巨眼来回扫盯着,正值昏迷的仲玉和绣纹。

移时,他实在难压恨火,乃朝厉蔚云躬身道:“大嫂,三弟的伤势奇重,不仅已折断左臂,半条身子残废,而且中了不少霏雨针,适才我喂了两颗解药,看情形还很是可以,纵能保留性命,恐怕也成废人了……”

厉蔚云闻言,脸上毫无怜惜之情,更无仇恨之色,只漫不轻意的,扫了温中奇一眼,道:“二弟所言,早在我意料之中……”

“大嫂!”温中奇急插道:“那么三弟断臂之仇,和激阵之恨,必须严加折处来犯,这三个少年男女,即是罪大恶极,可否交由小弟代劳处理……”

“什么?”厉蔚云脸色倏然一寒,怒目插道:“二弟是否有意擅权?”

“小弟不敢!”温中奇俯首躬身接道:“不过大嫂千万别放过他们,还有这白衣少女,既是入侵本舍的—份子,大可不必施予仁慈,应依罪论处……”

这温中奇简直不辨颜色,明明见到厉蔚云怀抱白衣少女,为之吸洗毒伤状甚亲切,而她二人的相貌,又极其酷肖,居然不推想,那白衣少女应该是其什么人,试想,若是真正的仇敌对头,厉蔚云岂会一反往日峻态,竭尽仁慈?

原也是人世间似这种,表面精明内里糊涂,不揣事实,不识颜色的人,比比皆是温中奇也不过,其中之一而已。

他的话一说完,厉蔚云的反应,可就吓人了,只见严雨罩面,蛾眉倒竖,杏目飞火,直瞧着温中奇,半晌无言,放射着沉默的威怒。

这一下,可把温中奇吓着了,他深知乃嫂的脾气,从不轻易发怒,发怒则必然出手,出手那可就糟了,过去多少属下已暴死在她手中,连三弟地狱书生温中英,也曾经被掌伤过数次,现在盛怒之下,他自己岂会例外?虽然不致大伤,更不致要命,但以大统领之尊,而且偌大年纪,被责罚一顿,脸面如何过得去。

是以,温中奇只默不作声,揽罪在身,自知失言。

过了一会,厉蔚云才冷冷言道:“二弟倒是教训起为嫂来了,我自有主张处理一切,无须多言,至于这白衣少女……以后你自会知道她的来历,快传令人来,收拾此地。”

温中奇闻言,怀着满腹疑虑,如逢大赦,恭应一声:“小弟遵命!”

方当腾身而去,倏地,一阵轻功破空之声响过,接着“飕飕飕”

落下四个中年男女。

两个男的是,披发黑袍,肩插一对判官笔,两个女的身穿蓝布大挂,肩插一对绣鸾刀,面貌都是不丑,只是眼露惊疑,对当前惨状,大惑不解。

这四个中年男女,落定尘埃,即涌步上前,朝厉蔚云施了一礼,同声道:“我等敬叩夫人玉安!”

厉蔚云单臂一挥,道:“四巡总少礼……你们来得正好,快叫人来把这些尸体收拾干净。”

四男女旋即躬身道:“谨遵夫人令谕!”

他们对这少见的死亡的确不太甘心,堂堂“天府精舍”竟会遭此惨败,所以其中那略嫌肥胖的女人,似乎比较容易冲动,当即玉面一正,朝温中奇检衽道:“大统领,你说这场变故,是何人所为?

我是没在舍中,不然,定叫来者一个个粉身碎骨。”

天府亡魂温中奇沉吟一下向厉蔚云望了一眼,说道:“是这二个正在昏迷不知来历的少年男女所为,尤巡总不必多问快使人来清理此地!”

这姓尤的女巡总,闻听此言,大不服气,什么话?叫人不必多问,江湖威名远震的“天府精舍”,吃了哑巴亏岂能不报复。

于是,也不管夫人在此,雌威一变,一声尖叫,道:“待我去取他的性命!”

说话中,“拍”地一声,拔出薄页双刃绣惊刀,身形一起,窜至绣纹身旁,手起刀落,直挥下去。

正当溅血危急的当儿,倏闻厉蔚云一声大喝:“住手。”

这如同炸雷似的一喝,真是威势非小,把那姓尤的女巡总,吓得心下大惊,没想到不鼓动她还罢,还被如何呵责一声,但她哪敢不服从?于是把将迫近绣纹脖子的刀锋硬慢慢缩了回来。

接着,又闻厉蔚云哈哈!一声长笑,道:“尤巡总,你察看江南各地分舍辛苦了,且退下待我瞻视一下你脸上的风霜之色。”

厉蔚云这突奇和欢悦色,整年也少见一次,顿把在场诸人,弄得莫名其妙,尤其姓尤的女巡总,更是受宠若惊,怎么?夫人今天特别垂青嘉许我了……也许我几年来干得真不错。

于是,脸浮得色,欣聚眉头,趋进厉蔚云身前,悄然侍立。

厉蔚云面含微笑,把慎芳放在地下,缓缓站立起来,冷电似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光芒,直盯着那尤姓女子。

倏然,脸色一沉,变化端的奇怪,威怒凛凛好不怕人,之后冷然说道:“你好大的雌威?居然当着我的面前,敢不奉命行事,以为你功可盖天?是么?”

语音一落,随之反臂一挥,“啪”地一声,掴在那女巡总右脸上。

只闻一声轻啼之中,女巡总直被打飞数丈,接连翻了五六个滚,才萎缩在地,慢慢坐立起来,口鼻正“哗哗”束流鲜血,一边脸顿现一双清清楚楚的血掌印,其表情想哭,既不好意思哭也不敢哭,更哭不出来,只是瞪着哀乞的眼睛,轻声低哼不已。

这时,又听厉蔚云道:“如不看你平日从公甚勤,今天早叫你魂归地府了!”

说着,电目一扫众人,继道:“二弟,叫人把那青衣少年快送到玉叶馆静坐室,不准随意伤害。”

语毕,单臂一挽,把慎芳抱入怀中,随又跃至绣纹身旁,抓庄其衣襟,轻轻一抛,然后顺手一绕夹在腋下,迅即展开身法,径朝对面树林,疾射而去,轻眼间,便已消失踪迹。

温中奇和四巡总默然怔了一会,脸面下露出疑惑而不平的神情……

随之,一个巡总夹着仲玉,另一个巡总挟着被责打姓尤的女人,同时纵身而起,跟向对面树林跃去。

偌大的石坪,静静地躺着一两百尸体,山风除过,松涛低鸣,似乎正为这死亡魂,奏出可悯的悲歌……

这是一间两丈方圆的屋子,三面粉墙,一面是涂刷白漆的板壁,壁中有一道紧闭的月亮门,由上而下垂挂半幅银红色的门帘,上面绣着一只金色大荷花,斜线已整,娉婷生姿,门的右边是一个尺宽圆形窗口,没有门扇,也没有垂帘,似乎毗邻着一个房间。

窗口的下面,是一条漆檀木榻,有衾无枕,更无罗帐,榻前铺有一块五尺见方银灰色地毯,地毯中央放置一个铜鼎,正冒着异香扑鼻的白烟,此外房中别无它物。

仲玉半卧在榻下,已恢复了体力,悠悠由梦中苏醒过来,猛睁双目,扫视四周,顿给这陌生境地,所惊楞住了,急忙挺身坐起,怒力追寻着,沉睡以前的事……

他只记得在漫天浓烟中,发出“九天妙音”之后便失去知觉,想不出这是什么所在,依当时情势,自己万无幸存之理。但此刻却独居在不明真象的地方。

看这陈物简单的房间,倒非常洁净,真是纤尘不染,尤其四周一片纯白,愈显得高雅光辉,那异香扑鼻的白烟,缭绕飘荡中,直给人一种超凡的幻觉。

但由于一切出乎意料,致令他满怀疑惑和思念,情素的牵连,不会让他超脱于万念俱白的境界,因为这是真实的凡间。

由于依依情怀,而感到一种冷寞与荒凉,进而切思她俩,此刻,他才尝到分离的滋味,在情感上心灵上,负荷多大?是以,萌起了寻索芳踪的念头。

当即环视一下四周,发觉那紧闭的月亮门,心忖:不管此地的主人是好意抑或恶意,我必要找到她俩……似这木板门墙,还不致困得住我……

突然,“呀”地一声,月亮门启开少许,门帘掀处,踏一只纤瘦的红菱绣鞋,同时帘幕旁边,露出一个黑黝黝、看不见睑的女人头。

第三十三章 失怙孤儿终归根

仲玉一见银红色门帘动处,露出一个黑黝黝地,看不到嘴脸的女人头,当即吓得大惊失色,心下电转,暗忖:这是人还是鬼?

是人为何不直截了当的走进来?是鬼?人间还真有鬼不成?可是看这头和脚的模样,又分明是活生生的女人,莫非故弄玄虚?

于是,半疑半惧,随手抓起衾被,潜运真力,振腕一斗,呼地声中,那衾被立化一团红影,如撒网似的,已疾向那似人非人的头顶罩去,并喝道:“看你是人!还是鬼!”

正当他投去之时,那红菱绣鞋也正疾入前移,同时闪出一个苗条的女子身影,恰被罩在衾被之下。

仲玉这运力振腕,其劲势自是不小,虽是一方轻飘飘地衾被,却是沉如山岳,若似铁网下罩,那女子如何承压得起。

于是,当衾被如网疾落,把那女子罩个密不通风不说,接着,即听到一声惊叫。

“哎呀!”同时夹着“呛”地一响。

随之,衾被包裹着整个人身,在地上乱滚乱翻不已。

仲玉则满腹狐疑,呆呆地楞望着,衾被包着的人身,宛如一个大绣花枕头,满屋子乱滚。

少顷,才由衾被中挣扎出一个身穿粉红紧身袄,秃发蓬乱,容貌清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地上矫捷地挺立起来,把垂飘在睑上发丝用力往脑后一摔,旋即睁大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朝仲玉打量不休,而在她幼稚美丽的脸蛋上,则流露出三分娇羞,四分惊奇和二分不服气的神情。

仲玉瞧着她那样儿,心里浮起一阵歉疚,早知个是天真的小姑娘,何必使她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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