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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明朝-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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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商?这么说你不过是个商人?”秦密眼底滑过一丝疑惑不过转瞬即逝。如今这年头纲常已乱商人也敢穿着丝绸到处招摇过市了别说他们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子孙上学堂读书识字考科举就连女人也敢穿着赤膊的衣服在街市闲逛了。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像这个孙晋一样公然在陌生官员面前着绸缎衣服的还真是少见。
“就算是吧!”孙晋回的倒挺坦然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在他的眼里面前这个七品官也不过是恰逢其时当了这个知县也听闻过此人不是一般的嚣张跋扈在巡抚衙门大堂当众顶撞何进贤就因为他是内阁张位推荐过来的?于新武还是陈于壁的门生不照样被何进贤给玩的团团转尽管文人的骨气让他很是佩服可在很多的时候骨气并不能解决问题。
“按大明律商人不得穿着锦罗绸缎你这身装束……怎么个说法?”秦密低沉着声音问道“……秦老爷这话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这锦罗绸缎原本就是我们丝绸作坊做出来的我不穿又怎么知道做出来的绸缎好还是不好?再说了跟西洋外埠做生意的时候穿在身上的锦罗绸缎就是我大明织造局最好的招牌。”孙晋还是淡淡地笑着极有耐性地对秦密解释道。
“可是本官并不是西洋外埠商人你无需在本官的面前如此装束!还请明确回话如此装束可是视我大明律法于无物?”秦密丝毫不给他面子步步紧逼地问道。
果然跟于新武是一个德行!孙晋也不答话只是轻轻拍了两下巴掌从身后的船舱中走出管事和四个艺伎每个艺伎的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六品纱帽六品中宫官服系官服的玉带还有一双黑色缎面的官靴。孙晋指了指这四样物事对管家说道:“按大明律法商人不准穿锦罗绸缎我却穿了。为什么你给秦老爷说说。”
第284章
。“是。”管家轻应了一声然后大声道:“万历十年江南织造局报司礼监,织商孙晋当差勤勉,卓有功劳,为我大明丝绸业的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司礼监呈奏皇上特赏孙晋六品功名顶戴!”
秦密愣住了,接着望向了那四个风尘味极浓的女子,望向她们手上托着的纱帽袍服玉带官靴,眼中渐渐地有了不少愤怒的光芒,但很快就收敛住了,对孙晋冷冷地道:“原来朝廷还有赏商人功名顶戴的特例,难怪这套官服要托与妇人之手!”
孙晋完全听的出他话中丝毫不带掩饰的讥讽,不过也不以为意地淡淡笑道:“秦大人说的极是。虽说这个功名是皇上天恩特赐,可孙某人却也从不敢穿戴,毕竟不合我大明朝的祖制,”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可既然皇上赏了我一个功名,孙某人就不仅仅是一个商人了。既然连皇上都认可,我孙某人就是官商,押运买田的粮,如此大事,当然要庄重的好。不知道这么回话,秦大人认不认可?”
祖宗成法,国家名器,居然也能通过太监直达皇上给改了!如此滥赐商人,还要逼着自己认可,可见太监官员商人勾结营私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官就是官,商就是商,就算是要勾结也应该是官压制商,怎么能串通一气让商人足以影响到官?商人就是商人,他们永远只会在乎和看到眼底的东西,对于长远的利益根本不会去考虑,更不会去在乎什么皇上国家民族,他们只会在乎自己能赚多少银子!如果自己的爹娘妻儿能卖钱,只怕也早就拿出去卖了,如此自私自利短视的一个利益集团,又怎么能允许他们掌握国家之名器?!大明朝要展,当然要借助商人,可他们永远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也只能是一个在绝对权力掌握下的工具,却绝不能掌握权力,更不能选出自己所谓的代理人渗透朝廷,扰乱政治!现在倒好,居然透过太监弄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官身,而且还是皇上御赐的,苍天在上,他们是要断我大明朝的根么?!
面前这个人打着织造局的招牌,也就是打着宫里的牌子来贱卖百姓的田,居然还敢如此招摇轻狂,秦密胸中的怒火熊熊燃起,可越是这个时候他就提醒自己越是得冷静,深深地直视着孙晋的双眼道:“你刚才自己说了,皇上这样赏你功名顶戴并不符合大明的祖制,现在是不是要我认可你这句话?”
和多少厉害的官员打过交道,如此机锋逼人不留后路的官员孙晋也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秦密是怎么回事,朝廷是怎么回事,我大明朝出了一个海瑞还不够,难道还想多出几个海瑞?那天下可就真的大乱了!不过遇强则强一直都是孙晋的长处,何况这回本来就是背水一战,遇到这种人,一路上的惆怅失落立刻被对方的机锋化成一决高下的斗志,他笑着道:“快十年了,每次见到这套官服孙某人都很有些忐忑不安,终于遇到一个能替我把官服品级还给朝廷的人了,秦大人,饥民待怖,粮米在船,这才是大事所在。孙某该穿官服还是锦罗绸缎,可否稍后再说?”
“不可!”秦密断然道,“你若是正经官员就必须立刻换上官服,你要只是个商人就请立刻换上布衣!”
孙晋有些皱眉道:“穿官服换布衣和今天的买田赈灾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秦密的声音越地严厉起来,“你打着织造局的牌子,打着宫里的牌子来贱卖百姓的田地,你若是官员穿上官服,我便会上疏参织造局;可你若是商人穿上布衣,我立刻将你拿下!最后再问一句,你是换官服,还是换布衣?!”
孙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已经说了,穿什么衣服跟今天的买田赈灾毫无关系!”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贱卖灾民田地的事情与织造局无关,与宫里也无关了?来人!”几个军士应声而出。
“先把粮船上织造局的灯笼给取下来,再拿人!”秦密指着船上一直挂着的灯笼下令道。
“慢着!”孙晋也立刻站起身大声喊道,“但不知秦大人为何要取船上的灯笼?”
“打着宫里的牌子贱卖百姓田地,诽谤朝廷,妄图激起民变,你还敢问我为什么?”秦密的眼神刀子一般紧盯着他道。
“就为了这个?”孙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随即转过身冲着粮船大声吼道:“把灯笼下的帖子放下来!”
立刻,每条船的灯笼下原来还卷吊着的丝绸帖子全都放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都望向了帖子——每张帖子上都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奉旨赈灾!
秦密也望着那帖子,眼中突然有了浓厚的疑惑。因为桅杆上,上面灯笼“织造局”三个红字跟下面帖子的“奉旨赈灾”恰到好处地连在了一起,醒目地成了“织造局奉旨赈灾”几个大字。
紧接着,岸上出了喧闹声,灾民的心在那一刻沸腾了,激动了!原来皇上一直都把咱们忘了,一直都还记着咱们呐!叫好声响成了一片,继而是山呼吾皇万岁的声音。秦密更加茫然了,织造局能通过这七个大字得到什么好处,他孙晋能通过这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不知道皇上是不能公然买田的吗?任何理由都不可以!而且相反,那些言官们定然会不计一切地攻击皇上,攻击浙江的改稻为桑,立刻这个改革就会被一棍子打死,以后就成了个禁区!
赵府大堂。几个人阴沉沉地坐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赵志高两眼无神地望着房梁,陈于壁也铁青着脸不吭声,门外的大雨还在下着,几个下人手捧着干净的衣服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赵志高回去后依然穿着湿透的衣服,搞的陈于壁也不敢换,只好浑身打颤地坐在哪里等着他开口。
罗金文跟王珉老老实实地站在陈于壁的下,同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么多的藩王,还有中宫,每年的开支都占了一半……前年修宫殿又占去了一半,宁夏平叛耗去了三成,播州平叛又耗去了两成……国库空了,国库空了倒说是我们落下的!”陈于壁抬眼看了看赵志高,知道自己必须得开口说话了,只好低声道,“还说改稻为桑是为我们补亏空……从勃拜家里抄出那么多财宝,还有播州几个土司家里多少年的银两,居然……”
说着又抬眼看了看两眼继续无神的赵志高,胸中的不满一下子泄了出来:“你们说,都说说!这国库应该是谁的?!”
“来人……”赵志高总算是轻轻说出了一句话,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罗金文和王珉立刻奔过去,抚胸的抚胸,拍背的拍背,好一阵子忙乱,可他咳嗽完了居然又是一句“来人”。
门口的管家适时地出现了,小心翼翼地道:“相爷,您老有何吩咐?”
“拿……拿把刀来……给陈于壁……让他杀了我,杀了我……”赵志高虚弱地挥手道。
听他这么说,管事吓的浑身直哆嗦,立刻就跪到地上磕起了头,其他几人一听也都赶紧跪下了。陈于壁被他这么一说,惊醒了过来,这府里府外耳目何其多也,万一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自己也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些年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官场从来都是这样,大事不糊涂小事糊涂,有些事情别说自己这个次辅,就连内阁也不能做的太过。下面的人想捞些好处,不是不能捞,而是不能过!可自己身居高位的久了,对下面的情况怎么可能完完全全的清楚?朝局又如此复杂,就算能管住自己的人,也管不住别人的人啊!有些东西根本就是连内阁都有心无力的,只要保证大局就可以了,只要那些破事没有被暴露出来,还在自己能够压制的范围内,控制的范围内,解决掉就可以了。这次浙江的情况,完全就是那个废物何进贤,把事情搞的一团糟,反过来却要内阁替他擦屁股!一想起这个陈于壁就怒火中烧,继而对自己看走眼了钱宁懊恼不已,可现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是没牵扯到钱宁,他也少不了一个失察的罪名。
“你们都先出去吧!”罗金文扫了一眼那个管家,和大堂内的下人。立刻这些无关人员迅消失的干干净净,陈于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志高,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亲自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二位大人先别急!”王珉也开口道,“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打着织造局买田这蠢事,到底是谁干的?这点十分要紧,按理说何进贤再糊涂也糊涂不到这个份上,钱宁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何进贤要这么干,他拼尽全力也会阻止!因为他也脱不了身呐!那就只剩下了织造局,说不定是他们自己干的,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第230章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啊?”老朱奇怪地问道,李化龙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别人的家还不知道你家么?你朱一刀在京师当真是鼎鼎大名啊,就连大街上卖菜的大嫂都知道!
原来他为了找到朱府,就在人最多的菜市场问了问,哪里知道顿时围过来一群人,各个面目狰狞,以为此人欲行不轨。甚至有人悄悄地找来了熟识的探子,李化龙不得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说是跟老朱在浙江共事,这次来京师是有要事商谈。探子这才半信半疑地一路“护送”到了朱府。门房听说是找自家老爷的,看着倒不像什么恶人,这才赶紧去汇报了。
朱一刀也莞尔,让门房从账房支了十几两银子,给还在门口候着的探子们送去,并要求他务必一个个地发到手里。这才赶紧让李化龙坐下,慌不迭地亲自给他倒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现在才想着找我喝酒啊?”看着李化龙那阴阴作笑的脸,老朱好奇地问道。
“……不是你遣人去告诉我,让我今日来贵府上拜访,然后一起去陶然居吃酒的么?”李化龙愣住了,紧接着反问道。
“没有啊!我还需要遣人去通知你?咱俩搭档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不了解我么?真要是请你吃酒,我直接就找上门了!”老朱一口茶没喝下去,差点噎住了。
其实这也是沈一贯张位他们太不了解朱一刀了,以为老朱会碍于面子被迫出去,尽管心中有疑惑,可当李化龙提出让他请客吃酒,他定然不会否认驳自己的面子。谁能想到,老朱的大大咧咧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
“是什么人去跟你说的?!”朱一刀一听,这还了得,居然还敢有人冒充我朱一刀的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贤良祠的驿卒说是一个穿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来通知的,怎么,难道……”李化龙也意识到了什么。
“张飞!”老朱脸色突变,冲着门口大喊着,张飞慌里慌张地从旁边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条鸡腿。
“马上派出衙门里的人去调查!给我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人,顺着这根线查上去,但不要惊动他!”老朱沉着脸下了命令,张飞连话也不回,扔了鸡腿就往外跑去。
李化龙坐在那里又是愤怒,又是懊悔,没想到自己到了京师居然被人给摆了一道,老朱也沉思不已,是谁居然敢这么大的胆子公然把李化龙诳到自己家里来,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猫腻不成?没过多久,门房来报说,有个自称是沈一贯的带着下人前来有事相谈。
沈一贯是谁?老朱越发地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化龙脸上却露出了喜色,冲着门房道:“快快有请!”
等到来人进了大堂,李化龙大笑着迎了上去:“沈兄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我直接去贵府上不就行了嘛!何必这么麻烦!”来者正是沈一贯,那个穿着下人打扮的眼神中却不时地散发出精光,他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老朱,这让老朱有些警惕。还在辽东的时候,李化龙就跟沈一贯有过深交,只是当时朝廷把他调任到了播州后,因为事物繁忙,就未再联系,今天沈一贯突然找到了老朱的府里来,实在是让他很惊讶。
“这位就是朱千户吧?久仰久仰!”沈一贯含笑对老朱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内阁阁员兼户部侍郎高启华高大人!”
“没听说过!高大人能来,鄙人这陋室当真是蓬荜生辉呀!来人,上茶!”对于朝廷大员,老朱一向没什么好感,就连那个沈一贯也是如此,若不是看着他跟李化龙有旧,也不会给他什么面子。更何况身处如此高位却穿着一副下人的打扮,究竟是何意?
高启华跟李化龙都是一怔。朱一刀怎么如此说话?他莫非对朝中大臣有什么成见么?沈一贯知道老朱对高启华的打扮起了疑,赶紧解释道:“朱千户不必紧张,实在是这几天皇上要召见李化龙李大人,我等不方便在公开之地交谈,只好……”
原来,沈一贯想通过使诈的方式,把李化龙请到朱一刀的府里,然后在陶然居吃饭的时候跟他们碰面。哪里知道高启华回来后大发雷霆,说沈一贯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那朱千户是何许人也,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糊涂!于是两人赶紧换了衣裳就往老朱家里赶,总算是见到了两人。
说明白了这一点,沈一贯的脸色也有些泛红,他也是无奈之举,必须要见到李化龙,弄清楚浙江事件的细节,才好判断出皇上的想法。老朱冷冷地看着两人,只感觉这些人争权夺利已经到了骨子里,不放过任何打击政敌的机会,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费了半天劲,沈一贯总算是道完了歉,赔完了礼,希望朱一刀能体谅。毕竟老朱是皇上的人,除了李化龙,他们谁也没跟朱一刀打过交道,靠道听途说是根本不能正常判断一个人的。因此李化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冒这个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坐下说话吧!”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老朱地指了指大堂的凳子,“来人!”
一个军士立刻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听老朱淡淡地道:“马上通知张飞,把衙门派出的人都撤回来吧!不用忙了。”
“……是!”军士有些奇怪,但还是迅速地执行了命令。
沈一贯的脑门子上渗出了汗水。这大冷的天,他却觉得身上不断地冒着冷汗。朱千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居然在跟踪自己?
“你们的事情你们慢慢聊,鄙人还有些事要办,请自便!”说罢,老朱站起来转身就走出了大堂。
沈一贯,高启华跟李化龙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谁说朱千户是个粗鄙武夫的?此人心机甚深呐……”高启华看着空旷的大堂门前,喃喃自语道。
钟鸣鼎食之家,更何况又是相府,连夜都有报更的。这时报初更的梆声从前院里传来,一直躺在躺椅上的赵志高突然睁开了眼睛道:“是报更了吗?”
正在让下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的王珉轻声应道:“是,初更了。阁老,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别再等了,这都回来两天了,钱宁还不来见您,他不会来了。”
赵志高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他看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哇……你那天说,人心似什么来着?”
“人心似水。”王珉慢慢地把他身上盖着的毯子又捂了捂。
赵志高却摇了摇头道:“不对,这水总是往下走的,可人心却总是高了还想再高啊……”
王珉愣了愣,接着道:“夜已经深了,明天卯时就要进宫,您老还是早点休息吧!”说着就要去搀扶他。
“不睡了,就在这儿眯一会儿,坐更待朝吧……”赵志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坐更待朝的不止他一个人,钱宁寅时正就离了贤良祠到了宫门外,在朝房等着。他睡不着,自从回来以后整夜地睡不着,自己跟陈于壁的分歧已经对立到不可调和,又见不到赵志高,以后就里外不是人,什么事都难做了。原本还有他们两人为自己做后盾,一些事情尚能放开手脚,可如此一来,再回浙江就尴尬了。后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的心里挣扎万分。卯时初,景阳钟响了,他第一个就到了西苑禁宫朝房,在这里等着赵志高和张位。
远远地,两顶抬舆近了。
钱宁茫然的两眼中再度露出了复杂和痛苦的目光,一个是想要先见不能相见却又不得不见的赵志高,一个是一向看好自己,自己却不曾有任何表示的张位。
两顶轿子停了下来,钱宁按照礼制恭恭敬敬地对赵志高跪了下来:“学生钱宁叩见阁老。”
赵志高却仅仅是平淡地应了声:“不用了。觐见皇上吧!”
他又转了个方向:“属下钱宁叩见大人。”张位却微笑着答道:“你辛苦了!起来吧,一起去见皇上。”
等他站起来时,两人已经进了西苑禁宫朝房,于是他也只能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当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百感交集。
万历有些睡眼惺忪地走到檀木箱子前,把手放在盛着的冰上仔细地抚了抚,然后用力地贴到了脸上醒醒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一边镶着金丝的毛巾,慢吞吞地擦了擦手,这才悠然地走到了大堂里。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一个四品的知府,一个四品的河道监管,两个科甲正途的知县,你举手就杀了。好气魄!”看着下面还在跪着的几位大员,万历沉默了半晌,才对跪在中间的钱宁说道。
“回皇上,依大明律法,监主修河道的官员河堤失修酿成灾害,等同丢城弃地。臣身为浙江布政使兼浙江巡抚,奉王命棋牌可就地正法。”钱宁直起了身子,缓缓地答道。
“可不可以先奏请朝廷,然后依律正法?”万历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皇上,当然也可以。”沉默了一下,钱宁才应道。
第231章
。“这可就有文章了!在朕的记忆里,你是谨慎的人啊,可这一次不但先斩后奏,而且杀的既有赵志高的人也有魏公公的人,怎么,你就不怕他们给你小鞋穿?”万历的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阴笑。
赵志高坐不住了,他赶紧站起身道:“回皇上的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
万历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又看看钱宁,再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张位,开口道:“朝廷也不过就是几座衙门几座宫殿罢了,饭,还是要分锅吃的。”
殿下几人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皇上这话是何意?竟然明显地有些偏袒钱宁!
“张位,”万历扭头对一边的张位说道,“你手下的沈一贯推荐的那个李化龙是个人才,他在浙江做的怎么样啊?”
“回皇上,李化龙是从播州调过去的,让他负责督察这次的改稻为桑,既是督察也是锻炼,时日不久,谈不上什么建树。”张位此时也摸不准万历心中想着什么,只好如此应对。
“有建树也不一定非得是做出多大的成绩,在短时间内拿出多大的成果!敢为天下先不是有建树?老子说,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万历仰起脖子,看着大殿的横梁说道。
张位惊恐地跪了下去。他从来没有想道,万历竟然会这般深不可测!敢为天下先,这意思就是指李化龙居然劝着钱宁阻止改稻为桑这件事!又有谁敢这么做?
“回皇上,”钱宁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说话了,“臣本朽木之才,蒙皇上不弃,委以封疆之重任。但既为封疆,则臣一切之所为除了听皇上的,听朝廷的,决不为他人所指使。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左右臣的本意。至于此次,未能推行改稻为桑之国策,又在臣的任地发生了这么大的水灾,一切罪责归根结源皆是臣一人之过。更与他人无关!这是臣……请求革职的辞呈,请皇上圣准。”
“听到了没?钱宁在为李化龙开脱呢!”万历阴笑着看着张位道,“真像你说的那样,河堤失修等同丢城弃地,且扰乱了朝廷改稻为桑的国策,如果要治你的罪,革职就完了?”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请皇上圣裁!”钱宁重重地把头磕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响声在寂静的大殿里轰然作响。
赵志高眼神复杂地望向钱宁,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可为何他到了京师又不来找自己呢?钱宁啊钱宁,你既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还为老夫推脱,之前迟迟不来找老夫,可是有什么顾忌不成?
“朕再问你,新安江河堤是去年修的,花了朝廷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一场大水便堤塌成灾,事前你就一点都没有擦觉吗?”万历眯起了眼睛,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深邃地望着钱宁。
赵志高,张位还有一边的魏朝,全都紧张起来竖着耳朵,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钱宁平静地答道:“回皇上,臣也曾巡视河堤,未能及时发现隐患,是臣失察之罪!”
“只是失察吗?”万历的语气有一些玩味。
所有的目光也开始紧张地望向了他。
“回皇上,是不是河堤失修,臣这里有新安江河道总管马远和协办委员常玉敏,张良才三人的供状,请皇上圣察!”说着竟从衣襟里掏出了马远的供状!
所有人都懵住了。玉熙宫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
万历再度转头看了看魏朝,魏朝只好走了过去,接过那份供状递给万历。他慢慢地展开供状,两眼冷沉沉地看了起来。
赵志高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着。钱宁,既然你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为何不能提前告诉老夫一声?以河堤失修的名义斩了那四人,又把供状呈给了皇上,你还是知道大局为重的!那这件事就死无对证,到此为止了!可是你自己,却彻底的陷入孤立了啊!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让老夫知道,非要死死地瞒着老夫呢?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现在老夫还在位置上没死,还能为你撑腰,给你的头上撑开一片天!可陈于壁却为什么要说,你是把这供状当成是改换门庭的见面礼呢?
张位这是竭力调匀心态,两眼望着地面,尽量不露出任何神色。钱宁思虑深远当为大才,完全可以胜任封疆大吏这个位置独当一面!这次看来自己是不能把他拉过来了,但这个人绝对值得尊重,难得,以前自己怎么就不把他放在心上呢?不过好歹自己的手下还有个沈一贯,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希望!
万历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先还是有些意外,接着显出边看边沉思的神色,等到看完,脸色又平静了下来。这份供状堪称完美无缺,从去年新安江的修堤款到开始,中间被河道总管马远,河道监管魏德安以及两个知县克扣盘剥,导致真正修堤的时候无款可用,他们却仍然上报修堤款不够。一直到前一阵子大雨连绵大半月之久,河堤终于不堪重负而决口。丝毫没有牵扯到上面一分一毫。
“赵志高!”万历突然唤道,“你知道这份供状里写的什么吗?”
“回皇上,臣不知道。”赵志高站了起来,躬身平静地答道。
“这里面写的都是河堤失修的详情!你拿去吧,给内阁的人都看一看!”万历并没有让内侍递过去,而是直接就扔到了他的脚下。朱一刀的密信里把什么都说了,你们居然还知道大局为重,不能牵涉太广啊?就拿出这么个罪名来忽悠朕?不过还好,都还有个分寸,知道这件事不能往大里整。可这都是钱宁的功劳!他一个人认罪把你们都给开脱了!你赵志高有福啊,居然能找到个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万历的心中冷笑不已!
这就是所谓的为国为民?
“还有一样,就是钱宁的辞呈。赵志高,他既然自己提出请朝廷开他的缺,你认为要不要准如所请?”万历站了起来,在大殿内踱着步子。
“……罢黜之恩皆出自上,非臣等可以置喙。”赵志高沉吟了一下,这才一字一顿地答道。
“你这话言不由衷!”万历皱起了眉头。这群老家伙,让你们治国安邦没什么好办法,争权夺利倒是心眼多多!斗吧,往死里斗!明年若是少了一两银子,朕再跟你们算总账,“钱宁当浙江布政使,后来又兼着浙江巡抚都是你向朕举荐的嘛!什么时候用人罢人都是朕一个人说了算了?”
赵志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有些一愣。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自己这一阵子太过出风头了?他好不容易又燃起的斗志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钱宁抬起了头,他知道,皇上在心里已经对赵志高有了意见。虽然没有见到赵大人,不能提前告诉他情况,而且还与陈大人发生了如此尖锐的独立,可是他们提拔重用了自己,他们可以无情,自己不能无义:“当时赵大人举荐臣,皇上重用臣,都是希望臣能上不辜恩,下能安民。可现在臣在浙江左右支绌,显然已经不符封疆之任。恳请皇上革去臣职!”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就算是不被革职回了浙江,自己也不会被赵志高陈于壁视为自己人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反过去再投靠张位,不然跟那三姓家奴吕布又有何分别?自己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能够善终就已经烧高香了!
“你这是准备撂挑子了?”万历的目光又落回道钱宁的身上。
“臣不敢!”钱宁立刻跪伏下去。如此是非之时,还不如自己主动走人,若是不趁着现在,等到将来他们把自己赶出浙江,那这辈子就白活了,这官也白当了。
“敢不敢朕也不会让你撂挑子!你这人有两点朕还是知道的,一是识大体顾大局,二是肯实心用事。浙江是朝廷的税赋重地,又是产丝绸的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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