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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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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自己昔日地贴身侍卫,仅仅一日便憔悴若斯。秦雷轻叹一声,对跟进来的沈冰道:“松开吧!”

沈冰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短刃,甩手飞了出去,飞刀将捆着那人的绳子割断,又插在对面的木墙上,颤巍巍抖动着。虽然已经从黑衣卫中退役,但这些人里最恼火的却是他,因为这人正是他当侍卫长时进入黑衣卫的。又是在他手下受训、成长起来地。就连这人证件上的‘合格’大印,也是他亲手盖上去的。

绳子一松开。那人来不及活动下酸麻的双臂,便噗通一声跪下,伏地戚声道:“秦卫愧对王爷啊……”

这人确实是秦卫。当日乐布衣故弄玄虚,制了个锦囊妙计给秦雷,就是为了让秦雷将其掉出来。但世上是不可能有那种锦囊妙计的,因为情况瞬息万变、千差万别,全靠当机立断。乐布衣就是再彪悍,也万不至于用一条狗屁计策束缚住秦雷当时的判断。

退一万步说,若是有什么计策,当面还不能说吗?所以乐布衣设这个局,只是为了勾起那内鬼的馋虫,果然把秦卫给唬住了。

秦雷那日故意将锦囊遗落在房间中,却把俞钱藏在了柜子里。俞钱便见到了秦卫背诵信上内容的一幕,后来更是在他发出消息之后,将其一举成擒。

证据确凿,无以为辩。所以俞钱一问之下,秦卫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想再见见王爷。

……

秦雷在桌边坐下,平静道:“坐起来说话吧!孤王来这儿,就是与你说话的。”

秦卫趴在地上磨蹭一会儿,这才爬起来,垂首站在秦雷边上。

“坐下吧!”秦雷轻声道。

秦卫摇摇头,不敢与王爷平起平坐。

“坐!”秦雷心中一阵烦躁,猛地一拍桌子,暴喝道。

秦卫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屁股就坐在身下胡凳上。

俞钱和乔天才一人提着个食盒,也进了屋里,将食盒中一碟碟冒着热气地菜肴端到桌上,不一会儿就把这张小桌子堆得满满地,而那食盒中的菜肴,却才端出了一半。

乔天才刚要把食盒盖上,一直沉默不语地秦雷突然道:“把那个醋溜鱼片拿出来。”乔天才摸不着头脑,却哪敢插科打诨。赶紧照办就是。

但秦卫地心尖却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在南方时,他曾经对秦雷说过,自己最想吃的就是中都城南三味居的醋溜鱼片。想不到王爷居然还记着……

一直强忍住的泪水,却扑扑簌簌地淌了下来,恐惧、羞愧、哀伤、感激……数不清的情感随着泪水奔涌而出,他必须要双手紧紧捂住面颊,才能避免嚎啕大哭起来。

秦雷的眼角也湿润了。双目通红通红,一滴泪珠子便从眼眶里滚了下来。他伸手擦了擦。又端起酒盅仰头喝了盅烈酒,才压抑住内心地酸楚。

秦雷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秦卫不认识的乔天才伺候。抬头使劲挤挤眼睛,呼出一口带着酒味地浊气,秦雷涩声道:“你是昭武十六年的兵,与秦泗水一起来到我身边的。”

秦卫唔唔哭着点头。泪水从指缝渗出,顺着手背流进袖筒之中。

提起酒壶,亲手给秦卫斟一盅,秦雷满目缅怀道:“记得刚到草原的时候,你还是个纨绔子,整日里偷奸耍滑,装病诈伤。本事又稀松操蛋,比皇甫战文的太子卫的还不如。若不是看在你哥的份上。老子早把你踢回中都了。”说到最后秦雷地嘴角微微翘起,显然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了。

这让一边伺候的乔天才惊恐万分,心道:‘若是此人趁机发难,我可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姐夫怎么如此托大?’他无法理解秦雷与黑衣卫之间的感情。

乔天才偷眼瞧去,却见那令他戒惧莫名的秦卫,完全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看起来竟也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中。

只见秦卫不好意思地笑了,擦一擦眼角地泪水,嘶声道:“当时王爷恨铁不成钢,没把我少往死里整,我当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清了清嗓子,挺直胸膛道:“但属下熬过那半年之后,却也脱胎换骨,所有考核全部优秀,成了一名合格的黑衣……”说着说着。突然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却是无颜再提黑衣卫了。

秦雷摇头道:“功是功,过是过。你当时确实很优秀,是一名合格的黑衣卫,这是谁都无法抹杀的。”

秦卫感激地点点头,又听秦雷温和笑道:“你是不是该敬自己的教官一杯,感谢下我的严格管教啊?”

秦卫连忙应下,双手端起酒盅,向秦雷拱手道:“谢教官!”秦雷也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两人便仰头饮下。乔天才赶紧再给满上。

秦雷举起筷子,招呼他道:“这都是你爱吃的菜,开动吧!可别凉了。”秦卫见秦雷举着筷子等自己,心中猛地一哆嗦,似乎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脏中,四肢一阵发软,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除了那有限几人,天下还有谁能在王爷面前先动筷子?现在王爷迟迟不肯下箸,非要等他先用,这代表着什么?‘断头饭’无疑。

虽然知道难逃一死,但真正面临的时候,任谁都要崩溃的……

见他浑身战栗的样子,秦雷轻声道:“你常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倒霉催。’孤王先陪你痛快喝完这顿酒再说。”

艰难的点下头,秦卫颤抖着举起箸,夹起一块醋溜鱼片,刚要往回收手,那鱼片却又啪嗒一声掉回了盘中。如是往复三次,他才将那块金黄的鱼片送入嘴中,缓缓地咀嚼起来。

往昔想一想便垂涎三尺地美味,现在却味同嚼蜡,根本吃不出任何滋味,但他还是很认真的咀嚼、咽下……

见他动筷子,秦雷夹一片腐竹送入嘴中,竟是完全品不出滋味,勉强咽下后,他举起酒盅道:“昭武十六年冬,孤古城府外遭到刺杀,你在救驾地队伍中,用身子替孤王遮挡,孤要敬你一杯。”

秦卫举起酒杯,和着泪水饮下这杯。又听秦雷道:“还是那年腊月,在陶朱街,孤王又被天策军的弓手指着,又是你和袍泽们,用身子替孤王遮挡。孤还要敬你一杯。”

秦卫又饮下这一杯,泪眼朦胧地望着王爷,听他接着道:“之后你一直紧随孤地身边,无论是在中都,去南方,无论是在荆州城中,还是襄阳湖水寨边;无论是在巡视山南的路上。还是在被破虏军追杀的途中;无论是在伏击血杀的过程中,还是在报复李家的行动中。你都没有离开孤王一步。你陪着孤王走过了最艰苦的一段,真可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啊!孤王再敬你第三杯。”

秦卫泪水滂沱的喝下这一盅,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回顾过这段陪王爷走过地血火征程、青葱岁月,也许早点想起这些,自己也沦落不到今天吧!

秦雷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深吸口气,涩声道:“当我们回到中都后,咱们王府的情况就好了很多,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蓬勃发展,你也晋升为中队长,在石敢离任后,成为孤王的贴身卫士。”说着抬头望他一眼,满是不解地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孤王的贴身卫士意味着什么吧?”

秦卫使劲点点头,抽泣道:“王爷重点培养的军官。”

秦雷看他一眼,颔首道:“不错,你聪明伶俐、过目不忘,悟性极强、对各种科目都能很快上手。而且在往昔战斗中舍生忘死,说你智勇双全并不算奉承。确实值得重点培养。”秦卫微微激动的坐直身子,能得到王爷的赞扬,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值得高兴地。

又听秦雷轻声道:“孤王第一任贴身卫士是铁鹰,现在是御林军的校尉,距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第二任贴身卫士是沈青,他现在是孤王手下三巨头之一,与杨文宇皇甫战文平起平坐,就连石勇也要甘居殿军;第三任是沈冰,他现在如何你最清楚;第四任是秦泗水,这老家伙最不争气。但孤王还是按照他的意愿。将他安排为匠作科主事,负责王府装备的研发;第五任是你的长官石敢。他虽然现在困守温泉宫,但那里乃是孤王最着紧的地方,也只有他才能让我放心。至于他的将来,决计不比沈冰他们差就是。”

将两年来的贴身卫士一一数过,终于轮到了秦卫这个第六任。虽然已经没有未来,但秦卫还是忍不住苦涩道:“若是没有失足,属下也定然会成为王爷麾下将星中地一颗。”

却听秦雷沉声道:“你以为成了孤王的贴身卫士,就一定会飞黄腾达?你大错特错了!”说着将手按在桌面上,以免控制不住怒气,拍打起来桌面来。

只听秦雷恼火道:“自从回到中都之后,我就发现你飞扬浮躁、肆无忌惮,原本钻研科目的心思,全都用在了逢迎拍马、蝇营狗苟上!”

秦雷一攥拳,望着秦卫的双眼,沉声道:“原本打算先让石猛回来孤身边的。但见你站在悬崖边上,孤王怎能不拉你一把?所以才把你顶了石猛,时不时的敲打一番,指望你能警醒,夹起尾巴做人,将来也好担起属于你地担子。”

说着终于忍不住暴怒道:“但是你的眼睛已经长到头顶上去了,对孤王的旁敲侧击视若无睹,一旦孤王说得重些,你还满肚子不服,记仇记恨,你到底是怎么想得?难道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秦卫噗通跪下,伏地饮泣道:“今年回来后,俺娘给俺说了几门亲事,人家女方嫌俺是个丘八,连相亲都不许。虽然俺娘高攀了,但俺要是大官儿的话,就是他们高攀俺了。”

秦雷皱眉道:“所以你就忙着向上钻营?发现这边上不去就去找那些鹰犬帮忙?”

秦卫摇头低声道:“是他们主动找的我,说他们仰慕王爷的带兵之道,只要俺能把您的讲义给他们抄一份,就会让俺举孝廉,脱了这身军装,去当知府。当时王爷又整日不给俺好脸看,俺想来想去,寻思着这虽然触犯军规,但不能对王爷造成伤害,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说着痛哭道:“谁知这些人反手便用这事儿当把柄,要挟俺继续提供情报……”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三零七章 上路

秦雷让乔天才把秦卫扶回椅子上坐下,右手使劲搓了搓额头,把因愤怒而皱成凹字形的眉头抚平,沉声道:“先不说他们是不是在耍你,你应该知道,文彦博从去年秋里开始,便授意吏部私下卖官,一个知府多少钱,你知道吗?”

朝廷财政空虚,连年入不敷出,文彦博不得不出此下策,将朝廷一些官职拿出来明码标价,美其名曰‘捐官’,这在大秦无人不知。秦卫点点头,涩声道:“两万两就可以放偏远地方的知府;加一万两,就可以放中等地方;再加一万两,便可以放肥缺知府了。”

秦雷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气的浑身颤抖道:“孤王天潢贵胄,就值两万两白银?一个狗屁知府?”不由提高声调怒骂道:“愚不可及!鬼迷心窍!”

秦卫垂首痛哭道:“属下也就是那几日头脑昏聩,过后便后悔了。想要摆脱他们,却被他们拿着我原先做的事要挟,无路可退之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秦雷气极反笑道:“你确实昏聩,若你当时便向孤王坦白,只不过是个倒卖机密材料罪,顶多去荣军农场住个三五年。可你倒好,不思悔改不说,还一步步地往死胡同里走。就算是被迫的,难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吗?”

秦卫痛哭涕零道:“属下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几次三番将王爷的机密外泄,确实是死路一条。”

秦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沉声道:“吃饭吧!吃饱喝足了孤王送你上路。看在往日功劳的份儿上,孤会把这段档案烧掉,就算你……”叹口气,轻声道:“殉职吧!”

秦卫面色顿时灰败下来,跪下抱着秦雷的双腿,哭天抢地道:“您不是说我们有一次犯错的机会吗?属下不求王爷饶恕。就是让我去荣军农场待一辈子也行啊……王爷……”

秦雷把头偏向窗外,那里有白雪皑皑。满眼的白色竟是那么的刺眼。微闭上眼,秦雷沉重道:“叛逆不赦,你是知道的。”

说着伸手将他拎起,按在座位上。再把酒盅往他面前一搁,倒上酒,沉声道:“这是咱们农场最珍贵地五粮春,多喝些吧!想再喝。就要二十年后了。”

秦卫泪雨滂沱地接过酒盅,一杯杯地往肚中送去,又举起筷子大口吃菜,看着他满脸地眼泪鼻涕、酒汁菜汤,样子十分滑稽,乔天才却压根笑不出来,他简直要被这压抑的气氛逼疯了。

‘梆梆’的敲门声响起,吓得乔天才哎呦一声。连滚带爬的过去开了门,便见沈冰站在门口,对秦雷轻声道:“兄弟们想送送他。”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不妨说出来。”

秦卫失神地摇摇头,终于停下了筷子。坐在那里呆呆愣神。

深深看他一眼,秦雷起身便要离去,刚一转身,就听秦卫撕心裂肺道:“王爷,我下辈子再也不敢了……您还能让我进黑衣卫吗?”

秦雷的眼泪滚滚流了下来,郑重地点点头,涩声道:“要……”说完便大步出了小屋,任秦卫怎么呼唤也没有再回头。

乔天才如蒙大赦般的踉跄着跟了出去。

待秦雷走后,沈冰和黑衣卫们,轮流进来与秦卫喝一杯。都简单说两句为他壮胆。即使原本满腔怒火的沈冰,也没有再说一句重话。

秦卫来者不拒。一边哭一边笑,尽饮了这十几杯践行酒,再加上起初饮的十几杯,他喝的已经烂醉如泥了。

敬完酒后便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沈冰,突然开口道:“醉了没有?”几个敬酒的黑衣卫轻声唤道:“秦卫、秦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来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沈冰点点头,沉声道:“送他上路吧!”

黑衣卫们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乞求地望着沈冰。沈冰把目光投向房顶,避开众人的视线,平淡道:“若是醒着,平白要惊惧一场,这样毫无痛苦,还可得以全尸,已是王爷开恩了。”说着微微严厉道:“动手吧!”

几个黑衣卫这才端过一个冒着热气的铜盆,流着泪从里面取出湿棉纸,一张张轻轻糊在秦卫的脸上,不一会儿他便两腿一蹬,窒息而亡了……

沈冰上前验过尸身,确认了秦卫已无生命体征,沉重的挥挥手,两个黑衣卫便抬着一副担架过来,将秦卫架到担架上,又蒙上一块白布,慢慢的抬着离了小屋。

秦雷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里,目送那蒙着白布的担架离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无声叹息一下,转身向前院走去。

馆陶已经知道后院的事情,一直等在门口,见秦雷出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陪孤走走。”秦雷目视前方道,馆陶便不声不响跟在后面,两人一起沿着小径漫步。

走了许久,秦雷才轻声道:“其实我很想饶了他,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馆陶点点头,小声道:“越是位高权重,感情和理智就越难统一。”

秦雷背着手,面色萧索道:“孤对他期许很深,本来准备年后就放他到公车商书那边,当个县丞磨练一下,将来与马南他们一道,为孤把南方经营成铁打江山。”说着叹息道:“也幸亏没把他放出去,否则还指不定怎么贪赃枉法、败坏本王的名声呢。”

馆陶知道王爷有了心结,沉默一会儿,轻声道:“物分两极,乾坤阴阳。自古以来。有善就有恶,有忠就有奸,王爷不必太过纠结。”

秦雷抚摸着光秃秃的树干,轻声道:“先生地意思,孤王知道,我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将手抽回,拢在袖子中。秦雷自嘲笑道:“我总想和和美美、善始善终,实在是过于求全责备了。”

馆陶微笑道:“王爷并没有错。佛祖说‘长留慈悲心、惯作狮子吼’,内心向善才不至于暴戾不悛、雷霆手段才能够震慑宵小。”

秦雷脸色这才好看些,轻声道:“不提这事了。”与馆陶议了一会儿政务寺的事情,秦雷看天色已经到了申时,对馆陶道:“京里的事情你多费心,不必事事请示,备案即可。”

馆陶点头应下。轻笑道:“还是有事要请示。请问王爷,今年的年会在哪儿开?还有一个半月就过年了,总要有个准备。”

秦雷寻思片刻,挠头道:“放在京山营吧!那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我们的地盘,孤也放心些。”他是被泄密折腾怕了,竟有些十年怕草绳地味道。

馆陶微笑道:“那也好,让伙计们都看看咱们地老巢。定然干劲十足。”

秦雷颔首笑道:“不错。这些天加点劲,把账目梳理下,对每人地嘉奖拿出个条陈来,你二十一那天就过去吧!”

馆陶笑道:“还有整一个月。”

秦雷拍拍他地肩膀,沉声道:“过完年,咱们王府地新章程运转起来后。你就带头休个年假吧!争取一次解决终生大事。”馆陶家中还有个老娘,去年秋里就接到中都来享福。秦雷时常去他家探望,知道老太太对现状相当知足。唯一的不满就是——馆陶竟然还是老光棍子,严重耽误了老人家抱孙子。

馆陶苦笑道:“石家弟妹倒是热心,这半年里都给属下介绍十几户了,可尽都不合胃口啊!”说着苦笑道:“前日照镜,悚然发现鬓角生出些华发,这才想到,属下已是年近不惑了。”

秦雷微笑道:“不妨不妨。酒是陈的香、醋是老的酸。这是缘分没到,说不定什么时候王八绿豆就对了眼……咳咳。有些不恰当哈!领会精神即可。”馆陶只能摇头苦笑。

两人闲扯几句,便到了门口,黑衣卫已经集结完毕,秦雷便与馆陶告辞,上车离了清河园。

……

马车上,乔天才还是坐在秦雷对面,脸上早没了来时的飞扬跳脱,怔怔地望着窗外,双目却散乱无神。

秦雷没有搭理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定定的想着心事。早些时候文庄太后关于阳谋阴谋地一番论断,秦雷深以为然。对于昭武帝将身边人当棋子般摆弄,他十分担忧。因为太子、河阳公主,甚至是赵承嗣这些人,虽然在昭武帝眼里是棋子,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位高权重,且……自尊心极重,不可能被支配被愚弄后,还完全无动于衷。

他们的心理怕是会受到影响,未来的轨迹也会因此而改变。对于他和昭武帝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他要去河阳公主府,造访那位十分陌生的姐姐。据他猜测、据昭武帝和秦卫证实,这女人是秦国皇家密谍的首领,或者说是昭武帝两套情报班子中的一套。

对于这个有着姐姐名义的蛇蝎美人,秦雷一点好感都欠奉,甚至有种将其消灭地冲动。但他不能,不仅因为两人的姐弟关系,更因为她是昭武帝的一颗重要棋子,不是现在可以碰的。

‘老头子会玩火自残的。’秦雷心中苦笑道,停下思绪,这才注意到乔天才那张苦兮兮的小脸。秦雷似笑非笑道:“怕了?”乔天才老老实实点点头。

秦雷轻声道:“送你回去吧!”

哪知乔天才坚定摇头道:“俺不回去,俺这才知道自己不男人,俺要变男人。”说着倔强地望着秦雷道:“姐夫得说话算话,你说俺坚持下一天就留着俺的。”

秦雷轻笑道:“不错,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但要约法三章。”

乔天才点点头道:“俺听着。”

“第一,不准叫我‘姐夫’,也不准跟任何人提我们的关系,”说着秦雷挠头道:“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乔天才陪笑道:“很快就会有了。”

秦雷笑骂一句,接着道:“第二,你地身份将是普通一兵,要遵守操典章程。”见乔天才脸上露出谄媚地笑,秦雷板起脸道:“就是秦霑来了也一样。没有人可以搞特殊。”

乔天才讪讪笑道:“俺不是这个意思……”

秦雷轻笑一声,肃声道:“第三,不要跟你家里说任何孤的事情,也不要跟孤说你家里的事情。”

乔天才这下真的不解了,贱笑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

秦雷冷哼一声,语气平淡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乔天才被堵得抓耳挠腮,他不知道秦雷与乔远山之间的那段公案,自然无法理解秦雷的冷淡。

秦雷又想起一事,淡淡道:“你改个名吧!乔天才已经死于宫难之中了。”乔天才一脸愕然,却也知道这是洗脱自己罪名地最好办法,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这事马车停下,外面地沈青悄悄车门。轻声道:“到了。”

秦雷从座位上起身,乔天才赶紧把佩剑给秦雷挂上,刚要抢着下车,却听秦雷道:“你不用下去了,在车里候着吧!”南华子是河阳公主找来地,最初便住在这里。乔天才虽然只是个跟班,但以他拉风地个性,估计府里上下没有不认识他的。

跳下马车,深沉肃穆的公主府便映入秦雷眼帘,这里是昭武帝当皇子时的潜邸,前些年又扩建修缮一番,赐给在婆家住不下去的河阳公主,当作安乐窝,倒是没有浪费这龙兴宝地。

府里的下人似乎得到命令,全都不见了人影。除了一对傻乎乎地石狮子。洞开的大门前没有一个活物。

黑衣卫们却不敢怠慢。全副武装的开进大门去,分成两列站定。为王爷搭起一条安全的通道。

拒绝了沈青送上的披风,秦雷扶刀大步走进公主府,穿过一重重庭院,除了站桩的黑衣卫,竟仍然见不到一丝人影。

但秦雷没有停下脚步,他能听到几缕幽怨的琴声,透过重重庭院,传到自己耳朵中。他知道那女人就在庭院最深处等着自己。

走了许久,终于在后院的绣楼前停下,凝神听那古琴,作为永福和诗韵共同地听众,他的鉴赏水平还是水涨船高的,至少能听出这是古曲《月宫怨》,据说是天上的嫦娥仙子所做,最适合独守空房的少妇、青年丧偶的寡妇、被人遗弃地怨妇弹奏。

‘弹琴之人水平虽洼,但胜在真情实感,倒也可以一听。’听了一段,秦雷下了结论。

里面的人似有所觉,几个颤音之后,琴声便停了下来。过一会儿,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贵客临门,为何踯躅不前呢?”

秦雷哼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至见内厅的软榻上横着一具古琴,琴后盘腿坐着个白得晃眼的身子。

秦雷赶紧面红耳赤地转身退出来,恼火道:“你怎么不穿衣裳?”

只听里面的女子吃吃笑道:“弟弟眼神不好。不过是屋里太热,姐姐穿的薄了些罢了,怎能污蔑于我呢?”

秦雷背着身子恼火道:“速速穿上些得体的衣服,否则休怪我翻脸。”

里面的女子咯咯笑道:“奴家倒要看看弟弟怎么个翻脸无情。”

很显然,她欺秦雷血气方刚,想用裸露胴体扰乱他心智。这法子不可谓不厉害,却用错了对象。她不知道这点刺激对秦雷来说简直是白开水一般清淡。

秦雷只想说一句:‘感谢加藤鹰。’

冷笑一声,秦雷淡淡道:“你们没有听到吗?孤的皇姐热了,还不将门窗悉数砸烂,火盆全部撤下!”

黑衣卫轰然领命,几十人围上去,抽刀就要把那门窗全部劈碎。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三零八章 河阳秘史

锋利沉重的唐刀,伴随着强烈的惯性,狠狠撞击在雕龙画凤的精致门窗上。伴随着轰隆的破碎声,木屑飞溅之间,梨花木质地的门窗片片碎裂……

黑衣卫们只用一个动作,便将原本美轮美奂的绣楼变得满目疮痍,可见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得多。

齐刷刷的收回唐刀,黑衣卫们便要冲进绣楼之中……

“谁敢?”一声暴喝传来,话音未落,二楼的窗户一齐打开,几十张劲弩指向楼下的众人。楼梯上也源源不断的冲下全副武装的紫衣卫士,将犹自安坐的河阳公主团团护在中央。

轻蔑的哼一声,秦雷哂笑道:“孤还道你这婆娘傻大胆,原来也怕死得很。”

有卫士拿来狐裘,河阳公主就这样赤着身子穿上,更显得粉颈修长,只听她声音微微有些生硬道:“你就这样对自己的姐姐吗?”

秦雷嗤笑道:“你就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吗?”说着挥挥手,将护着自己的卫士驱退,抬脚进了大厅,看着犹自警惕望向自己的紫衣卫士,冷声道:“有圣旨,河阳公主接旨。”

河阳公主眉头一蹙,旋即又妩媚一笑,款款跪下道:“儿臣接旨。”见主子跪下了,众卫士只好放下兵器,跟着跪下。

秦雷从袖中抽出圣旨,展开朗声念道:“大秦昭武皇帝诏曰:朕代天守牧,统御万民。当为万民表率,朕之子女亦应谨言慎行、忠廉孝悌。然今有次女河阳,骄横跋扈、不敬公婆、不守妇道、逼走亲夫。实乃皇家之羞耻,不宜再留居中都,现赐府陪都,令其即日离京,无诏不得返回。望其洗心革面、重修妇德。他日总有相见。钦此。”

虽然河阳公主伏在地上,秦雷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见她煮熟虾子般地脖颈,便知道她气得不轻。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河阳公主谢恩令旨,秦雷有些尴尬地将圣旨卷一卷,重新塞到袖子里,沉声道:“都撤了吧!孤要和皇姐单独说几句。”

紫衣卫士们望向河阳公主。只见她婷婷袅袅的直起身子,面色已经恢复了慵懒,几根白皙手指随意一拨,轻声道:“退下吧!男人总比女人要怕死些的。”

紫衣卫士们便潮水般退去,见他们退了,黑衣卫也退到门外,但无论是黑衣的还是紫衣的。都持弩在手,虎视眈眈,保持着十分的戒备。

秦雷便在厅里拖把椅子坐下,与河阳公主遥遥相对。

河阳公主轻笑道:“弟弟为何坐得这么远?怕姐姐吃了你不成?”

秦雷表情如寒冬一般,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你穿的太少,难免走光。瞻之不雅。”

河阳公主吃吃笑道:“想不到弟弟还是个柳下惠般地正人君子。”

秦雷平淡道:“大家虽然不熟,但你还是最好收起那副贱样,让人看着恶心。”

河阳公主虽然交际甚广阅人无数,但别人要么敬她的公主身份、要么慕她地美艳无双,是以不管什么身份、不管有多腹黑,面上总是要客客气气、甚至是低声下气,却没见过秦雷这般粗俗直接的。

金枝玉叶的河阳公主,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微微恼火道:“怨不得大哥说你缺少教养,我还当他说气话。原来却是真的。”

秦雷微微皱眉道:“莫在我面前耍心眼子。你还不够格。”说着轻声道:“何必自己掉进茅坑里,还想着溅别人一身黄金汤呢?”

河阳公主一愣。她确实想顺手挑拨下秦雷和老大的关系,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吃这套,还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她突然发现,在这小子面前,自己仰仗的三样利器——身份、美貌和头脑,居然都失去了作用,不由头疼起来。

无视她地尴尬,秦雷沉声道:“陛下有口谕,让你将皇家密谍交出来。”

河阳公主先是一怔,面色渐渐变得铁青,好半天才会恢复过来,只听她气极反笑道:“有可能吗?”说着伸手一撩垂到身前的秀发,幽幽道:“你知道什么叫皇家密谍吗?你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秦雷想一想,轻声道:“去年在北齐时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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