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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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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他的心头浮起不祥的预感。
秀眸淡淡一瞟:“废了。”
桃花目里满是错愕,趁此时她挣开他的牵扯,转身走进内庭。
朱色宫门戛然合起,凌翼然垂眸看着掌心,眼中的错愕慢慢沉凝。
他都错过了些什么?
火云满天,烈日永炎,万物被烤的有些焦涸,只有他依旧立着。
发髻可以打散,左手可以再医。卿卿,今后你我并肩,还有谁能伤你?
艳丽的红衣迎风展扬,他身影轻狂带着浓浓霸气。
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
空旷的大殿里悄然无声,宫人们垂首立着,面容满是哀伤。
“姑姑?”素手拨开珠帘,发出美妙的击玉声。
床幔里,佳人面色蜡黄,不复绝艳桃色。
“怎么会这样?”她捣着嘴,泪水瞬间倾泻。
“噩耗传来当晚,娘娘就迷了过去。不论王上如何唤、奴婢们怎样求,娘娘就是不睁眼。”思雁一脸憔悴,眼睛很是红肿,“而后喂的汤水喂的药,娘娘也不吃,只一个劲地吐。要不是王上用蛮力逼她进食,小姐怕是看不到娘娘了。”
“原来是心病。”月下沉吟,含痛望着那个消瘦的人儿,“弄墨?”她跪在床榻边,伏在她耳边低语,“弄墨,是我啊,卿卿。”苦涩的泪沿着她们俩的脸廓,一直滑到弄墨的唇边,“我没有死,我回来了啊……”
“妹妹地上凉,起来再说。”淡浓上前劝道。
“弄墨,快醒醒啊。”她轻轻摇晃着骨瘦如柴的身躯,“都是卿卿不好,以后我去哪儿都先给你捎个信,去多久也听你的,好不好,嗯?”她抽泣着,右手无助地卷着弄墨枯黄的长发,“打小儿我就最怕你,画眉性子温,竹韵总随我,只有你跟个辣椒似的,会冲我拉脸子,会点着我的头痛骂……”
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她不停地眨眼,只觉面上满是清凉:“也只有你不把我当小姐,而是当个孩子,所以啊……”她抹泪勾唇,笑容好让人心碎,“所以你们三个中,我最喜欢你。”她喘着气,急急耳语,“弄墨,你知道么,坠崖的时候,我眼前满是你的脸。和爹娘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妹妹……”淡浓跪在她身侧,眼眶已然通红,“哭最伤身,你这样,姑姑会心疼的。”
她仿佛充耳不闻,轻轻拨弄着弄墨额前的碎发:“弄墨,你知道么,其实我不想叫你姑姑的,因为啊……”她偏头看着,美眸溢出澄澈的泪,“你这么年轻,这么美,怎么会是姑姑?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啊。”
“姐姐……”她颤着、颤着,一时泣难成声,“你可知道,梦湖相见我有多欢喜,欢喜到减寿十年我也愿意……可……”泪水如雨而下,顷刻顺流成溪,“如今你却因我求死,这又生生减去我十年寿命啊……”十指扣进床褥,她咬唇低咽,喉间泛起甜腥。
“妹妹!”淡浓将难以喘息的月下揽在怀中,含泪轻拭着她泪眼。
“弄墨……弄墨……”她挣开嫂子的怀抱,爬回到弄墨的枕边,“还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唱过的儿歌么?”
“小姐,可以了。”思雁噙泪劝着。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
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
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哽咽的歌声如清风飘散在殿中,一点一点吹进她的梦里。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
荷叶田田,碧绿的叶上满是昨夜宿雨,水面清圆,轻轻地滑入浅塘。
“看尽人间多少事?
知己只有吾和汝。“
一只小舟在碧荷中穿行,一大一小顶着荷叶编成的小帽,采着水中的菱角。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娇颜被晒得通红,池塘里飘溢着慢板行歌,“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杏眸泛着点点柔光,二八佳人唱的蜜意缱绻。
她笑若桃花,张口还要再来,忽见对座的小人顶着荷叶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柳眉一挑,她捏了捏那张可爱的小脸:“在想什么?”
“弄墨。”童音轻轻,小人偏首打量着。
“嗯?”她卷起袖子,探手伸进微凉的池水,好舒服啊。
“你多大了?”
“呵!”她喷笑,“比你大。”
“正经的。”小人拧起眉,一脸严肃。
美丽的杏眼眨了眨,弄墨回以认真:“年末就十七了。”
奇怪,她家的小姐怎么看起来比她还老成?
“怪不得啊。”小人扶着荷帽慢慢起身,望向那菡萏卷舒处。
小孩子家家又在乱叹气,她笑瞥一眼,继续采菱。
“怪不得开始思春了啊。”
随后的这一句炸入耳际,吓得她差点扑进水里。
“什…什…什么?!”无视浸湿的袖口,她柳眉倒挂,一把拉过小人,“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是巡院的李老头,还是书房的阿吉?”
混蛋,竟然带坏她家小姐,要是让她逮到,非骂的他们不敢见人!
“哎,弄墨好漂亮呢。”小手滑过她春烟般淳浓的鬓发,痒的她微微翘唇。
不对,差点被这个小骗子绕过去,她沉下嘴角,假怒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究竟是谁教你这些的,快说!”
“这个还用人教么?”小人扑闪着聪慧的眼眸,“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诗侣。”她娇娇软软地唱着,而后再道,“俗话说歌以抒情,唱来唱去都是君,弄墨是想嫁人了吧。”
“呿!”两颊微烫,她目光闪避。
“羞什么,男女之情合乎常伦,弄墨你都十七了,对良人心存期许最是正常。”
弄墨早习惯了她老神在在,出口成章,只是垂着头,有心无心地玩着发梢。
“我家弄墨这么美丽,今后定是要嫁个好儿郎的。”小手轻抚水面,小人笑得天真,“弄墨你说呢,想找个怎样的?”
她啊……
杏眼含羞,飘向荷花泛水处,但看那蘋叶摇风,影乱池台。
她要的良人不用太年轻,也不用太魁梧,但一定要站在她触手难及的高度。她愿意用一生去仰望,去崇拜,去默默地爱啊。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
……“
伴着悠悠轻扬的橹声,那个夏日浅浅地融入她的梦,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命里。
“……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
是谁在她的耳边唱着那首童谣,是谁久久地拨弄着她的梦境。
“弄墨……你醒醒啊……”沙哑的嗓音奇异地钻入她的耳际,好清晰,“卿卿回来了,弄墨,你不要我了么……”
小姐?
“弄墨……”这哭声断断续续,好没底气。
“妹妹!”含痛的女声震彻在她的耳边,“快传太医!妹妹你受伤了?!”
小姐?小姐!
在黑暗中慌不择路,她挣开荷叶的纠缠,向着亮光处奔去。
满眼是触目的红,望着那张带血的秀颜,她出声即知语沙哑:“小姐……”
“弄墨!”月下抹过唇间的腥甜,扑向床缘。
“娘娘?”思雁喜极而泣,“来人啊,娘娘醒了!”
“小姐……”恍如隔世,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人,“小姐你长大了……”
秀眉微蹙,月下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
“方才……”弄墨喘着气,消瘦的脸颊衬得那双杏眼出奇的大,“方才你还那么小,一转眼就…就这么大了。”
“弄墨……”心头满是阴霾,月下将她的手越握越紧。
“还记得那个夏日么?”思雁将她扶起,她无力地倚在软靠上,神态安详,与家人闲话家常,“你问我心中的良人,我如何答的?”
月下看着她,微微摇头。
“记不住是好的。”她淡淡扬唇,美丽的笑容随时会碎掉,“但请小姐千万记得自己的回答。”
“我的?”
“是。”弄墨反握住她细白的柔荑,用尽全力地启唇,“当时我反问小姐想要何种良人,小姐说……”
“我呀……”小人眼眉弯弯,摘过一片莲叶慢慢站起,“我要一个能与我并肩同行的男子。”举着碧荷,她笑看停水蜻蜓,“春赏初樱夏熏风,秋观远山冬临雪,愿得有情郎,执手共百年。”
小人的笑容有些灿烂,灿烂得让她误以为是夏阳拂面,半晌,她嗔道:“小孩子家的,不知羞。”
可如今想来,她还不如一个五岁稚女,不如啊。
收敛心神,弄墨柔声道:“小姐,记住了么?”
“记住了。”月下沉沉颔首,可这样的闲话她不爱听,好似远行的人殷殷叮嘱,又好似永远不会回来。思及此,她抢声道:“弄墨。”
“嗯?”杏眸有些浑浊,弄墨懒懒打了个呵欠,好累,好想睡。
“嫂子生了一对龙凤儿呢。”这时候说说喜事或许能冲淡她眼中的困倦吧,月下这样想着。
“哦?”双眼锁不住焦距,她直觉性地望向一边,“淡浓,真是难为你了,这么早就出了月子。”
“都是侄媳该做的,请姑姑好生养着,竹肃、妹妹还有我都盼着姑姑大好的一天呢。”淡浓微微蹙眉,只觉看来的目光越来越淡,愈发没了生气。
“嗯,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兄妹俩,他们啊,打小就是粗性子,总是忽略自己。”眼皮一垂一垂,慢慢地粘合在一起。
“侄媳明白了。”
听觉渐渐模糊,各式各样的语音时远时近。
“墨儿!墨儿……”
谁?
“给孤睁开眼睛!”
是她的良人么?苍白的唇荡开笑,真的是他啊,那样的霸道。
“你别想再逃……”耳边热热的,还有些疼,她猜啊那个男人在咬她,以前他总爱的,“你半夜说的话,孤都听到了,你别想收回!”
她没想收回啊,就像十七岁那年许诺的。她已用尽一生去仰望,去崇拜,至死都在默默的爱。
只是,她倦了,想睡了。
“弄墨!”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痛了她的心,“你说不会再丢下我的……你说过……你说……”
“妹妹!你的左肩!”
她的小姐啊,对不起,她食言了,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凝着二十八年来的忧伤。
墨香一萼今何寻?断弦声尽,坠露飞萤。
(由 //。txtgogo。/ 友情收集)
『70』第三卷青空万仞第42章莫道仲夏不悲秋
云淡了,月儿缓缓漾起。
冷宫的一角游弋着若有若无的薄雾,一行青桐将夜染淡,几只不知名的鸟彷徨飞过。
“咚、咚、咚……”
清晰的木鱼声在寂寞庭院中回荡。
“娘娘。”苍老的嬷嬷站在门口,佝偻的身躯似要被沉厚夜色压断。
“咚、咚、咚……”声音未曾停歇。
“王后娘娘。”老嬷嬷沙哑再道。
木槌微停,随后落下。
“进来吧。”冷淡的女声响起。
“是。”
殿内一灯如豆,虽无蛛网厚尘,可墙角里飘忽的一行萤火还是透出萧索味道。
“怎样?”背坐的女子挽着高髻,背脊挺立满是骄傲。
“成妃娘娘去了。”老妇说着为她斟了杯茶。
“哼。”轻笑溢唇,女子话中满是讥讽,“爱上他的都是傻子。”
老妇刚要开口,就听她再道:“被他爱上的定然不寿。”
木鱼声微乱,时重时轻很是不甘。
“娘娘。”老妇跪在蒲团边轻叹,“王上昏厥了。”
“咚!”
惊声乍破满室寂寥,萤火仓皇飞窜,好似扬起的灰烬一般。
“是因为……”女声些微颤抖,不复傲慢,“成妃?”
老妇低着头,默默无语。
“为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女子挥袖甩开木槌,“为什么?”她偏过头,望向柜上的那面铜镜。目光逡巡,镜中人瞪大双目,露出狰狞怪笑,“就因为那张脸?”
灯火隐隐颤抖,搅乱了光与影的界限。
“就因为那张脸……”她挺起身,拿过铜镜,“他不愿多看本宫一眼。”望着保养得宜的红颜,她露出苦笑,“就因为那张脸,他终究将本宫同彻然舍弃。”丹蔻划过镜面,发出刺耳怪声,“凌准,只有她的儿子才是亲儿子么?嗯?”
声音轻柔的近乎诡异,在闷热的夏夜里聚起丝丝寒意。
“凌准,你好狠啊,好狠。”她打开矮柜中的暗屉,轻抚着一个镶满昙花花纹的红木小盒。
“娘娘!”老嬷嬷见状大惊。
“董娘。”她幽幽取下珠钗,“你说,所有殿下中最像王上的是哪个?”
董嬷嬷闷声不语。
“不敢说本宫替你说。”珠钗为匙打开七窍玲珑锁,她沉凝双目,阴冷勾笑,“自然是小九。”
“……”
“父子二人看似无情实有情,都没出息地盼着一个女人。”木匣慢慢打开,她翘起兰花指拿出一个净白瓷瓶。
既然像就要像到底,如此也不枉母后我对你的一片“苦心”。
董娘攒起眉梢,就着微暗的烛火偷偷望去。这表情,十多年前她就瞧过,如今再看心中仍不住发寒。
绣鞋轻移,冰蚕素裙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秋净娴推开木窗,向南眺望。
虽说禁军战败,本宫被关进暗不见光的冷宫。可在这宫墙内你却不是本宫的敌手啊,小九。
“董娘。”
“奴婢在。”
“人生如露月如昙,玉质芳华只一夜。”难言的快意在眼中流动,她慢慢摊开手掌,“董娘,懂了么?”
南风徐来,时明时灭的萤火落在白瓷瓶上,反射出幽冥之光。
“奴婢明白。”
月挂中天,华灯初上,璀璨灯火映着宫人慌乱的身影。
“太医呢?”内侍抱着拂尘够头望着。
“来了!来了!”
胡须花白的老者跌跌撞撞地被人拉进寝殿,不待落脚就听耳房里溢出惊叫。
“妹妹?!太医!太医!”
老太医闻声而去,还没掀开珠帘就一个趔趄被拽到了另一边。
“这里这里,王上在这里!”宫人牵牛似的牵他。
“可……”太医指着耳房。
“哎呀,那是韩将军的妹妹,只是哭晕过去不打紧的。”
不打紧?太医望着地上延绵一路的血迹,不由皱眉,问题怕是大了啊。
浓浓的血腥飘浮空气里,秦淡浓按着月下左肩上崩裂的伤口,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
“妹妹?”淡浓在月下耳边轻喃,“妹妹……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妹妹……”心头锥心似的痛,淡浓含着泪接过新绸再次覆上伤口,没一会白练浸鲜红。
“为什么……”月下睁着眼,无神地望着,“为什么……”
“妹妹,你别说话,过一会儿殿下就来了。”
“为什么……”她依旧喃喃,眸中含着似水月光。
“妹妹?”淡浓俯下身,侧耳倾听。
“阿律…弄墨……究竟是为什么?”肩上的痛她能忍,可心痛又怎能忍?
长睫似有一颤,眼中的月光倾泻而下,挂满了她的面颊。
她苦修武艺为的是什么?易钗而弁为的又是什么?她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为何他们却轻言放弃?
阿律是,弄墨也是。
“为什么?”她攥紧双拳,鲜血自左肩喷涌而出。
“妹妹,冷静点。”
“为什么……”她的声音无力而嘶哑,忍着痛,她忍着,微白的脸上满是汗珠。
为何只有她一人在漩涡中挣扎?不,不止是一人,她已不再是一人了啊。
失去血色的唇微微掀起:“修远…”
“谁?”秦淡浓贴在她唇边。
“为什么?”她慢慢扇动长睫,一下,两下,终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眼皮不甘地、沉沉地合起。
为什么,修远,为什么他们不愿再坚持一点?
“卿卿。”
黑暗中响起他清冷的声线。
“有时候我们无法左右他人,你执意的也许别人正要放弃。”
对了,那夜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不懂啊,仍旧不懂。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懂……
……
宫灯在夏夜里飘摇,南风吹响了挂着铜铃的檐角。
长长暗影曳了一地,耳边尽是凌乱的脚步声。
“幛子、果子、奠酒、礼器!”大宫女穿着白衣叉腰喊着,“快去备齐,一个都不能少。”她抚额叹了下,随即扯住打身边经过的女侍,“巧儿你去哪儿了,我这都快忙翻天了。”
“啊。”女侍手一颤,碧玉碗里撒出少许汤药。
丧衣宫女眈了一眼,柳眉微皱。
“这是给韩小姐的。”巧儿垂下头,双眸微颤。
“先拿进去再过来帮忙,哎,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是。”应声轻轻,仔细听去还有些颤抖。巧儿低眉顺眼地凝着碗中,如鼓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碗沿流动着碧玉琼光,暗色的涟漪浅浅回荡。
没想到娘娘最终下手的竟是那位小姐,怎会,怎麽会啊。
她偏首凝思,掀开珠帘:“夫人。”
“快拿来。”秦淡浓抹开眼角的泪,伸出手去。
那只碧碗看似轻盈,实则沉重,因为她知道,这汤药苦涩的令人绝望。可她不过是一粒卒子,没资格过问主子的真意,也没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耳边喧嚣难抑,巧儿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秦淡浓将那碗绝望一点一点喂进那人的唇里。
忽地,帘外出奇的寂静,静的好似时间停滞,片刻只听内侍长一声惊吼。
“殿下!”
殿…下……
内庭里怎会有殿下?
“王上并未召见,还请殿下慎行!”
脚步声一前一后,似在紧紧追随。
哗地一声珠帘漫卷,帘口的那人逆着光,墨发红袍凝着淡邈微光。
“殿下!”内侍长得显匍匐在地,“宫规铁律,擅入后宫者视为谋逆,还请九殿下三思。”
在场者无不瞠目,谋逆啊,殿下步步为营,岂能因此留人口舌?
“哼。”阴影遮面,薄唇微微翘起,“那又怎样。”凌翼然答的肆意,行的张扬,随手一带雕花木门哐地合上。
怎样?又能怎样?
得显愣在地上,眼前珠帘击玉,耳边漫是惊心声响。
一步,两步,凌翼然艰难地挪动着,不复狷狂。
地上散着一团团血布,湖色的床褥已浸鲜红,那人仰面躺着,脸颊透着死气沉沉的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张开口,喉间却发不出声。
太过专注地看着,当她指间微微有动,凌翼然立刻将人搂在怀里。
“卿卿。”她浑身透着凉,完全没有染上夏日的燥热。
“太医呢。”凌翼然按着她左肩的伤口,聚煞的眼眸淡淡一扫,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太医们在替王上会诊。”放下已见汤底的玉碗,淡浓无奈答道
“……”怀里的人咬着唇,压抑着猫儿似的苦吟。
“痛就叫出来。”轻轻拂过她的眼皮,凌翼然俯下身沙哑道。
秀眉微蹙,梦中似在沉思。
“卿卿,不要忍。”他柔声哄着,“是我啊,允之。”
轻掀的唇瓣霎时抿起,痛苦的低吟被锁得妥妥当当。
“六幺。”凌翼然不悦开口。
“殿下。”门外轻轻应着。
盖住裸露的左肩,凌翼然将她打横抱起:“传三品以上太医去白萼殿看诊。”
抱着拂尘,六幺瞠目结舌地望着穿帘而出的主子:“可是……”
森冽阴鹜地睥睨,凌翼然卷着骇人的煞气。
“是……是!”六幺俯身长拜。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众人眼中只有那身似火红袍。
张扬的颜色点燃了闷热的夏夜,在长长的宫道中渐远,渐远……
……
繁星映水,渔火连心。江上,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船舷上立着两人,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为何去云都?”鹤发白须迎风扬起,丰怀瑾看向身侧老友。
大和尚微微笑着,并未接言。
月离于毕,摇光正南,明亮了十六载的后星渐渐黯淡,一切真会照着命格那般进行么?
仰望浩浩天际,了无微哂。
履霜踏雪笑前生,海阔天高任纵横。别忘了,那位可是弦月君啊。
“了无。”丰怀瑾白眉轻拢,似有一叹,“你可猜到了什么?”
避而不答,大和尚抬起手,遥指东天,“你看。”
顺着鼓扬僧袍,丰怀瑾举首望天。
“正夏之夜,心宿出于东方,七月流火,主位商星红光熠熠。”月面之东,一颗赤星闪耀,“西方七宿参居要害,主司冬季。参者青龙,商者赤螭,原为亲兄弟。二星生来不合,后又因弦月互生嫌隙。既而此出彼没,彼出此没,永不同耀一天。”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丰怀瑾轻声吟诵,不知不觉已舟行数里。
“两两不见终因月,今生再遇也缘卿。”了无偏首眈向西天。
寒星似水,清光流溢。
“参宿……”丰怀瑾喃喃自语,“怎会……”
盛夏时节,参商同出一天,神鲲何宁?
遥望下弦月,二宿也惊心。
风起微澜,了无望江兴叹:“自圣贤帝之后,皇气渐尽。而如今地上盘旋二龙,青龙、赤螭,孰胜孰负?今生谁赢?”
天人不知,知者唯卿卿。
……
再次醒来已是隔天清晨,眼前飘着轻幔,鼻间满是花香,她无神地望着床顶,只觉肩上火辣辣的烧着。
是噩梦么?
她还在怀疑,可泛滥的痛感却将她拉回现实。
原来是真的……
六月的阳光太过炫目,她捂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上一世父母之情淡泊,她孑然一身总是凄凉。因缘际会投生这里,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亲情,她好感恩好珍惜。可为何幸福总是那么短暂,她恨过怨过而后振作。她那么努力的活着,不过是想同心爱的人在一起,只想在一起罢了。
难道这也是奢望么?
她捣着眼,无力感如小虫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如惊涛骇浪霎时席卷全身。
窗外的花枝上停着两只嫩黄色的小雀,叽叽喳喳地互诉情语。她兀自躺着,连屏风外的轻响也没能在意。
“想清楚了么?”看着眼前相貌平凡的少年,六幺轻问。
“嗯。”张弥微微颔首,耳垂上的血痣鲜红欲滴。
“你要明白除了王,宫里是没有真男人的。”这个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无视六幺奇怪的打量,张弥回身望着山水画屏之后。青萼色的纱幔如波荡漾,床上的人举手掩面,周身散发出落寞感伤。
“大人?”他举步轻唤,声音隐隐不稳。
幔间的人动了动,妖美的眸子绽出喜色,他绕过画屏垂首立在床前:“大人,您醒了。”
“弥儿?”她拖着左臂慢慢坐起,“这是哪儿?”
“大人,这里是白萼殿。”他压抑着过分欣喜的情绪,话音低柔中带着一丝异样,薄薄的假面微有颤抖。
是了,浮动在空气中的正是玉簪花香,这儿允之母妃生前的居所,青宫的禁地。
拨开纱幔,她走下古雅的木床:“弥……”
眩晕感突如其来,她扶着张弥的臂膀,及腰的长发散落在侧。
“大人?”
“没事。”她抚额轻问,“弥儿你怎么进宫了?”
避而不答,张弥径直将她扶上床缘,取过净口瓷瓶伺候她梳洗。
“弥儿。”冷眼扫过屏外的宫侍,月下沉声低问,“我嫂嫂呢?”
“将军夫人在为娘娘守灵。”瞧出她的警觉,张弥移了两步挡住他人的视线。
“只有她一人?”留夏夏不住,满庭玉搔头。帘外玉簪垂枝,月下端坐窗前,指尖漫不经心地穿过长发。
“成妃娘娘膝下无子,王上命十四殿下为孝子,伏波将军为主祭。”拿起案上的犀角梳,张弥尽心梳理着那一头黑滑的青丝,“如今将军奉命镇守西北不得归朝,将军长子按例代为祭拜。”
彦儿也在宫中?心头的不安渐渐成形,她眯起秀眸,目光凌厉地看向镜里:“北乱已平,我哥哥为何不得归朝?”
犀角梳一滞,他下意识地垂眸。
“弥儿?”
这消息怎能让大人知道,若知道了,她……
抿着唇,张弥默默地为她打起小辫。
“镇守西北,防的是眠州么?”
他倏地抬首,落入那双了然的美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先前是她被噩耗冲昏了头,竟没发现其中的蹊跷。眠州危难,弄墨病急,西北戍防,一切好似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让她一步步走进早已预设好的陷阱。
人生好像是一个圆,不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不屈,最后还是回到了终点。就如十年前那样,留给她的只有无力只有痛苦,只有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她那么认真的活着,却终究逃不过这个命?
面皮猛地一颤,似有什么要破额而出。月下咬牙忍着,一次又一次的隐忍让她几近麻木。
静默沉沉压抑,张弥缓下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瞥向镜里。镜中的女子花容渐白,美眸泛着如月寒意。突地她打散发辫,任青丝散了一身。
“大人?”
“弥儿,替我盘起妇人髻。”
千山阻道,万水层叠,几多步履无歇。
直觉一凛,慢慢地,她合上眼,下意识寻找起今后的路来。
……
眼前的人形销骨立,一夕之间青王尽显老态。床边,秋净娴一脸虔诚地念着佛经,富有节奏地敲着木鱼。
夫者疾病缠身,贤妻祈愿诵经,看起来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月下立在门边,始终走不进这诡异的情境。
“废后秋氏。”卧床的人终于开了口。
“臣妾在。”
“该上路了。”
王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感情。木鱼声渐渐停下,凝着眼前的三尺白绫,秋净娴的语调出奇地平静:“请王上再给臣妾一炷香的时间。”
“废后也怕死么?”凌准讽道。
“不。”秋净娴抬起头,回以轻嘲,“臣妾是想为王上念完地藏经啊。”
御极殿里格外的静,两人眼中是赤裸裸的恨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绝不认输、绝不退让,这就是结发逾廿年的夫妻。
“王不想知道尹贵妃的事么?”秋净娴笑得轻快。
眼如利刃,狠绝的目光似要将她穿透。缄默半晌,青王毫无血色的唇瓣慢慢掀起:“准。”
一字定出成败,秋净娴面露得色,悠悠然拾起小锤。
“咚、咚、咚。”木鱼声轻快,敲得人一阵心乱。
半晌,凌准沉沉唤道:“少初。”
“咚!”声音戛然而止,月下不由瞠目。
瞥视床下,凌准像是扳回一城,笑得颇为得意:“怎么?废后不知韩月下就是丰少初?”
十指抠入掌心,秋净娴死死地盯着韩月下,一腔愤恨似要瞬间倾泻。
“现在你该明白伏波将军为何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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