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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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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单闭左眼,忽地一笑:“刚才那一拳打的漂亮。”
我站在原地,微微扬起下巴:“过奖。”
“五年以来,能近身击中我的你还是头一个。”他一步步走进,好似悠闲的虎,只是不知何时会突然袭来。
“那真是荣幸之至。”我笑答。
“我雷厉风想交你这个朋友,今儿我做东去那边的酒楼吃一顿可好?”他猿臂一伸,举止豪放,目光仍旧灼热地看向我身后。
“然后呢?”我再一挡,与之两相而望。
“哈。”他笑得灿烂,犹如夏阳,“不瞒兄弟,你身后是我十岁那年就看中的姑娘。”
十岁?这是何等渊源,我偏首望向身后,难掩心中的惊诧。
“当时她也点了头,这辈子算是我雷家的女人了。”
“真的?”我看着大姐低问道。
“不……”她看了看前面,咬着唇一脸赧色,“都是小时候玩儿的,没想到他当了真。”
“玩儿?!”那男人粗了嗓子,“梨雪,我雷厉风就算再下作也不会拿这事玩笑!”
大姐柳眉微蹙,垂首不语。
“啧啧,这下可有的瞧了,原来丰大人喜欢的女人是别人家的媳妇。”
“眠州侯这一棒子打下去的是野鸳鸯啊!”
“这青楼女子是谁?竟引得两个有头脸的人当街争抢?”
流言飞语回荡在耳边,不能再纠缠下去了,我当机立断地回道:“能结交雷兄这样的英雄,小弟实感荣幸,只不过这梨雪姑娘是云上阁的官妓,有什麽事你该和老鸨谈而不是在这撒野啊。毕竟,这儿可是有王法的。”
“谈?有那些个护卫,我还用谈?”他虎睛一扫,向四下望去,“梨雪跟我走,那种地方你莫要再回去了。”说着他探出右掌,见势就要抓住姐姐的细腕。
“雷兄。”我一个灵蛇缠臂滞住他的身形,而后贴近耳语,“你当真心疼梨雪?”
“当真。”他回的干脆。
“那就请雷兄不要再生事了。”此话一出,立即收到他利箭般的目光,我右臂用力将他扯的更紧,“雷兄以为仗着那些隐卫就能为所欲为么!虽然王上赏你广屋豪宅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没人愿做赔本的买卖。他想要的一直很明白,不是么?”
他直直瞪来,目光有些厉。
“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嫉妒雷兄、嫉妒十二殿下?你又可知这围观的人中有多少是他们的暗线?”我盯着面露疑色的他,继续道,“这王都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暗礁重重,危险较之于汹涌大海更甚。可别瞧不起那些文弱的朝官,想弄死一个人不必用拳头,若没了王上的保护,你就是被他们玩儿死十次都还嫌不够。”
我紧了紧五指,笑道:“怎么?雷兄不信?”
他虎睛睒睒,目露迟疑。
“如果小弟刚才故意让你打中当场呕血,你想那些隐卫还会护着你么?若我装个半死不活,左都御使又岂会置之不理?等你进了都察院的大牢,我略施小计就能让你死得不留痕迹。就算王上有心救你,待宫中传令官下狱,见着的也不过一具僵冷的尸身罢了。”我笑得轻快,“雷兄,王上虽看重你,可你毕竟只是待罪的贼首,与官斗你斗的过么?”
他反手握来,捏的我生疼:“哼,我雷厉风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臂骨虽痛,我却依旧带着笑:“是啊,雷兄是不怕,可梨雪姑娘呢?”
他目色一颤,柔柔看去。
“今日你鲁莽行事,梨雪姑娘在那些人眼中已然成了你的弱点。你若真心喜欢她,就不该再纠缠下去。”我一个擒拿手,将他死死扣住,“在这座城里,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死不瞑目的龌龊手法可多了去了。”我弯起眼眉,耳语道,“雷兄,你确定自己都能承受?”
见他哑言,我不再逼迫,放下手臂向他深深一揖,亮声道:“多谢雷兄让美,小弟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分开众人,揽着大姐走向轿子。
他垂下的手臂好似要伸起,挣扎了下终是放弃。
“梨雪,等着我。”
擦身而过的瞬间,听到一声坚定的轻喟。
放下轿帘,我握紧姐姐的手:“今儿你怎么独自上街了?师姐呢?师兄呢?”
大姐垂着头,小声道:“他们还没起。”
都酉时了,他们还没起?
“昨天滟儿又逃家了,半夜里被表哥拎了回来,自打两人进了屋就再没出来过。”
真是两个冤家,我抚额叹息:“所以你就带着一个小丫头出来了?”
“哎?不是你找我出来的么?”她诧异道。
“我?”
“是啊,有个仆役打扮的人拿了你贴身的饰物来,说是今日申正约我到前门楼子见面。”她从怀里取出那串檀木佛珠,放在我手心,“瞧瞧这是不是你的?”
“是……”我握紧佛珠,心跳慌乱。
看来这一切不是巧合啊,能拿到我贴身之物的定是府里的人,是谁?
一抹艳色在我脑中闪现,难道是他?
两人乘轿略有些挤,我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脑袋。温柔的力道轻轻揉搓,我闻着身前淡淡的馨香,低问:“姐姐与那雷厉风是如何认识的?”
抚在额间的柔荑兀地停住,只听轻轻一叹:“六岁那年我作为小丫头随头牌姐姐出街,正巧碰到一群人在捉弄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乞丐,当时我就央了姐姐把那孩子带回了花楼。”
“就是雷厉风?”我试问。
“嗯。”姐姐点了点头,“有一次我说男儿的行止应当雷厉风行,心胸应如大海般宽阔,他就给自己取了雷厉风这个名字。”樱唇带着笑,她似在回忆幼年时光,“我们一处吃、一块儿玩,犯了错每次都是他来顶罪。其实妈妈也知道我和他一块淘气,可偏偏就是装作不知。一开始我只当妈妈疼我,直到九岁那年被送去跟调教嬷嬷学规矩、学琴艺,我这才明白原来妈妈是舍不得在我身上留疤啊。”
“姐。”我握紧她冰凉的手,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轿中久久不去。
“后来他也明白了,就三番五次地跟妈妈闹,结果每次都被护院打的遍体鳞伤。一天晚上,我包了些首饰和吃食塞到他怀里,偷偷将他放走了。”她垂下眸子,笑得很淡,“当时他说要去闯一番天地然后回来娶我,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娘子。我应了,也真傻乎乎地盼着他回来兑现诺言。可这个梦在我十五岁梳弄的那晚就碎了,他没来。”
姐姐握紧我的手,眸光黯淡:“当时我想他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把我忘了,我哭的很伤心,比受辱的那夜还要伤心。妈妈说姑娘啊,虽说戏如人生,可人生却不如戏啊。尤其是咱们这些入了籍的青楼女子,与其奢望男人来救,不如全靠自身。”她抬起头,挤出一丝苦笑,“原来那天我放走雷厉风她都知道,只是瞧着不说让我自个儿看破罢了。”
“时隔多年今天又遇到了,他一眼就认出我来。”她目光有些迷蒙,“他说后来他流浪到青国东海落了匪、成了海贼,五年前杀了头儿成了老大,可终年被官兵追堵。刚安定下来他就去荆国找我,却听说我从良嫁人的消息。他抓着我问:这些年我托人给你送去的珠宝首饰你收到没,还有那些海螺,都是我亲手拾的,你可喜欢?”
姐姐抬起头,眼角微湿:“那些首饰妈妈给了我,却说是其他恩客赏的。而那些海螺我一直以为是柳寻鹤捎来的,因为我只记得跟他说过自己喜欢海里的东西,却忘了九岁的时候……却忘了九岁的时候……”她哽咽难语,“那个替我挨鞭子的男孩啊。”她揪着我的衣袖,劲越使越大,“原来一直以来是我寄错了情,原来人生可以如戏,可是这情已经错过了,这戏也已经散场了,追不回了怎么办?卿卿你说我该怎么办?”
原来姐姐不是怕他,而是一时难以接受阴差阳错的过去。
我轻抚她的长发,轻轻地叹了口气:“错过了可以回头,散场了可以重演,步子都还没迈过怎么能说追不回?”我捧起她的脸,微凉的泪水蜿蜒在我的指间,“姐姐,刚才他并没有将你让给我。”
她丽眸撑圆,眼中闪出异采。
“他放手是为了保护你,而且离去时他不说了么,让你等他。”轻轻抹去她眼睫上的泪珠,我温言安慰道,“有一点我敢确定,就算你曾忘了他,他却一直将你挂在心上呢。”
她撇过脸,眉宇间尽染愁情。
“姐姐也不必自责,过去你和她之间远隔千山万水,又有老鸨从中作梗,彼此心意实难传送。如今同处王城,距离近了也可再续前缘啊。”
“大人,云上阁到了。”帘外响起阿律的轻唤。
“嗯,知道了。”我应了声,拉住姐姐正色道,“今后不要独自出门,就算是我府里的人拿着我贴身之物来请都不要理。想见你们我会亲自来,切记切记。”
“嗯。”她抹了抹眼泪,起身离去。
我支着手,虚目看向腕间的佛珠。
究竟是谁布的局?府里的奸细真的是那个人么?
阳光透过帘子静静洒入,轿子里有些空,空的只剩下我这颗犹疑的心。
……
庭院深深,空寂寥落,稀疏的枝头停着几只缩头缩脑的麻雀,懒懒地打着瞌睡。地上只有两个影子,移动着的那个是我的,而静锁于地的则是那人的。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啊,我看着他纤细的身影暗自称奇。
虽然我有些恼恨三殿下送的“礼”,却不反感这个美艳的人儿。
礼到当晚,夜归的允之就毫不客气地破门而入,让我将人转送于他。
当时我问:艳秋,你可愿跟着九殿下?
他神色木然地看着我,就回了句“听凭主人安排”,形状妖美的眼中并没有半分挣扎。
而后我拒绝了,本来我也不会答应,允之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不愿看到艳秋成为另一个盼儿。说实话,我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了无生气的眼神不该映在他的眸中,不该啊。我想修远是明白的,他只来看了一眼,没多说就离开了,算是默许我将艳秋留在身边吧。
这个孩子真的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被省略。给他一本书,他能不言不语地看上一天,这是阿律偷偷观察到的,如今却是我亲眼所见。
我开始有些明白三殿下选中的替死鬼,为何不是与我曾有一面之缘的他。原来如此,一个近乎死人心性的小倌又怎会因妒毒杀主母呢,救了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啊。
我看着他耳垂上殷红欲滴的血痣,微敛眉,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腕上的佛珠。
这样的一个人会是细作么?会是么?
正想着,眼前这人忽然放下书转了转颈脖,而后头僵僵垂下,直对着我地上的影子。
“大人……”他像是叹了口气,慢慢地转过身,“艳秋见过大人。”
看来我的到来并不受欢迎,我抬了抬手:“起来吧,你在看什么书?”
他没有出声,只是将书册双手奉上。
“《神鲲史话》?”蓝色的书皮微微发白,纸页也有磨损的痕迹,“你喜欢读史?”我诧异地问道。
“嗯。”他白皙的脸蛋像染了一层胭脂,浮出淡淡的粉红。
“看过江充所著的《震朝史略》么?”我翻开手中的旧书,粗粗扫过,行间竟有批文。
“没有。”听这声很是惋惜。
“史如其字,唯一人一口耳。”我讶异抬眸,“你写的?”
“嗯。”他怯生生地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地面。
我再翻几页,但见行批越发的精彩:“艳秋。”
“大人。”他向后退了退,嚅嚅应道。
“你可愿到我的书房做事?”我合书轻问。
“大……人……”他再抬首,眼中惊现一抹亮采。
我抖了抖袖子,故意露出那串佛珠,将《神鲲史话》递回:“要做的也就是清理书案这样的琐事,书房里可是有不少好书,正史、野史都有。”我轻语道,转眸扫过他的容颜。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原本死水般的眸子好似淋了春雨,极轻极轻地颤动着,染上了几分鲜活。
“艳秋?”我倾身再问,“你可愿意?”
“愿意。”他淡淡地答着,接过书的手指却越拢越紧。
“嗯,你的批注我很喜欢,有什麽话就写到书上不用在意。”
“是……”他眼中的雨细密起来,生气愈盛。
“日已西斜,地升寒气,回屋歇着吧。”
“是。”
我负手走在凉薄的残阳下,听着身后轻微乖顺的脚步,心头的疑虑如庭中升腾的暮霭一般渐浓。
这孩子从始至终都没瞧过我腕间的佛珠半眼,若不是真的坦荡,就是城府极深的高手。
他会是第二个雀儿么?但愿不是,但愿不是吧。
我仰天轻叹,只见闲云如擘絮。
缠绵地,流动着……
淡似秋水浓若烟,形胜远山质如泉。
莫与狂风妒佳月,须同星宇共婵娟。
(由 //。txtgogo。/ 友情收集)
『60』第三卷青空万仞第32章舟行浅滩惊浪回
腊月辛巳,煞东,水命者余事勿取、岁犯小人。
发丝轻扬,北地吹来的风,蓦然将冬阳吹淡。
我看着身前默然不语的引路内侍,心微沉,这第四次奉召入宫绝非善事。
行至青穹殿偏角,入眼的便是顶风而立的几位侯爷和臣工。
“丰侍郎!”这一声出奇的响亮。
捉摸不透这只笑面虎的心思,我拱手道:“下官见过七殿下。”
“人来了么?!”南书房内厉吼传出。
领我来的内侍颤着音:“回王上的话,是。”
“丰少初!还不快滚进来!”
怎麽了?我拢眉瞧向允之,那位吃了几斤炸药?
他面色稍霁,一双潭眸深深。
我拾阶而上,恰瞥见深蓝色的武官衣袍翻动。什么事让哥哥都忍不住了?我回头笑了笑,举步走入暖室。
“啪!”
一盏玉瓷杯碎在脚边,我心跳骤变。
“跪下!”
我满心疑惑,抬眸正对王上森冷的眼。龙睛里风云变幻,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实心绪。我下意识地回避,依言屈膝。
明黄的靴子缓缓走来,在我身前停了片刻,又突地转向另一边。我转眸悄视,原来还有同跪人啊。
“默然,你太让孤失望了!”王的脚步沉重,“为了个私娼大打出手,好本事啊!真是好本事!”
私娼?我偷睃向几步之外,难道是?
十二殿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不是娼妓。”
“不是?哼。”王上声音遽冷,“孤虽然久不出宫,却也知道城南胭脂巷是个什么地方。”
“她…她不是。”十二殿下咬着牙音,用力说道,“盼儿她是被逼的。”
果然是她!
“盼儿?”靴子再靠近一步,“你看着那个私娼时究竟心念何人,你当孤不知道么?”
殿下的手紧得发白,微垂的眼眸骤然撑大。
“默然你给孤听好了,孤只说这么一遍。”王上俯下身在他耳畔低语。
我凝神屏息,只听到隐隐约约的几个字,其实也不难补全。
“董氏已经死了。”
这一棒子敲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过。十二殿下咬着唇,鼻息粗重而凌乱。那身蟒袍颤着、颤着,好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王上站了半晌,叹了口气,举步向我这边走来。
“儿臣知道!”十二殿下突兀的一声吼,霎时止住了王的脚步。
黄靴微转,龙袍的下摆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儿臣还知道父王的眼里只有三哥和七哥,从小到大其他兄弟只有捡他们剩下的份儿。”十二殿下挺身跪立,方正的脸上透出浓浓的不甘,“旁的也就算了,儿臣二十年来头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三番两次求父王赐婚。而后父王派我去平匪,我满心欢喜地去了,以为建功归来就能如愿以偿。结果呢!”
他直面王的怒气,嘶吼道:“父王将她赐给了三哥,三哥!”一声声在殿内回荡着,渗过帘角飘向室外。
“若三哥真心待她好,儿臣也就认了。可是,可是……”他喘着粗气,眼底通红,“我回来见着的只是一口黑棺!”
“默然。”王的声音如一根风筝线,绷得紧紧的。
“父王你可知道儿臣失眠了几宿?”
“默然。”随风欲高,绳线细细的几将绷断。
“好容易,好容易儿臣又看到一个她,可这朵鲜花又差点被姓秋的畜生折坏。”
听说秋少侯爷迷上了一名艳妓,没曾想正是盼儿。
“娼门之女就是这个命。”王上回得不留情。
“她不是娼妓!”十二殿下沉声道,“盼儿是已故寒门大儒郝梃棹的亲女,若不是被奸贼所害遭逢家变,她又岂会沦落风尘?”奸贼二字故意加重,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黄靴几不可见地一晃,而后牢牢定住。
“父王您也知道,那姓秋的是谁的人。他当众折辱与三嫂神似的盼儿不为别的,只为让三哥难堪。”十二殿下再紧拳头,发出脆生生的骨响,“这么下流的手段,就算三哥无情、三哥能忍,可儿臣却受不了!”
他抬起头,唇线弯弯:“打折他,儿子不悔,只恨自己下手太轻没将他一拳捶死!”
“混帐东西!”明黄色的靴子旋起,重重地砸在十二殿下的腹部。
他面色一白,喉间起伏着。嘴角缓缓渗出一抹殷红,却依旧挂着凉凉的笑。
“咳咳……咳…”龙袍剧烈地颤抖,王上拿起一杯茶,杯盏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红颜祸水留不得。”阴冷的语调飘摇。
“父王!”十二殿下面色陡变,他向前跪走两步,一把扯住龙袍,“父王当真那么狠心?”
咳嗽声被生生压抑,王的衣角隐隐抖动。
“父王,这是儿子二十年来求您的第二件事。”他软下声音,乞求道,“不要动盼儿,可好?”
头顶上很静,王上没有出声。
“父王!”他埋首于龙袍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求您了,父王,儿子求您了,默然求您了。”
王上闷咳着冷冷一哼:“如果孤让你用军功来换呢?你还会求么?”
“求!”十二殿下急急道,“儿臣愿用此番海战之功换取盼儿一条性命。”
“默然,你真太让孤失望了。”王上幽幽轻语。
原来如此啊,我闭上眼,瞬间心明。只一个盼儿就损毁了十二殿下与三殿下、七殿下的兄弟之情,就斩断了十二殿下争夺王位的可能性,就将这个能征善战的弟弟牢牢控于掌心。
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
允之啊,你真让人心惊。
“好,孤允了。”
“父王!”十二殿下欣喜若狂,“儿臣叩谢父王隆恩!”
头顶处那似有还无的叹息,犹如水落江面杳然不见。
“丰少初。”切齿声声,震得我陡然睁眼。
“臣在。”我软身俯倒,王袍映入眼帘。
“你呢?可愿用功名换取美人心?”
凉音入耳,如冷雨落在我的心间,路遇姐姐果然是阴谋。
“如今是不愿的。”我清声回道。
“哦?”王的声调悠悠扬起,“如今?”
“臣尚且年幼,男女之情于我如涩涩青梅,经不起咀嚼。如此,臣自然不愿。”我仰起头,定定看进他眼底,“若今后这青梅熟成了甜果,抑或是酿成了一瓮琼光,臣迷了、醉了或许会甘愿吧。”
我不是十二殿下,难以亲情动之。若说愿,无疑是自寻死路。断了前程事小,害了姐姐事大。若说不愿,以王上的多疑来说,或许会猜到我是欲盖弥彰。唯有虚虚实实,方为上策。
“青梅?”王上挑了挑眉梢,“哼,孤还以为早就熟成了烂果呢。”
心里咯噔一下,我的头皮乍冷。
他从御案上拿起几本奏章,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
“瞧瞧,你好好瞧瞧,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本子!什么龙阳之好,什么当街夺美!”
我低着头,默默承受王的怒火。
“少年得志必猖狂!以为那户部尚书之位是非你不可了么!”
不对,我猛然回神,抬眸而望。怒意未达他眼底,王上分明在做戏。因为户部一职给谁都不会给我,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如今他故意露出破绽,分明是在告诉我幕后黑手的用意,是怕我占了肥缺啊。
可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却为何宣我进来听训?
再瞟一眼,他眼中的怒气虽假,可冷意却真。冷色中还染上了几抹异采,让人越发的猜不透了。
他似步步千斤,沉慢地走到我和十二殿下之间:“为人子者,忤逆父君,不思进取。凌默然,孤命你去太庙长跪,秋家嫡子一日卧床,你就一日不准起。”
“儿臣谨遵王命。”
靴尖转向我,王的声音如冰雹般重重落下:“为人臣者,举止荒诞,行为浪荡。”
我轻缓了呼吸,静候责难。
“礼部侍郎丰少初罚俸半年。”
不是吧,我心头一痛,像是掉了块肉。
“另加廷杖五十。”
这下真的要掉肉了,做戏至于做成这样么,还是说他另有企图?
我心跳如鼓,手中渗出冷汗。
“王!”不好,是哥哥的声音。
只一瞬,我就穿心明白,刺骨的凉意席卷全身。
“父王!”允之扬声压过了哥哥的音调,“十二弟是一时冲动,还请父王从轻发落。”
“十二殿下罪不至此!”洛大人也开了口。
“秋少侯已无大碍,还请父王绕过十二弟吧。”七殿下随声附和着,显得有些假惺惺。
“请王上三思!”门外众人齐声应和。
王上是想敲山震虎,震出让我身后的势力。还好允之够聪明,一句掩住了哥哥的真心。差一点就让王上得逞了,差一点啊。
书房里悄然无声,冬阳透过窗,冷冷地照在身上,地上的影子曳得长长,压抑的静默让我有些惶惶。
“凌默然跪至今日戌时正刻,丰少初去奉天门礼监处领杖三十,不容再论!”
……
几近午时,奉天门外涌起了堪比五鼓开朝门时的人潮,真是难得的热闹。
司刑的内侍躬身向我一礼:“大人,请。”
我眈了一眼门外,慢慢趴下。地上的青石透着寒凉,纹理浅断,如崩离的琴弦。
“搁棍!”伴着尖细的一声,一根五指粗的实木法杖重击我眼前的地面。
“奉王命,礼部侍郎丰云卿杖三十,不祛裤。”
我愣愣地看着地面,魏老头好像是祛裤杖八十。如今我不祛裤,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哎”
“没看头!”
门外传来一声声叹息。
“侍郎大人。”内侍弯下腰,小声耳语道,“不祛冬衣已可以抵挡几棍了,请大人忍忍吧。”说着便拿出绸带想要将我反绑。
“不用。”我摆了摆手,“我不会动的。”
“是……”他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上棍!”
光从魏老头直到今天还不能下床来看,就足可知这棍棒的厉害了。我数着心跳,手脚紧张的冰凉。
不怕,我安慰着自己,暗自运起真气护体。
来了!
千钧骤然砸落,突如其来的痛感震得我脑中霎时空白,体内云集的内息兀地消散。
“一!”
不同于刀剑入骨的冰寒,重杖击股像点起了灼热的火。
“二!”
头脚同震,震得我心脏都在颤抖。
“三!”
“四!”
裂髓之痛点燃了引线,吐着火星嘶嘶向上蔓延,所经之处毛孔战栗,恐惧之情趁机沁入肌理。随着痛的蔓延,我的手脚渐渐失去触感,只剩下灼灼的麻。脑门胀痛,像有什么想要破颅而出。十棍未到,我已全身是汗,气息紊乱。
“十八!”
“十九!”
行刑的宫役交替喊着,声音已开始虚颤。
“二十!”
我舔了舔嘴唇,是凉的。而身上却像是燃起了一场大火,灼烈的痛,错骨的疼。
“二十一!”
王上为何这般罚我?是怕我恃宠而骄?
“二十二!”
累积起来的痛感似有万丈高,我摇摇欲坠地站在顶端,好像随时都将坠落,随时都将粉身碎骨。
“二十三!”
我咬紧牙关不愿放出半丝苦吟,一棍棍落下,牙龈像是震出了血,淡淡的甜腥在口腔里蔓延。
从一开始,我就像被是被人牵引着,一步步地走入这个陷阱。藏于幕后的究竟是谁?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麽?抑或是夺去什么?
时至当下,我还不得而知。而最可怕的,也正是这个不知啊。心底的寒凉与身体的灼痛融在一起,如洪水般汹涌而来,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的意志。青石上的花纹渐渐开始模糊,天与地像是要混沌在一起,周围的景致慢慢地褪着色。
“三十…”宫役的声音忽远忽近,扭曲在我耳际。
“杖毕!”
我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觉模糊的视线在慢慢上移。
“结束了,大人。小的们这就把您送到午门外,您的仆役正在那儿候着。”
眼前拂动着细滑的青丝,原来束发已经散落。
我好像被密封在一个闷罐里,慌乱地挣扎着,不知何时才感受到一股腥热,唤回了些许精神。
“哎呀,大人您咬破舌头了?!”炸耳的惊呼让我找回了更多的意志,“小的就说么哪儿有人能忍过三十棒都不吭气的,您别太折磨自己了。”
“大人!”
“大人!”
迷蒙的视线逐一看去,我用尽全力方才张动嘴唇:“娄敬,茂才。”
“大人,你别说话,别说话。”听着哭音左边的是白兔兄。
“几位公公,请让我们来吧。”路温的声音比平时要柔和许多。
“那就劳烦两位大人了。”
眼前的景物忽地一转,原来刚才我是被人横抬着却不自知,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么?我可是练过武的,竟如此不经打?
“啧啧,这么娇弱的美人真是一折就断啊。”
“那些阉人竟能下得去手,真是狠心。”
不管我想不想听,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蛮横地闯入我的耳际。
“大人请坚持住。”路温轻声安慰着,“离午门不远了。”
“都是七殿下见不着您好。”白兔兄犹带哭腔,“今天您一进奉天门,我就听工部里的七党在偷笑,说是您今天定是有去无回。”
阴谋的发起者是七殿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有些迷糊。
“还有三殿下一党,刚才围观的有不少他们的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路温语调忿忿,发出切齿之音,“哼,总有一天我们会反击的。”
视线不住颤移,让我找不到焦距。
“别抖。”我启唇低语。
“什么?”白兔兄小心翼翼地靠近,“大人,您说什么?”
“别抖。”我深吸一口气,全力发声,只觉五脏六腑在乾坤大挪移。
“我没……”
“娄敬!”路温的音调陡然拔高。
“对对对,是我在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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